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584 | 回覆: 9 | 跳轉到指定樓層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9:18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5-8 13:51 編輯

作者:葉雙
書名:婕妤出閣
系列:皇上,你嘛幫幫忙之三

【內容簡介】
她這婕妤實在有夠敢的,閨怨積三年,
不待皇上點牌便擅闖禦書房要求寵幸,
就怕這波「皇上嫁妃風」會吹到自己頭上,
她還沒撈個皇后做,衣錦還鄉的跟他囂張,
誰教他當初竟敢在拜堂前鬧失蹤,
害父王氣得將她這番邦公主嫁來中原和親!
他也怪,駙馬不當後腳跟著來朝中當將軍,
如今居然寫信給她說要敘敘舊,敘個頭啦,
聊往事不可能,來討罵挨倒有,
他閃邊去,別來妨礙她堵皇上大計,
可也不知他巴結到誰,成了禁衛軍的頭頭,
名正言順的在後宮裡閒晃,
趁她等皇上等到精神不濟睡暈了,
不避嫌的抱她回寢宮還睡在她身邊,
完了,這下龍心大怒,命她出宮入佛寺……


【相關系列】
貴妃出閣   皇上,你嘛幫幫忙1       
昭儀出閣   皇上,你嘛幫幫忙2       
充容出閣   皇上,你嘛幫幫忙4

*其他葉雙小說→Enter


我的其他分享,請點

【全文下載】:(注意!樓主以外請勿回覆,請選擇:感謝、贊助、讚
葉雙-皇上,你嘛幫幫忙3-婕妤出閣.txt (120.48 KB, 下載次數: 3)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1
FB分享
回覆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9:40

【第一章】

  破碎的琉璃、四散的衣物,還有那些東倒西歪的擺設,要是平常人瞧著了,鐵定以為這兒剛被盜匪洗劫過,但來者卻連大氣都沒喘上一聲。

  逕自避開地上的碎片,熟練地邁開步伐繞過了地上的雜亂,毫不猶豫地往內室走去。

  果不其然,她人才堪堪穿過了珠簾,耳際便傳來陣陣的啜泣聲,搖搖頭,她幾乎不用大腦,就知道自己的主子是為了什麼事而發脾氣。

  忍不住,她輕輕地長歎了一聲。

  「不要進來……通通不準進來。」帶著一點哽咽,卻有著更多驕蠻氣息的嗓音幽幽傳來。

  初時,風雲的腳步微頓,但隨即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那聲斥嚷似的,繼續朝著那座雕琢得精緻奪目的床榻步去。

  「娘娘!」

  風雲平靜的嗓音像是滿室的紊亂完全不存在似的,她纖腰略彎,隨手拾起了落在榻旁的絲帕,無聲地遞給圓睜著一雙眼瞧著她的皇甫念柔。

  那眸光中帶著幾許明顯的怨懟,還有不滿。

  迎向那埋怨的目光,她只是微微地搖搖頭,什麼話也沒說地開始動手整理起這一室的雜亂,

  「妳這樣算什麼?」

  看著她那默然的模樣,皇甫念柔一掃方纔的哀怨,一骨碌地跳下床,氣呼呼地衝到她面前,一把揮去她手中才堪堪拾起,原本四散在地上的衣物,然後瞪著她質問道。

  「我在收拾妳的寢居。」面不改色,風雲淡然地回答,對於皇甫念柔的壞臉色,她似乎視而不見。

  「妳……」總是這麼的冷靜,冷靜到她很想一把揮去她臉上的冰霜。「妳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討厭妳這樣子,妳是我的貼身侍女,可是卻完全不把我放在眼底。」

  「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也不是不關心妳的心情,不問是因為我已經知道主子為了啥事心情不好。」

  「妳怎麼可能知道?」皇甫念柔完全不相信她的話,依然怒氣沖沖的瞪著她。

  看著皇甫念柔那驕蠻的模樣,風雲在心底低歎了一聲。

  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

  這深宮裡頭是怎樣一個口舌多、是非多的地方,連一丁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傳得跟天般大似的。

  何況是昨夜她這個寶貝婕妤不等皇上點牌,就擅闖禦書房要求寵幸這等足以讓人目瞪口呆瞧好戲的大事呢。

  這事早就在宮裡頭如火如荼的傳了開來,也是因為這樣,所以當她瞧見這一室的雜亂時,才沒半點的驚訝。

  皇甫念柔人不是不好,但就是嬌貴了點、脾性大了點。

  然而又怎能不嬌貴呢?

  她可是堂堂一個公主,雖說是外邦的公王,不過怎麼說也是被人捧在手掌心裡頭長大的寶貝兒。

  年紀小小就被獻給了皇上,卻只能過著獨守空閨的日子,以前皇上還沒立後之時,她還巴望著或許有朝一日能撈上個皇后做做,好帶著一身的榮耀回到族人面前。

  偏偏這世事總是不如人願,皇上獨獨鍾情於若儀皇后,而後宮中的三千佳麗也就只能這麼在這看似尊貴榮寵的皇宮內苑裡頭晾著。

  雖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可卻只能日復一日地度著孤寂的夜。

  前陣子皇上下了旨,讓後宮一些嬪妃可以自由選擇留下或離去,大部份看開的嬪妃們都決定要離宮。

  但就是還有些人看不開、死不了心,仍不斷的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皇上的榮寵,就算當不了皇后,受寵妃子這樣的身份也還能接受,一樣可以享受那種呼風喚雨的滋味。

  眼前的主子就是其中之一,皇甫念柔從踏進宮門的那一刻起,就沒放棄過這樣的念頭,即使她的努力永遠不曾被皇上放在心上,她依然想方設法,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面對她這樣永不放棄的執著,簡直讓人不知道是該佩服她,還是罵她癡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這宮裡本來就沒什麼秘密可言。」再次彎身收拾四散的衣物,風雲並沒有被皇甫念柔那種張狂的姿態給影響,她一如往常般的平靜。

  聽到她的話,皇甫念柔也一樣面不改色,彷彿完全不在乎那些流言,雖然心裡頭早已硬生生地湧上了幾許難堪。

  置於身側的手兒緊握成拳,她武裝著自己,不讓自己的脆弱被看見,可風雲怎麼說也是照顧了她好幾年的宮女,那雙利眼當然不會漏瞧了她眸中的受傷。

  唉……

  風雲長長地暗歎了一聲,有些人就是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更不知道自己擁有了什麼。

  不語地探手入懷,掏出一封信,她什麼都沒說地遞給了皇甫念柔。

  「這是什麼?」接過信,她沒急著瞧信中的內容,反而朝風雲問道。

  但她朱紅的唇雖然問著,可從她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她心中有數此信從何而來。

  「幕將軍要奴婢轉交給妳的信。」說完,風雲抱著方才拾起的那些衣物,轉身就走,因為不用看,她也可以料到那封信必定幾乎在她轉身的同時,會被丟人字紙簍中。

  執著……兩個同樣執著的人,卻偏偏沒能執著在同一件事上,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天意弄人呵!

  ***

  「為什麼不回應我?」

  低沈的嗓音夾雜著濃濃的怒氣才竄入皇甫念柔的耳際,一隻粗壯的手臂也跟著握住她纖細的臂膀。

  這一扯,阻止了她前進的步伐,也讓她差點兒跌了個倒栽蔥。

  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她氣怒的回頭,正想瞧瞧是誰這麼大膽,竟敢對她這個婕妤不敬時,就見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正惡狠狠地瞪著她。

  原本的氣怒頓時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驚懼。「你……你幹麼?」

  置身於那雙炯眸疾射出來的怒焰之中,皇甫念柔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好不容易才能鼓起勇氣開口說話,但顯得有些吞吞吐吐。

  「為什麼昨兒個沒來?」慕天席語氣不好地質問她。

  他的質問換來了她美麗臉龐上明顯的不解。「去哪?」

  她有跟他約好做什麼事嗎?好像沒有吧!

  他憑啥用這樣興師問罪的姿態同她說話,那眸光就彷彿她犯了什麼天理不容的滔天大罪一樣。

  「我在信裡寫得很清楚,要妳晌午時分到禦花園見我的。」

  「我沒看信。」她試圖甩開他的手,沒想到他卻握得死緊,讓她忍不住疼得皺起了眉頭,可縱是如此,她還是沒有逃避,老實地說道。

  「妳……」她的誠實自然引起了他更大的怒火,手掌倏地收緊,硬生生地將她覆在輕軟衣物下的藕臂捏出了一個紅印子。

  初時,面對那驟臨的疼痛,皇甫念柔還能忍住不吭聲,可是隨著兩道柳眉幾乎皺得連成一直線後,一聲急促的申吟還是從她抿得死緊的唇瓣逸了出來。

  那一聲輕吟頓時澆熄了慕天席的怒氣,也讓他的手一鬆。

  「我捏疼妳了嗎?」

  低沈的嗓音帶著滿滿的急切,他那雙炯眸更是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的臉龐,不願遺漏上頭所展露的任何神情。

  沒有理會他的關心,她一察覺到他的手勁放鬆,立時就轉身想離開,只是不論她的身子怎樣轉左轉右,他永遠都像是一堵牆似的擋在她面前。

  為了不讓幾乎失控的自己再次傷著她,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阻止她離開。

  縱是泥捏的人偶也會有幾分的土性,更何況像是皇甫念柔這樣的金枝玉葉。

  在試了幾次卻仍然徒勞無功後,她的心火也慢慢揚起,驀地擡頭,眼神首次不畏不懼地望著他,冷冷地要求道:「慕將軍,請讓路!」

  「該讓路時我自然會讓路,但我們得先把話講清楚。」沒有一般臣子在面對皇室受封嬪妃的恭敬態度,反而還添了點倨傲神色。

  「你……」皇甫念柔水漾的眸子被怒火洗得發亮,她瞪著他,卻也拿他這般無禮的姿態毫無辦法。

  畢竟她雖然受封婕妤,可未曾被皇上臨幸過,而且她遠從外邦而來,沒有家勢顯赫的外家,在宮裡這種奴才們無不趨炎附勢的地方,自然不會有成群的宮人來巴結她。

  所以在平常時候,她就由風雲和幾個小宮女來打點生活上的一切,當然不會像一些嬪妃有那種前呼後擁、一喚百應的排場了。

  「為什麼不看信?」

  慕天席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開門見山的問道,一副打算追根究底的模樣。

  「敢問慕將軍,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看你的信?」

  學著他那種高傲的模樣,皇甫念柔反問了回去。

  對她來說,現在什麼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如何搏得皇上的青睞,至於其他,她壓根連理都不想理。

  聽到她那夾雜著冷淡和疏離的嗓音,慕天席的臉色一凜,沈沈地問:「妳似乎真的忘了我們之間的情誼嗎?」

  「我和你之間有什麼情誼嗎?」她再次以問制問,她這種態度頓時又讓慕天席怒火中燒了起來。

  「我想我們之間不只是有情誼,而且我們之間的情誼還非比尋常吧!如果說差點就拜了天地、進了洞房的這種情誼還不夠深的話,那麼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算是有情誼了。」

  他的話才出口,皇甫念柔頓時臉色大變,一雙水靈靈的眼瞪向他,眸中含著深深的警告。

  「你可別胡說八道,我們哪有差點拜天地、進洞房。」一掃方纔的冷淡和疏離,此時的她彷彿像是被燒著了尾巴的貓兒,渾身散發張牙舞爪的氣憤。

  「沒有嗎?」慕天席聳聳肩,收起宛若鷹般的利爪,懶洋洋地反問。

  那模樣活像是精明的獵人正在逗弄著即將手到擒來的獵物,他並不急著收網,正享受著狩獵的快戚。

  「當……當然……沒有!」看得出來皇甫念柔很想嚴正的否認,可是卻仍掩飾不住那股心虛。

  「那日王上府邸裡的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應該還有很多人是記憶猶新的,如果說公主真的忘了,我也不介意替公主找來幾個證人好替公主提個醒兒。」

  宛若刀雕斧鑿的俊臉上閃現一抹讓她恨得牙兒癢癢的笑容,那抹笑讓她有一種衝動想要一巴掌甩掉他的笑。

  他還真敢講!

  那是一段她壓根就不想提起的往事。

  要不是他……她也不會被父皇視為羞恥,更不會因為希望自己的娘能在虖夏皇朝過上好一點的生活,所以一個人孤零零地被送離了故鄉,獻給中原的皇帝,成為一個完全被忽略、絲毫不受寵愛的嬪妃。

  而若非如此,她怎會完全不顧自己的尊嚴,拚了命的想要往上爬,還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在他的面前揚眉吐氣嗎?

  「你到底想怎樣?」銀牙兒緊咬,心裡那股子被深深埋藏的恨意毫不遮掩的顯現,既然他有膽子提起這事,她也不必再為了身段還大方的假裝遺忘。

  「我只不過想敘敘舊罷了。」

  清楚的看見她眸中閃爍的恨意,慕天席將那眼神收進了心底,卻不動聲色地恣意說道。

  「我和你,沒舊可敘,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話說完,她二話不說的轉身,走人!

  這世上,就是有些人,妳一瞧著他就覺得礙眼,恨不得能將他生吞活剝,而他之於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望著她的背影,慕天席銳利的雙眸並沒有漏看那纖細身形隱隱散發出的蕭索。

  這次他沒再阻攔她的離去,只是衝著她的背影喊道:「妳真的滿足於這樣的生活嗎?為了名利富貴,所以連自己的驕傲都不要了?」

  他的話宛若鬼魅一般竄進她的耳中,讓她原本挺直的雙肩忍不住一顫,步履也跟著停頓下來。

  氣氛就此靜默,她不語地站著,而他則是緊緊地凝視著她。

  良久以後,一記幽幽的回答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對。」

  「妳……」慕天席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她的答案已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算再多說什麼,都只是徒勞。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的任她離開。

  既然用說的不行,那麼就用做的吧!

  他欠她的,他會還!

  可是得用他的方式來還,他絕對不會容許她做出任何糟蹋自己的事來。

  ***

  「我要見皇上!」

  冷著一張臉,皇甫念柔衝著守在禦書房門口的李公公說道。

  「娘娘,皇上正忙碌著,下旨不見任何人。」

  脫口便是一個完全沒有經過思索的答案,李公公對於應付嬪妃的要求顯然早就駕輕就熟。

  尤其是幾天前,皇上才因為皇甫念柔的闖入而對他大發雷霆,所以他對她自然更加的沒好感。

  畢竟這宮中的嬪妃他可見多了,為了獲得皇上的青睞,那些嬪妃們私下較勁的小動作當然不可能會少,可是像她這麼完全不顧宮中禮儀,也不顧自己身份,擅闖禦書房想要獻身的倒也不多見。

  顯然早就知道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皇甫念柔細緻的臉龐上浮現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後便大剌剌的往禦書房前那閃著金光的金階上一坐。

  「皇上現下沒空見我,那也無妨,反正我可以等。」

  淡淡的話語一吐,她用果決的行動來宣誓著自己的決心。

  「娘娘,妳……」

  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舉措,就連看慣了大風大浪的李公公管也忍不住一愣,一雙眼兒不知所措地瞪著她,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公公,不過還是勞煩你,等皇上有空閒見我時,喚我一聲。」少了以往的張牙舞爪,多了一絲的恭敬,她朝著李公公這般說道。

  「這奴婢當然會做,可是娘娘在這裡等,似乎不妥吧!」李公公婉言說道。

  「有啥不妥的?」皇甫念柔揚眉反問。

  其實望著李公公臉上的為難和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的行為不用等到傍晚大概就會傳遍整個後宮,被人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談了。

  但,那又怎樣?

  腦中不經意地浮現出慕天席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菱兒般的唇倏地往上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在唇邊綻露。

  很明顯的,他似乎對她在宮中這般爭強鬥勝的舉動很不滿意,那很好,她很想讓他再不滿意一些。

  「娘娘,這皇上可是萬金之尊,要是因為妳這不合宜的舉措而動怒,那後果……」

  用勸的不聽,李公公索性語帶威脅,可偏偏這威脅聽在皇甫念柔的耳中卻是不痛不癢。

  她很清楚,皇上當初之所以接受她這個等於是自動送上門的「禮物」,那是因為想要邊關能夠和諧些。

  也就是衝著這一點,他可以不寵幸她,也可以將她晾在一旁,但絕對不會對她的行為舉止有什麼樣的懲罰。

  畢竟百姓們的太平日子才過沒多久,身為一國之尊的皇上,絕不會希望邊關煙硝再起吧!

  她雖任性、雖逞強,卻並不愚蠢,還看得清楚局勢對她並非不利,而她也會善用自己的優勢。

  「皇上不會的。」

  她很篤定的說道,反正不論李公公怎麼說,她這會兒是吃了秤坨鐵了心要面見龍顏。

  「妳……」真是有話勸到沒話,李公公簡直是拿這幾個怪主子沒轍。

  前一陣子東方昭儀的事才剛了呢,怎麼這會兒又冒出了一個同樣固執的皇甫婕妤,她們是不是真的嫌他的命不夠長,聯合起來這樣為難他啊?

  「李公公,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個兒在這裡等就成了。」

  皇上就算再忙,總得出禦書房吧!

  雖說守株待兔很笨,但是有時也挺管用的,不是嗎?

  ***

  「喂,你可以下來了吧?」

  耳中聽著外頭的紊亂逐漸平息,龍騰雲頗為無奈地擡頭朝著雕工精美的樑柱上喊道。

  他的話聲才落,一道優雅的身形便飄落在他的身旁。

  「朕……」

  龍騰雲的話都還沒出口,臉上噙著一抹深深笑意的關雲揚已經先一步開口,「這事了了之後,我要帶輕煙出外遊玩一陣子。」

  龍眸怒瞪了關雲揚一眼,但還來不及發火,關雲揚又再說道--

  「要我不出遠門也行啦,不過最近腦筋總是不清醒,不如剩下的那兩個燙手山芋就交給皇上自個兒搞定,行嗎?」

  「你……朕……」真是咬牙切齒啊!

  可是這會兒他除了咬牙切齒之外,還是只能咬牙切齒,誰教他有求於人呢!

  有時想想,他這個皇上做得可真夠窩囊的了,每次都被人趁火打劫,偏偏他卻又拿關雲揚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先別說他是親親皇后的大師兄,就憑他那顆腦袋兒,他就是有那個本事可以對自己趁火打劫。

  「皇上怎麼說?是準假還是不準假呢?」揚著胸有成竹的笑容,關雲揚好整以暇的問道。

  「我還能怎麼說!」龍騰雲沒好氣的反問,也算是答應了他的要求。

  他很清楚,以關雲揚的能力,就算不在朝為官,他也可以開創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來;以他那恣意的性子,他之所以留在朝中,最主要還是衝著皇后的面子。

  「說吧!這次對象是誰?」

  他肯定關雲揚的心中一定已經有了腹案,所以才敢這麼大大方方的勒索他。

  「慕天席。」

  「慕天席?!」

  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名聲。

  「那個虖夏人士,現任朝中右衛侍郎。」看出了龍騰雲臉上的疑惑,關雲揚好心的提醒。

  果然,他才小小提示,龍顏上頓時閃現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是他!

  可是一定要是他嗎?

  雖然慕天席才入朝為官不久,但在軍事上已充份顯露出他才能上的卓越,至於長相嘛也是一表人才。

  所以早就成為多位公主和許多富家千金急欲下嫁的對象。

  「皇上覺得不妥?」

  關雲揚的眼光是何等的銳利,當然沒漏看了龍騰雲眸中的遲疑。

  「也不是不妥啦,只是……」幾經思索,他還是忍不住問:「不能換一個人選嗎?」

  因為那個男人看起來就是一副很不好搞定的模樣。

  基本上,經過了上次靳尚書的教訓之後,他就深深覺得要找替死鬼也得找一個比較好搞定的,否則,只是徒然累死自己而已。

  「為啥要換?」關雲揚不解地反問。

  要知道這個人選可是經過他精挑細選的,而且他還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搞定,現在換了人,那他之前的努力不是全都白費工夫了嗎?

  這種白癡才會做的事,他才不會也不屑去做。

  「一定得換。」對於這個人選,龍騰雲是愈想愈不妥。

  對於他的堅決反對,關雲揚好奇地揚起了兩道劍眉,「為什麼?」

  「因為他看起來很麻煩、很難搞定。」龍騰雲給了他一個簡單卻也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這個答案當然也替他惹來了關雲揚一記大大的白眼。

  聽聽,這像是堂堂一個皇上說的話嗎?

  「就因為他看起來麻煩,所以你覺得應該要換人?」關雲揚的語氣中含著濃濃的不可思議。

  他這個寶貝皇上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啊?

  他好不容易用盡心機找來的人選,不論身份、才能都符合他的要求,結果只因為他「看起來」很麻煩,就得放棄?

  雖然他也承認慕天席看起來是個麻煩人物,但是要他因為這樣而前功盡棄,他只能給龍騰雲三個字--辦不到!

  更何況,從他側面得知道的消息,那慕天席和皇甫婕妤算是舊識,兩人之間還有一點「小小的糾葛」。

  「是啊,你想想上次靳尚書就是因為太難搞了,所以才會弄得大家人仰馬翻的,還差點兒有人得葬身火窟,所以咱們這次要選一個簡單點的。」

  「那路上隨便找個乞丐就好啦,只要給吃的,就一丁點兒也不麻煩。」關雲揚雙臂環胸,沒好氣的建議道。

  話都是皇上在說,說什麼因為皇甫婕妤是虖夏國的公主,所以錯待不得,要將她嫁出宮外,一定得要文武雙全的人選,否則要是弄壞兩國間的平靜就不好了。

  現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中之龍,而且跟皇甫婕妤同為虖夏人,兩人還是舊識,怎麼說、怎麼瞧都是十足完美的人選,偏偏皇上還是有意見。

  既然如此,他幹麼還費盡心機去尋找,還自掏腰包花了好些銀兩去打聽,乾脆路上隨便找一個來充數就行啦!

  呿,浪費他的時間!

  再說,他之所以選定慕天席當然有他的原因,他還想順便解決一些問題,免得將來位處於邊陲的虖夏國難以管理。

  他這個優閒皇帝到底懂不懂啊?

  「呃……」被關雲揚這麼一堵,龍騰雲頓時無語,一雙炯炯龍目瞪得老大,看得出來氣怒,卻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定得是他嗎?」雖然明知無力回天,但龍騰雲還是心懷希冀的問道。

  「不是他我就不玩了。」

  懶得再多說什麼,被弄煩了的關雲揚狠勁一起,乾脆撂下狠話。

  要他一盤好好的棋局被打散,那他寧願趁早收手,省得浪費他的時間。

  「那……」除了應好之外,還能怎麼辦?

  啞口無言了好半天的龍騰雲也只好投降。

  「好吧,就他吧!那這次你要我怎麼配合呢?」

  「我要你讓他做禁衛軍的統領,賜他腰牌讓他能夠隨意進出宮中。」

  「就這樣?」龍騰雲對於這樣簡單的要求有些詫異。

  這個要求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啊,他還以為關雲揚這傢夥會無所不用其極地來為難他,畢竟他這右相總是覺得他這個皇帝太好當了一點點。

  「對,就這樣。」關雲揚肯定地點點頭。

  這樣就已經足夠讓他開始這局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39:57

【第二章】

  「這是什麼?」望著眼前這塊鑲著通透碧綠翠玉的令牌,慕天席不解地擡頭看向關雲揚。

  他與他,向來沒啥交集,和眾多的文武百官一樣,頂多是在金鑾殿上早朝時碰到面,點頭之交而已。

  所以他是真的不解關雲揚為何特地跑到他的府邸來找他,而且一見面就將這塊令牌遞給他。

  「這你先拿著。」面對慕天席疑惑的眼神,他什麼都沒解釋,只是催促著對方收下令牌。

  不管是什麼樣的好戲,都還得等慕天席接下了令牌才能正式展開。

  「關右相不說清楚這是什麼,在下無功怎能受祿呢?」

  雖說關雲揚官場名聲一向甚佳,但以往那種血淋淋的教訓告訴他,人生在世萬事都得小心,什麼人都不能相信,否則難保不會有一天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更何況他與關雲揚素來沒什麼交情,他的突然前來已經夠啟人疑竇了,他自然更得小心為上。

  「這不是祿,這塊令牌代表的是皇上的旨意。」

  既然人家小心翼翼,關雲揚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

  「皇上要交辦屬下什麼事?」聽到關雲揚擡出了皇上,慕天席倒也沒有顯得特別恭敬,態度依然冷淡。

  看了他的態度,關雲揚也不生氣,反而在心裡生起一抹尊重。

  身處廟堂之上這麼多年了,真正能不趨炎附勢的人是少之又少。

  現在他是皇上眼前的紅人,這可是大家都曉得的事,朝廷的命官哪一個不是拚了命的巴結他,對他恭恭敬敬的。

  只有這個慕天席,一直是這樣冷冷淡淡的,彷彿他是何身份地位都跟他無關一樣。

  「皇上希望你去勸一個嬪妃出宮。」

  不說娶,只說勸。

  但僅僅是這樣,關雲揚便已清楚地瞧見慕天席那冷然的臉上一閃而逝的詫異,還有他那頎長身軀在無言中所散發出來的怒氣。

  他……果然是在乎的。

  看來他打聽來的消息的確是真的。

  「是哪一個嬪妃?」慕天席力持鎮定,沈聲問道。

  最近後宮中不時有皇上為了皇后打算散盡後宮的消息傳出,他本來還不怎麼相信,畢竟三宮六院代表的不僅僅是皇上的權貴,還擔負替皇室開枝散葉的重責大任。

  然而現下看來,這些傳言只怕是真有其事了。

  「聽說你和皇甫婕妤是同族之人,所以皇上希望你能用朋友的身份勸勸她,讓她早早自願出宮。」

  果然是她!

  一聽到皇甫念柔的封號,慕天席原本還能自持的臉色忍不住沈了幾分。

  「皇上打算遣她出宮?」

  瞧他那一副打算替皇甫婕妤出頭的模樣,關雲揚的笑意更深了,他小心翼翼地揀選著字眼說道:「也不是遣她出宮,只是不希望她孤單終老在這個後宮之中,這樣和守活寡其實沒什麼兩樣。」

  聞言,再難維持平靜,慕天席氣呼呼地質問,「她怎麼說也是堂堂一個公主,雖說是外邦人士,可也是生來尊貴,皇上這麼個做法,難道不覺錯待嗎?」

  「就是因為不想錯待,所以才想找個人勸勸皇甫婕妤別再執迷不悟,否則將來年華老去,寂苦淒清的生活只怕也是難以排遣啊。」

  「你們……」方纔的冷靜自持彷彿只是一種錯覺,現在的慕天席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頭快發狂的公獅。

  瞧他這模樣,一點也沒興趣和人打架的關雲揚趕緊說道:「所以皇上才會希望你去勸她不要再執著下去了。」

  聽了關雲揚的話,慕天席近乎失神地喃道:「她怎麼可能聽我的勸?」

  她一定恨死他了吧!

  從她那日的冷淡漠然,他可以輕易地感受到蘊藏在她心底的恨意。

  想到這裡,他的心忍不住泛起一陣澀然,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讓他幾乎不用想,也知道她不會聽自己的話。

  「她會聽的,如果她不聽那就逼她聽。」

  仔細地將他的呢喃全都收入耳中,關雲揚不著痕跡的敲邊鼓,努力地想要讓慕天席順著他的想法走。

  「想想看,難道你真的忍心讓她一輩子都困守在寂清的後宮之中嗎?」

  隨著關雲揚的話語,慕天席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個白髮老婦,孤寂地倚門而立的景象。

  那畫面讓他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氣血翻騰起來,他情不自禁地低吼道:「我當然不願意!」

  「既然不願意,那麼就做你該做的。」

  此話一出,慕天席心念突地一動,他完全明白了關雲揚的來意。

  「然後好順了皇上的心意?」怒氣在轉瞬間盡掩,他的語氣萬分譏誚。

  「其實這事不只順了皇上的心意,也同樣順了你的心意吧?!」

  關雲揚的話意有所指,慕天席也是聰明人,輕易地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銳利的視線凝著關雲揚,他沈聲質問道:「你知道了些什麼?」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否則我不會找上你。」關雲揚也大方的沒有隱瞞,直接證實了他的懷疑。

  「所以你希望我娶皇甫婕妤?」

  「我沒有任何的希望,只是相信你或許也不願看她再被錯待,更不願再次錯過機會。」

  關雲揚的話說得很中肯,直接擊中了慕天席本就蠢蠢欲動的心。

  「這……」慕天席薄唇緊抿,不語地盯著關雲揚瞧了好一會兒。

  「你怎麼說?」很輕易地可以感受到他意志上的動搖,雖然知道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但他仍堅持要得到最後的答案。

  將手中那塊通透碧綠的玉珮令牌往半空中一拋,他在賭慕天席會去接,而他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看著那令牌沒入慕天席的大掌之中,關雲揚的臉上揚起了滿意的笑容。

  很好、很好……

  這個男人看起來有很堅強的意志力,這件事想必不用他插手太多,他想他終於可以有時間去抱抱他的親親娘子了。

  呵呵……呵呵……

  ***

  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將「鍥而不捨」這句話的意義發揮到極致。

  皇甫念柔即使坐在鋪著金磚的台階之上已經一天一夜了,她依然挺直了背脊,帶著打死不退的精神,繼續堅持。

  她相信自己長得算是拔尖的美人兒,出身背景也不太差,在感情上沒有道理會一再的受挫。

  就是憑著這一股不服輸的精神,她咬牙堅持著,她要讓皇上知道她願意犧牲到什麼程度,只要他回頭看她一眼。

  所以即使她已經頭昏腦脹,渾身上下僵硬得活像是被人綁上木樁似的,她依然不願意離開半步。

  她,也要讓「他」知道,即使沒有他,她依然可以活得很好,活得擡頭挺胸、傲視群倫。

  「妳真以為用守株待兔這種笨方法,就可以得到皇上的青睞嗎?」

  多麼熟悉的聲音,熟悉到皇甫念柔幾乎不用回頭就可以肯定說話的人是誰。

  也就因為立時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她連回個頭都不願意,雙眸依然定定地直視著始終關閉的禦書房門口。

  「不論妳做什麼,皇上都不可能會愛上妳的。」哪裡能夠忍受皇甫念柔將他當成空氣一般的對待,慕天席殘忍的話語再次毫不留情的破空而來。

  還是無動於衷,除了她隨著呼吸淺淺律動的背影之外,她對他的話完全沒有一丁點兒的反應。

  這樣徹底的忽略,撩撥起他胸臆中本就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一個箭步向前,長臂一伸,攫住了她纖細的臂膀。

  「妳以為這樣不理睬我,我們之間的一切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我知道我錯待了妳,可是妳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回應我嗎?我們……」

  長串的怒氣宛若滔滔江水一般地湧出,慕天席不斷地說著,可是她完全沒有反應,甚至連一點掙扎都沒有。

  以她的性子……她是萬萬不可能這般聽話的,除非她真的已經忘卻了前塵往事,將他當成空氣一般。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的心倏地糾結成團,心中不但氣,而且急。

  他的雙手再次猛然用力地搖晃著她,想要激起她任何一絲絲的反應。

  終於,她的確是有反應了,然而她的反應卻教他傻眼。

  只見在他的搖晃下,她的手在半空中揮舞了數下,像是在抗議些什麼似的,然後頹然地落下。

  她究竟怎麼了,這一點兒也不像她……

  慕天席心生疑竇,修長的腿一跨,整個人就旋了一圈,從她的身後站來到了她的身前。

  定睛一瞧,他忍不住傻眼。

  她竟然……睡著了!

  在他怒氣沸騰,差點快一把掐死她的時候,她竟然不負責任的睡著了?

  是累壞了吧!

  瞪著她,他滿胸的怒氣全在轉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夾雜著濃濃寵溺的情緒。

  瞧著眼前睡得小腦袋瓜子東搖西晃的皇甫念柔,他眸中泛起一絲絲的疼寵。

  她其實還是沒變吧!

  儘管外表是那麼的張牙舞爪,完全不掩藏對他的恨,但他卻打從心底兒相信,她依然還是從前那個愛笑、愛鬧的小姑娘兒。

  突然間,「咚」地一聲,震醒了慕天席的思緒,他連忙看向皇甫念柔。

  這一瞧,他又傻了眼。

  只見仍然一臉睡意矇矓的她,似乎神智不清地瞪著挺直站立在她面前的自己好一會兒,然後搖搖晃晃地站直身,像是暍醉酒的人兒似的,歪歪斜斜地朝他靠來。

  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她甜甜膩膩的喊了一聲,「慕哥哥!」

  就這麼輕輕的一喊,慕天席胸臆中那顆宛若鋼鐵般的心便像是要融化了,整個人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任由她那蔥白般的指尖兒趁著他失神的時候悄然爬上自己的臉龐。

  她就像是在重溫往昔的記憶一般,那帶著涼意的指尖兒不斷地在他的臉上摸索著。

  「你……你不是不見了嗎?」嘟起小嘴兒,儘管她語帶抗議,可是雙手仍是捨不得離開那張早已深深刻在她心底深處的臉龐。

  「我沒有不見。」明知此刻的她完全是處於不清醒的狀態下,但面對她的埋怨和抗議,他無法忽視。

  「騙人,你就是不見了!」一聽見他的話,她揚聲氣呼呼地反駁。

  「什麼都是喜氣的……什麼都是紅的……每個人都笑得好開心……直到大家發現新郎官失了蹤,突然間每個人都不笑了,就連一向從不對我發怒的父王也好生氣地問我你到哪兒去了?可我也不知道,怎麼也答不出來……」

  初時,皇甫念柔是笑著說,但說著說著,兩顆珍珠般的淚珠兒就這麼硬生生地自她的頰畔滑落。

  幾乎不用思索,慕天席伸出手來,那兩顆晶瑩的淚珠兒落入他厚實的掌心上。

  「傻瓜!」他望著手心那顆淚珠兒,心裡頭揪著、擰著。

  薄抿著的唇逸出一聲歎息,他終於還是捨不得地攬過她,將她纖細的身子牢牢地守護在自己的胸前。

  她的委屈,他都知道。

  「不要抱我……」在迷濛之間,原本乖乖任由他摟抱的皇甫念柔突然伸手大力的推拒著。「我不要給你抱了,這懷抱我要不起……」

  見那淚珠兒還掛在她雪白的頰上,他心疼的想要說些什麼。「妳……」

  他話都還沒說出口,守了一天一夜早已累極的皇甫念柔竟再次「咚」地一聲撞進了他的懷中。

  不一會,均勻的鼾息聲跟著竄入了慕天席的耳中,到了舌尖的話兒又吞了回去。

  完全不假思索,他攬腰將她抱起,望著懷中睡得酣甜的人兒,他知道這次自己絕對不會再輕易放手。

  ***

  「他們之間有故事?」

  望著那小心翼翼呵護著懷中人兒的頤長身影逐漸化成一個黑點,龍騰雲很肯定地說道。

  「廢話!」關雲揚嘴裡沒好氣的啐道,心裡也忍不住暗暗地長歎一聲。

  唉,真是遲鈍的皇帝,居然到現在才發現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關雲揚望著龍騰雲那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又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從頭到尾就是搞不清楚,他那寶貝師妹究竟看中這個呆皇帝哪一點,不用大腦到這種程度果然是想累死他這做臣子的。

  想當初,慕天席以虖夏國人的背景入皇朝為仕,他的心中那時就起了疑心。

  畢竟像他那樣一個鐵錚錚的漢子,要是沒有特殊的理由,怎麼可能會離開故國,千里迢迢來中原替龍騰雲賣命。

  一開始他就特別注意他,也早就觀察到不管慕天席多冷靜,每次只要他的眼界一出現皇甫婕妤的身影,他的冷靜就會出現裂縫。

  所以當龍騰雲提出要他把宮中這四個棘手的嬪妃給送出宮去時,他幾乎連想都不用想,就鎖定了慕天席是其中的目標之一。

  「那他們的故事是?」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雖身為九五之尊,但龍騰雲一樣是人,當然也同樣有好奇心。

  面對龍騰雲的追問,關雲揚忍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地啐道:「現在到底是你是皇上還是我是皇上,你幹麼什麼事都問我?」

  「皇上是我,但你的消息顯然比我還靈通啊!」龍騰雲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反正他向來對關雲揚沒轍,臉皮厚一點就對了。

  「你……」突然問覺得自己的手很癢,很想就這麼給他巴下去,可偏偏眼前的人怎麼說也巴不得,畢竟他還不想讓自己的女人做寡婦。

  為了轉移自己的心思,他只好認命地說道:「慕天席和皇甫念柔其實是一對青梅竹馬,皇甫念柔是公主,慕天席則是頗受重用的將軍之後,兩個人從小就玩在一起,情誼自然日深。」

  雖然關雲揚是平鋪直敘的語氣,然而龍騰雲還是聽得津津有味,關雲揚只不過略微停頓,他就忙不叠地追問:「然後呢?」

  「然後……這對兩小無猜自然情苗漸深,虖夏王也很是滿意慕天席,頒旨擇日讓他們兩個完婚。」

  「呃……」龍騰雲聽到這裡,忍不住一愣。

  既然都已經論及婚嫁了,那為什麼最後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又為何皇甫念柔會被送到他的後宮來呢?

  眸子裡盛滿了深深的疑惑,他用眼神催促著關雲揚快快再說下去。

  「本來這是大家都樂見其成的喜事一樁,可誰知道在大婚那日,慕天席突然失蹤,深覺受辱的虖夏王一怒之下便將皇甫念柔這個嬌滴滴的公主出嫁來和親。」

  「就這樣?」

  這故事聽起來好像很平凡無奇,卻又讓人忍不住覺得怪。

  本來一臉興致盎然的龍騰雲聽完後,突然間滿心疑惑。

  基本上,他真的不是沒大腦的皇帝,只是喜歡把大腦晾著不用,反正關雲揚的大腦就挺靈活、挺好用的了,可若是到了關鍵時刻,他也不會忘了把大腦拿出來用一用的。

  「故事是這樣,可這故事後頭的故事……只怕就不只是這樣了。」

  淺淺地在唇邊勾勒起一抹笑,關雲揚似乎話中有話。

  「這事發生在什麼時候?」當然沒有遺漏他的弦外之音,龍騰雲終於收拾起吊兒郎當的模樣,認真以對。

  「三年前。」關雲揚給了他一個似乎應該是在預料之中的答案。

  聽到這個答案,龍騰雲旋即笑了起來,「倒也真是巧呵!」

  「是啊,真的好巧,更巧的是,慕天席是虖夏國中強力主和的將領,而且深受虖夏王重用。」

  龍騰雲頷首,顯然多少已經對他之所以執意揀選慕天席為人選的理由心知肚明了。

  「所以你打算藉著慕天席來牽制最近在邊關蠢蠢欲動的虖夏國嗎?」

  他之所以會對皇甫念柔那貿然的行為百般隱忍,甚至不願輕率的將她送出宮去,就是因為不希望破壞兩國之間得之不易的和平。

  現下關雲揚顯然打算兩樁麻煩一起解決,他是不反對啦,只是看起來又有不少事情得煩嘍!

  「既然麻煩是一起送上門來的,那就乾脆來個一石二鳥,不是既簡單又乾脆嗎?」

  「你有辦法了?」

  「你覺得虖夏國若是出一個女王,這個建議怎麼樣?」

  「是挺不錯的。」

  簡單的一句話,龍騰雲就知道關雲揚心中的盤算,他略一思索,隨即點頭贊同。

  就這麼辦吧!

  既能將皇甫念柔給送出宮去,也可以順帶解決近來虖夏國縱容人民在邊關為亂之事,倒也真是一舉兩得了。

  ***

  多少個午夜夢迴……多少次的九死一生……

  他夢想的就是像現在一樣,可以這樣靜靜地瞧著她,只要能看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甚至不敢想像,這輩子還有機會能這樣子觸碰著她。

  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拂過她光潔的額、挺直的鼻樑,再到她那小巧的櫻唇,尖細的下頷。

  他的神情認真,那小心翼翼的態度彷彿是在對待什麼絕世珍寶一般。

  「嗯……」因為受人侵擾,皇甫念柔那略顯蒼白的唇瓣發出了一聲輕喟。

  見狀,慕天席雖然不捨,但還是連忙移開自己的手。

  「小傻瓜!何必這樣勉強自己呢?」

  對著沈睡中的人兒,他寵溺的喃道,那呢喃中夾雜著些許歎息。

  他其實很清楚,她的執著並不是因為她對名利富貴有多麼深的眷戀,向來那些東西對於出身王室的她,宛若浮雲。

  她的執著,是因為她對他的恨意。

  過往的心魔折磨著她的心,而這樣的她是多麼令他心疼呵!

  看著她的倔氣,即使受了苦也要不斷地往上攀爬,他的心又是如何的不捨。

  如果說,她的努力可以讓她得到她想要的,那麼他就算心痛,也會割捨對她的留戀,祝福她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可如今,他明知她想要的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他怎能任由她這樣執迷不悟下去呢?

  他知道他不能。

  深邃的雙眸閉了閉,再睜開時,原本的猶豫遲疑已全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容撼動的堅決。

  他再無猶豫地坐上床沿,輕巧地褪去自己腳上的鞋襪,然後躺上柔軟的床榻。

  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活像是想要將她嵌入自己體內似的,他緊緊的抱著她柔軟的身軀。

  「如果我阻止妳,妳會恨我嗎?」

  這個問題不用她親口回答,其實他已知道了答案。

  他知道她會。

  明晨,一待她睜開眼,現在所有的平和假象就會全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憎恨和劍拔弩張。

  他很清楚現在的新仇加上往日的舊恨,她絕對不可能會原諒自己。

  從小,她就是一個愛恨分明的娃兒,他相信不管經過多少時日,這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但……如果被她恨著,能讓她脫離一輩子的孤寂,讓她斷了不可能實現的奢望,那麼他寧願被她恨著。

  早在三年前他活下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對自己發過誓,他會傾盡一切的力量來守護她。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40:18

【第三章】

  這怎麼可能?

  應該是她眼花了吧!

  皇甫念柔像是嚇傻了似的望著眼前的人影,心中不斷祈求著那只是一個幻影。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可是不管她那雙大大的水眸怎麼眨,怎麼揉,眼前的人影還是存在。

  眨不去那人影,不死心的她索性伸手去觸碰,反正不管怎樣她就是要證明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

  要不然……事情就大條了。

  她幾乎不必用大腦想,就知道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會在後宮中掀起怎樣的波濤,繼續被皇上忽視那算小事,要是慘一點的話還可能會丟了小命。

  「南無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保佑他不是真的……不是……」皇甫念柔一邊伸手,一邊誠心祈求。

  可儘管她非常誠懇地求過了所有的神明,也好不容易鼓起所有的勇氣,伸手準備要觸碰到他的同時,他那溫潤低沈的嗓音卻挑在此時在她的耳邊響起。

  「雖然幾年過去了,妳的壞習慣還是沒有改呵!還是這麼喜歡偷偷摸摸的碰碰我、抱抱我呵!」

  慕天席語帶戲謔地調侃著她的舉動,倏地身軀伸展成大字型,無言地對她說著--「請享用!」

  皇甫念柔頓時化掌為指,蔥白般的食指筆直地指向他那挺直的鼻樑,氣怒沖天地說道:「你……你可不要胡言亂語啊,說得好像是我吃你的豆腐,明明就是你爬上我的床,你可不要做賊的喊捉賊!」

  話才脫口,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話好像是在暗示什麼,頓時,一張小臉兒爆紅起來。

  瞧著她那羞紅臉的模樣,慕天席忍不住搖頭失笑。

  他長臂一伸,將她停在自己鼻樑前的手完整的納入自己厚實的掌心中,甚至還給了那手心中的柔嫩一記輕吻。

  兩手相觸,那種陌生卻又熟悉的感覺讓他忍不住逸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這幾年來,他要的、他求的,其實也就是這麼簡單,只要能一輩子就這麼握著她的手,那便什麼都足夠。

  突如其來的親暱,讓皇甫念柔毫無防備地一愕,她張口結舌地瞪著他,小小的腦袋瓜子裡的思緒全然紊亂。

  不該是這樣的!

  他不該對她還有任何的影響力,除了恨他之外,對他的任何情緒應該都是多餘的,不是嗎?

  「我有做什麼嗎?」面對她的憤怒,慕天席選擇了裝傻和逗弄。

  假裝不懂得她指的是什麼,完全一副無辜到了極點的模樣。

  他喜歡看她氣鼓鼓的模樣,好過她視他不見的冷漠。

  「你……還敢說你沒做什麼,那你現在為什麼在我的床上?」

  「因為我看妳很累了,所以把妳抱回來睡啊!」

  這話講得是多麼的理所當然啊,她真的很想一把掐死他,免得自己被他給活活氣死。

  他怎麼能……怎麼能當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就算在外頭累死了,也不關你的事吧?」瞪大了水眸,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現在的她甚至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不讓剛剛在腦海裡頭曾經閃過的念頭成真。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就算衝著往日的情誼,我多照顧妳一點也是應該的啊!」他神色平靜的說道。

  皇甫念柔立刻像是一隻被踩著尾巴的貓兒般,整個人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對著他吼道:「我們沒有情誼,什麼都沒有!」

  她不要聽到他大言不慚地提到他們之間的過去,那對她來說是一種羞恥和汙辱的印記。

  「很多事情存在過就是存在過,並不是妳大聲說沒有,它就會沒有的。」

  頭靠著軟枕,雙手環胸,整個人所散發出來的自在完全不像身處皇宮後苑,更不像是他此時正躺在皇上嬪妃的床上,反而像是待在自己的家裡一樣。

  相對於她的憤怒,他好整以暇的態度更讓人氣結。

  「我說它不存在它就是下存在。」見他那灑脫的模樣,她原本竭力自製的怒氣現下完全沸騰,想也沒想的,她的手猛然一揮--

  啪!

  響亮的巴掌聲在彼此的耳際響起,這個聲響頓時讓原本氣得張牙舞爪的皇甫念柔整個人完全愣住。

  她被自己的舉動嚇壞了,渾身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動也不動,只能一雙水眸傻愣愣地瞧著他臉上迅速浮現的紅印。

  倒也不是因為覺得內疚,他欠她的就算十個巴掌也還不完。

  只是……動手打人就是不對,她再驕蠻,可這卻是她第一次動手打人,更沒想到對象竟然會是他。

  「是你自己討打,不關我的事。」雖然他的臉上跟方才一樣帶著笑,但是她敏銳地察覺出他的不一樣。

  不是怕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只是有時很難預測一個男人受到這樣的汙辱時會做出什反應,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她眼神警戒地望著他,嬌小的身子悄悄地往後挪移,縱使他不動聲色也不動怒氣,然而他那安靜且銳利的眼神還是讓她的心提到了胸口。

  被他盯得頭皮麻了起來,她忍不住再往後挪了挪……再挪了挪……退到連人都快掉下床沿,她仍渾然不覺。

  「喂,你說句話好不好?」

  這樣的寂靜是會讓人窒息的,覺得渾身不對勁的皇甫念柔趕緊揚聲命令道。

  他卻深深地瞥了她一眼,驀地伸手拉她一把,將快要跌到床下的她給扯離了危險地帶。

  被他這麼猛然一扯,她整個人也愣住了,還以為他要對她做什麼呢!

  纖細的身軀倏地泛著抖意,面對這樣子的她,慕天席的心一沈,跟著無言地翻身下榻。

  在她警戒的目光中,他走向房門口,伸手拂開珠簾。

  他要走了嗎?

  就在她一顆心終於放下一半時,他卻突然回過頭來,很認真很認真地對著她說:「我會阻止妳的。」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沒頭沒腦得讓皇甫念柔一頭霧水,心中某種不祥的預感驟然竄升。

  「這是什麼意思……喂!」她還想要追問,慕天席的身影已消失在門扉之後。

  望著那扇被闔上的門扉,她心中滿是疑惑。

  他想要阻止什麼?

  還有,他剛剛幹麼突然拉她一把啊,他知不知道他的舉動嚇得她三魂七魄足足少了一半有餘。

  而後像猛然意識到什麼,她回頭一瞧,目光剛好落在剛剛她身處的位置--床沿。

  聰慧的心思馬上聯想到,他剛才那冒失的一扯是想救她嗎?

  不……不可能吧!

  皇甫念柔猛力地搖著頭,不願相信自己的臆測,他不會這麼好心的。

  如果他真這麼善良的話,當年他就不會那樣狠狠地傷了她。

  他不會的……

  ***

  果然,他真的不是善良之人!

  皇甫念柔唇角微微地向上彎起,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她怎麼會真的以為他會為自己做任何事呢?

  呵!

  望著眼前那黃澄澄的詔書,儘管她不願承認,可是心還是微微地泛起一股許久不曾出現的疼痛。

  他指的阻止,應該就是這個吧!

  不願讓她位居寵妃,這樣將來才不會在朝廷中阻擋他的發展,他應該是這麼想的吧!

  閉了閉眼,她霍地將目光調往窗外遠方,其實真的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憤怒,因為這樣的結果也挺符合她對他的想像。

  起身,她無語的穿過門簾,來到內室,望著那張他曾躺過的床榻,要是以往,她一定會將這屋子掀得像是被盜匪蹂辟過一樣。

  然而現下她什麼都沒做,只是定定地瞧著,這樣的她教人看了十分替她擔心。

  「娘娘!」

  與她朝夕相伴幾年了,只消一眼,風雲便能瞧出她的不對勁,一待她的背影消失在珠簾之後,她連忙上前端看攤在桌上的聖旨,細聲讀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近日東宮之主鳳體微恙,特令皇甫婕妤入『大還寺』唸經修佛,俾為皇后祈福……」

  她很清楚這紙詔書對主子的打擊有多大,這只不過是皇上要遣走她的一種方式吧!

  出了宮、入了寺,能不能再返回宮中還是未知數,更別說還想在後宮之中佔有什麼地位了。

  皇上會這樣做,只怕也是因為後宮最近沸沸揚揚的流言,那傳言甚囂塵上,她相信早已傳到皇上的耳中。

  因為是虖夏國的公主,為了顧全大局,不能削去她的誥封,所以只好用這樣的方式將她遣離。

  望著那薄如蟬翼,但感覺卻重如泰山的聖旨,風雲薄唇輕咬,心微微地替主子泛著疼。她此時一定很難過吧!

  「風雲,收拾東西吧!」

  淡淡的聲音,完全不含一絲一毫的情緒,原本還顯驕縱蠻橫的皇甫念柔彷彿在一瞬間長大了。

  「呃……」她的反應讓風雲忍不住一愣,她轉過頭瞧著主子,映入眼簾的是臉上毫無情緒,一派平靜的皇甫念柔。

  就這樣嗎?

  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平靜的情緒呢?

  以主子的性子,就算她這個時候氣得放火燒了「暖儀閣」,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可是她竟然只是這樣平靜的接受了,甚至連找皇上說說情的想法都沒有,實在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沒聽到我的話嗎?收拾包袱,愈簡單愈好。」望著愣然得像是木偶人兒似的風雲,皇甫念柔再次交代道。

  「娘娘,妳真的要去嗎?」好不容易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風雲連忙問道。

  照理說,以主子的個性,雖說不至於巴不得皇后早死早好,但也還沒寬宏大量到去為自己的情敵祈福消災吧!

  「去啊!為什麼不去?」她沒有一絲遲疑地回答,與方才進入內室時的頹喪樣相較,現在這個鬥志十足的皇甫念柔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既然都已經有人下戰帖了,她若不去豈不顯得很怯懦嗎?

  如果慕天席以為這樣的小伎倆就能打倒她的話,那麼最後他一定會發現自己是如何的大錯特錯。

  她早已經不是當年的皇甫念柔了,如果是以前,碰到這種事,她有可能會慌得六神無主。

  但現在……她完全不慌亂,反而顯得篤定。

  其實,早在她得知慕天席入朝為官之後,她就知道自己與他的戰爭遲早有一天會展開。

  就算他不先找上門來,她也會在自己羽翼豐厚時找上他。

  有些帳,總得算清楚,不是嗎?

  她和他槓上了。

  雖然現在他先她一步展開行動,而且看起來是她處於弱勢,但她也未必會輸。

  如果他以為她會就此認輸,那麼他絕對會很失望的。

  ***

  暮鼓晨鐘。

  雖然說是來寺廟唸經為皇后祈福,應該過著簡樸的生活,以體現佛心,但怎麼說她都是一個身受誥封的嬪妃,縱使排場不如以往、住所簡陋了些,然而該有的當然也都一應俱全。

  「娘娘,該用膳了。」

  「我不吃。」皇甫念柔想也沒想的就拒絕。

  每天跟著廟裡的師父們念著大慈大悲的佛經,卻沒有讓她的心緒平靜下來,反而讓她日益煩躁。

  她就像是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鳥兒,因為得不到些許的自由而焦煩不安。

  原本她以為,計謀得逞的慕天席會搶在第一時間來向她耀武揚威,所以她在入寺的第一天,就繃緊了全部的精神,準備應付他。

  可是她等過一天又一天,都已經到五天了,他卻還沒有出現。

  難道……是她想錯了?!

  送她入寺替皇后祈福這件事,不是他所策劃的報復?這一切只是她多疑?

  有可能是因為皇上在後宮聽到了什麼閒言閒語?又或者是她前幾次那些莽撞的行為觸怒了皇上,但他又礙著她的身份所以不好明著處罰她,才決定以這樣的方式來讓她反省?

  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慕天席那日離開前,為何又撂下那樣的狠話呢?

  心情煩躁的用力拂去案上她正在抄寫的經文,她的不耐和不知所措很明顯地已累積到了頂點。

  「顯然妳並沒有佛緣,即使入了寺,依然無法讓妳平心靜氣,化去心頭的乖戾和奢想。」

  多熟悉的聲調,皇甫念柔一聽見這聲音,原本還很煩躁不安的她頓時武裝起來。

  絕艷雪白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燦然的虛假笑容,她緩緩地轉過身去面對慕天席。

  「你還是來了!」

  本來她還以為是自己誤會了他,不過他的出現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一切果然是出自於他的安排,他就是那只幕後的黑手。

  雖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麼本領可以說服皇上遣她出宮,但對他的怒氣完全地爆發開來。

  「我來看看妳在這裡過得好嗎?」

  讓皇上找個名目遣她出宮是他計劃中的第一步,他要讓她遠離宮中,這樣他才能夠更恣意做他想做的。

  他也很清楚,以她的聰明,她不會猜不出是他搞的鬼,他知道她會因此而更恨他,可是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除了不願她孤單地終老在那座富麗堂皇的後宮之中,也因為不願再看著她為了旁的男人用盡心思。

  若不是造化弄人,她的那份心思原本是該屬於他的。

  所以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皇甫念柔不悅地哼道。

  他以為他這樣三言兩語的來示好,她就會再次相信他嗎?

  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她沒那麼愚蠢,而他也不是那麼善良的人,過往的一切夠讓她清楚地認知到這點了。

  「出了宮讓妳覺得不自在嗎?」

  以往的錦衣玉食、豪宅大屋在這兒都不復見,但出人意表的,這樣樸實的環境卻不會與她格格不入。

  其實若她收起對他的張牙舞爪,她身上那股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恬靜氣息,是會教人打從心底覺得舒坦的。

  「不自在的不是環境,而是對象。」冷冷地,她毫不掩飾對他的憎恨。

  他一而再的傷害,已經讓她連拿他當陌生人都辦不到。

  「意思是我讓妳覺得不自在了?」慕天席噙著一抹飄忽的笑,那抹笑讓她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絲警戒。

  「是的。」

  面對他的明知故問,皇甫念柔當然也沒給他留面子,直接承認了自己有多麼厭惡和他處在同一個空間之中。

  「那麼不妨再不自在一點,妳說怎麼樣?」

  慕天席邊說邊靠近她,那股隨著他的靠近而產生的巨大壓迫感再次朝她兜頭罩下。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雙眼仍舊不甘示弱地瞪著他瞧,一副就瞧他能拿她怎樣的挑釁樣。

  「這裡可是佛門清修之地,你別亂來!」

  面對她那警戒的態度,他臉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柔聲輕問:「妳是在擔心找的行為會觸怒了神佛嗎?」

  指鹿為馬地將她的憤怒詮釋為擔心,他的話語再次惹得她跳腳。

  「你……」望著他那痞痞的模樣,皇甫念柔氣得銀牙緊咬,卻拿他沒有一點辦法,只能大聲否認,「誰會擔心你啊?」

  「就是妳啊,我記得以前,只要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哪怕只是一丁點兒大的小事,妳都會擔心得要命。」

  慕天席像是故意似的,語氣宛若呢喃卻字字清楚。

  「別再提以前了!」所有的冷靜自持在轉瞬間被抽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深深恨意的激動和淚水。

  以前……以前……

  那段過往是曾經日日夜夜折磨著她的痛啊,如果可以,她多想去向孟婆討一碗忘魂湯,讓她忘記一切。

  「我就是要提,明明存在的事實為什麼不能提。」他冷冷地說著,完全不因她的失控而收斂。「我們之間的情誼本就非比尋常,我曾為妳戴過鳳冠,我們差點拜了天地、進了洞房,這些都是不容抹滅的事實。」

  他殘忍的提醒勾起了她所有的不堪,情緒激動的再也阻擋不了委屈的淚水潸滑流下。

  「我不要聽……我什麼都不要聽……」她搖頭嘶吼。

  這是她嫁到中原將近三年的時間來,第一次落淚。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她從來不容許自己軟弱,在這異鄉,孤單的她必須學會堅強。

  所以不論日子有多孤寂、有多艱苦,她都將委屈連同過往的回憶藏進心裡,她的驕矜、撒潑,不過是一種保護自己的面具。

  可是如今在他的刻意挑動下,所有的情緒驟然湧上,她再也無法維持住冷靜,只能無助地任由那一波波不堪的情緒將她淹沒。

  望著她那激動落淚的模樣,慕天席什麼都沒說,只是無言地張開了雙手,將她整個人密密實實地攬進懷中。

  他的動作是那麼地自然,而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皇甫念柔壓根就忘了自己應該要反抗,很自然地埋在他的懷中痛哭失聲。

  見她終於願意釋放自己的情緒,他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稍稍放下。

  她現在的表現讓他更能肯定,其實她從來沒有變過,只是她的遭遇讓她不得不武裝自己。

  否則,她不會在打完他那巴掌後,反而被自己的舉動嚇住。

  他今天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摘去她的面具,因為唯有她變回她自己,他們才有機會從頭再來。

  「別哭了!」他一改剛才冷漠且玩世不恭的態度,輕聲低哄。

  雖然是他故意把她惹哭的,但瞧她哭成這樣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他的心還是會泛疼。

  完全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皇甫念柔沒有聽到他那宛若從前的低哄,只是一個勁地在她熟悉的胸膛裡哭出這幾年來的委屈……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40:40

【第四章】

  「這是真的嗎?」

  看著眼前這一本本快馬加鞭,緊急遞送回京的奏章,慕天席的臉色逐漸泛起鐵青。

  要不是親眼見到這幾乎堆成小山高的奏章,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長久以來最為擔憂的事真的發生了。

  「是真的。」收斂起平時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關雲揚在龍騰雲的眼神示意下,給了慕天席一個他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這怎麼可能!」即使已聽到了最肯定的答案,但他卻依然不願相信這明擺在眼前的事實。

  他以為一切應該只是自己的多心,畢竟以卵擊石這種蠢事,只要稍微有點腦袋的人都不會去做。

  但現在看來,只怕就是有人真的白癡到以為自己是神,有足夠的能耐去翻雲覆雨。

  「朕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可是它的確已經發生。」身著龍袍、負手而立的龍騰雲語氣中多少透露著一些無奈。

  這昇平盛世還不到幾年呢!

  難道說虖夏國真的要在這時候搦戰嗎?

  他本以為只要委屈自己,接受和親,兩國的邦誼就可以穩穩固固、長長久久,所以就算皇甫念柔在後宮中做出多麼荒謬的行為,他都盡量寬容善待。

  甚至在他想要遣盡整個後宮時,他都努力地欲替她找一個依靠,好維繫兩國的邦誼。

  可誰知道,他都還沒來得及把皇甫念柔給嫁出去,那虖夏國就迫不及待的敲起戰鼓。

  「會不會只是一場誤會呢?」儘管虖夏王都已經下詔,擺明是誤會的可能性並不高,但是慕天席仍然心懷希冀的問道。

  「我們也很希望這只是誤會一場。」關雲揚有些無奈也有些沒好氣的回應。

  畢竟戰爭殺伐可是一件累人累己的事,別人要去打打殺殺他是沒意見,可就是別殺來他們國土上,更不要選在他還是右相之時嘛!

  最近為了替皇上「出清存貨」,他就夠忙了,偏偏那個虖夏王不知是哪根筋不對,竟然還興兵來犯,這豈不是要累死他嗎?

  聽關雲揚的語氣,慕天席似乎也知道自己所找的理由太過牽強了。

  可……這一邊是他的故鄉,一邊是他心愛女人所在之處,不管這場戰爭誰勝誰負,都不會是他樂於見到的結果。

  「這兩年來,虖夏國縱容境內子民在我朝國土擾民劫掠的事件早是屢見不鮮,兩國關係緊繃到一觸即發的地步,如今虖夏王吹起戰號,幾萬勁旅也在邊關整裝待發,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了。」

  「那皇上打算怎麼處理?」

  「人家都要打到我們頭上了,能不回擊嗎?」龍騰雲的回答更沒好氣。

  本以為一個個棘手的嬪妃送出去了,他即將有些好日子可以過,誰知道虖夏國偏生又要在這個時候來搗亂,害得他想做個太平天子的美夢破碎,他怎能不氣?

  「那皇上下旨要我來又是為何?」慕天席心知肚明,這其實是個笨問題。

  要他來當然是想要借用他的專長,他是個武將,而且又出生虖夏,在皇上和右相的眼中,這個征伐大將軍的最佳人選非他莫屬。

  「虖夏是你的故鄉,你對它的山川地勢應該最瞭解才對吧?」果不其然,關雲揚一開口就和他的想法相吻合。

  「是很瞭解。」

  「你又是個武將,對於帶兵打仗應該也很得心應手吧?」似乎很滿意慕天席的合作,關雲揚帶著淺笑繼續問。

  「是這樣沒錯。」他順著關雲揚的圈子兜,即使明知他要表達的是什麼,但也不急著點破。

  「所以基於以上兩點,皇上想要封你做征南大將軍。」兜完了圈子,關雲揚理所當然的說道。

  「辦不到。」慕天席毫不考慮的就撥亂了關雲揚和龍騰雲打好的如意算盤。

  「即使皇上下了聖旨,你也不願遵從嗎?」

  顯然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關雲揚對他的拒絕倒也沒有錯愕的反應,好整以暇的再次確認。

  當然他的確認並沒有得到慕天席任何不一樣的答案和反應,只為自己得來一記大大的白眼。

  「皇上若要執意為難微臣,那微臣只好辭官返鄉。」

  慕天席本就不是為了當官而入朝,對於「將軍」這個名銜,自然毫無留戀。

  「抗旨可不是辭官就能解決的,那是要掉腦袋的。」關雲揚故意出言恐嚇,像是想要秤秤他的斤兩。

  慕天席擡起頭、挺起胸,絲毫不在意的說道:「微臣不過是賤命一條,皇上若是真想要那便取走吧!」

  瞧著他那一身磊落浩然的反應,龍騰雲和關雲揚相視一眼,眸中的讚賞之情流露無遺。

  但方纔那番對話不過是小試身手罷了,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

  「你是一個男人,自然應該有大男人的氣概,也可以隨時將命交託給皇上,但是皇甫婕妤呢?難道你也不在乎她的處境嗎?」

  慕天席是個聰明人,關雲揚只消稍稍一點,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神色一凜,挾著滔天怒氣質問起關雲揚,「難道,你們想要將這一切遷怒到皇甫婕妤身上?」

  伸出修長的食指在慕天席的眼前搖了搖,關雲揚用極度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她來和親的意義本來就是在於維持兩國的邦誼,如今既然連表面的和平都無法維繫了,那麼你想朝中群臣會放過攻擊她的機會嗎?」

  要說是代罪羔羊也行,要說是棋子也罷,她的存在對於他和皇上急欲解決的兩件事都很重要。

  「可是……」慕天席頓時替她的處境感到不平,可是也很清楚知道關雲揚所說的是事實。

  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吞了回去,一雙炯眸在關雲揚和龍騰雲之間來回數遍,心中已有數。

  「你們想要用她來威脅我替你們做事,對吧!」他們拐彎抹角的說那麼多,其實真正的目的不過是要逼他就範而已。

  「別說是威脅,說是互惠怎麼樣?」講威脅多難聽啊,他們只不過是試著解決問題罷了。

  「只要你願意,你不但能夠抱得美人歸,也可以解決兩國之間的紛爭,更可以讓百姓們從此安居樂業。」

  冷冷地掃了說得口沫橫飛的關雲揚一眼,慕天席的腦袋跟著轉得飛快。

  他不是英雄,沒有太多悲天憫人的胸懷,所以儘管關雲揚洋洋灑灑說了這麼一長串,唯一讓他心意動搖的只有皇甫念柔而已。

  但心裡頭的那抹動搖也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很瞭解她,知道她性子的剛烈之處。

  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斷無挽回的可能,他已經傷過她一次,再傷她,她絕對會恨他恨到骨子裡。

  「我不知道你們是當我白癡,還是真的那麼天真,怎麼說念柔都是虖夏國的公主,雖然遠嫁,然而那還是她的故國,若我率兵去討伐虖夏軍隊,她會一輩子都恨我,而且那種恨絕對是不共戴天的。」

  「或許一開始是,不過她並非不明理,我相信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結之後,她不但不會怪你,甚至還可以解開你們之間多年以前交惡的那個結。」

  關雲揚很有把握的說道,他的信心也確實讓完全不知道該拿皇甫念柔的固執怎麼辦的慕天席開始心動,聽說關雲揚素有智多星的美稱,他想,或許,只是或許,他真的有一個十全十美的辦法可以解決……

  不語地沈默許久,再擡頭,眸中原本的掙扎猶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決。

  為了她,縱使要他下地獄,他眉頭也不會眨上一下。

  所以即使做征南大將軍會被千夫所指,但只要最終能讓他贏得佳人芳心,他不在乎那些罵名。

  「你想怎麼做?」他終究屈服在自己對皇甫念柔的情愛之上。

  「我要你接下大將軍的職務,出兵虖夏。」

  兵臨城下,其實是治標之法,他可不想連年戰爭,弄得自己累得半死。

  關雲揚想要從內部把問題解決,要知道有時以力服人,不如以智服人,他相信虖夏國中絕對出了問題,因為出兵打仗這種笨事絕對不是虖夏王會做的事,一定要找出問題根源,再對症下藥才能永絕後患。

  「就這樣?」慕天席完全不能理解的反問。

  他那兩道濃濃劍眉緊皺,顯然認為關雲揚所說的辦法根本就不是一個辦法嘛!

  「對,就這樣。」面對他質疑的目光,關雲揚很是坦然地含笑點頭。

  沒有漏看關雲揚眸中所閃現出來的算計,一種被當白癡耍的感覺油然而生,慕天席很想開口拒絕,但話到了舌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關雲揚似乎天生就有一種可以說服別人的本領。

  而且他也的確捉住了他的弱點和心思。

  他真的什麼都不想管,也什麼都不在乎,唯一想的和在乎的,只有皇甫念柔一人而已……

  ***

  真是夠了!

  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皇甫念柔簡直不能忍受自己居然做出這樣荒唐的事來。

  要不是風雲信誓旦旦地描述,她絕對打死也不承認她竟然會在慕天席的懷中哭昏了過去。

  天啊!

  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伸手掩面,她無聲的哀嚎,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只求這輩子都能不要見到慕天席那個可惡的傢夥。

  一想到他可能會有的訕笑,皇甫念柔就恨死了自己,她真不懂為什麼自己只要一碰到他就這麼軟弱。

  該死的!

  心裡頭煩躁的連聲咒念,幾乎坐不住的她索性起身,正準備走出廂房外去透透氣,就見向來氣定神閒的風雲反常的神色慌張地朝著她跑了過來。

  「娘娘……糟了、糟了,大事不好了!」

  她駐足望著可以用驚惶失措來形容的風云:心中驀地泛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發生了什麼事?」一待風雲來到身前,她等不及讓她好好的喘口氣,連忙問道。

  「娘娘,我剛上街替妳採買胭脂,聽到街上的老百姓都在傳言,虖夏國興兵犯境了。」

  什麼?!興什麼兵啊?

  皇甫念柔一臉困惑,完全摸不著頭緒,瞠大了眼望著依然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風雲。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虖夏國興兵來犯我朝了。」

  聽到這話,皇甫念柔原本緊張的心情頓時放下一半,更誇張的是她還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父王興兵?!多麼一個荒謬可笑的謠傳。

  這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先不提父王原本就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好君主,就說父王明知她身在中原,就萬萬不可能會興兵來犯。

  「娘娘,這件事只怕是真的。」面色凝重,風雲嚴肅地朝著完全不將這個訊息當成一回事兒的皇甫念柔道。

  「風雲,妳是跟著我從虖夏陪嫁過來的人,妳應該很清楚,以父王那仁慈愛民的作風,絕對不可能搦戰的。」

  儘管風雲語氣嚴肅地再次強調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但皇甫念柔還是怎麼樣都無法相信。

  「娘娘,連皇上都已經下詔,即日遴選征伐虖夏的大將軍了,正所謂君無戲言,所以這件事絕對千真萬確。」

  見她還是沒有一絲相信的意思,風雲立時將自己所打聽到的消息全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到皇上下詔,皇甫念柔臉上的笑容逐漸被嚴肅的神情所取代。「妳確定皇上已經下旨要遴選大將軍了嗎?」

  「沒錯。」

  見風雲肯定地點點頭,她臉色立時大變。

  怎麼會這樣?父王怎麼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情來呢?

  就算父王真不把她當女兒,完全沒有顧慮到她的安危,那也不打緊,可是那些無辜的虖夏人民呢?

  父王究竟知不知道一旦興兵,先不論兩國之間輸贏屬誰,那些無辜被捲入烽火之中的百姓,都要承受家破人亡流離之苦。

  雖說她是一介女流,而且現在不過是個寄人籬下不受寵愛的妃子,可是她怎麼說也是虖夏國的公主,自然很關心那些無辜的虖夏子民。

  在初時的慌亂過去之後,她心緒有些激動的一把扯住風雲的衣袖,很是焦急地問道:「那參加遴選將軍的人有哪些?」

  「奴婢聽說剛剛在廷議時自告奮勇的武將有兩個人,但據聞皇上其實已經決定要將這個重責大任交給誰了。」

  「是誰?」

  「是……是……」

  「究竟是誰,妳倒是快說啊!」風雲的吞吞吐吐,讓皇甫念柔急得不住猛力搖晃著她的臂膀,叠聲催促。

  以風雲的個性,她說話不會這樣吞吞吐吐的,她一向有話直說,從不曾顧慮過什麼。

  她的遲疑讓皇甫念柔的心頭迅速地籠罩住一股不祥的感覺。

  「是慕天席將軍。」

  她聽錯了嗎?

  皇甫念柔用力地甩了甩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可是「慕天席」這三個字卻像是一個魔咒,不停地在她的耳際迴響。

  他竟然……他怎麼可以……虖夏怎麼說也是他的祖國啊,他可是喝虖夏的水、吃虖夏的米長大的,怎麼能去做這麼殘忍的事呢!

  血色倏地從她的頰畔退去,原本纖細的身軀泛起了一陣陣的抖意,她幾乎不敢去想,一旦兩國真的交戰,虖夏的子民將會受到多大的災殃。

  「娘娘……妳還好吧?」

  瞧她那幾乎撐不住的模樣,風雲連忙伸手要去扶,可是她卻固執得揮開她伸過來的手,勉強壓抑自己激動的情緒。

  「我很好。」

  因為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不好的自由了,她必須為虖夏的子民做些什麼,否則她會覺得很愧疚。

  想到這裡,她一丁點兒的時間都不能浪費,直接回身踩著急匆匆的步伐,朝寺門的方向跑丟。

  眼看著他的宅邸就在眼前,她倏地止住了步伐。

  望著那座不算太過富麗堂皇的宅院,她的心中突然泛起一絲猶豫,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令她停步駐足。

  左看看、右瞧瞧了好一會,跟著走向對街的另一頭,正對他家大門的那棵大樹旁,將全身的重量靠在樹幹上。

  雙眸還是瞧著這座宅院,她怔忡起來。

  如果說……只是如果,成親那日他沒有失蹤,他們真的拜了堂,這樣的宅院會不會就是他們的家?

  那麼她不會成為龍騰雲眾多的妻妾之一,他也不會成為龍騰雲朝中的一個將軍,即使兩國交戰,他們也不會陷入這兩難的局面。

  她想著……一抹濕意毫無預警地從她的頰畔蜿蜒而下,皇甫念柔伸手抹去淚,攤開掌心,呆愣愣地瞧著。

  不該的,自從那回在他懷裡哭過後,她的眼淚就像關不住似的,老不停的恣意流竄,她真的不喜歡自己這樣。

  胡亂地將濡濕的手心往自己身著的綠衫上擦著,彷彿擦乾了手心,剛才那種荒謬的想法就不曾存在過。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挺直背脊,很多事該做的還是要做,她想,與他的糾纏只怕是一種無法逃避的命運。

  而她也不打算逃避,也沒資格逃避,至少她要勸他放棄接受大將軍的職責,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帶兵去攻打自己的人民。

  帶著這樣的堅持,她踩著篤定的步履往慕天席的宅邸走去,而就在她的手觸到朱紅大門上的銅環時,她的眼角倏地閃過了一道寒光。

  初時,她並不以為意,但當那森冷的刀光觸碰到她的肌膚,那股微微的刺痛讓她不自覺的閃躲。

  她的動作巧合的讓原本應該筆直擊中她臂上的刀變成劃過她的衣裳,一道泛著血痕的傷口隱隱約約地在她的雪膚上閃現。

  來不及仔細查看自己的傷,突然遭受伏擊的她驚愕地擡起頭。

  只來得及朝那一襲黑衣的刺客看上一眼,亮晃晃的刀光便毫不留情地再次朝她襲來。

  她是一個被養在深閨、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對於這樣充滿殺戮氣息的場面,她除了狼狽的閃躲之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那把利刃在她身上造成的傷痕愈來愈多,雖然都不致命,可卻讓人看得觸目驚心。

  身體上的疲乏到了極限,皇甫念柔閃躲的動作開始變得虛浮,終於,一個踉蹌之後她仆伏倒地。

  她認命地閉上了眼,等待著黑白無常的拘提,往事開始一幕幕的在她腦海中浮現。

  或許……再投胎一次也不是不好吧!

  只期望下一世,不要再與他有任何的牽扯,更不要再糾纏在情情愛愛之中,無情無愛應該比較快樂吧!

  不,不是應該,是肯定比較快樂……

  ***

  閉著眼等待,等來的卻不是黑白無常手中的鐵鏈纏繞,而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兵器交擊聲。

  皇甫念柔疑惑地睜開水眸,詫然見到慕天席像是發了狂似的將自己手中的劍往黑衣人的方向擊去。

  說他像是發了狂是因為就連她這個不懂武功的姑娘家都能感到那股濃重的殺氣。

  原本驚懼的心驟然平息,不知怎地,看著他這怒氣勃發的模樣,她的心竟然安定了。

  心情一安定下來,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也跟著泛起疼痛的感覺,望著血痕滿佈的手臂,她忍不住逸出了淺淺的痛呼。

  最近她還真是多事之秋,就連走在路上都會被人狙擊,而且那個狙擊的人……竟然還是他。

  唉!看來安穩的日子真的是過完了。

  「念柔,妳忍著點,我等一下馬上帶妳去找大夫。」即使在刀光劍影之中,慕天席依然沒有漏聽她那聲痛呼。

  即使只是淺淺的一聲,但已足夠揪疼他的心。

  他甚至不敢想像,如果方纔他沒有一下朝就返家的話,那麼現在她是不是就躺在血泊之中,魂歸離恨天了。

  念柔?!多熟悉的喊法。

  聽到他這麼喊,她初時有著短暫的怔忡。

  還來不及回神,眼前快速地掠過一記人影,才眨眼,她就被納入一個厚實的懷抱之中。

  抱著皇甫念柔,慕天席立時縱身長躍,想也沒想的將她帶往皇宮的方向。

  才剛回過神,就發現自己足不能點地,那種不能腳踏實地的感覺真是讓她嚇壞了。

  「等……等一下……」

  她邊說眼兒邊往剛才他們打鬥的方向覦去,只見那個黑衣人躺在血泊之中,一動也不動。

  完全沒有聽到她那帶著驚懼的請求,此刻的慕天席一心只想趕快帶她去找大夫,而且還必須是醫術拔尖的大夫,他絕不能讓她出任何的岔子。

  皇宮裡的禦醫是他的第一選擇。

  「喂!你快點停下來。」

  疾風在她的耳旁不斷掠過,速度快得教她心驚,就算她的雙手再怎麼緊緊揪著慕天席的衣襟,她還是忍不住懼意地不斷喊著。

  「妳別怕,真要痛的話就忍一忍,我絕對不會讓妳有事的。」

  雖然神色鐵青,但是慕天席仍分神安慰著緊張的她。

  「我不是怕痛……」她是怕高!

  皇甫念柔本來想要向他說清楚自己的感覺,然而雙眸一觸及他那嚴肅的神情後,所有到了舌尖的話就全吞了回去。

  原本被冰封的心莫名的滑過一絲連她都不知打哪兒來的暖意……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41:39

【第五章】

  俏麗的小臉上五官全都皺成了一團,皇甫念柔看起來活像是一顆塞滿肉餡兒的白胖包子。

  那模樣瞧得慕天席是又好笑,又心疼。

  忍不住地,他趨前技巧地擋住禦醫處理她傷口的景象,然後毫無預警的把她的頭按壓入胸膛。

  「不痛……不痛……」他柔聲安慰著,完全不顧自己的舉動在禦醫的眼中看起來像什麼樣。

  見鬼了,誰說不痛的,明明就痛得要死好嗎?

  要不是不想在年邁的禦醫面前丟臉,她還真想哭給他看咧!

  「妳乖乖讓禦醫擦藥,等會兒妳想做什麼我都陪妳。」

  以前只要她生病,耍賴不給大夫瞧時,他總是這樣承諾她。

  即使已過了三年,這樣的安撫卻還是那麼自然的就脫口而出。

  「你……」要說聽到他這話,皇甫念柔心中沒有一絲異樣,那是騙人的。

  她擡眼觀著他,不意卻撞上他專注凝視著自己的目光。

  她頓覺尷尬的移開視線。

  他幽幽的道:「妳現在連看我都怕嗎?」

  聽見他的問題,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方纔心裡所有產生的異樣情緒全都壓下。

  冷冷地勾起嘴角,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會接下大將軍的派令,原本就恨著他的心忍不住又加重了幾分恨意,她咬著牙說道:「我不是怕看你,我是怨你、是恨你,所以不想看到你。」

  「是嗎?」濃濃的劍眉一挑,慕天席的臉色擺明了對她的話有所質疑。「既然恨我,那又為何來找我?」

  「我找你是因為想瞧瞧你可以無恥到怎樣的地步。」

  她其實不想這樣同他說話的,尖酸刻薄不是她的本性。

  可不知道為了什麼,只要一見到他那張俊逸的臉龐,她心頭的恨意就怎麼樣也無法控制。

  「無恥?!」

  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罵無恥,然而他的神情卻依然玩世不恭。

  「妳覺得我無恥?」他笑著反問。

  「若是你接下了皇上的派令,率領百萬勁旅去攻打自己的祖國,那還不算無恥嗎?」

  原來是這樣。

  沒想到她的消息這般靈通,不過早上才和皇上商議的事兒,現下就已傳到了她的耳中。

  難怪這麼恨著他的她竟然會破天荒地主動到他家去,只怕她就是想要來勸他打消接受大將軍這個任務的念頭吧!

  不過這樣也好,她的出現剛好也省了他的麻煩。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我不以為為皇上效勞叫作無恥。」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也還不至於讓皇甫念柔無法反擊。

  勾起一抹帶著譏諷的笑容,「你說的沒錯,食君之祿,是該為君解憂,可問題是你現下要解的憂是你的祖國,你若真串兵前去你又於心何忍?」

  「興兵來犯的是虖夏,並不是我朝主動去招惹,這事又怎能怪在我頭上呢?」

  「就算是這樣,你難道真的忍心讓虖夏的人民無辜受戰火牽連,他們之中很可能有你的親人啊!」

  說到激動處,她完全忘了自己的手臂還在讓禦醫上藥,握起了拳頭在半空中氣憤的揮舞著。

  一使力,牽動了傷口,原本的義正詞嚴變成了淚眼盈眶,那模樣滑稽得可笑,而慕天席也絲毫不替她留些許顏面的朗朗笑了出來。

  「你……可惡!」惱羞成怒的皇甫念柔氣極了,想也沒想的又揮動自己的手,想要拍去他臉上的笑容。

  誰知她忍痛揮去的拳卻輕而易舉地落入了敵人的魔掌之中,動彈不得。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妳今天應該是要來『勸』我不要接下大將軍的派令,而不是要來惹怒我吧!」

  瞧著她那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怒氣和動作而染上了幾許紅暈,他原本提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惹怒你?」伸出另一隻手,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簡直不敢相信他做賊喊捉賊的本領竟然有這麼高。

  「沒錯。」他肯定地點點頭,指控的態度簡直就是令人髮指。

  收不回自己的小手,又沒他那般的厚臉皮,她除了氣得咬牙切齒之外,完全沒有半絲反擊的能力。

  她只能發洩似的忿忿然低喊,「你不要臉!」

  「妳可以繼續惹怒我沒有關係,明天早朝時我會請領皇命。」

  這是威脅,而且還是個道道地地的威脅。

  皇甫念柔是很想有骨氣的大聲拒絕他的威脅,可是一想到虖夏國那些無辜的百姓,她的氣就虛了。

  「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我不領這個皇命?」儘管心裡頭百般不願,她卻不得不示弱。

  「辦不到。」慕天席連想都沒想就爽快地給了她這個答案。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忍不住用另一隻還自由的手去掏了掏耳朵。

  他是在要她嗎?

  他總是這樣,在給了她希望之後,又毫不留情的毀去那希望,這好像是他得意的把戲似的。

  「姓慕的,你不要太過份了!」被他的態度氣得銀牙緊咬,可勢不如人她也拿他沒轍。

  面對她的憤怒,他臉上漾起了一抹莫測高深的淺笑,逗弄她似乎已成了他的樂趣了。

  「這皇命我是一定要領,但是怎麼做卻可以由我自己決定,妳信不信要解決這件事不一定要大動干戈?」

  「你有辦法?」聽到他的話,皇甫念柔的眸子倏地一亮,滿懷希冀地望著他。

  「辦法當然是有,但是……」

  「但是怎樣?」她迫不及待地追問,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忍不住氣怒的想要攻擊他。

  只要能讓虖夏免於戰火,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妳總要給我一個好理由,好讓我心甘情願去做這種既勞心又勞力的事啊!」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如果妳答應和我一起回虖夏,那麼我就答應不讓這場戰事發生。」

  他要她跟他一起回去虖夏,為什麼?

  那讓她魂縈夢牽的故鄉,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回去,只能在夢中想念的地方呵!

  其實,不管這樣要求的對象是不是他,她都很想毫不猶豫的說個好字,偏偏她的身份不容許她這麼做。

  「我不行。」要說出不字很難,可是她卻不得不這麼說。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是隸屬於皇上的嬪妃,那些得到過聖寵的嬪妃們都不能任意歸鄉了,更別說是像她這種還不曾被臨幸過,角色很尷尬的小小妃子。

  而且如今更不比從前,以往皇上或許還會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多少包容她的驕矜妄為,可是現在皇上只怕恨不得抓住她的小辮子,好來個殺雞儆猴吧!

  「不答應就算了。」

  慕天席對於她的回答沒有意外,他知道她一定會抗拒,所以壓根不以為意,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樣。

  可儘管他的臉色很平靜、聲調很平靜,但她就是可以感覺得出他對她的拒絕其實很不悅。

  「你真的覺得算了嗎?」望著他瞧不出一絲心緒波動的臉色,她小心翼翼地問:「那麼那個可以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還願意為虖夏的人民盡一份心力嗎?

  「既然妳都不答應我的條件了,我又何必累死自己。」

  兩手一攤,他很是理所當然地說道,此話一出,皇甫念柔原本的滿心期待頓時破滅。

  她很生氣,然而也知道生氣並不能改變什麼,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又哪裡會在乎她是不是生氣呢?

  「給我時間,讓我想想好嗎?」她語帶懇求。

  終於,為了大局,她還是屈服了。

  「好。」慕天席也不為難她,爽快地應承。

  既然已爭取到緩衝的時間,在他面前覺得很侷促的皇甫念柔一時半刻也不想多待,她想也沒想地就跳下床榻,完全忘了自己身上還有許多的傷。

  「啊……」

  她的舉止牽動了包裹好的傷口,她忍不住申吟一聲。

  他見狀二話不說的趨前攔腰將她抱起。

  他這一點兒嫌也不避的做法,不但換來了老禦醫的瞠目結舌,也讓皇甫念柔嚇得魂都快飛了。

  現在究竟是怎樣啊?他是抱她抱上癮了嗎?

  之前她與他有曖昧的事就已在宮裡傳得沸沸揚揚了,她還因此被遣送到寺裡為皇后禮佛祈福。

  現在他又在禦醫的面前這樣,他是不把她玩得小命休矣,絕不甘心是嗎?

  想到這裡,她連忙掙扎。

  「妳再掙扎,就不用再考慮什麼,我們連虖夏也不用回了。」

  語氣平常到不能再平常,平常到甚至完全不像是威脅,可卻像是定身咒似的,嚇得她不敢再動彈半分。

  即使再不願意,但她還是必須要承認,儘管覺得他不是那麼的可靠,然而現在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

  雖然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可她只能完全拿他沒轍地瞋他一眼,停止了自己的掙扎。

  這是為了達成目的的一種手段,只消等到兩國的危機一解除,她就不用再受制於他了……

  閉上眼,她口裡喃喃有詞地不斷說服著自己。

  慕天席好笑地看著她這種不服氣卻有口難言的模樣,一記渾厚的笑聲還是忍不住從他的嘴裡逸出。

  那笑振動了他厚實的胸膛,也震動了被他抱在懷中的她。

  多麼似曾相識的笑聲和感覺呵!

  曾經她願意放棄一切,只為永遠聆聽他那渾厚的笑聲,偏偏她失望了。

  曾經她願意傾盡一切,只為永遠讓他再也無法恣意去笑。

  她恨他,所以要他痛苦,就像她痛苦一般,可卻也沒有做到過。

  而現在……亂了,一切都亂了……

  她與他的糾纏是否真的沒有結束的一天,那之前的愛啊恨的那筆糊塗帳,究竟又該怎麼算計呢?

  ***

  啊,她終於想到了……

  原本充滿疑惑的細緻臉蛋上突地閃現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終於想出那個黑衣人是誰了。

  初見時就覺得他很眼熟,但是那時身處在慌亂之中也沒有來得及細想。

  可是經過這兩天不斷地反覆思索推敲,皇甫念柔終於可以確定那個人的身份。

  天啊!

  怎麼可能會是他呢?

  如果她沒認錯人的話,那事情真的很不對勁。

  想到這裡,她幾乎連猶豫都不曾,筆直地往廂房門口衝去。

  現在不用慕天席要求,她也必須想辦法回虖夏一趟,隱約之間,她知道她父王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娘娘,妳怎麼了?」

  瞧見皇甫念柔一臉神色慌張的想要衝出去,手上正端著茶水進門來的風雲連忙將手中的茶盤放下,在主子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攔下她。

  「風雲,妳快放手,我有要事要辦!」

  她一刻都不能等待,她必須爭取時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皇甫念柔的神情急切,但風雲卻緊拉住她的皓腕,堅持不放手。

  雖說名為主僕,然而終究是在那孤寂的皇宮後院唯一陪伴著她的人,皇甫念柔對於風雲自有一份不一樣的情感。

  她當然不會像對待一般宮女下人一樣的斥退她,於是她簡單地說明,「記得那天我被一個黑衣人刺殺嗎?」

  風雲點了點頭,眸中流露不解。「那個黑衣人不是死了嗎?」

  「他的確是死在慕天席的劍下了,可是初見他時我就覺得他眼熟,方纔我終於想起他是誰了。」

  聽見她的話,風雲追問:「是誰?」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父王極為倚重的一個護衛。」

  就是因為那個人的身份,所以她才會很肯定她父王一定是出事了。

  因為就算父王再氣她丟了他的臉,讓自己成為一個沒有新郎的新嫁娘,也變成市井街道茶餘飯後的笑談,不過讓她遠嫁中原做為處罰也就夠了。

  而且即使他真的興兵犯境,也不需要派人來刺殺她啊,終究他們還是至親的父女。

  所以這件事一定有鬼,父王既不可能無端興兵,也不可能派護衛來殺她,那麼是誰能興兵,又是誰能讓護衛來刺殺她呢?

  她肯定虖夏王朝之中必定生變,她父王的安危此際成了她心頭最大的疑惑。

  不管怎麼樣,她都得要回去一趟才行!

  「娘娘,妳確定嗎?」風雲神情嚴肅地望著她問道。

  風雲一向是個內斂睿智的姑娘,她很快地也想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我很確定。」她真的確定那個人以前是父王身邊的護衛,她想起有一回他還曾奉派保護她去廟裡上香。

  「那……」風雲沈吟了一會兒,不語地返身走入屋內,在自己的包袱中掏出了一封信後踅了回來。

  「這是什麼?」伸手接過了信,皇甫念柔望著信封上頭那陌生的字跡,疑惑地攏起兩道翠柳眉問道。

  「不知娘娘知不知道,朝廷裡極被皇上倚重的右相關雲揚。」

  「知道啊!」

  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呢?

  那右相向來足智多謀,每每朝廷裡若有什麼大事發生,大多都是他替皇上分憂解勞的。

  雖然他們從沒正式的打過照面,但是一心想要爬上後宮權力核心的她,是不可能連這號人物都沒聽過。

  「這是我們要出宮入佛寺為皇后祈福之前,右相遣人送來的信柬。」風雲簡單地解釋這封信的來歷。

  「他?!」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皇甫念柔心頭的疑惑更深了。

  兩個素來沒有交集的人,他為什麼要送信給她?

  「既然是那時就送來的信,妳又為什麼到現在才交給我?」

  「當時送信的人有交代,這封信只能在娘娘遇到不能解決之事時才能轉交。」

  這個理由更怪,皇甫念柔帶著極大的疑惑拆開了信。

  這定睛一瞧,主僕倆都不禁傻眼。

  偌大的白紙上,只龍飛鳳舞地寫了四個字--赴湯蹈火,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啊?

  意思是,關雲揚願意為她赴湯蹈火嗎?

  可……這怎麼可能呢?

  他們兩人素未謀面,更別說有著什麼樣的交情了。

  別說皇甫念柔不解,就連向來聰明伶俐的風雲望著這封沒頭沒腦的信也摸不著半點兒頭緒。

  兩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突然間皇甫念柔什麼都沒說地就腳跟兒一旋,轉過身走人。

  「娘娘,妳要去哪?」

  「關府。」既然想不透這是什麼意思,依她的性子,那乾脆就別想了,直接去問還比較快一些。

  再說,以關雲揚在皇上跟前的地位,若是她能夠說服他助她一臂之力,那她要歸鄉的可能性自然也會大增。

  所以去會會他的好處絕對多過於壞處,她樂於跑這一趟。

  ***

  「你考慮清楚了?」瞧他那篤定的模樣,龍騰雲心中真要忍不住讚歎起關雲揚的神機妙算了。

  那天在禦書房,慕天席明明還那麼抗拒他們的提議,怎麼才不過一天的時間,他的態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是的。」

  他的確是考慮清楚了。

  畢竟,也該是去解決一切的時候了。

  「你該知道,一旦接下這個派令,你有可能永遠回不了虖夏。」

  「皇上,你覺得我有可能會留下她回去嗎?」

  當初他選擇追隨她而來,如今這樣的選擇依然沒有改變過。

  「好像是不太可能。」龍騰雲對於慕天席的執著心知肚明,也正因為這份執著,他和關雲揚才有可能逼他就範。

  想想慕天席的確是不可能拋下皇甫念柔獨自回到虖夏,除非他的身旁有她相伴。

  再說,他也聽說了那日在禦醫那裡發生的事,他們那種旁若無人的相處情形,回報者可是加油添醋大大的描述了一番。

  要不是他使足勁壓下這些在宮內甚囂塵上的流言,只怕早就有不少八股大臣會跳出來要他將他們倆治罪了。

  「既然不可能,那就不用考慮那麼多。」

  「很好。」爽快的答案,龍騰雲的眸中流露出一抹讚賞。

  關雲揚果然沒有找錯人選,這慕天席是真想要娶他的妃子,如果沒有一點自信與自傲的男人,只怕打死他都不敢。

  像慕天席這樣的男人值得身為一國之君的他傾盡所有去留住人才,所以他大方地問道:「那告訴朕,虖夏之事解決之後,你想要什麼?」

  「我只要她。」

  「除了她之外呢?」愛美人兒,不愛江山嗎?

  這種真性情讓龍騰雲忍不住更欣賞他,也想要給他更多,但最主要的還是想要「倚重」他更多。

  慕天席搖了搖頭,對他來說,這世界上的珍寶只有一樣,有了她,他心願足矣。

  「真的什麼都不要?」儘管他的答案已經那麼肯定了,然而龍騰雲還是很不死心的繼續追問。

  就像是一個追逐獵物的獵人,不斷地扔出誘餌,可是卻怎麼也吸引不了獵物,那種嘔,真的教人捶心肝。

  「皇上,臣真的什麼都不要,只要能名正言順地擁有她。」慕天席斬釘截鐵地回答。

  現在的他只求能夠實現以往對她的諾言,每一樁、每一件,更想要給她一個平凡的家。

  看著皇上臉上那種帶著點懊惱的神情,他很清楚自己若再不說些什麼,這場對話是不會終止的,於是他只好認命地開了口,用非常明確的口吻道:「此乃臣的肺腑之言。」

  「呃……那好吧!」

  既然人家都拒絕得那麼徹底了,龍騰雲要是再不停止利誘勸說,也未免太不識相了。

  可是以為他會就這麼放棄了嗎?

  答案當然是不。

  要知道好人才難尋,他身為一國之君若是眼睜睜地看著如此優秀的下屬在自己眼前溜走,那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慕天席不要,他就偏偏喜歡唱反調,硬是要給,誰教他是皇上、是一國之君呢?

  凡事應該是他說了算吧!

  呵呵……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42:08

【第六章】

  拿著那封只寫了四個斗大字的信當成拜帖,皇甫念柔讓恭敬有禮的僕傭延請入府。

  在擺設雅致的偏廳裡等了沒有多久,就見一個宛若書生模樣的人瀟灑步入。

  他……有點兒眼熟,她知道他該就是鼎鼎有名的右相關雲揚。

  「右相似乎並不意外我會來?」望著他見到她沒有絲毫陌生與詫異,顯然他早就知道她會來,也知道她的身份。

  意識到這點皇甫念柔突然有一種被操控的感覺,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是她應該知道而不知道的?

  「在下早就在等娘娘了。」面對她的質疑,關雲揚也大方的承認。

  她的來訪本來就在他的預料之中,這是一盤棋,而她是他的棋子,她若不來,這戲會唱不下去。

  「右相為什麼等我?」

  他們素未謀面,也從未有過瓜葛,他說在等她其實很沒有道理。

  「因為我們之間有兩個共同想要解決的問題。」

  兩個?不就只有一個嗎?啥時又冒出另一個來?

  「右相指的可是虖夏出兵一事?」

  關雲揚頷首,跟著說道:「除此之外,還有。」

  「還有?!」疑惑的神情滿佈,她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出她與他還會有哪一個共同的問題要解決。

  「相信以娘娘在後宮如此努力的『力爭上遊』,應該不會沒有發現最近後宮的情況有異吧!」

  「是有些奇怪。」她點了點頭。

  最近許多長期守空閨的嬪妃都被遣返原籍,另外還有一些受誥封的妃子,有的失了蹤,有的被皇上認為妹子,以公主之姿嫁了出去。

  最近向來乎靜的後宮可紊亂的咧!

  但,這與她有什麼關係呢?

  「既然妳已經發覺情況有異,難道不曾想過發生這些事是為什麼嗎?」

  「因為皇上專寵皇后,所以打算散盡後宮?」

  這是她的臆測,雖然於禮法不合,但很像是龍騰雲那種專情的男人可能會做出的事。

  也因為隱隱約約知道情況可能是這樣,所以前陣子她才會那麼急切的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

  希望可以憑藉著自己特殊的身份,搶在這最後的一點時間裡,讓自己多點籌碼。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了慕天席來攪局,害得她幾乎忘了自己原先的雄心壯志。

  而接下來一連串的紊亂,更是讓她壓根忘了這件事。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積極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妳的直覺很敏銳。」

  關雲揚的話直接地證實了她的猜測,一股羨慕之情油然而生。

  後宮是一個王者權力的象徵,然而皇上竟然願意為了心愛的女人,放棄享受左擁右抱的齊人之福。

  這份專情著實令人忍不住艷羨。

  「不過不管這件事是不是真的,都跟我沒有關係吧!」她有些澀然地說。

  這婕妤反其量只是個寄人籬下的異族公主,若是皇上執意將她遣送,只怕她也無法反抗,就像當初她無法抗拒父王將她遠嫁來中原一樣。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以她以往的積極度,她如此淡然的反應,著實教關雲揚感到有些意外和愕然。

  以往在後宮之中,皇甫婕妤的舉動算得上是積極的了,她甚至不待點牌就夜闖泰和殿,用盡心機的想要獲得聖寵。

  這樣一個態度積極的姑娘,怎麼會在聽到自己的冀望完全破滅之後,竟然沒有半點的激動呢?

  害得他原先準備好的安慰之詞全都派不上用場,也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當然沒有關係,我在中原本來不過就是浮萍一片,可以任人撥來飄去的,皇上若是執意遣我回鄉,我除了接受之外,又能如何?」

  端起了面前熱氣氤氳的香茗,皇甫念柔輕啜了一口,藉此沖淡著舌尖泛起的淡淡苦澀。

  「娘娘怎可這樣就束手無策地接受命運的撥弄,就我所知,一旦皇上將妳遣返虖夏,依虖夏的俗規,妳就得一輩子長伴青燈古佛不是嗎?」

  「是啊。」虖夏是有這個俗規沒錯。

  其實,現在想想,若是能長伴青燈古佛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可以絕情斷愛、清心寡慾的過完一生。

  對於情愛她早已無所求,現在的她只求能夠替虖夏的子民們盡上一丁點的心意,那她就心滿意足了。

  從來沒人能讓關雲揚這般驚愕,但皇甫念柔卻輕易的做到了。

  她真的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他本來以為自己會面對一個毫不死心,刁鑽潑辣的姑娘,而不是這般認命的態度。

  現下可怎麼辦才好啊?

  「那微臣敢問娘娘,心中難道真沒堊礙嗎?」

  淺淺的一笑,她誠實地說:「怎會沒有,若是真的沒有,今天我就不會來叨擾右相了。」

  「那敢問何者是娘娘心之所繫?」

  「虖夏國的所有臣民。」

  「所以妳今天來,是希望我能勸皇上打消出兵的念頭?」

  「不。」皇甫念柔再次出乎關雲揚意料之外的搖了搖螓首,聲音雖輕卻堅定,「我來是希望右相能助我返回虖夏一趟,虖夏國最近的情況很反常,如果我猜的沒錯,虖夏國內只怕出了問題。」

  「這……」

  「只要右相能助我歸鄉一趟,不論是金銀財寶或是任何條件我都答應。」

  心中的急切益發深切,她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求能回虖夏一趟。

  「什麼條件都答應嗎?」計劃進行到這裡或有波折,但終究還是回歸了原本的算計,關雲揚原本還苦惱著怎樣讓她和慕天席有個名目能送作堆,現在可好,她的要求不啻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讓他省去了不少傷腦筋的時間。

  「對,只要能讓我回到虖夏,確定我父王平安,那麼不論右相要求什麼條件,我都會盡全力做到。」眼見關雲揚似乎有幫忙的意思,她加了把勁地保證道。

  「好,我答應妳,條件是事成之後,妳必須聽憑我的安排出宮另嫁。」

  這個要求讓皇甫念柔一時之間傻了,她想過要將自己所有值錢的珠寶首飾變賣,湊成一大筆銀兩給他。

  或者替他做些事情,比如說有機會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幾句之類的。

  可是就是沒有想過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妳帶著尊貴的身份遠道而來成為皇上的嬪妃,可卻在後宮過了三年寂靜虛空的日子,皇上對妳心中有愧。」

  關雲揚開口解釋自己這個要求的用意,但她仍聽得一頭霧水。

  「這跟讓我另嫁有什麼關係?」她不解地問。

  「皇上若是什麼都不做,只是遣妳出宮回到虖夏,妳就得出家為尼,這樣皇上會覺得欠妳更多。」

  「所以他不顧祖宗禮教要安排我另嫁?」這是什麼見鬼的理由啊!

  聽懂了他的意思,她卻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妳從未侍寢,雖有誥封,可是和皇上還不算是真的夫妻,所以安排妳另嫁並不難,本來棘手的是若貿然讓妳出宮或另嫁,只怕妳父王那兒會有許多不滿,徒然製造麻煩,所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想通了所有來龍去脈的皇甫念柔給打斷,她正確無誤地幫他說出了他未說完的話。

  「剛好這個時候虖夏出兵,你們不用再顧及我父王的顏面,也正好用幫助我來換得我的承諾?」

  「沒錯。」

  看來,他和皇上以前都誤會皇甫婕妤了。

  她並不僅僅如他們所以為的,只是一個驕縱蠻橫的公主,其實在她美艷的皮相之下還有一顆玲瓏剔透心呵!

  弄清了所有的事情,皇甫念柔稍稍的閉眼讓腦海中的思緒轉了一圈,再睜眼時,水漾的眸中一片清明。

  沒有一絲的猶豫和掙扎,而是一抹不容撼動的篤定。

  「我答應這個條件。」

  ***

  一向就知道他有一張俊逸的臉龐,一向就從沒錯過他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傲視群雄般的王者之氣。

  但她卻從來不曾瞧過他一身戎裝時,那種睥睨天下的模樣。

  望著慕天席的馬上英姿,即使皇甫念柔明知自己不該,可是她依然目不轉睛的看得癡了、傻了。

  「娘娘……娘娘……」

  風雲的叠聲輕喚,也招不回她因為他而渙散的三魂七魄。

  直到風雲的手拍上了她的手臂,她這才像受了什麼驚嚇似的回了神。

  「什……什麼事?」

  「方纔宮人來過了,他說皇上請娘娘過去一敘。」

  皇上找她幹麼?

  若是以往,那高高在上的尊貴皇帝願意召見她,她怕不樂得飛上天去,可現在她卻顯得意興闌珊。

  儘管明知風雲在等待著她的回應,但是她的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往慕天席所在的方向瞟去。

  「娘娘,妳不過去嗎?」她的異樣神態讓向來寡言的風雲忍不住出聲詢問。

  「我能不過去嗎?皇上召見耶!」

  皇甫念柔無奈的說道,然後揮手,讓風雲起轎,來到皇帳之前。

  很是不捨地將自己留戀的目光抽回,來到身著耀眼皇袍的龍騰雲身前,突然間,她竟發覺以前皇上那些吸引她的地方似乎都不見了。

  她有禮的福了一福。「皇上萬安!」

  以天子之尊,龍騰雲從龍椅上起身上前,親手扶起了她。

  更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是,他竟主動牽起她的柔荑,將他帶往自己的龍椅旁落坐。

  「皇上……您這是……」不只眾人見狀發出聲聲驚呼,就連皇甫念柔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好大一跳。

  「妳別怕,朕只是想同妳說說話。」感受到她的不安,龍騰雲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安撫的笑容。

  拉著她的手沒放,他的視線還不著痕跡地調往正在點齊兵馬,準備長征的慕大將軍方向。

  距離雖然有些遠,但他仍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出向來宛若老僧入定的慕天席似乎有些焦躁,就連他的坐騎也顯得不安,不停地前後踢蹄走動。

  呵呵!有誤會才會有感情增進的機會嘛!

  不過是牽牽小手,反應就這麼大了,他相信,這帖重藥一定可以讓慕天席用盡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問題。

  「好了,妳可以上轎了。」得到了令他滿意的結果,龍騰雲適可而止的放人。

  而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換來了皇甫念柔的一頭霧水。

  她怔怔地瞧著他,完全不能理解他在幹什麼。「皇上,您這是做什麼?」

  雖說這樣的問法很大不敬,要是皇上被觸怒了,讓她掉腦袋都有可能,可是她不願意帶著滿心的疑惑離去,於是選擇了開口問清楚。

  「我是想試試看,妳在某人的心頭重不重要。」帶著一記邪邪的笑容,龍騰雲的笑中還有一絲惡作劇的味道。

  她順著皇上的目光瞧去,正好對上慕天席往這邊看來的炯眸。

  她的心倏地漏跳了一拍,連忙轉頭,瞥到皇上那染著一絲曖昧的笑容。

  這下兒,她左瞧右瞧都不是,只好低頭看著地上,開始數起螞蟻。

  可是這景象看在不遠處的男人眼裡,卻成了羞怯的表現。

  只見慕天席出乎眾人意料的驟然策馬狂奔,絕塵而去,留下原地精兵,他甚至無禮到沒向坐在高台上的皇上行禮,就這麼走了。

  眾人看到慕大將軍的舉動全都傻眼,就連皇甫念柔也被他這莫名的舉動給嚇了好大一跳。

  「哇,這樣就氣得連命都不要,看來這中斷三年的情緣從來都不曾自慕將軍的心裡消失過。」

  龍騰雲像是在喃喃自語般的說著,然而這話可是一字不漏的全都進了皇甫念柔的耳中。

  不可能吧!

  當初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失了蹤,不願成為她的駙馬,他怎可能依然對她有情?

  再說,暌違三年再相見,他又使盡心機地搞破壞,阻礙她在宮中的發展,這樣能算是有情嗎?

  但是……儘管皇甫念柔不斷地在心底兒這樣的說服自己,可不能否認的是,皇上的話已在她的心湖中泛起陣陣的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

  皓皓皎月,閃閃星光。

  四周除了偶然傳來的鳥叫蟲鳴之外,便是一片的寂靜。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先軍隊而行的他們竟然錯過了宿頭,所以別無選擇的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

  坐在風雲替她鋪好的薄毯之上,皇甫念柔透著火光,悄然地覷著整天都不發一諳的慕天席。

  只見他一臉的漠然,毫無表情的翻轉著在火堆上烤著的雞。

  「你……」她試著打破這樣窒人的寂靜,可是除了火堆不時傳來的剝剝聲,完全得不到他絲毫的回應。

  這樣森冷的他,很嚇人,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朝著靜默不語的他問道:「你上次說的話還作數嗎?」

  他說過,可以用不流血的方式解決虖夏與中原之間的糾紛。

  後來,他們一直沒有機會談這事,而這事也一直懸掛在她心中,好不容易她爭取到回鄉的機會,她更要確定這場戰事不會發生。

  慕天席望了她一眼,沒有開口的跡象。

  等不到答案,又得面對這樣陰陽怪氣的他,她忍不住一改方才怯懦的模樣,揚聲催促的說:「你倒是說話啊!」

  「對妳,我沒什麼話好說的。」

  今晨,她任由皇上握著手的那一幕彷彿還在眼前,滿心底都是酸味的他壓根沒那興致同她說上一句話。

  「你究竟在陰陽怪氣什麼啊?」

  這個男人很過份,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可怎麼每次他都有辦法這麼理直氣壯的好像他都沒錯一樣。

  她應該沒惹到他吧!

  至少今兒個她都是乖乖的一個人坐在轎子裡頭,可沒給他惹是生非,他憑什麼對她這樣陰陽怪氣的啊?

  儘管明知皇甫念柔的心火正快速竄升,慕天席還是沒說話,唯一給她的回應就是一記冷得足以凍死人的目光。

  「姓慕的,你不要太過份喔!」

  他們還得朝夕相處許多日子,如果他一定要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她,那麼她發誓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忍不住掐死他。

  「我並不過份,我只是不想和一個不懂羞恥的女人說話。」心中的酸讓平素沈著穩重的慕天席說出了傷人的話。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羞恥?」

  她反手指了指自己,雖然很清楚他這個指控一定是針對她的,可是她還是忍住氣的問清楚。

  她倒是很想聽聽,自己究竟是哪裡不知羞恥了?

  「是。」面對她的質問,他也很大方的承認。

  細緻白皙的臉龐上倏地漾起了一抹虛假的笑容,她字字咬牙地問道:「那敢問慕將軍,我是哪裡不知羞恥了?」

  「胡亂被人牽手,難道會是懂羞恥的表現嗎?」他從鼻孔噴氣,只要一想起早上那幕情景,他的心火就不只打一處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初時她還不懂得他所指的是什麼,努力地想了又想,終於……他指的該不會是皇上今早牽著她的手說話的那件事吧?

  這是個多麼荒謬的指控啊!

  怎麼說,她現在都還是皇上的妃子,就算只是名義上的,但讓自己的夫婿牽個手難不成還會被扣上yin蕩的罪名嗎?

  「你指的是皇上牽著我的手說話這事?」實在覺得很荒謬,也覺得可能性應該不高,所以她不死心再度確認。

  畢竟在她的印象中,慕天席從來就不是一個會拘泥於世俗眼光之人。

  「對。」他也不否認,而這個「對」字幾乎是從他的牙縫中迸出來的。

  他大方承認,皇甫念柔卻傻眼了,她覷著他那緊繃的臉色,突然感覺現下的他不是一個大男人,而是一個鬧著脾氣的小孩童。

  忍不住,她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那抹笑劃開了夜的寂靜,也讓原本妒火中燒的慕天席更氣。

  瞪著她的眼神更加的銳利,他手中那根才從地上拾起的粗木也「啪」地一聲,硬生生地斷成了兩截。

  「拜託,讓自己的夫婿牽個手能叫作『不懂羞恥』嗎?」

  「他不是妳的夫婿,我才是。」他氣呼呼地對著笑得前俯後仰的她聲明自己的所有權。

  「但跟我拜堂的人是皇上,不是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笑得太過開心了,還是心緒因為他的表現而稍稍釋然,這是他們重逢後第一次,慕天席提起這個話題,而皇甫念柔沒有情緒失控。

  「就因為拜過堂,所以妳認定他是妳的夫婿、是妳的天?」

  「我不該嗎?」她反問。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讓慕天席啞口無言。

  他恨,恨造化弄人,也恨所有事件之後的那只黑手,可是有些事他真的不想現在就讓她知道,因為他不想看到她傷心。

  忍耐著想要和盤說出一切的衝動,深邃的眸光鎖著千言萬語。

  在片刻的安靜之後,他突然朝著她問道:「那如果我說我可以讓虖夏免於災難,可是妳必須成為我的女人呢?」

  面對他的問題,皇甫念柔靜默了片刻,她的安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為以她的性子和對他的恨意,被他問到這麼羞辱的問題,就算不想盡辦法殺了他,至少也會想要賞他幾拳吧!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的瞧著他。

  就在他忍不住臆測她可能是沒聽到他的問題之際,一個輕淺的「好」字就竄入了他的耳中。

  「妳說什麼?」縱是有著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變的本事,在聽到這個好字時,他還是被嚇著了。

  「我說好。」

  怎麼可能?!

  是他聽錯了,還是她說錯了?

  她給的答案是他連作夢都不敢想的答案。

  「我可以成為你的女人,只要你保證不讓烽火蹂躪虖夏。」

  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求了,那些男女之間的愛恨情仇對她來說都不再重要。

  既然她能答應關雲揚返京之後要順著他們的安排嫁為人婦,那麼再答應慕天席的條件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42:57

【第七章】

  她竟然是認真的!

  本來慕天席以為皇甫念柔那時的回答不過是一時怒極才脫口而出的許諾,要不然也是開開玩笑罷了。

  可是不用多久的時間,他就發現她的認真。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房間到最後總會成為她的房間。

  每到夜幕低垂,她就會進房等他,似乎是鐵了心的要將他一時怒極所說的話徹底實行。

  「風雲,念柔呢?」

  「在將軍的房裡。」

  不應該因為這樣的回答而意外的,他早該知道念柔是一個多麼固執的姑娘。

  一旦她認真的想用她的身子來換取他保全虖夏的承諾,那麼她就會全力以赴,將姑娘家的羞恥全都拋諸腦後,一如她在宮中的作為一般。

  有時候,他真不知道該對她的堅持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是該哭?還是該笑?

  其實能這樣真真實實地擁有她幾乎是他一生的嚮往,可是不應該是用這樣的方式。

  他不想褻瀆她,她是他的珍寶,值得更好的對待。

  「將軍,你還不回房嗎?」

  「今晚我不回房,妳去我房裡照顧她吧!」他沈吟後道。

  無論如何,他都不要用這樣的方式擁有她。

  「唉……」聽到他的交代,風雲忍不住低歎了一聲。

  果真是如娘娘所料,他再次選擇了將自己的廂房留給娘娘。

  只不過,今天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了。

  慕天席腳跟兒一旋,便往原先給皇甫念柔居住的廂房走去。

  在三人先行前往虖夏的這一路上,為了逃避她的堅持,他總是將自己的廂房讓給他,然後自己去住本來該屬於她的,兩人就這麼閃閃躲躲的也過了好些日子,還好,只消再過幾日,他們就能到達邊界,否則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拿她的固執怎麼辦呢!

  長長地低歎了一口氣,他伸手推開房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一抹隱隱馨香竄進他的鼻端。

  兩道濃濃的劍眉微皺,一股不好的預感跟著浮現。

  這味道……不太對勁。

  啊,不好!

  為自己的大意低呼一聲,當他意識到這味道是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在聞過那香氣之後,他渾身氣血開始快速沸騰,光潔的額際也開始泛起豆大的汗珠。

  這樣的熱度,沸騰的脈動,讓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著了人家的道。

  而這個人家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固執到會讓人發瘋的皇甫念柔。

  顯然她算準了他今夜依然不會回房,所以守株待兔的待在自己的廂房之中,燃了以媚藥製成的香環,讓那香氣充斥盈繞在整個室內。

  「這俗話說的好,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在燭火驅去黑暗,重現光明的同時,皇甫念柔清脆的嗓音隨之響起。

  慕天席瞪了她一眼,想都沒想地就回身想要離開,可她像是洞悉了他的意圖,先一步的搶上前去擋住出口。

  「妳該死的究竟在做什麼?」

  惡狠狠地瞪著她,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竟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

  「妳該死的究竟在做什麼?」

  惡狠狠地瞪著她,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竟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

  「我說了,既然你開了條件,而我接受,那麼你就必須實現你的承諾。」

  「妳……該死的!」慕天席狠聲低咒,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努力地克制著體內因為那媚香而產生的慾望。

  「我只是做你要我做的事罷了。」

  淺淺的一笑,她並不認為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

  「妳快讓開,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沈聲低喝著,即使拚了命地勉力自持,但他很清楚知道那藥性已逐漸侵蝕著他的神智。

  他怕……他真的怕等會兒他若克制不住自己會傷了她。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皇甫念柔在聽了他的話之後,果真側身讓開了。

  踩著倉皇的步伐,他狼狽準備逃離這種既該死又誘人的場合。

  可就在他的腳剛要跨出門外之際,皇甫念柔的聲音再度響起。

  「據說吸入這媚香之後,若沒有解欲,那麼不消三個時辰就會七孔流血而亡。」

  聽了她的話,慕天席離去的心意並沒有動搖,他寧願七孔流血而亡,也不願意這樣侵犯她。

  他欠她的已經夠多了,他不能再這樣子傷她。

  帶著沈重的呼息,他毫無猶豫地打算繼續走,皇甫念柔也不阻止,只是駐足原地,淡淡地開口問道:「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這兒待了多久?」

  他怎麼會知道她在帳子裡待了多久?

  一開始,他還摸不清她話裡的意思,愣了一會,他忽地恍然大悟地轉過身來。

  「妳的意思是……」

  應該不是他心裡想的吧?她不會傻到讓自己陷入那種危險的境地吧!

  「我的意思是我吸進去的媚香比你還多,或者不用三個時辰,只要沒有交歡,我可能就會七孔流血而亡。」

  皇甫念柔神色鎮定得不像是在訴說著死亡,反而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似的。

  一聽到她的話,慕天席渾身上下都被怒氣所充塞。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子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如果他今晚沒有來這兒的話,那麼……他簡直不敢去想後果。

  他大踏步的朝她逼近,而她則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閃下避。

  才一靠近她,他便忍不住伸出手攫住她渾圓的雙肩,用力的搖晃著。

  「妳可不可以清醒點,不要那麼任性?」

  「我很清醒。」她沈穩的回話,一點也不被他的怒氣所影響。

  除了體內的血液帶著一股窒人的熱浪正竄流著之外,她很清醒。

  她早料到他會生氣,事實上他的怒氣還比她原本預期的來得少很多。

  「妳……」

  他還要說些什麼,但她選在這個時候心一橫,完全不想再給他「廢話」的機會。

  很多事,多說無益,該發生的它還是會發生。

  她閉上眼欺身上前,略失血色的紅唇主動貼上他那帶著一絲冰涼的薄唇。

  她大瞻的舉動讓慕天席渾身一震,他甚至必須咬牙,才能阻止自己回應她的吻。

  有些事,一旦發生了就挽回不了。

  她值得更好的回憶,而不是屈服在藥物之下。

  「你真的不要我嗎?我真的那麼不值得嗎?讓你厭惡到要在成親當天拋下我,讓我成為眾人的笑柄,父王眼中的恥辱。」

  見他對自己的舉動只是咬牙忍耐,完全無動於衷的沒有半絲回應,皇甫念柔輕聲地在他的耳際控訴著。

  她聲音中的怨懟彷彿真的很受傷。

  其實打從再見他開始,她就很想問他這句話了--當初他為什麼不要她?為什要這般的羞辱她?

  只是這些話她一直問不出口,因為那對她來說是一種示弱、一種哀求。

  可事到如今,她什麼都不在乎了,那些不必要的尊嚴和面子早在她決定「勾引」他時就全都拋諸在腦後。

  所以她大方的開口問了,然後這樣的問題換來的是慕天席的一記深呼吸。

  不要她……她在說什麼見鬼的話啊?

  難道她還看不出來,他必須花費多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不要在衝動之不傷害她嗎?

  「真的不要嗎?」

  白皙的雙手移向自己的衣襟上,微微顫抖的指尖毫不猶豫地一顆顆挑開了衣服上的盤扣。

  雪白的肌膚漸露,慕天席原本睜得老大的眸子倏地一瞇。

  她……真的有把聖人逼瘋的本事。

  他帶著沈沈喘息說道:「妳不要這樣!」伸手握住她靈巧的手指,阻止她這幾乎要他命的挑逗。

  「妳一定有解藥吧!快吃了它,我可以當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堅定地凝視著她,一隻手被制住的皇甫念柔改用另一隻自由的手繼續動作。

  「我一定要這麼做,若是你真的不願,大可就此離去,憑你的身手,要逃離其實不難的不是嗎?」

  當最後一顆盤扣被挑開,她胸前那艷紅的抹胸讓他眼底完全讓慾望侵佔。

  「你真的不要嗎?」

  這是最後的誘惑,她望著他的眸光中染上清淚。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足以逼瘋任何一個男人,當然包括深深愛著她的慕天席。

  終於,所有的自制力被沖毀,握著她的力道鬆了鬆,他改推為扯地將她給拉進了懷中。

  他收攏著雙手,像是恨不得把纖細的她給嵌入自己體內似的。

  「妳這個傻瓜,妳怎麼會以為我不想要呢?」

  那聲音中的寵溺是這般的顯而易見,他的舉動讓皇甫念柔原本高懸的一顆心終於放下。

  成功了,她知道。

  「你曾經易的放手,不是嗎?」幽幽地吐出這一句充滿怨懟的話後,她不再讓他多說任何一句,主動吻上他的唇。

  有些話,她不想再多說。

  在她決定這麼做的同時,她已拋卻了所有的愛恨嗔癡。

  是曾經愛過也罷,是繼續的糾纏也好,就當作此生最後的一個緣份吧!

  反正等到他們一回京,一切都不會再一樣了。

  她會有一個新的夫婿,而他也會有新的生活。

  在這最後一刻的自由中,她願意放縱自己,就當是成全了當年的那個缺憾吧!

  「妳……」真的很詫異於她的堅定,但慕天席終究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用激動又溫柔的舉動回應著她的主動。

  這兩個曾經可以彼此相屬卻錯過的男女,在這個晚上,一次次激情的擁吻,一

遍遍輕柔的撫觸,他們燃燒著彼此,也被彼此燃燒……

  ***

  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他知道自己欠她的更多了,雖然這件事完全不是他的本意,可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他不會推諉責任。

  既然欠了她,那麼該為她做的,他便死也會做到。

  給她一個真相,那是如今的當務之急。

  縱然再不捨,慕天席還是輕巧地抽離了彼此的纏繞,雙眸不捨地望著她,強迫雙手替自己換上一襲勁裝。

  「你要去哪裡?」正準備離開時,在那最後的一瞥中,皇甫念柔忽地驚醒了。

  透過迷濛的雙眼,她看著他,滿心不解。

  一股微微的不安和昨夜的記憶同時也在她的心底悄然發酵。

  昨夜,在他昂藏的身軀之下,他讓她從姑娘變成了女人,也讓那些她亟欲埋藏的過往鮮活了起來。

  還是恨嗎?答案當然不曾改變。

  可是在這抹恨意之中,彷彿又多了些連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的東西。

  「做我承諾妳的事,還我欠妳的。」

  慕天席的眸中有著柔情,但聲音卻很冷硬,事實上對她除了憐惜之外,他還有一股深深的氣怒。

  被他視為珍寶的她,怎麼可以這般不珍惜自己呢?

  即使對象是他,他一樣生氣。

  他要進入虖夏王宮嗎?

  這個猜測一起,什麼愛恨情仇全在轉瞬間從她心頭退去,她一古腦的從柔軟的床榻上躍起。

  「我也要去。」

  「不行。」他是要去弄清楚一些事情,又不是去玩,她跟來幹麼?

  「你該知道我的個性,一旦我下定決心,你是阻止不了的。」

  即便一絲不掛,身上僅僅圍著一條她剛剛順手扯來的被褥,然而她那昂然宣告的模樣,卻讓慕天席清楚的知道她的決心。

  他的確是已經見識過她那該死的,不要命似的堅持了。

  他完全不懷疑,如果他現在不理會她就轉身離去,她可能會做出什麼白癡的蠢事,就像昨夜一般。

  唉,罷了!

  誰教他就是拿她沒轍呢?

  「好,我帶妳去,但妳必須答應我,一切都要聽我的。」

  「我答應你。」現在就算要她答應去摘天上的月亮給他,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更何況只是要她聽他的。

  如此快速的承諾聽起來很沒有說服力,慕天席無奈地望了她一眼,可除了接受,好像也只能接受。

  他無言地望著她像個陀螺似的替自己張羅好一切,沒有出聲催促地等待著。

  反正現在在她面前,他說的一切都不作數,唯有她說了算,而這是他願意給她的嬌寵。

  這樣的嬌寵,只要他活著一天,就斷然不會改變。

  ***

  皇甫念柔以為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回到這裡,她以為故鄉的風景此生只能在午夜夢迴時才能得見。

  帶著激動的情緒,她撫觸著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一草一木,熱淚盈眶。

  而慕天席只是無聲地跟在她身邊,靜靜的守護著她。

  憑著記憶,兩人閃過守夜的衛兵,來到虖夏王的寢殿。

  望著那扇緊闔的門屝,她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步履一踏就要上前,可卻被冷不防地被拉住。

  她不解地望了他一眼,眸中有祈求也有怨怪,被握住的皓腕也跟著掙扎。

  「你……放手……」她皺起眉低聲命令。

  然而不論她如何掙扎,慕天席卻絲毫不肯放鬆,只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不讓她離開他的身側分毫。

  「噤聲。」

  總覺得此時此刻四周的平靜似乎帶著點詭譎的氣息,他彷彿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我要見父王!」

  心急如焚的皇甫念柔哪裡會想顧念什麼,她現在滿心只想見見她的爹親,確定他安全無恙。

  面對她的低聲抗議,他沒有心緒安撫,視線瞟向週遭,感覺隱隱約約問有人在注視他們。

  數萬大軍還在前來虖夏的途中,應該沒有人知道先行一步的他們的行蹤才對。

  這樣暗渡陳倉,是希望能夠對虖夏的現況明察暗訪一番。

  會不會是他想太多了?可不論怎麼樣還是小心為上。

  皺著眉頭的慕天席才這麼想著,手被他緊握在手中的皇甫念柔卻猛然擡起手,順帶也將他的手給拉高。

  就在他還沒弄清她要幹麼時,她出其不意地惡狠狠朝他手臂一咬,編貝般的白齒毫不留情的嵌進他的手臂之中。

  「妳……」被攻於不備,他還來不及做什麼反應,她趁著他稍稍鬆手的那一瞬間,一溜煙的脫離了他的掌握。

  「我要見父王!」

  只留下這麼一句,也顧不得他鐵青的臉色,她迫不及待地奔上前去。

  才一推開那扇緊閉的門扉,她就整個人愣住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該是這樣的啊!

  見她僵在原地,慕天席心中那抹不安愈來愈盛,他忙不叠地搶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將她護在身側。

  順著她那帶著驚懼的眸光瞧去時,他也跟著愣住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43:21

【第八章】

  是他!

  果然是他,和慕天席臆測的完全一樣。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那麼膽大妄為到這種無法無天的地步。

  如此的光明正大,可見他在這三年之中,已經掌握虖夏朝中絕大的勢力。

  「你們來得還真是巧啊!」

  像是絲毫不意外會看到慕天席和皇甫念柔的出現,望著他們的皇甫少剛臉上浮現出邪佞的一笑。

  「王兄,父王呢?」

  看著屋內滿佈的重兵,她猜也猜得到發生了什麼事。

  但她不懂,真的不懂。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就是沒想過眼前的這一種。

  因為真的沒有道理,王兄是天生的王者,他生來就是要繼承虖夏王朝的,如今他這麼做有任何義意嗎?

  「那個老不死的不正睡在床上嗎?」

  隨意的伸手一指,皇甫少剛的態度一丁點恭敬都沒有,反而還帶著一絲睥睨。

  「為什麼?」望著眼前判若兩人的兄長,她忍不住問道。

  她記憶中的大哥不是這樣的,他從來都是謙沖有禮的翩翩君子,她真的不懂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其實也沒有為什麼。」他聳了聳肩,對於妹妹一臉失望的質問,更是毫不在乎的模樣。

  「因為他竟然打算除掉我,所以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

  「王兄,你怎麼會這麼說呢?父王向來這麼疼你,也一心想要讓你接掌王位,他怎麼可能打算要除掉你呢?」

  他是腦袋有問題嗎?怎麼能說出那樣可笑的話來。

  皇甫念柔怎麼都不可能忘記,父王對王兄的期許有多深,他早就在盤算著要把虖夏國交給王兄,然後過著閒雲野鶴般的悠哉日子。

  「呵呵!」聞言,皇甫少剛只是冷然一笑,「父王的確曾經對我疼愛有加,期望很深,可是,那卻是在他還不知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之前。」

  「你說什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驚呼了一聲,一雙水眸漾滿震驚。

  王兄怎麼可能不是父王的親生兒子呢?這種荒謬的事情壓根就不可能發生的。

  「妳沒聽錯,我的確不是皇甫家的血脈。」

  曾經他也很希望這不是真的,但是偏偏事與願違。

  從他出生之後,他的生活、他所受的教育都是在為接掌虖夏國做準備,可誰知道,向來疼愛他的父王在得知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之後,態度大變。

  他甚至還準備讓念柔來接掌皇位,也選定了慕天席這個能力卓絕的男人來輔佐她。

  明明該屬於他的天下,卻要拱手讓人,這樣的打擊讓他怎麼接受?

  所以他決定先下手為強,當然他第一個要剷除的對象是慕天席,第二個對象就是皇甫念柔。

  「這是不可能的。」儘管皇甫少剛說得斬釘截鐵,可是皇甫念柔還是很難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她搖了搖頭,忍不住轉頭看嚮慕天席,只見他面無表情,似乎對於方才皇甫少剛所說的話沒有半絲的詫異。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妳盡可以不相信,反正事已至此,妳相不相信跟我已經無關。」

  深吸了一口氣,她勉力要自己下要慌亂。「就算你不是父王的親生兒子,可是他至少養你、育你,難道這些你都不在乎嗎?」

  「別跟我說什麼骨肉親情的大道理,在這世上唯一重要的就是權勢,妳還不懂嗎?」

  早被對權勢的索求渴望掩蓋了自己的良心,對於她那曉以大義的話,他壓根聽不下去。

  再說,早在三年前,他開始進行他的計劃時,所有的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王兄,你……」

  「不要這樣喊我!我不是妳的王兄。」冷冷的回絕了任何會教他軟弱的親情呼喚。

  現在的皇甫少剛只知道,一旦除去了眼前這兩個礙眼的人物,那麼虖夏國就將是他的囊中之物。

  「你……」瞧著他那利慾熏心的模樣,皇甫念柔心寒極了。

  原本還透著孺慕的眼神在轉瞬間變冷,她直勾勾地瞪著她,眸中含著深濃的控訴。

  「本來我還在懊惱派去中原的人這麼沒用,竟然殺不了妳,現在倒好,妳自個兒送上門來,倒也省得我煩心。」

  他話聲一落,立時手一擡,原本就嚴陣以待的衛兵們馬上將兩人團團包圍住。

  「原來那真的是你派去的人。」皇甫念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喊了十幾年王兄的人竟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心寒的望著眼前的刀光劍影,她卻沒有半絲害怕的感覺。

  突然間,她冰冷的手被納入一雙溫暖的大掌之中,她回頭,撞見慕天席眸光中對她的心疼。

  他無言地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給她力量。

  「那當然是我派去的人。」到了現時今日,勝券在握的皇甫少剛不覺得自己還需要費勁的隱瞞自己的作為。

  就算是他一時發發好心,讓她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也好,畢竟他們也曾經兄妹一場嘛,就讓她做個明白鬼吧!

  「這俗話說的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妳身後的那個男人就是我最好的借鏡。」

  這話似乎是在暗示什麼,聰慧的皇甫念柔立刻聽出這話的弦外之音,她忙不叠地追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告訴妳也沒關係,妳以為這個為愛癡狂的傻瓜真的會無緣無故的在成親之日搞失蹤嗎?」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既不為我所用,那麼我當然要毀了他。只可惜他福大命大,就算已經只剩半條命要去見閻王了,竟然還能九死一生地活了過來。」

  說到這裡,皇甫少剛還頗覺可惜的掃了慕天席一眼。

  如果當初他下手再精準一些,或許現在的阻礙就會少一些,但也沒關係,他很快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

  皇甫念柔整個人呆若木雞。

  這麼多年的恨原來起由於旁人對權勢的貪求之中,而慕天席不過只是一個無辜可憐的受害者。

  然而他卻什麼都不說,任由她這樣恨著他,不肯為自己辯駁半句。

  為什麼?

  緊抿的唇瓣勾勒起一抹寵溺的笑容,對於她的疑惑,慕天席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在事情還沒確定之前,我不願妳傷神。」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包含了無數的情意在其中,她深受震撼。

  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掌,這是三年來的第一次,她毫不掙扎的就像往常一樣的親近他。

  原來,他受的委屈遠比自己所受的要來得多,他甚至還要承受自己的怨恨。

  「你們的濃情蜜意可以留到閻王面前去表演,不要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那個老不死的剛剛已經嚥了氣,現在只等解決你們,我就可以稱霸一方了。」

  自覺大勢已定的皇甫少剛狂妄地說著,他早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們的到來,這次他不會再大意,就算他們插翅也難飛了。

  「你以為你會贏?」

  「我沒道理輸!」

  「是嗎?」雖說這場意外來得突然,但是慕天席也非省油的燈,若是全力一搏未必沒有勝算。

  再說,為了念柔,他拚死也得要殺出一條血路。

  「當然有把握,因為……」

  話都沒有說完,皇甫少剛突地揚手往牆上一按,慕天席心中才覺不妙,地上就出現了一個大洞。

  猝不及防的慕天席只來得及護住一樣往下墜去的皇甫念柔,用自己的身子做肉墊,只求不要傷到她一分一毫。

  「我當然勝券在握……因為我早知道你們要來,你說我還能不準備充份嗎?」

  用圍捕的方式,或許慕天席這只九命怪貓可能有逃脫的機會,可是他就不相信在這個銅牆鐵壁之中,他還能逃得了。

  呵呵!

  人究竟可以不吃不喝地撐上幾天,他一直很好奇,就拿他們來試試吧!

  在得意的狂妄笑聲之中,地上那大洞緩慢地自左右闔上。

  「念柔啊念柔,畢竟兄妹一場,別說我對妳不好,瞧,我還讓妳在臨死之前,死在心愛男人的懷裡,妳該知足了……」

  ***

  那狂妄的聲音在幽暗的洞中盤旋,久久沒有散去……

  「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皇甫念柔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原來以為該恨的人其實才是最無辜的人,她為他心疼,也為自己曾經對他有過的恨意心中有愧。

  「傻瓜!」一如往常般,慕天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然後將她拉至自己胸前,緊緊的抱著。

  「都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會三番兩次被王兄害。」

  燼管明知向來疼她、寵她的他不會介意,然而她真的很難釋懷,頻頻地向他道歉。

  「知道對不起我,那就罰妳一生一世的陪著我。」

  「我……」很想,真的很想!

  誤會終於冰釋,那些被深埋在心中對他的愛意,此刻猶如滔滔的江水將她完全的覆蓋。

  可是……她舉目四望,瞧著包圍他們的銅牆鐵壁,她知道這次王兄是鐵了心的要置她於死地。

  而且就算不說他們會不會死在這裡,只要一想起她對關雲揚的承諾,他們也不會有未來。

  以為她的不語是憂心兩人的生死,慕天席柔聲安慰,緊緊握著她的手,怎樣也下肯放鬆分毫。

  「以前,妳王兄也以為困住了我,可以置我於死地,但我還是逃了出去,所以這次他也絕對會很失望的。」

  如果皇甫少剛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毫無防備之心的慕天席,那他將會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因為上了一次當,卻還不能學上一次乖的話,那麼就算死在這裡,恐怕也怨不了別人。

  「告訴我,你那段日子經歷了些什麼?」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想出去,能與他在這裡相守,生同裘、死同穴,她便覺得滿足。

  畢竟若他們真的能活著出去,可卻又不能相守,那她寧願就這麼靜靜地待在他的懷中死去。

  「也沒什麼,只不過在成親的前一晚,著了妳王兄的道,被人下了毒,裝進了麻布袋裡……」

  慕天席說得輕描淡寫,她卻聽得驚心動魄,雙手緊緊的握住他的,怎麼都不敢想像,如果說不是老天垂憐,他或許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耳裡聽著他的驚險過往,她覺得自己過往恨得多麼可笑。

  她是那麼的愛他,只要他好好的活著,在不在她的身邊守護著她,似乎已經不再重要。

  似乎意識到她的驚懼,慕天席好笑的伸出一手來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小傻瓜,那些都過去了,妳瞧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嗯。」她點了點頭,又偎近他一些,聆聽著他的心跳,她有感而發地說:「只要好好活著就好。」

  「當然會好好的活著,我不會讓妳有事的。」這是一個承諾。

  因為他的輕忽大意,讓她受盡了委屈,他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了。

  對於他的承諾,她但笑不語,現在能這樣窩在他的懷中,對她來說就是絕對的幸福了。

  她不會、也不想再奢求太多。

  不再言語,她闔上了眼,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

  她的心底很清楚,不論後來是死亡或逃離,像這樣的時刻都不會再有,永遠也不會再有了……

  ***

  該說天不從人願嗎?

  她想死,老天卻偏生要讓她活著。

  再次睜眼,看著四周的光亮,皇甫念柔知道自己已逃離了危險的牢籠。

  可是她的心底卻沒有一絲開心和慶幸,反而覺得失落。

  活著,要面對的反而比較多吧!

  「妳醒了。」

  一記熟悉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舉目望去,見著了一身勁裝的風雲。

  雖然風雲給人的感覺還是那樣的俐落,但隱隱約約間,她察覺到風雲不太一樣了。

  「妳……」

  風雲端著仍冒著熱氣的湯藥,走近床畔,將藥碗遞給她。

  「把藥喝了吧!」

  無言的接過了藥,她卻不急著飲下,用疑惑的眸光注視著風雲。

  「妳是不是覺得我不一樣了?」

  「對。」她直覺點頭。

  自在的在床畔落坐,此時的風雲渾身上下毫無一絲下人的卑微。

  「其實,我是慕天席的小師妹。」

  「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皇甫念柔瞠目結舌的模樣活像是瞧見了什麼令人驚恐的妖魔鬼怪。

  她說的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她又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待在她身邊任她使喚這麼多年?

  「妳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會進宮,待在妳身邊吧?」

  「對。」她依稀曾聽慕天席說過,他有個師妹,出身富冑,既然如此,那她為何委屈自己進宮為婢呢?

  「我會進宮,是受了師兄的托付,他囑咐我若是有天他出了事,要我一定要照顧妳。」

  似乎總有不斷的驚奇呵!最近她聽到的事情總是完全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

  他……怎麼可以默默的承受那麼多?

  知道的愈多,她愈為他心疼,卻也無法為他多做些什麼。

  皇甫念柔靜默了,什麼話都沒說的只是靜靜地望著遠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蕭索的氣息。

  等待了一會兒,等不到她的任何回應,風雲也沒有多說什麼,靜靜的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她的手堪堪觸及門扉的那一刻,原本沈靜的人兒突然開了口--

  「是妳救了我們嗎?」

  除了她,皇甫念柔想不出他們是如何逃離那個銅牆鐵壁的陷阱。

  「是的。」久候不至他們回來,她就知道他們一定出了事,所以她不顧一切的去救人。

  但……她真正想救的是慕天席而不是她,皇甫念柔的小命只是她順便撿回來的,她並不需要她的感謝。

  「他呢?」

  「他帶著三千精兵摸進城裡去了。」

  「什麼?」

  僅僅只有三千?!

  難道他不知道若是王兄知道他們已經逃離,絕對會布下天羅地網來等他們嗎?

  而他竟然還傻傻的只帶三千精兵就去送死,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想到這裡,皇甫念柔哪裡還能靜靜地待著,她忙不叠地跳下床,直覺就往門口跑去。

  「別去連累他了。」望著她的舉動,風雲心知肚明的出聲一喊。

  「妳已經連累他很多了,若不是妳,他不用幾次瀕臨險境,更不用差點兒連小命都玩完了。」

  聽到這含著怨慧的話,皇甫念柔倏地回過頭來,雙眼帶著濃濃的審視意味。

  她在為他抱不平,雖然態度並不激動,可是意思很明顯。

  風雲是不是也喜歡慕天席?

  應該是吧!

  否則她怎會為了一個請托,就犧牲三年的光陰,待在任性的自己身邊。

  「妳……愛他?」

  「是的。」風雲也不打算隱瞞,很大方的承認了。

  她愛著師兄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她甚至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但自己望著他、追逐著他,可他卻總是望著她、追逐著她。

  「妳……」她的承認讓皇甫念柔啞口,她似乎沒有立場可以去理會風雲是不是愛著慕天席。

  因為她終將放開他的手,為了一個承諾,也為了他。

  「如果終究是要傷了他,那麼我希望妳離開,因為再多的糾纏也改變不了你們必須分離的事實。」風雲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意有所指的道。

  「妳知道?」

  「沒錯,我知道妳和關右相的協議。」如果不是知道她與關雲揚之間有協議在,或許她不會出手救她。

  多年的愛戀而不可得,對皇甫念柔這個情敵,她多少是有怨的。

  「那……」

  「現在誤會冰釋,妳當然可以選擇不履行妳和關右相之間的協議,但是一旦妳這麼做了,若是皇上下旨治妳欺君之罪,妳想師兄他會袖手旁觀嗎?」

  「他不會。」幾乎完全不用思考,皇甫念柔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他為妳做了那麼多了,難道,妳還要他繼續再為妳犧牲下去嗎?」風雲再問。

  多麼一針見血的問題呵!

  她的話筆直的射入了皇甫念柔的心房,也讓她的呼吸跟著一窒,無法多置一詞。

  「妳自己考慮吧!如果妳真的愛他,就做對他好的事情,我想妳也不願看到他那樣的將才,為了妳而隱姓埋名,徒然浪費自己的才能吧?」

  清淺地留下了這一段話,風雲逕自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陷入掙扎的皇甫念柔。

  是留?!

  其實風雲說的很對,他已經為自己犧牲那麼多了,她又怎忍心再拖累他呢?

  是走?!

  她知道自己應該選擇走,可是心頭卻是多麼的不捨……

  他對她的寵溺呵護歷歷在目,就連她還無知的恨著他時,他依然處處為她設想。

  可她呢?

  總是將他的善意扔到地上踐踏,這樣的她,還有資格再待在他身邊嗎?

  她留在他身邊,只不過是徒然增加他的負擔罷了。

  她瞧得出來,風雲真的很愛他,能夠擁有這樣的愛,就算沒有她,他應該也能幸福吧?

  應該吧……

  只要他可以過得好,其他的事她都可以不在乎。

  突然間一陣嘈雜聲響竄進她的耳中,打斷她的思緒,隱隱約約間,她聽到了屬於慕天席的勝利。

  看來,英雄就是英雄,縱然只有精兵三千,也足夠他做到他想做的事了。

  他替她完成了心願,虖夏這片故上,已沒有什麼再值得她牽掛的了吧!

  I逗樣很好……真的……很好……

  眼淚在心底那一聲聲的很好中不斷的滴落……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8 13:43:45

【第九章】

  那個該死的女人,一定要這般膽大妄為嗎?

  巧笑嫣然的說要設宴為他慶功,他傻兮兮地欣然赴約,喜滋滋地吃下她親手料理的好酒好菜。

  但慕天席真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膽敢再次向他下藥,而且還是下了極重的蒙汗藥,讓他足足昏睡三天三夜。

  大夫還說,幸好他練武,體質本佳,否則以那藥量,就算他昏睡個十天半個月也沒啥太稀奇的。

  她究竟在搞什麼鬼啊?

  在京城中策馬狂奔的慕天席口中唸唸有詞,現在的他,完全少了往日那種穩重沈著的姿態,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咦?等一下!

  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韁繩急拉,馬兒受到驚嚇,直立了起來,但他依然有本事直挺挺的端坐在馬背之上。

  街道兩旁的眾人紛紛對他的英姿發出了讚歎,可是此刻的他無心理會。

  他簡直不敢相信剛剛自己在無意間聽到了什麼。

  俐落地翻身躍下馬背,隨手捉來一個市井小民,他惡聲惡氣地問道:「你剛剛在說什麼?」

  他那宛若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那個百姓渾身打顫。

  「軍……爺,我……我……」面對一身戎裝的慕天席的逼問,他完全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嚇得直打哆嗦。

  「我問你剛剛在說些什麼?」

  心中的焦急全在他的臉上和動作上呈現,他儘管很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可是他怎麼也不願相信的想要再次求證。

  「我……我……」還是嚇得魂不附體,這人怯懦的模樣讓慕天席只能放棄對他的逼問。

  他改個方式伸手入懷,掏出一錠銀元寶,他對著聚集的百姓揚聲說道:「誰能告訴我你們剛剛在說些什麼,那就這錠銀寶就屬於誰。」

  事實證明,利誘果然比威脅來得有用得多。

  只見原本畏懼他的百姓們爭先恐後地對他說起了八卦。

  「咱們聽說皇上認了個後宮嬪妃為公主……」

  「聽說那個嬪妃是因為有功於虖夏戰事……」

  那個後宮嬪妃指的應該就是念柔吧!

  她果真是回宮去了,她這麼急著回宮,難道是為了去向皇上邀功,難道說她對那些富貴名利還是看不開嗎?

  百姓們接下來說的話,完全顛覆了慕天席剛剛的想法,也讓他感到氣怒與不可思議。

  「皇上還頒旨天下,擇日要為公主完婚。」

  「完婚?!」火氣快速的竄升,她怎麼還有膽子想要嫁給別人,她以為他會允許嗎?

  不會的,他絕對不會允許的,誰想要娶她為妻,就得先踩過他的屍體。

  「聽說還大設擂台,只要有本領,就算阿貓阿狗也可以去比試,只要贏了,不但可以抱得美人歸,成為當朝駙馬,還會被皇上封為武狀元,從此榮華利祿加身,魚躍龍門。」

  「是啊、是啊!那可真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慕天席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不發一語地翻身上馬。

  那個該死的狗皇帝和關雲揚究竟又在搞些什麼,當初他們之間就有協議,若他成功的解決了虖夏的問題,那麼皇上就要把念柔許配給他的。

  他現在成事了,他們竟又想翻盤,還想將念柔當成采頭,讓人你爭我奪。

  該死的!

  慕天席恨聲低咒,他要是眼睜睜地任由這種事發生,那麼他就真的該死了。

  策馬狂奔,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就算對手是當朝皇上和關雲揚,他也沒有一絲畏懼。

  念柔是屬於他的,這一輩子也只能屬於他。

  ***

  「你覺得他會來嗎?」

  「一定會。」

  「何以見得?」

  「因為他若不來,你就死定了。」

  「朕死定了……為什麼?」

  身著昂貴華服,氣勢不凡的兩個人,蹲在擂台旁竊竊私語著,那模樣活像是上不了檯面的小偷小賊。

  「因為他若不來,我真不知道你要怎麼收拾這場面。」

  關雲揚斜睨了龍騰雲一眼,一丁點兒也不同情他,甚至還有點兒幸災樂禍。

  「關我什麼事啊?」龍騰雲一聽他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立時不服氣的反駁。

  「怎麼會不關你的事,明明是你親口答應了慕天席,等他搞定了虖夏的紛亂之後,就要將皇甫念柔嫁給她為妻的。」

  「朕是這樣答應的沒錯,而且這樣的承諾還是沒有變過啊。」

  「既然沒變,你幹麼要設什麼擂台,等下他若沒出現,新駙馬就此產生,那皇甫念柔只有一個,又不能拆成兩半,你要怎麼分?」

  「我……」

  龍騰雲倒真的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一直覺得慕天席絕對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到來,所以他才敢這麼玩。

  可現在眼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忍不住開始憂慮起產生這種後果的可能性了。

  他擡手戳了戳身旁的關雲揚,問道:「那怎麼辦?」

  「你愛玩嘛,以為像慕天席那樣的性子能夠任你搓圓捏扁,現在出了岔子,我怎麼知道你要怎麼辦?」關雲揚沒好氣的說道,拒絕再為這個愛玩的皇帝收拾爛攤子。

  「關右相,你既然食君之祿,難道不該為朕分憂嗎?」龍騰雲端起了皇上的架子訓斥道。

  「我已經幫你解夠多的憂了,這事是你自個兒惹出來的,別推到我頭上。」

  「你……」龍騰雲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可也完全拿他沒轍。

  眼看擂台賽截止的時間愈來愈接近,他心裡愈來愈毛。

  忍不住,他閉上眼祈求著所有知曉的神明。

  說來,他會這麼做也是出自於好意嘛!

  要不是看在慕天席是個將才,他怕他一抱得美人歸就退隱山林,他犯得著這麼玩嗎?

  「噠噠噠……」

  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才念了一遍,他的耳邊就傳來了策馬狂奔的聲音。

  他忙不叠地睜開了眼,那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幾乎忍不住要喜極而泣。

  慕天席終於趕在最後一刻出現了!

  還好。

  他要是再不出現,只怕他就得跳上台去,阻止比賽繼續進行。

  到時,失了天子的威信事小,只怕中原會被慕天席那個「人才」給搞得天翻地覆。

  在幾個深吸呼之後,正想叫身旁的關雲揚去幫慕天席處理一下參賽資格,誰知道都還來不及開口,慕天席已直接從馬上縱身上了擂台。

  左拐手,右踢腿,慕天席俐落地擊退了好幾個「號稱」江湖高手的參賽者。

  「哇!」真是精采,龍騰雲發出了讚歎。

  「你還哇,你沒瞧見新科武狀元已經產生了,正氣呼呼地朝你走來嗎?」

  關雲揚很是「好心」地提醒著正看得入神的龍騰雲。

  「呃,什麼……」初時他還不能意會,等到他發現慕天席正帶著滔天的怒氣朝自己走來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你想反悔?」一把揪住了龍騰雲的衣襟,慕天席完全無視旁邊那些執起刀槍的禁衛軍,厲聲質問道。

  「沒……我沒有要反悔,念柔公主一定嫁給你……一定嫁給你……」

  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現在敢點一下頭,慕天席絕對會把他給拆吃入腹,所以他急急忙忙的保證著。

  其實,倒也不是真的怕慕天席會把他這個皇帝怎麼樣,只不過慕天席這種惡鬼般的模樣,是真的挺嚇人的。

  這用起深情來的男人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還是少惹為妙。

  「她人呢?」懶得和他們多廢話,慕天席迫不及待的想要瞧見她,順便好好地教訓教訓她。

  膽敢想嫁給別人,她等著看他怎麼懲罰她吧!

  「在泰和殿等著做新嫁娘呢!」龍騰雲本來就盤算好,一等比武結束就立刻舉行婚典,免得夜長夢多。

  「很好!」一手鬆開了龍騰雲的衣襟,慕天席迅疾縱身往泰和殿竄去。

  一切都準備周全了是吧?

  到時拜了堂,成了親,他倒要看看她還能逃到哪裡去?

  ***

  這可是她第三次穿嫁衣了呢!

  拜過了天地,拜過了未來的夫婿,皇甫念柔任由對方將自己牽回了新房端坐等待。

  妝點得細緻動人的臉龐上泛起了一抹苦笑。

  這一生,她穿過三次嫁衣,可總是嫁不成心愛之人。

  這……是上天的捉弄吧!

  也罷!

  若不是嫁給他,嫁給誰不都一樣嗎?

  她會細細地將過往的一切全都收藏在心底最深處。

  耳畔傳來門扉被推開的聲音,皇甫念柔纖細的身軀一震,打從心底竄升起一股想要逃離的衝動。

  她可以逃吧!

  只要不拖累他,逃走了,一切就沒事了吧?!

  他可以繼續當他的大將軍,而她會帶著對他的愛隱姓埋名一輩子……

  心底打定主意後,原本端坐得宛若木娃娃的她站起來,擡手掀起紅帕,連看也沒看一眼她的新夫婿,筆直地往門外走去。

  「妳要去哪?」

  「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我已經有心愛的人了,我……」皇甫念柔急急的說著,雖然明知道這樣的說法很突兀,可是她真的沒法帶著對慕天席的感情,將自己許給別的男人。

  「妳的意思是,妳不能嫁給我了?」她的話讓新郎原本陰暗的臉色褪去不少,眸中的寵溺也添了不少。

  「對,我不能!」

  「既然不能,為何穿嫁衣?」

  「我只是不想連累他,但我真的做不到,對不起……對不起……」

  悶著頭,她努力地想要逃離這片令人窒息的紅。

  可是不論她閃左閃右,那個身穿大紅蟒袍的新郎官就是有本事擋住她的去路。

  「你……讓開好嗎?」她急得哭了。

  「我不能讓,妳也不會希望我讓的。」顯然他的新嫁娘已經急得六神無主,完全沒有心思去注意他是誰。

  慕天席倒也不急著點醒,饒富興味地逗弄著他。

  「我就是要你讓,我真的不能嫁給你,你相信我……」她擡起了頭,努力地想要說服他,可是話到嘴邊,全都卡住了。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他,完全不敢讓自己移動一絲一毫,就怕她一動,他就會消失在她的眼前。

  「你怎麼來了?」她傻愣愣的問。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穿著大紅蟒袍?

  「不是我來,難不成妳希望妳的新郎官是其他人嗎?」

  見戴著沈重鳳冠的頭頓時搖得像波浪鼓似的,慕天席真怕她那細緻的頸項會被她給搖掉,連忙伸手定住她的頭,定定地瞅視著她。

  「該死的妳,怎麼可以就這樣跑掉,還想嫁給別人,難道妳真的希望我的手中多添幾條冤魂嗎?」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在罵人,可是語氣卻完全沒有半點威脅感,若說是溫柔的呢喃可能還差不多一點。

  「呃?」他這話什麼意思啊?

  為什麼他說的每個字她都懂,可是連起來她就完全聽不懂了?

  「任何人想要娶妳都得問問我手中的劍肯不肯。」看著她那一臉疑惑的模樣,他很是好心的給了她答案。

  然後趁她還來不及回神之際,他一把將她扯入了懷中,低頭惡狠狠地欺上她的紅唇,像是要將這幾日不見她的不安與思念都盡訴在這一吻之中。

  「下次妳要是再敢對我下藥,妳就……」

  他的威脅都還沒說完,皇甫念柔像是終於確定了他是真實存在的,雙手反手一環,將他的腰緊緊的圈住。

  「真的是你!我們真的拜了堂,從今而後,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她像個孩子似的,興奮得喃喃說著。

  瞧她那喜樂的模樣,慕天席的威脅是怎麼樣也說不出口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這一抱,便是一輩子了。

  除非他死了,否則別想再教他放手。

  正開心著可以抱得美人歸,突然,一個想法竄入了他的腦海。

  他,終於想通皇上為什麼要玩上這麼一手了。

  這兼具駙馬和武狀元身份的他,未來絕對會被操得很慘很慘!

  可是……望著懷中笑中帶淚的她,縱然心頭有著再多的不滿,也全都在轉瞬間煙消雲散。

  畢竟,為了她,讓他做什麼他也甘之如飴呵!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