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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33:28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6-6 09:07 編輯

作者:鄭媛
書名:十四格格

【內容簡介】
一個刁蠻格格不夠,洞房花燭夜害他「不能舉」,
皇太后沒事還打發他去找什麼五十多年前沒影的寶藏!
要不是聖旨不能違抗,什麼皇上的半子,他納真壓根不屑當!
逃婚?!當然不是!她十四格格是閒得悶,才會在新婚之夜外出蹓躂
誰知道蹓躂途中不小心賴上了一個酷男人,他長得好看是好看,可惜冷了點
她嫿婧就當是做好事,閒閒沒事跟去找寶藏,還常常製造點麻煩,娛人順道自娛嘛!
至於人家酷男心理是怎麼想的……嘿嘿,那可不干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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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33:46

【第一章】
  
  明月夜,涼風清,前廳賀客盈門,正辦著喜事的狀元府第後院,突然傳出一聲極度刺耳的尖叫。
  
  「呀——」
  
  前廳這會兒正熱鬧著,大夥兒忙著敬酒、道喜,當然沒人理會從後院傳出來的雞貓子喊叫聲。
  
  「格格……格格你怎麼啦?別嚇人啊!」宮女春兒睜大了眼,驚恐地望著她從小侍候到大的十四格格嫿婧。
  
  「你說轎子擡到哪兒了?我不是在十一哥府裡?」十四格格嫿婧扯掉蓋頭紅巾,露出一張慘白的芙蓉臉,水靈靈的眼珠子瞪得老大,質問站在喜床邊的春兒「是、是啊,奴婢也不知怎麼著,轎子自個兒就擡到狀元府了……」春兒越說越小聲,心虛地低垂著頭,連擡頭看她家主子一眼也不敢。
  
  「轎子自個兒會到狀元府?春兒,你昏頭了?」嫿婧瞇起眼,盯著春兒心虛的臉看。「上轎子前我怎麼交代你的?我不是讓你仔細留心看著的嗎?這回你害死我了!」
  
  「奴、奴婢是一路看著啊,可是、可是貝勒爺派人一路監視春兒,押在隊後,春兒就算想也沒法兒來通知您,轎子正一路擡往狀元府啊!」春兒委屈地嚷著。
  
  皇十四格格和和碩怡親王府的貞儀格格在同一天出閣,主要是因為皇上憂心國內的叛黨會趁著兩位格格大婚之際作亂,因此讓自己最寵愛的小十四跟著貞儀格格在和碩怡親王府同時同地出閣,以掩人耳目,等兩位格格分別安全地送入宮中和狀元府內,屆時再大肆慶祝。
  
  但是誰也不知道十四格格——嫿婧她心頭是怎麼想的。
  
  事實上,嫿婧她壓根兒不想嫁人,更何況是嫁給一個滿腦子之乎者也的蛀書蟲!一想起來就教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對她而言,以科舉出仕、在她皇阿瑪主持大殿上,一殿的文官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兒,就叫做——書,呆、子。
  
  為了不想白白「斷送」她青春美麗的幸福,因此她設計了一樁偷天換日之計,暗中對調自己和貞儀的轎子,只是沒想到她自鳴得意的小詭計被和碩怡親王府的宣瑾貝勒識破,暗中又把花轎對調了回來。
  
  嫿婧噘起小嘴,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明白自個兒換轎的詭計教宣瑾識破了!春兒哪裡是宣瑾哥哥的對手?既然是這樣,那也怪不得春兒了。
  
  瞧格格歪著頭,雪白面孔鑲了兩顆黑鑽一般明亮的眼珠子,忽然滴溜溜轉,春兒看見了,心口一跳,悄悄退了兩步。
  
  她從小就侍候嫿婧,雖然抓不準格格那滿腦子古怪念頭,可她知道,當格格眼珠子亂轉的時候,就肯定有人要倒大楣了!
  
  「其實呢——本格格我心地善良,原本不想教任何人難看的,可現在宣瑾哥哥設計我,那就別怪我讓這個皇阿瑪中意的額駙丟臉了。」沈思畢,嫿婧撇著朱紅色的小嘴,羊脂般瑩白玉潤的小手輕拍了兩下,一掃愁容,反倒對著春兒笑吟吟。
  
  春兒瞧著她家主子天真爛漫、童叟無欺的笑臉,渾身沒來由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格格,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啊?」春兒小心翼翼地問她的好格格主子。
  
  「喔,是這樣的啦,春兒,本格格為了讓你有將功贖罪的機會,就特別恩賜了你替本格格同額駙洞房吧!」嫿婧邊說著嚇破春兒膽子的話,同時若無其事地摘下鳳冠,順道動手脫起身上的金�雲霞鳳紋霞帔。
  
  「啥?」春兒倒抽口涼氣,就知道自個兒要倒大楣了「格、格格……你不是說笑的吧?」她實在被嚇得大舌頭了。
  
  早知道她不該問的、問了就當替死鬼了。她只是沒料到,格格會把腦筋動到她這個什麼也不是的丫頭身上。
  
  嫿婧對著春兒綻出美美的倩笑,手上的動作沒停,脫下了霞帔不夠,連香色袍、金鳳掛,同下款紅織裙也一併全脫了。
  
  「格格……您該不是、該不是當真的吧?」春兒哀嚎。
  
  「我說春兒丫頭,本格格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乖,快把這身衣服穿上吧!」
  
  嫿婧笑呵呵地,一股腦兒地把服冠全塞到春兒懷裡。
  
  春兒張大了嘴,傻愣愣地瞧著她家格格。
  
  「咦?還發什麼呆?快把你身上的旗袍、領巾和腳上磴的盆底鞋脫了給我啊!」
  
  「脫……」春兒嚥了口口水。「格格,您要我的衣服做啥?」
  
  「啐,什麼你的衣服!現下我是你、你是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啊!」嫿婧細細柔柔的聲音,繞口令似地一鼓作氣說完,還自個兒動手替呆住的春兒脫起衣服來。
  
  春兒可聽傻了,什麼我的你的……說得可真好聽啊!現下,她春兒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回她小命大概要休矣!
  
  「什麼?人當真丟了?」
  
  皇太后挑起了眉,似笑非笑地望著小李子公公。
  
  「是啊,虧太后想得周到,小吉子、小祥子這會兒早已經悄悄跟上格格了。」
  
  小李子公公回話。
  
  皇太后呵笑一聲。「我早知道這丫頭有鬼,她會這麼乖乖聽話嫁人?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表情得意。
  
  小李子公公低頭稱是,卻也掩著嘴偷笑。
  
  「老太后是如來佛,小格格怎麼翻得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小李子公公諂媚地逢迎他主子。
  
  老太后瞄了小李子一眼,佯嗔道:「掌嘴。」心下可一點兒也不見怪。
  
  「喳,小李子自個兒掌嘴。」小李子公公重重舉手,輕輕落下。
  
  「這事兒,皇帝知道了?」她老太太又問。
  
  「回太后,皇上是知道了。」
  
  「嗯,皇帝怎麼說?」
  
  「皇上連夜召額駙進宮,問明了始末,便令額駙即刻動身找回格格。」
  
  「呵!人要真丟了,憑那丫頭的鬼腦筋,她要不自個兒乖乖回宮,咱們就找得回來嗎~」太后嗤道。
  
  小李子噤聲,一句話也不敢回。
  
  他怕道了句「是」,便是罵格格「鬼腦筋」。又怕道了句「不是」,就是違逆主子!那可不是開玩笑,是要殺頭的哩!
  
  「小李子呀,你聽著!」
  
  「喳!」小李子上前跪安聽旨。
  
  「婧丫頭長得太俊,咱家是怕她在外頭吃虧。」老太后瞄了縮起脖子的小李子公公一眼,口氣像是順嘴提起兩句。
  
  「奴才知道、小吉子、小祥子也明白,奴才們以性命擔保,絕不讓格格少一根頭髮回來!」
  
  太后的口氣像順口說說,小李子可不敢不當一回事,十足戒慎恐懼地答話。
  
  老太后眉開眼笑,慈眉善目像個活菩薩。「那好,咱家的婧丫頭可不能吃了虧,否則——小李子呀,到時咱家可唯你是問唄!」
  
  「喳……」
  
  小李子公公出了一身冷汗,心口撲通、撲通跳個不休……「對啦!」
  
  老太后又想到什麼,冷不防唬了小李子公公一跳:「前些日我找出一張咱們入關前,太宗皇帝在關外埋下的大批寶藏圖。」說著,太后從身邊的寶盒中,取出一張熏得黧黑的羊皮卷子。「去,把這圖交給額駙。」
  
  「太后?」小李子公公著實摸不著頭緒。
  
  「讓他替咱大清朝找出失落的藏寶,立下一件蓋世的功勞。」老太后輕描淡寫地道。
  
  「喳……」
  
  「傳話給額駙,這圖中秘密,輕則是一筆國庫收入,重則牽連國家社稷,要他傾全力為之。
  
  「喳……」
  
  「去吧!」
  
  待小李子公公捧過羊皮卷退下,老太后菩薩似的臉上,現出了一抹詭譎的得意。
  
  「山巒靜秀,水木明瑟,想不到我大清山河是這麼美好!」
  
  脫困而出的嫿婧像是放飛的籠中鳥,深深吸嗅一口晚涼清新的冷空氣,順道伸個大懶腰」
  
  後頭少了一堆跟屁蟲黏著,感覺真是好太多了!
  
  「雖說當格格可以作威作福,可原來不當格格也可以這麼幸福。」輕聲嗤笑,體會自由自在的美好。
  
  所以說她喜歡出宮!只可惜每回出宮,後頭總要黏些甩不脫的跟屁蟲,這不能做、那不能去,那景況同現在這樣一個人作主是全然不同的。
  
  街上耍猴戲、走繩索、擊拳、打花鼓、演野台戲的……過去出宮時她已經看膩了。況且現下她是「逃犯」,得趁著她那無緣的夫君沒發現前,快速出城去。
  
  也或者,她那無緣的夫君現下已經醉得頭腦不清,正和替代她的春兒在洞房裡春宵一刻、愛惜千金……嫿婧掩著嘴笑,近來簡直再也沒有比這更稱心如意的事了。
  
  她原不想違逆親愛的皇阿瑪和皇奶奶,可惜他們硬是要她嫁給個啃書的書獃——老天,一個書獃子吶!
  
  光是想到兩人對看兩厭就夠悶死她的。
  
  順利走出狀元府,雖然換上了春兒的衣服,可仍然太醒目了。
  
  她不是頭一回出宮,自然知道身上要帶著銀子,路上她在湯羊鋪買了火腿燻肉,又在糖房買了蜜餞、乾果等等,活像要出外遊耍似地,最後才在成衣鋪買了兩套旗袍,袍子淡淡藕荷色,襯她雪白羊脂的肌膚、嬌憨甜美的容貌,一路上只有更醒目。
  
  「這樣不成,還得找條頭巾遮一遮!」
  
  在街上買了花巾包得整張臉密不通風,像個小村婦。
  
  布店裡攬鏡自照,自個兒都覺得好笑。「這樣的話,就連皇阿瑪當著面也認不出我來了。」
  
  得意之餘,大搖大擺地晃出城門,竟然也沒人攔住她。
  
  「看來皇阿瑪養了一堆飯桶,連本格格也認不得了!」出了城門,自言自語地嘀咕著,靈機一閃,掩著嘴竊笑。「那本格格就替皇阿瑪充當欽差,一方面瞭解民間疾苦,一方面探查貪官裨吏,回宮後再要皇阿瑪開除一干恭食俸祿的米蟲!」
  
  所以說洞房夜她出外「溜躂」是對的,嫁人有啥用處?不如她代皇阿瑪巡視天下來得要緊!
  
  天晚時,自她離城已約莫走了六里路,漸漸走進山腳下,附近沒有人家,前頭是一條腰帶似的小溪彎彎,溪畔一塊塊憐珣大石,表面平滑完整,剛巧夠一個人平躺在上頭。
  
  看來無法投宿了,只能在小溪邊睡下。雖然是個嬌格格,嫿婧倒也隨遇而安,不以為意,不計較露宿在荒郊野外。
  
  對嫿婧而言,要她嫁人才是一件教她痛苦萬分的事。
  
  就這樣接連著在鄉郊露宿了三夜,尚幸這時節是仲夏期,夜晚不致過分露涼,要不她大概會凍死在離城外十多里的山腳下了。
  
  就這樣往南方走,一連走了三日夜,走得她腳痛腿痠,連哀嚎都嫌無力,正想著老天大概要懲罰她「拋夫」的惡行,讓她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累死在荒郊野外時,前頭竟然出現了一座城鎮。
  
  「看來老天爺公公還是疼我的,祂老人家肯定是不捨得我死!想來那也是當然的,要是我死了,世上還哪裡去找像我這麼花容月貌的美人?」對著小溪流,嫿婧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
  
  老天爺有靈,要是聽到這麼不要臉的自誇之詞,大概要替她汗顏。
  
  「還得先找家客棧洗洗身子才成!」
  
  三天沒沾水的她,渾身髒兮兮的還發出一陣陣異味,外人看起來已經像是個小乞丐了。
  
  可她倒是不在乎的!像個小乞丐更好,不過在三天前她還是格格的時候,旁人總是人前人後的奉承她,想當個人人嫌棄的小乞兒,之於她而言,可是求之不得的角色,況且現下這副尊榮,也省得替自個兒惹麻煩!
  
  進了城,找了一家名叫「悅來」的客棧,才要踏進門,就被手上甩著布巾的店小二轟了出去。
  
  「去去去!咱們這兒開的是客棧不是救濟堂,要飯的別往咱們這兒進!」店小二仰著兩顆大鼻孔,睥睨著眼前渾身髒兮兮的小乞丐。
  
  「喂!誰是要飯的?瞎了你的狗眼,敢轟本格」本姑娘出去?」嫿婧瞪了眼,怒視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店小二也瞪大眼。他還是頭一回見識這麼凶的乞丐!
  
  「瞧你一身髒兮兮的!不是要飯的?是要飯的我就敢轟你,怎樣?」店小二擋在大門口,一臉凶相。
  
  「不怎麼樣!」嫿婧從懷裡掏出銀子,在店小二跟前兜了一圈,又揣回她自個兒懷裡。
  
  店小二兩顆眼珠子跟著白花花的銀子兜轉了一圈,見銀子又收進袋裡,他狠狠嚥了口口水。
  
  「要飯的?現下要飯的我有錢,有錢就是大爺!」嫿婧襯著見錢眼開的店小二,踐得二五八萬。
  
  這會兒就算店小二不情不願,也得低聲下氣地招呼:「咳,姑娘,裡邊兒請吧?」
  
  「要飯的我——可以進去了?」嫿婧指著自個兒髒兮兮的鼻頭,一眼高、一眼低睥睨著店小二。
  
  「當然,當然可以!」
  
  嫿婧滿意地點頭,小手一揮。「好狗不擋路。」
  
  店小二臉上一陣白、一陣青。
  
  嫿婧撇起嘴,大搖大擺地晃進客棧大門。
  
  選了一桌傍窗的位子,因為她身上的異味,週遭吃飯的客人閃的閃、拋白眼的拋白眼,沒一個臉色好看的!
  
  嫿婧反倒樂得自在,沒人在旁邊璣咕、閃得越遠越好,她可以清清閒閒地吃一頓飯。
  
  只有鄰桌一個臉上沒啥表情的酷男是個例外,自始至終無動於衷地照舊吃他的菜、喝他的酒,一副天塌下來也不干他事的酷樣!
  
  瞧這男人好看是好看,可惜就是臉上沒啥表情,喜怒不形於色,比起她那酷酷的皇阿瑪半點也不遜色。
  
  點的菜上桌了,肚子早餓得機哩咕嚕叫,迫不及待塞了滿嘴食物,邊偷偷襯著眼觀察人家酷男吃東西,心底好奇得很,無聊的幻想著酷男蹲便桶的德行……忍不贅璞哧」一聲笑出來,嘴裡還來不及嚼爛的飯菜,很不給面子地噴了對面滿桌!
  
  氣氛一時變得有點尷尬,酷男那雙筷子裡還挾著菜的手停在半空,挺直的背脊微微僵住,眼睛瞪著他來不及入口的菜,就是不肯往嫿婧這桌移。
  
  「呃,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賠你一桌菜好了!」人家沒找她麻煩,她自個兒先理虧了,吞吞吐吐地道。
  
  她可是從來不認錯的,更遑論賠罪了。
  
  「店小二,撒掉酒菜,重新換一桌來。」男人眉頭皺也不皺,面無表情地放下筷子,從頭到尾也沒正眼瞧過嫿婧。
  
  吐吐舌頭,想來打從出娘胎起,就沒人敢這麼漠視過她!
  
  雖說現下她活像個小乞丐,那勢利眼的店小二至少還會瞪她幾眼。她算是惹了他,他居然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他是修養太好還是人遲鈍了?她懷疑有人會麻木到這地步,連別人把唾沫噴到飯菜上,他可以連眼睛也不眨!
  
  「喂,小乞丐,你把人家客官的菜弄髒了,是不是該賠錢給人家?」
  
  酷男都不說話了,店小二卻莫名其妙地打抱不平,分明是想找她麻煩!
  
  「笑話,我剛才不是問過了,是他——」指著對桌的酷男,姿態倒像是存心挑釁。「是他——不要我賠的!」一面斜襯著眼睥睨找麻煩的店小二,小人得志地哼笑。
  
  把人家的沈默當成不計較,這種厚臉皮的行為是只有她嫿婧才幹得出的事。
  
  「客官哪有說不要你賠?」店小二拔高了聲,裝腔作勢,一副主持正義的架式。
  
  嫿婧索性大搖大擺地走到鄰桌,也不怕身上的異味嗆死人,笑吟吟地對住人家問:「喂,你要我賠錢就說一聲,不要我賠錢就喝你的酒吧!」
  
  男人一句話也不回她,只管吃店裡重新送上來的菜和剛燙好的酒,仍然沒正眼瞧她。
  
  「瞧!他都不說話了,你喳呼個什麼勁兒?」
  
  嫿婧得意洋洋地對著店小二說,順道拿起著桶裡的筷子,伸長手挾了一箸子的菜送進自個兒口裡。
  
  嘖嘖,她吃了他的菜,他居然還能視若無睹哩!
  
  店小二瞪大了眼,鄙視她這種無恥的行為。「小乞丐,人家客官不同你計較,你不要得寸進尺了!」
  
  嫿婧全身髒兮兮,店小二嘴裡罵著,也不敢當真伸手去轟她。
  
  「你知道什麼?喏,這個人——舉起箸子指著人家帥男。星燦的眸子掠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因為他自始至終無動於衷的表現,實在太讓她沒面子了。

  「你知道他為什麼不計較?」挑起一眉一眼斜睨著店小二,接著露出無邪的笑臉,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他是我的未婚夫!」
  
  語出驚人地宣佈,店小二兩眼差點沒瞪突出來,酷男也終於有了反應——他冷冷地撇過她一眼,冷凝的眸光簡直足以把人凍成千年寒冰。
  
  但就這冷得足以凍傷人的一眼竟然、竟然讓嫿婧全身發毛、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怪事!她長這麼大還沒被嚇過。心口撲通通地亂撞了幾下……真是好討厭的感覺啊!
  
  「這會兒你瞭了吧?我可是他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她嘴硬地同店小二胡扯下去,跟角餘光瞥到他正瞪著自個兒瞧,眼神仍然冷得可以把七月的沸水化成寒冰。
  
  一個要飯的膽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挑釁嗎?見小乞丐說得這麼篤定,店小二原本一千、一百個不信,也開始懷疑起來。
  
  「客、客官?這……」
  
  店小二吞吞吐吐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男子已經從懷裡掏出錢拋在飯桌上,然後一聲不吭起身走人。
  
  「喂喂,我那一桌呢?你也得替我付帳啊!」
  
  嫿婧在他走出客棧前快手快腳地抓著人家衣服,打定主意賴定了他!
  
  男子波瀾不驚的俊臉終於有了表情,他淡淡皺起眉頭,瞪著被嫿婧死拽住的衣袖。
  
  然後,他照例冷冷撇過她一眼,二話不說丟下銀子,等她放手。
  
  「我可不放,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你的!」她拽著人家衣袖,用力搖頭,以表決心。
  
  是啊!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肯替她付銀子的傢夥,怎麼能隨便放手?
  
  男人瞇起眼,平靜無波的臉開始醞釀一股怒氣。
  
  「放手!」他沈聲低喝,聲音抑揚頓挫地,煞是好聽!
  
  嫿婧再一次使勁甩頭,索性攔腰抱住了人家——男人起先是一愣,像是料想不到世間竟然有這麼寡廉鮮恥的女子,居然主動抱住男人!
  
  然後回過神來,如燙手山芋般甩開她的手,二話不說地掉頭離去。
  
  「喂喂,你等等我啊!」嫿婧從快步走到小跑步、快快跑,非常吃力地勉強跟在他後頭。
  
  「你這麼跟著我到底有什麼居心?」
  
  男人忽然停下質問,嫿婧一時煞不住車,竟然一鼻子撞到他硬邦邦的胸前。
  
  「唉喲!」
  
  揉著自個兒的鼻子慘叫,疼得她眼睛鼻子全皺在一塊兒了。「突然停下來也不先打聲招呼,你想謀殺天下第一大美人嗎?」她咕咕噥噥地嘰咕,只顧著揉自個兒的鼻子。
  
  「別跟著我!」男子不耐煩地出言警告,不屑再同她牽扯下去。
  
  誰知道,丟下話後才剛要轉身,衣袖又給人扯住了——「喂喂,你自個兒走了,丟下我一人怎麼辦?」口氣十足像她是他的責任一般。
  
  他瞪大眼,匪夷所思地盯住自個兒被拽牢的衣袖,眼光慢慢往上移,終於瞪住個兒只夠得及胸口的小矮子。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我髒、嫌我臭?那簡單啊,你帶我到客店投宿,等我洗淨了身子,你肯定就不會討厭我了。」嫿婧心無城府地接著往下說。
  
  男人兩眼瞪得更大,確定生平沒見過這麼不知羞恥的女人!
  
  瞇起眼,壓抑著怒氣和嫌惡,他沈聲低喝:「快放手,你自己找地方住去!」
  
  許是個為了生活不得不賤賣身體的丐妓,往她手裡塞了一錠銀子,他花錢消災,當是可憐她!
  
  「你不一塊兒去嗎?」死揪著人家的衣袖,錢是不客氣地收了下,可卻沒放手的打算。「好好好,偷偷告訴你好了,我可是一個大美人喔!」挺神秘地蹭到人家胸口,踞著腳尖、仰著頭才構著人家的脖子,小小聲地悄悄說:「想想看,如果讓一個大美人跟著,保證你會很有面子的喲!」拍拍人家帥男的胸口,因為沒有預期中柔軟,順道好奇地搓掐了兩把……男人倒抽一口氣,然後仰起頭吐氣,似乎在壓抑著瀕臨發作的怒氣。「拿了錢就快走!」甩開那雙白白淨淨的毛手,終於暴躁地吼出來。
  
  「不行、不行,你請我吃飯,對我好,就是我的恩人!」嫿婧自有一套邏輯。
  
  她認定自個兒是格格的時候,別人就算再怎麼巴結逢迎她都是假的。現下她是個小乞丐,他肯對她好,這才是真的。
  
  「不必!」
  
  帥男的忍耐顯然已經到了極限,粗魯地想拉回自己被霸佔多時的衣袖,小乞丐竟然當是好玩地跟他——拔河?
  
  「放手!」惱怒地呼喝,拳頭掐得死緊,手上已經青筋畢露。
  
  「不可以放手的,我這個人最不喜歡欠人了,何況是一飯之恩?」
  
  一個人要是死皮賴臉起來,自然有很多藉口。不同只在,自個兒覺不覺得,這種藉口簡直厚臉皮到可恥的程度。
  
  「你到底想怎麼樣?像是再也受不了,終於被逼談判。
  
  再也沒見過天底下有這麼不要臉的女子!
  
  天知道!他為什麼要跟一個自個兒賴上來的小乞丐談條件?
  
  嫿婧眼珠子一轉,對住人家吃吃笑。「沒怎樣啊!有欠有還,我跟著你,什麼時候有錢,就什麼時候還錢!」
  
  男人僵住,全身忽然沒來由地冒出一陣雞皮疙瘩。
  
  死皮賴臉的小乞丐要跟著他?
  
  「我說最後一次——放手!」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吐出口。
  
  嫿婧眨巴著晶亮亮的大眼望著人家,忽然明白自個兒好像把他給惹惱了?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突然沒來由地想問他名字!
  
  真是奇怪啊奇怪,這個男人不是不理人就是生氣,好像天生討厭她耶!怎麼會這樣呢?這世上應該只有一個人跟她天生犯沖礙……男人愣了一下,瞇起眼,一聲不吭。
  
  「不告訴我,我就不放手,而且會一直跟著你喔!」可愛的笑臉,天真無邪的口氣……根本是小妖女的威脅!
  
  「說了你就放手?」男人口氣僵硬地間。
  
  嫿婧眨眨眼,可愛地衝著人家微微笑。
  
  「先放開!」
  
  人家可學聰明了,這回裝可愛也不能矇混過關了!
  
  「不行哪不行,我說過你不說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小女子一諾千金啊!」可疑地同他繞起口令。
  
  男人半晌不吭聲,似乎在估量小矮人兒話中的可信度。嫌惡地望了一眼自個兒被揪得死緊的袖子,皺起眉頭,終於被逼得開口回答」
  
  「納真。」
  
  「啊?」
  
  一時沒聽清楚,懷疑自個兒是因為日有所思以致產生幻聽,疑惑地皺起眉頭,她湊近他跟前,瞪大了眼睛。
  
  「我的名字,納真!」
  
  仰著上身避開她湊過來時偎在自己身上的柔軟,不自覺皺起眉頭,下意識重複一遍,以期甩脫這個棘手的大麻煩。
  
  「納、真?」嫿婧眼睛瞪得老大,看怪物似地直盯著人家瞧。
  
  「你說你叫——納真?」
  
  男人皺起眉頭,把她的反應當成是有意攪和不清的警兆,耐心用盡同時,扯回被霸佔多時的衣袖子,像避開瘟疫似地,掉頭揚長而去。
  
  「他說他叫……納真?」
  
  人都走遠了,嫿婧還愣在原地喃喃自語。
  
  納真?可能嗎?
  
  老天爺公公……不是跟她開玩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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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34:39

【第二章】
  
  世上可能有同名同姓的人,但這個人絕對不會是納真.若蘭。
  
  當晚嫿婧找了家客店投宿,徹底清洗乾淨後換回女裝,晚間到一樓食堂吃飯,企圖想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想當然是皇阿瑪讓他出京找我的。」這是她想來想去最後得出的結論。
  
  出了許久的神,忽然意識到自個兒坐了好久卻沒人上前招呼她點菜,疑惑地左右張望一番,發現店小二站得遠遠的,好似看怪物一樣瞪著她瞧,店裡的客人竟然也全都如此。
  
  舉起羊脂白的柔美玉手揮了揮,店小二立刻三魂失七魄地「飄」了過來。
  
  「姑、姑娘……您有事吩咐小的做?」店小二死盯著嫿婧的臉,傻傻地癡笑,只差沒流口水。
  
  嫿婧睜大眼,吃吃笑出來。
  
  肯定是因為自己長得太美的緣故正因為她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店小二沒見過像她這麼美的美人是當然的,難怪傻里傻氣的!
  
  「我只是要點菜而已。」她大人不記小人過,施恩似的口氣。
  
  在宮裡總是最美的妃子最受奉承,因為貌美的女子最可能得到皇阿瑪的寵愛。
  
  現下她才知道人最現實,總是以貌取人,宮裡、宮外全都一個樣!
  
  不過,當然也有例外的,她生平僅見唯一的例外,就是美若天仙的蘭娘娘。
  
  好吧,她是可以委屈一點,但也只能排名在蘭娘娘之後。如果要她嫿婧自認為天下第二大美人,那第一大美人的寶座也只能讓給蘭娘娘!
  
  可也許是紅顏薄命,如果她像蘭娘娘那麼美,肯定同她一般不幸……還好她也不是當真的天下第一大美人。不過當然啦,她還是天下第二大美人就是!
  
  點過菜,等著飯菜送上來的當兒,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樓梯上走下來。
  
  再次看到她無緣的夫君,趕緊摀住口,免得自個兒大驚小怪地叫出聲。
  
  「額駙,請到府上酒敘,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一個大官打扮、長得肥頭大耳的中年人拱手恭敬地道。
  
  額駙?
  
  他果然是她那無緣的夫君!對話就在她桌子邊的樓梯口,嫿婧伸長了耳朵偷聽,一邊在心底嘀嘀咕咕。
  
  「承蒙總督大人盛意,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克打擾。」納真托辭回絕,他向來不喜歡官場應酬。
  
  「額駙新婚燕爾,皇上突然派您出京,想必有要事托辦?」牛百寧湊上前,涎著臉打探消息。
  
  「當然是為了找我啦,蠢官!」嫿婧撇撇嘴,心底嘰嘰咕咕。
  
  不再是小乞丐打扮,她無緣的夫君好像認不出她來了。
  
  納真沈下臉。「皇上是交代了納真辦事,可不適宜張揚。」話中含藏驚告。
  
  牛百寧乾笑一聲。「額駙,不是我說,大家都是當官的,你年紀輕,大概不甚懂得規矩。」
  
  「在下倒願聞其詳!」納真冷冷地道。
  
  牛百寧挑起一眉一眼,嘿嘿陰笑。「無怪乎額駙不清楚,在朝的是不如咱們外放的明白!」
  
  牛百寧原想激他,誰知納真面無表情地等著他說下去,壓根兒不為所動。
  
  自討了個沒趣,牛百寧悻悻然地往下道:「咱們別說誰的官大,在朝的同咱們外放的通點消息,往後有了事兒,大家有個交情,也好幫手!」暗裡把話講明了。
  
  「不說京裡的消息不是衝著總督來,就當是,就算納真預先知會一聲,總督大人就擔當得起?」冷冷地撂下話,軟硬兼施。
  
  牛百寧兩隻肥耳一紅,神情總算有些恐慌。
  
  「啊,我明白、我明白,額駙說得是!」
  
  他多次暗示都不買帳,知道是個不怕事的狠角色,生怕自個兒的好奇會給納真在皇上面前參一本,牛百寧肥大的身軀奇跡似地立刻彈開三尺遠,有關他前程大事,他反應出奇的快。
  
  兩人的對話嫿婧聽得一清二楚,一邊聽還一邊小動作不斷,例如輕哼兩聲,拍拍小手啦,待看到這個肥總督同他身材不相稱的快動作,那副滑稽的模樣,她更是掩起嘴咭咭笑起來。
  
  嫿婧毫不掩飾的笑聲當然傳到牛百寧耳裡,他睜大了一雙原本就不小的牛眼瞪向這裡。
  
  「小女娃兒,你笑啥笑?」牛百寧皺起眉頭。
  
  大官在此,眾人就算不迴避也懂得肅靜,一個小女娃兒也膽敢這麼放肆!
  
  「我笑啥?」嫿婧指著自個兒鼻頭,無邪的笑臉上,兩顆活靈活現的眼珠子滴溜轉。
  
  「喂,納真,你見過一顆球自個兒會走路的嗎?」綻開天真又無邪的笑臉,壞壞地拖他下水。
  
  納真倏地瞇起眼,因為太驚訝以致無言。
  
  聽到小女娃直呼納真的名諱,牛百寧反倒疑惑起來。
  
  「認不出我來了?」衝著人家笑密眼,心想她美美的可愛笑容可是不隨便施捨給臭男人的喲!因為是她無緣的夫君,所以才破例的哩!
  
  「喂喂,納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偌,那顆會說話的球——」高高舉起教男人垂涎的粉白柔美指著牛百寧,是存心挑釁來的。「還會走路呢!」
  
  客棧裡忽然一片不尋常的靜肅……小丫頭惹的人是當地的地頭蛇、蟹行官,所謂蟹行官者,橫行霸道的垃圾官是也!
  
  眾人替小丫頭捏了一把冷汗,料想不到她竟然還沒事一般指著牛百寧咭咭笑,樂的跟什麼似的。
  
  牛百寧當然氣紅了一顆豬頭。不管是多可愛、多漂亮的女娃,這時候在他眼中看來,只想除之而後快。
  
  「你找死!」
  
  牛百寧一掌正要劈下來,納真已經擋祝
  
  牛百寧心頭一驚。他武職出身,軍人出仕,未出任直隸總督前,曾是軍中前鋒副將,自負武功、內力皆不凡,想不到納真能擋住他這一掌,出手遠比他快出少頃!
  
  傳言這位額駙文武全才,當初皇上之所以招為額駙,將最寵愛的十四格格指婚給納真,即是看中他的才情,看來果真不假。
  
  「呼,好險、好險,差一點兒小乞丐就要變成肉餅包了。」
  
  嫿婧早在納真出手擋住牛百寧同時,就已經拔腿溜到納真身後去,仗著人家寬厚的背當靠山,作威作福起來。
  
  「喂喂,納真,他覬覦本姑娘的美色,誘姦不成便想滅口!你快點替本姑娘討回公道,打得他抱豬頭鼠竄!」
  
  看清了納真的武功在牛百寧之上,足以保護自己,仗著她無緣的夫君之勢。她向來有怨必報,絕不容人欺負自己,逮到機會還不興風作浪一番而後快?
  
  在指控了牛百寧莫須有的罪名後,一邊還不怕死地咭咭嘲笑。
  
  牛百寧一雙牛眼瞪得好大——從沒人敢這麼玩弄他,何況是個小女娃,在眾目睽睽下敢教他難看?
  
  但見納真竟然護著她,他暗疑在心,縱然有千軍萬馬的怒氣,這時候也只得忍著,不敢發作。
  
  納真明明知道她在無中生有,其至是故意生事,他除卻皺眉外,竟然被迫要替她解危?
  
  拉出躲在自個兒身後作威作福的小妖女,皺著眉頭質問:「我不是說了,別跟著我!」
  
  他當然認出了她!
  
  縱然眼前女子有麓世的美貌,同那天糾纏自己的小乞丐何止判若兩人,可唯恐天下不亂、嗜愛惹是生非、扭曲事實的性子——種種劣行,他縱然想忘也很難忘記!
  
  「咦?我當然得跟著你了,哥哥。」這會兒她無緣的夫君粉墨登場,又成了她相依為命的兄長。「咱們倆自小無父無母、相依為命,我不跟著你,要教我一個人上哪兒去?
  
  眨巴著大眼,看著陰沈不定的牛百寧一眼,期待納真聰明的配合自己。
  
  納真瞇起眼,忽然把她拉近身側——「你到底有何居心?」壓低聲地質問。
  
  「唉呀呀!」拍拍人家硬硬的胸膛,雖然上次已經知道跟自個兒的不一樣了,總覺得還是不太習慣地又順手掐了兩把。
  
  納真抓住她的毛手,一張俊臉已經要風雲變色。
  
  「呵呵,咱們是兄妹,互相照應是應該嘛?你該不會想賴帳吧?」
  
  左手被抓便換右手,同樣在人家硬邦邦的胸膛上拍撫了兩下才算滿足……仔細想一想嘛,好像是自個兒覬覦他的男色才對耶?
  
  牛百寧觀察兩人可疑的形跡,瞇起眼。
  
  「額駙,這位小姑娘是——」
  
  「喂,我說那麼大聲你都沒聽見嗎?我說我是納真的妹妹,納真當然就是我的哥哥嘍!」
  
  知道他不愛說話嘛!她就自作主張替她無緣的夫君做了解釋。
  
  「兄妹?下官倒不知,額駙幾時多個妹妹來著?」牛百寧瞪著大小眼,毫不掩藏疑惑的口氣。
  
  這新貴額駙,該不是仗著出京之便,欺瞞著格格、皇上,把暗通的小嬌娘給帶出京作伴快活了?
  
  「她……確實是家妹不錯!」陷緊手中掌握的皓腕,納真不自在地僵著俊臉。
  
  不明白為什麼非得承認不可,直覺是被設計陷害的。
  
  「聽見沒?你還有什麼疑問嗎?」嫿婧得意洋洋地拍著她「哥哥」的胸,好似這個硬邦邦的位子是她嫿婧專用的一般自在。
  
  納真變臉地拉下她的毛毛手,緊緊捏在手中,不許她再造次。
  
  「不敢、不敢。」牛百寧明裡笑著拱手,低頭即刻臭著一張臉。明顯的表裡不一。
  
  「喂喂,牛頭頭,你剛才說要請我和我哥哥到你府上去玩,是真的嗎?」
  
  叫豬頭不雅,有辱她格格的高貴氣質,要是叫球嘛,她無緣的夫君肯定不同意!那乾脆退而求其次叫牛頭頭吧!
  
  納真皺眉頭。
  
  「不可無禮!」縱然十萬分不情願,卻被逼得不得不管起她!
  
  現下……她好像真的成了他的責任了。
  
  「不打緊、不打緊,令妹天真活潑、十分可愛,嘿嘿!」牛百寧恨恨地皮笑肉不笑。
  
  「那是說,叫你牛頭頭也沒關係了?」嫿婧可愛地笑開臉,分明是得寸進尺。
  
  牛百寧嘴裡一邊說著沒關係,一雙拳頭可在袖子裡陷得死緊。
  
  「喂喂,牛頭頭,你剛才說要請咱們到你府上玩的!」
  
  她可不理會剛才對牛百寧不敬,正常人都會懷恨在心的道理,這會兒竟然又想到牛百寧府上去玩耍。
  
  以為她當真不知道牛百寧恨死她了嗎?
  
  其實,是她生平最最討厭陽奉陰違、表裡不一的小人。
  
  想她無緣的夫君肯定是奉了皇阿瑪之令出京找她,可瞧他此番一路往北上行去,好似有其他目的。
  
  這一北去是牛百寧的屬地,再往北地幅員廣大,周邊總督往昔與牛百寧同在兵部司職,大多是牛百寧的關係。
  
  瞧牛百寧先前的囂張跋扈樣,和其後的陽奉陰違樣,其為人肯定非善類!
  
  唉,人家說能者多勞,看來聰明的她,得替她皇阿瑪探探這個牛百寧為官的虛實,二來她無緣的夫君不領情在先,之後她又冒犯了姓牛的,他必懷恨在心!如果當真住進他牛府裡,想必他有所忌憚,反倒不敢對她和她無緣的夫君不利。
  
  她是不容人欺負他的!雖然他是她無緣的夫君。
  
  「倘若額駙肯賞光的話。」牛百寧心不甘情不願地說著反話。
  
  「牛大人毋需費事,納真說過還有要事在身——」
  
  「好阿好啊,那就這麼決定了!牛大人一番好意,咱們萬萬不可違拗,哥哥,你說是不?以手肘戳戳旁邊她專用的硬胸,強迫人家配合她的玩興。
  
  頻頻被一個小女子輕薄,納真冷峻的俊臉早已經僵得不能再僵!
  
  「是是是,小姐說得是!請!」
  
  好歹是個額駙的親妹,他牛百寧在朝為官多年,再不情不願也不會同一個在皇上跟前當紅的新貴撕破臉。
  
  牛百寧皮笑肉不笑地應和,嫿婧隨即拉了納真,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頭,牛百寧活像是迎了兩尊大菩薩進家門。
  
  牛百寧不過是個小小總督,牛總督府的排場,卻闊綽得驚人。
  
  單單是站在門口迎送的婢僕就有數十餘人,比她當格格的還要氣派!可想而知,這個牛百寧要不是撈了不少民脂民膏,就是勾結不肖奸商、徇私枉法的貪贓汙吏!
  
  「爹,您回來啦?見著了那個京城裡來的額駒了嗎?」
  
  一把嬌嫩的聲音從兩行迎接的人陣裡冒出來,一身漢族打扮,頭上梳著高髻的綠衣女子施施然朝著牛百寧而來,嗲柔地矯問。
  
  故做媚態的女子,一上來似乎就企圖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嫿婧只看了一眼,就煽著袖子在一旁納涼。
  
  啐,她不抹胭脂都比她濃妝艷抹美上一百倍!
  
  但凡對己身容貌自傲的女人,往往對其他貌美的女子十分敏感,牛婛雲一眼就看到站在她爹身邊那個漂亮得教人嫉妒的美人,那張甜蜜雪白、完美無瑕的娃娃臉……簡直漂亮得讓人嫉恨!
  
  在三尺遠處停下腳步,刻意和嫿婧保持距離。
  
  感受到被敵視的強烈恨意,嫿婧美美的眼眸瞟向才剛跑過來的牛婛雲,對著那充滿殺意的目光,嘴角漾開一朵美美的、嬌嬌甜甜的笑花。
  
  「喂,牛頭頭,這是你們家的婢女嗎?」指著人家大小姐,甜甜地笑間。
  
  不用大腦想也明白,花枝招展、穿金戴銀,會是個婢女嗎?何況她還叫了牛百寧一聲「爹」!
  
  「你是什麼人?這麼放肆!」牛婛雲瞪大了眼,嬌聲怒斥。
  
  敢說她是婢女?她這模樣像嗎?簡直不想活了!
  
  「婛兒,她是——」
  
  牛百寧正要開口,嫿婧已經搶先一步。
  
  「我是我哥哥的妹妹啊!」拉著身邊不動如山的酷酷夫君,挑釁地問:「牛頭頭,怎麼你們家的婢女都是這麼不懂規矩的嗎?」
  
  「咳!」幾回交鋒,牛百寧已經知道嫿婧是刻意讓他難堪!他老奸巨滑,故意裝著聽不明白地道:「呃,是老夫教女無方,這是小女婛霎……」
  
  「爹,她是什麼人?膽敢這麼放肆?」牛婛雲指著嫿婧,只等地爹說這女子什麼也不是,便一巴掌刮過去。
  
  「婛兒,不得放肆!」牛百寧反喝住她。
  
  「爹!」牛婛雲氣悶地跺腳。
  
  最疼她的爹,竟然為了一個該死的臭女人罵了她!
  
  「這位是額駙的……妹妹。」牛百寧有所保留地道。
  
  牛婛雲這才把眼光放在納真身上,這一看,她的臉即刻就紅了。
  
  連忙別開了眼,只敢羞澀地拿眼角襯著納真。
  
  「唉喲!」嫿婧忽然叫了一聲,然後順勢偎倒在她夫君懷裡。
  
  「怎麼了?」
  
  這種直接黏過去的倒法,納真要想不扶住她也難。
  
  「人家頭好痛、肚子也好痛……」拚命擠出一滴眼淚,可憐兮兮地皺著眉頭,順手攀住她夫君的頸子,一顆小頭已經黏上人家的肩膊。
  
  「這,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瞧瞧?」牛百寧間。他也不明白好好的,怎麼這小妖女說病就病?
  
  「不要、不要,讓我看大夫我寧願去死!」緊緊攀著納真的頸子,是真的發抖——她自小最怕看大夫了!
  
  感到懷中人兒不尋常的顫抖,他明快地道:「好,不看大夫!」一把抱起她,微微皺起眉頭,訝異她的太過輕盈。「牛大人,她——舍妹需要一處睡房靜養。」
  
  「是是。牛大!」牛百寧即刻喚來總管。「快點領額駙到上房!」吩咐下去。
  
  「是。」
  
  納真抱著嫿婧跟在牛府總管之後離開。
  
  「爹,他們當真是兄妹嗎?」牛婛雲懷疑的眼神,目送兩人遠去。
  
  牛百寧撇起嘴陰笑。「兄妹?婛兒,前年你生病時,鋒兒可曾這麼情意綢繆的待你?」
  
  牛媳雲皺起眉。「他是我哥哥,他要抱著我,那多噁心?」她和牛耿鋒向來不和!
  
  「這不就是了?」
  
  「爹,你是說……可是他不是有格格了?」
  
  「有了格格又如何?這人在京外,誰能管得著要怎麼著?」牛百寧無恥地接著往下道:「不過,咱們怎麼想不重要,主要是能教這額駙開心!要知道,現下他可是皇上跟前紅人。」
  
  「皇上很喜歡他嗎?」牛婛雲裝著不經意地問。
  
  「此人文武全才,皇上要不欣賞他,就不會把最寵愛的十四格格指給他了。」
  
  牛百寧道。
  
  牛婛雲望著納真去的方向,聽著她爹口裡道出納真的優秀,一顆芳心忡忡地亂跳著;可轉念一想起那個不要臉,又膽敢冒犯她的賤女子,便不自覺地產生恨意!
  
  「現在沒人,可以不必裝了。」
  
  等牛大一走,納真對著還緊緊攀住自己的纏人精皺眉頭。
  
  「咦?你知道我沒事兒?」睜開緊閉的眼,好奇地問他。
  
  「至少現在是沒事了!」扒開一路上緊緊黏吸住自己的兩支章魚手,他淡淡地道。
  
  「可你一點兒也不緊張我嗎?我病了呢!」
  
  「你是裝病!」他不介意提醒她。
  
  「呃……也對啦!」不好意思地承認,語氣可沒多少慚愧之意。
  
  「為什麼跟著我?」好不容易等地自動從自己身上「下來」,他開門見山地問。讓兩人有機會獨處,便是為了問這個。
  
  見他盯著自己看,她眨眨眼,笑瞇瞇地、可愛地問人家:「怎麼樣?告訴過你我是個大美人,沒矇你吧?」
  
  雖然她的確是個大美人,可一般人聽了這種話難保不吐飯的,他卻沒啥表情地聽著她挺不要臉地自吹自擂,還能不為所動地再問一遍——「為什麼跟著我?」沒讓她模糊重點。
  
  「沒看見那個牛婛雲覬覦你嗎?都說了你是我未婚夫啊,怎麼能看著你淪入淫婦的魔掌呢?」她似是而非地回答他。一方面貶低膽敢覬覦她夫君的女子。
  
  牛婛雲的反應,就像宮裡那些見了她皇阿瑪的宮女,只差沒當著面流口水,豈能瞞過她睿智的眼睛。
  
  納真懷疑地瞇起眼望她,這個女子不但貌美驚人,見了牛府有意震懾人的排場,竟然視為平常……他忽然想起一種可能!
  
  「你似乎找錯人了?」矜淡地出口,為了試探她的話。
  
  「是嗎?」懷疑地睜大眼左瞧右看,同他打啞謎。
  
  「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總之,明天一早我會離開牛府,你最好別再跟著我!
  
  」他撂下話,欲離開房間。
  
  「你不管我了?」她照例拉住他的衣袖,沒讓他走成。
  
  「我為什麼該管你?」納真皺起眉頭,瞥一眼又被霸佔住的衣袖,向來冷靜不起波瀾的心緒,這兩天來總是無緣無故被挑得煩心起來。
  
  「我為了你得罪牛頭頭,你要是不保護我,他見你不在我身邊,肯定會挾怨報復的。」順著衣袖子像支小猴兒一路往上攀,直到攀住人家強壯的上臂,才把身體黏上去依附著。
  
  她的話不無道理。無論她是為了他得罪牛百寧,還是為了好玩。得罪了牛百寧確實是真。
  
  但是,到底他為什麼非管她不可?
  
  右手自肩膊以下被黏住甩不脫,她像攀著樹枝一樣,又像一支小猴兒依戀母猴。
  
  「你瞧牛頭頭是個清官嗎?」她歪著一顆小頭,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頭撞在人家胸上,接著就「自然而然」地黏住了。
  
  他沒吭聲,等地把話說下去。
  
  「他叫你額駙,又說是皇上派你出京的。那就是說,皇上喜歡你、器重你!」
  
  在他懷中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安心地把小頭鑽到他的肩頸間取暖。「既然皇上待你好,那麼,你是不是有義務替你的皇上查明,這個牛百寧為官清廉與否,是不?」
  
  他暗下眼,已經甩不脫的麻煩,只能任由她掛在胸前。「你,明白『額駒』這兩字的意思?」
  
  「不明白!」輕快乾脆地回答,仰起臉,對住他瞇瞇笑。「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不過,咱們騙了牛頭頭,說你是我哥哥!」
  
  他盯住她,半晌才淡淡地間:「你叫什麼名字?」
  
  晶亮的明眸轉了幾轉,燦爛地笑著回答:「我打小在佛寺長大,沒名沒姓,大家都叫我寺兒!」
  
  是啊!她從小在感業寺裡閒逛長大,四處煩人家師父和帶髮修行的蘭娘娘,她是沒扯謊。
  
  納真挑起眉。「寺兒?」
  
  「你叫我嗎?未來的夫君?」笑瞇瞇地空出一支手指著自個兒鼻頭,然後得寸進尺地攀到人家頸子上,對住人家瞇瞇笑。
  
  「不管你想玩什麼遊戲,我會查明你的身份。」沒扒開兩支糾纏上來的章魚手,只是定定地看她,眼底盡納純美剔透的容顏。
  
  「好啊!」沒什麼憂患意識地隨口回答,孩子心性地胡鬧,真的當是小時候玩家家酒。
  
  別看她外表純真,在十四格格身邊伺候的人都明白,她向來精明到骨子裡,是精靈的、聰慧的,教人拿她沒轍的小害人精轉世。
  
  只有對納真,不明白為什麼,她覺得可以不必防著她無緣的夫君。
  
  「很晚了,你歇息吧!」
  
  欲拉開她的手,沒料到小丫頭眨巴著眼睛間:「未來的夫君,你不同我一塊兒睡嗎?」一邊理所當然地問著,柔軟的身體已經黏上去偎在他胸前。
  
  「不能。」沙嘎地撂下話,果斷地扒開兩支章魚手後離開嫿婧的房間。
  
  納真離開後,嫿婧跳下床,推開窗子,兩手撐著雙頰望著窗外那一輪淡淡的皓月發呆。
  
  不知道皇阿瑪現在怎麼了?皇奶奶會不會因為她失蹤而急慌了?春兒呢?她會不會被皇阿瑪給剝皮了……還有,看來她無緣的夫君好像並不急著找她?
  
  也許他同她一樣,是被她專制的皇阿瑪逼迫,不得不娶她的吧?所以他沒那麼想要她,所以他才不急著找她?
  
  「唉!」
  
  好複雜!想得她聰明的腦袋都快糊塗了。打個呵欠,揉揉眼睛回到炕上翻開被子睡了。
  
  反正嘛……她無緣的夫君不急著找她,她找到他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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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35:00

【第三章】
  
  納真確實不想娶十四格格嫿婧。
  
  若不是聖旨不能違抗,他不會娶一個嬌生慣養的格格為妻、束縛自己,也就不會發生新娘在新婚夜逃跑的荒唐事,更不會有後來皇太后之托,要他找什麼五十多年前莫須有的寶藏。
  
  一切,好像在他跟那個格格有「瓜葛」後完全失了控!
  
  現下,他的生活又因為那個莫名其妙黏上自己的小丫頭變得混亂。
  
  一切是怎麼開始的?他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又一個不可思議的麻煩黏上自己……「納真公子。」暫且擺脫小丫頭的糾纏,他清早難得的清靜,結束在一聲嗲柔的呼喚裡。
  
  納真轉過身,看到牛婛雲嬌俏的粉臉上含著羞澀的微笑,慢慢地朝他走來。
  
  「牛小姐,有事?」矜淡地問。
  
  「我……」面對著納真,能直接和他說話,牛婛雲羞赫地紅了臉龐。「我一大早起來熬了點稀飯,是特地為你熬煮的……」
  
  她傾慕的眼光投注在納真身上,熱切而且多情。
  
  「牛小姐太客氣了。」他淡淡地道,並無多想。
  
  「我是心甘情願的!」她忙道,走近了一步,仰著臉、羞澀地輕聲說:「納真公子,您才剛新婚就必須離開格格,替皇上辦事,心底肯定割捨不下吧?」她試探地問,話中別有深意。
  
  「為皇上辦事是應該的。」他仍然簡短地一句答覆,語調沒有波瀾。
  
  「難怪皇上欣賞您。」牛婛雲掩著唇輕笑。「納真公子,我把稀飯端到您房裡好嗎?」
  
  「哪裡有好吃的嗎?我正好肚子餓了!」
  
  嫿婧突然冒出來,出乎牛婛雲意料之外,她神情一滯,臉色不自覺有點難看。
  
  「不過,聽說你爹已經在飯廳擺了大魚大肉,你卻只有稀飯,也太小器了吧?
  
  」牛婛雲還沒開口,嫿婧又接著往下說。
  
  「那是我的心意!稀飯是我為了納真公子親手熬煮的!」牛婛雲皺起眉頭,在納真面前,她壓抑自己的火氣,保持風度不跟一個賤丫頭計較。
  
  「咦?怪了,一個黃花大閨女,沒事兒你對額駙這麼好幹麼?」指著納真,故做狐疑地睜大眼瞪住牛婛雲。
  
  牛婛雲一時說不出話,只能氣得暗暗咬牙。
  
  「餓了?」似乎完全不干他的事,納真低下頭,輕聲問早已自動黏上身的她。
  
  「嗯,好餓、好餓,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咱們去吃大魚大肉吧!」笑嘻嘻地對著她無緣的夫君,兩支手早就攀到他衣袖上。
  
  沒多說什麼,同牛婛雲禮貌性地微微點頭後,便「攜帶」掛在身上的小東西走人。
  
  被冷落的牛婛雲愣在原地,忿忿地瞪著兩個人走遠的背影。
  
  「未來的夫君,你瞧,我身上這玩意見好看嗎?」半路上,嫿婧指著自個兒別在衣襟上的流蘇帶子,紅色的長穗子在她衣襟上甩動,很是美麗可愛。
  
  「這個——怎麼會在你身上?」看到那串紅色流蘇,他的表情愕然。
  
  那是他的東西!卻因為流蘇別在她胸前,他不能伸手去拿。
  
  「昨晚我在房間地上撿到的!」她回答得自然,兩支小手輪流撫著紅色的流蘇穗玩弄著。
  
  肯定是昨晚抱她回房時,被小丫頭扯掉的。他想著,該如何要回重要的東西?
  
  「那是,我昨晚掉的,如果你把它還給我——」
  
  「這是我的!」用力壓在胸口,像是防他搶了去。「這上面又沒為你的名字,誰撿到便是誰的!」
  
  說完,她的大眼一轉,看牢了他。「不過、如果你這麼喜歡它,那我可以偶爾借你摸摸它!」說得像施捨一般,那東西分明是人家的。
  
  其實她知道這是他的流蘇穗子!
  
  她耍賴的理由只有一樁——她想要一樣他身上的東西。
  
  納真仰著頭,吐出一口氣。
  
  開口前,他早知道東西已經要不回了。
  
  「算了,就當是你的吧!」一笑置之,他不再多言。
  
  向來就不重視身外之物,雖然這件東西之於他有特殊意義……但她既然喜歡,想必會珍惜,索性就送給她吧!
  
  東西要到了,心裡的疑惑卻還沒澄清,嫿婧仰起頭,大大的眼直盯入他的眸底,試圖想看出什麼秘密,活像是抓姦情的妻子。
  
  「這分明是女人的東西,你怎麼說是你的?」她狐疑地問他。粉嫩的眉心微微皺起,很想聽到滿意的解釋。
  
  「上面也沒標明性別,你怎麼肯定是女人的東西?」反將了小丫頭一軍,淡淡瞥她一眼。
  
  嫿婧瞇起眼,兩支章魚手同時纏上他的頸子。
  
  「男人才不會做這種東西,這只有女人的巧手才做得成!」鼓起兩腮,假裝她很生氣的辯論。
  
  他不該這麼置身事外的!雖然她不是真的很生氣,雖然她覺得皇阿瑪指婚指得莫名其妙,就算他原已有喜歡的人也情有可原,但她可是捉到了他犯有姦情的可疑證據,就算他還不是不喜歡她,至少也該給她點面子,稍微緊張一下下吧?
  
  「那麼,你會做這種東西嗎?」他低聲問,因為她氣鼓鼓的臉頰幾乎就貼在他眼前。
  
  轉動著眼珠子,鬼靈精怪的十四格格居然臉紅了!
  
  「我——我正在學著做!」分明就是不會。
  
  「可見女人也不一定會做這種東西。所以,你的推論不正確,別再胡思亂想。」他例開嘴。
  
  他居然笑了!
  
  頭一回看他不再皺著眉頭,他笑起來的模樣竟然是這樣教人心動……嫿婧看傻了眼,不再記得必須質問他流蘇穗子的來源。
  
  納真看了她的傻模樣一眼,知道小丫頭的魂魄短時間不會神遊歸來。
  
  縱然如此,他的手臂上還是掛著負擔,主人雖然在神遊太虛中,卻奇跡地一點都沒有鬆手的跡象,他繼續往前走,已經能把這老是自動黏上來的重量視為平常。
  
  等嫿婧回過神後,因為懷疑沒有得到令人滿意的解答,一路上,她照例倣傚一支小猴兒攀著他,只是攀附得更緊,因為有了一些些不放心和一點點討厭的不確定他的手臂好像成了一支小猴子玩耍的樹幹,明知道周不開,只能任由她攀附著。
  
  「昨夜睡得還好?」圭在路上,他忽然問她。
  
  「很好啊!」順著衣袖,踮著腳尖努力攀到他肩頭再到胸前,直到能仰視他的眼睛為止,她兩眼閃閃發亮,快樂地告訴他:「如果你擔心我睡,得不好,今晚可以同我一塊兒睡啊!」
  
  無邪的笑臉,當真是天真地發出邀請?
  
  納真瞥了一眼發亮的小臉蛋,靜靜地看了她半晌,嘎啞問:「你好像總是無憂無慮。」這話並非疑問,而是肯定。
  
  「為什麼我該有憂有慮?」她歪著小頭,仍然快樂地問他。
  
  這話問得真好,剛巧一言擊中他心坎!
  
  「個人活在這世上,很少有不憂慮的時刻。」深思地盯住她燦亮的雙眸,他平靜地道。
  
  他是失勢的貴族後裔,從小被教導堅強,絕不能脆弱,甚或表現出情緒……因為要一肩挑起家族復興的重擔。這是他出仕求取功名唯一的原因。
  
  「難怪你總是皺著眉頭。」
  
  空出一手撫摸他蹙起的眉心,左搓右揉,仍然不甚滿意。
  
  冰冰涼涼的撫觸停留在他額上,奇跡地,他沒有立刻拉開她的小手,居然任由她放肆了一陣。
  
  片刻後,他拉下她的小手,捏在手中。只因為她的觸摸已經擴大到他整個臉的範圍,從無邪的安撫動作轉成沒有節制的摸摸加捏捏……「你有很多事憂慮嗎?未來的夫君?」她笑嘻嘻地望著人家。因為被制止,只好轉移陣地,好玩地玩起他粗糙的大手。
  
  「沒有。」抽出被扒開研究、五根指頭險些身首異位的手掌,邁開大步走在前頭,突然又拒她於千里之外。
  
  嫿婧眨眨眼,正想追上去,後面一個聲音喚住她——「姑娘。」
  
  她轉過身,看到一個長相不差的男子——當然,比起她無緣的夫君是差遠了點!最討厭的是,他兩支眼睛直盯著自己瞧。
  
  「姑娘。」男子走上前,俊臉上掛了一抹邪氣十足的笑容,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嫿婧,微微欠身行了一禮。「敢問姑娘芳名?」
  
  上下打量了來人一陣,確定沒見過他。「你誰啊?」睜著圓圓的亮晶晶大眼,懶得廢話,便不客氣地直問。
  
  「在下牛耿鋒。」
  
  「牛耿鋒?牛頭頭是你什麼人?」
  
  「牛頭頭?」
  
  「就是牛百寧啊!」玩著別在衣襟上的流蘇穗子,微微傾著小臉,漫不經心地回答他。
  
  牛耿鋒看直了眼。他越瞧她就越不能自已,她那副甜美可愛模樣,猛地挑起他心中一股佔有的慾念!
  
  「那是家父。」
  
  嫿婧對牛百寧並無多少尊重,牛耿鋒卻不覺得她無禮,反倒覺得她天真爛漫得可愛。
  
  當然、有一大部分因素是因為她的美貌。
  
  他見過太多美麗的女人,包括風月場中的花魁,但像她這樣清純可愛,如盛開的鮮花一般迷人的女子,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嫿婧的美麗比起他所見過最美的女子,還要勝過百十倍!
  
  他想要這個美人!他是直隸總督牛百寧的兒子,除非是皇帝後宮裡的美人,天下沒有女人是他牛耿鋒要不到的!
  
  「原來你是牛頭頭的兒子。」已經忘了他叫什麼來著,再也想不起來,乾脆叫他:「喂,牛頭頭的兒子,我現在很忙,你快讓開!」揮揮手像撥害蟲一樣,她忙著要去追她無緣的夫君。
  
  「姑娛,你的芳名是——」
  
  「芳名?」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我的『芳名』關你什麼事?」回答得挺不客氣,擺明了讓他難堪。
  
  對於一個陌生的「臭男人」,她唯一的反應只有漠視,如果來人不識相,她就會像打蒼蠅一樣把對方當成礙眼的蟲子,毫不猶豫痛快地一掌打死而後已。對她而言,一支騷擾女性的害蟲是不需要同情的。
  
  只有她無緣的夫君是例外,莫名其妙地,她挺喜歡跟他「相親相愛」。所以說,是她自個兒去「騷擾」人家的。
  
  「姑娘住在府中?」牛耿鋒乾笑一聲,換個方式問。
  
  想不到這個人的臉皮不是普通的厚,不理他還不成哩!仔細想一想,自己還住在他的地盤上,就委屈些對他客氣一點好了。
  
  於是漫不經心地點頭算是回答,然後故態復萌,不客氣地呼喝人家:「喔喉,你到底讓不讓關啊?」
  
  猶豫了一下,牛耿鋒總算返到一旁。
  
  嫿婧瞧都不瞧一眼就越過他,小跑步找她無緣的夫君去了。牛耿鋒只能望著她走遠的背影出神。
  
  「少爺?」牛大上前來才喚醒他。
  
  「牛大,那個小姑娘是誰?」牛耿鋒問。
  
  「喔,那是額駙的親妹,昨日同老爺一塊兒回府裡的。」牛大回道。
  
  「額駙?」
  
  「是啊,就是近日與十四格格成親的納真額駙。」
  
  「原來是納真.若蘭!」瞇起眼,牛耿鋒似是在盤算什麼。
  
  「他們打算在府裡停留多久?」又問。
  
  「這小的也不明白。」牛大答。
  
  「好了,你下去吧。」牛耿鋒揮揮手。
  
  「少爺,老爺要小的請您到前廳去。」牛大道。原來他是傳話來的。
  
  「爹讓我去見納真?」
  
  「應該是吧!」
  
  「嗯;我知道了。」
  
  牛大把話帶到便退下。牛耿鋒沈吟了一會兒,整了整衣著,便往前廳走去。
  
  在大廳,牛百寧一早就等著納真光臨。
  
  他這個直隸總督到底不是做假的,已經打聽出皇上在納真新婚當夜召額駙進宮的事,兼且第二日納真動身離京前,太后底下的小李子公公也曾秘密會見納真!
  
  由此看來,納真出京必定有十萬火急之要事!
  
  「額駙這趟出京欲往北去?」用過早膳,牛百寧試探性地間。
  
  「正是,攪擾一日,今日要告辭。」正要提出辭意,牛百寧提出這一問,剛好成全。
  
  無論小丫頭有多少要他留下的藉口,他只想盡早完事,早日尋回十四格格以及完成皇太后的托付,如果可能——他的人生有另一種打算。
  
  牛百寧微微驚訝,挑起了眉。「我以為能多留額駙數日……」
  
  「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淡淡回絕,沒有興致去揣測牛百寧留他的理由。
  
  爾虞我詐向來不是他的本色,面對這種人或不得已處身這種境況,他只會想到決絕離去、置身事外。
  
  不知為何……他直覺得如果是小丫頭,她天生能應付這樣的人事!她的清純天真,其實是一種偽裝的保護色。
  
  「這個……」
  
  牛百寧正絞盡腦汁地留他,因為據另一個可靠的秘密來源得知,小李子公公見納真跟相傳中的女真人寶藏有關——這批失落的寶藏是流傳著的、公開的秘密!
  
  有關這批藏寶,據傳說女真人入關前,在太宗皇帝手上曾親自下令埋了一批寶藏在關外,而這批寶貝埋的是韃子入關前擁有的半數以上的黃金,流傳到現今,翔實地點已不可得知,僅靠一張語焉不詳的地圖記載著藏寶的所在,依宮裡傳出來的消息……現下這張地圖就在皇太后手上!
  
  至於當時太宗皇帝何以要埋下這批數目驚人的藏寶,有一說是留做退路,怕要是入主關內不成事,將來有再起的本錢。
  
  另己。說別指出。這批寶藏當年在運往藏寶途中。已被太宗皇帝所信任的運寶人設計盜下,之後其人被同黨所誅,同黨又遭滅口,輾轉五十餘年,故而藏寶翔實地點已不可考,成了一批皇家失落的黃金!
  
  詳情究竟如何,至今已無人知曉,只知道這個藏寶的故事自女真人入關後就一直流傳著,不知有多少人覬覦這批未知的寶藏。當然,也包括他直隸總督牛百寧在內。
  
  他想留下納真,當然是有私心的。
  
  納真如今是皇上的半子、天子跟前炙手可熱的紅人,皇太后是有可能命他前往尋找這批失落的珍寶。
  
  「額駙,若您要北上辦事,我可命人一路跟隨,協助額駙——」
  
  「心領了。」他拱手,沒聽完牛百寧的話,當面拒絕。
  
  牛百寧是官場上打滾過來的,臉色變也未變,反倒笑著道:「額駙這一路北上要進入內蒙,路上諸多不便。您也不必同我客氣,就讓鋒兒同您們上路,這北去的路頭他熟門,會有用得著的地方!」
  
  納真還未來得及回答,牛耿鋒剛好走進大廳。「爹!」
  
  「鋒兒!你來得正好,爹同你介紹,這位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納真額駙。」牛百寧一句馬屁拍得不夠,更加慎重地介紹:「皇上是當今聖主,不世出的明君,皇上會把最寵愛、黃金珠玉一般的十四格格指給額駙,可想而知,額駙的才華蓋世、冠絕天下,文韜武略樣樣拔尖!這才能得到當今皇上、當今聖主的賞識!」簡直是極盡褒獎之能事,字字句句不但捧著納真,更是連當今皇上也捧得屁滾尿流而後已。
  
  「幸會!在下牛耿鋒,有緣得見額駙,當真是三生有幸!」同是父子,拍馬屁的功夫自然不相上下,說到「三生有幸」,更有青出於藍、後生可畏的嫌疑。
  
  「幸會!」納真拱手回禮,對牛百寧一番溢美之詞,沒有多說什麼。
  
  「額駙這一路要北上內蒙,鋒兒你就跟著一道前去,從旁善盡協助之職。」牛百寧自做主張地道。
  
  「牛頭頭,你說咱們要北上嗎?」嫿婧從門外蹦跳進來,在門外已經聽到牛百寧說納真要北上。
  
  她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找納真,鎖定目標後立刻毫不猶豫地撲向他!
  
  「納真,牛頭頭說咱們要北上是嗎?」笑吟吟她仰著小臉問她無緣的夫君,兩支猴兒手已經自動捲上去。
  
  牛耿鋒兩眼銳利地瞇起,眼鋒冷冷地劃過嫿婧挽著納真的手臂。
  
  雖然牛大說這小姑娘是納真的親妹,但這可不像兄妹間會有的親密動作!
  
  納真沒有點頭,只是望她一眼,他沒吭聲,沈默卻替代了回答。莫名地,他知道她會明白。更奇異的是,他直覺沒有隱瞞她的必要,對她也絲毫不想隱瞞。
  
  兩人雙眼對望剎那,他似乎感覺到嫿婧的笑容裡已然包含瞭解——她竟然當真明白他沒說出口的答案。
  
  對著她無緣的夫君美美地嫣然一笑,順道惡作劇地拋個媚眼,直到看見他不自在地別開俊臉後,才賊賊地偷笑,然後滿意地候在納真胸前回過頭,噘起小嘴呢呢喃喃地跟牛百寧抱怨:「喂喂,牛頭頭,你的院子好大,害我剛才迷路了!」這幾句話其實包含了嘗告。
  
  一個直隸總督的院子,竟然能讓一個從小在深宮內苑裡長大、慣於認路的格格迷了路,可想而知,他這個直隸總督的府第有多大——大到有多浪費公帑,並且越過了一個直隸總督正常該有的能力範圍。
  
  可惜,牛百寧沒聽出嫿婧話中的譏刺之意,只當做是一個小女孩的抱怨之詞,反倒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咱牛府院子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惜額駙今日就要離開,要不我就讓婛兒帶小姑娘四處去逛逛!」
  
  「爹,這位小姑娘是?」牛耿鋒故意問道。
  
  「喔,這位可愛的小姑娘是額駙的親妹。」牛百寧挑著眉,間接對自個兒兒子暗示兩人間的曖昧。「這位是寺兒小姐。」
  
  「原來是額駙的親妹。」牛耿鋒做作地上前一步,欠身微笑。「納真額駙,令妹真是天姿國色,世上少見的美人。」
  
  「美人是對的,但是『世上少見』就說錯了!」沒等納真回答,嫿婧搶先一步道:「像我這種美麗的程度根本是『世上見不到』什麼『世上少見』,你真是不會說話!」不客氣地指著牛耿鋒的鼻子,當面糾正人家。
  
  「是,是在下說錯話了!姑娘的美貌是全天下絕無僅有的。」牛耿鋒陪笑,不以為意地附和。
  
  「這就是啦,孺子可教也!」她神氣地點點頭,表示牛耿鋒還算受教。
  
  牛耿鋒哭笑不得。
  
  「總督大人,在下就此告辭。」納真辭別。多留無益,能盡快辦完事,就沒耽擱的必要。
  
  「這麼快就走?留下讓老夫宴請,待用過午膳後再走吧?」
  
  「心領了。」仍然只有一句「心領」辭謝。
  
  牛百寧已略知納真的脾氣,便對兒子使個眼色。
  
  「既然額駙堅持,那咱們就即刻上路。我這就去吩咐馬房備妥快馬,打點路上所需。」
  
  不給納真回絕的機會,牛耿鋒已經轉身離開大廳。
  
  「額駙放心,這一路北去,皆是我昔日在兵部時的舊屬,就算到了內蒙境內,也有我擔任武職時的同僚,我自會帶話過去讓他們照應著。」牛百寧賣起人情。
  
  「多謝。」只有簡單的謝字。
  
  然後,已經成了習慣地,手臂上掛了小丫頭到前院等候牛耿鋒。
  
  他沒有什麼行裝好整理,駐蹕或離開都很簡單,沒有什麼必需帶著來去的牽掛。
  
  可現下他卻多了一件意外的「行李」,在不可知的未來,可以預見的是——他向來自由不羈的人生,從此關始有了一條硬賴在他「手臂上」的責任。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35:16

【第四章】
  
  有關於皇太后交給他的這張地圖,就像是一張毫無章法、胡亂草繪的簡圖。
  
  納真已經不知多少次研究過這張陳年老舊的羊皮地圖,再怎麼看,都像是一張江湖術士拿來騙人的假藏寶圖。
  
  圖中標示的藏寶地點,只能模糊看出約莫是在北方,在外蒙古和內蒙古的交界附近。
  
  一行人,包括馱物的快馬和兩匹載人的駿馬往北走——三人包括納真、嫿婧和牛耿鋒,之所以已三人共騎兩馬,是因為嫿婧看上了納真騎的那匹駿馬,所以告別了自己的小牡馬,爬上納真的坐騎。
  
  小孩也妄想騎大馬,為了她的安全顧慮,納真不得不與她共騎。
  
  當晚進入內蒙後,三人在一家客店投宿。客店的規模頗大,三人一到,店主人立即迎出來親自招呼,還口口聲聲尊稱牛耿鋒為少爺,看來這家大客店似乎是牛家經營的產業。
  
  將三人分別安置在客店二樓三間上房,晚上他正在房裡看那張荒謬不已的地圖,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納真,你睡了嗎?」
  
  嫿婧在門外小小聲地喊,虛弱的聲音讓他心頭一驚。
  
  「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才打開門,嫿婧已經盲目地撲向他。
  
  她身上裹著一條厚被子,手裡還拉著被子的角角,邊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呢喃:「我作噩夢了……」投向他懷裡,理所當然索求他的安撫。
  
  厚大的被子包得她全身只剩下一顆小頭顱露在被外,他抱著懷中因為裹著被子以至於胖撲撲的她,有些無可奈何。
  
  「夢不是真的,沒什麼好怕。」輕描淡寫地安撫她,看到大眼裡不尋常的驚慌,納真微微感到意外。
  
  原以為,這個小丫頭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的夢一定是真的!」嫿婧固執地強調,大大的眼睛透露出不安和驚惶。
  
  夢會應驗——在她心中一直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從小就會作一些奇奇怪怪、之後就等著應驗的夢……這些夢包括她預知了她額娘的死,還有蘭娘娘的命運。
  
  盯著她固執的小臉,半晌,他連同被子抱起她微微打顫的身體,讓她躺在溫暖的炕上。
  
  好不容易讓她鬆開扯緊的被角,她卻轉而拉住他的衣袖,攀住他的手臂,抓緊了就再也不放手。
  
  「告訴我,你作了什麼夢?」他沙嘎地間,俊郁的神情掠過一絲憂心。
  
  「納真,你抱我。」她仰起小臉,呢呢喃喃地請求。
  
  靜靜盯著她茫然的眼,任她拉著衣袖。然後,一手壓著她的後腦勺,讓她的小臉能貼在他胸上。
  
  「閉上眼睛:告訴我,你作了什麼夢。」他低柔地間。
  
  「我夢到自己被關在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沒有東西吃……也沒有水喝……還有好可怕的陰影、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詭異的光,和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她斷斷續續地低訴,瘦小的身子微微頭抖。
  
  納真陰暗的眸子掠過一道凜光。「你認為……這個夢,可能會應驗?」
  
  「不是可能,是一定會的!」-掙開他的懷抱,她急切地說。
  
  他手上的勁道加重,用力把她揉進懷中。「我不會讓它變成真的。」低沈堅定的口氣,將力量輸進嫿婧心底。
  
  「納真……」她低低喚他。在他懷中擡起小頭,晶亮亮的眼眸中,驚懼與疑慮已經掃除。
  
  「嗯?」他回應,微微皺起眉頭。忽然感到懷中的小東西身上傳來的溫暖,反倒慰貼了他……「納真,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氣氟突然僵祝
  
  片刻後回過神,注意到懷中的小人兒正眨巴著大眼睛,微微笑地等他回答。
  
  「很晚了,我送你回房!」
  
  「納真,你是不是愛上我了?」不死心地重複問一遍,也不管是不是有厚臉皮的嫌疑,亮晶晶的大眼仍然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原想模糊帶過,看來小丫頭是不會這麼輕易善罷干休了。
  
  「不是。」他歎息回答。坦然面對她的眼睛。
  
  她晶瑩的明眸霎時暗下,呼出一口氣。「好吧,我知道就算你愛我也不會承認的,那我就當你不愛我好了。」
  
  明明是她不承認他還沒愛上自己。
  
  納真沒多說什麼,抱著她已是他能做到的極限,再要有進一步瑜矩的舉動,他不會容許自己。
  
  是因為已有妻子的身份不許他在心態上、身體上侵犯她,還是因為尚未解決那樁他不認同的婚姻……不論原因是什麼,現在的他沒有資格愛她。
  
  雖然……他已經欲罷不能地、莫名地眷戀著懷中的小東西。
  
  「咽?這是一張地圖嗎?」忽然看到桌上一張詭異的羊皮地圖,她失去元氣的明眸又閃閃生輝起來,憂鬱已經一掃而光。
  
  他失笑,她確實很容易快樂。
  
  「你看得出是一張地圖?」他間。
  
  「看起來像是一張地圖。」說了等於沒說。「咽?這上頭畫的圈圈叉叉是什麼?」她好奇地問,還把圖拿起來研究一番。
  
  「這是一張藏寶圖。」他回答。
  
  「藏寶圖?」索性拿起來貼著眼睛細瞧了一陣,然後煞有介事地點頭。「看起來像是一張藏寶圖!」原來只是重複人家的話而已。
  
  「這圖打哪兒來的?用羊皮卷子繪成,瞧這副慎重的模樣,該不會是騙人的藏寶圖吧!」背靠著他溫暖寬大的胸,把他當成了一把熱烘烘的躺椅,然後舒服地指著圖上的圈圈叉叉,嘟嘟囔囔地細語。
  
  「也許騙人,也許不是。關外寶藏的傳說由來已久,可能僅是空穴來風,可能是事實。」他平淡、保留地道。
  
  「什麼也不能確定?」
  
  「唯一能確定的只有這張藏寶圖。」他淡淡地道。任嫿婧研究那張藏寶圖,沒有收回,更沒有藏私。「但連這張藏寶圖是不是真的,都還存在著疑問。」
  
  「你還沒說:這圖打哪兒來的?」她問,其賞已經知道答案。
  
  她從小在太后奶奶那兒廝混,想當然是不會安分的。有一回她趁小李子公公不注意,就偷偷翻過太后奶奶好寶貝的一隻藏寶箱,裡頭就裝著這麼一卷羊皮卷子。
  
  她當然明白,這是太后奶奶交給納真的東西,只是太后奶奶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實在不明白,難道當真只是為了要他替皇阿瑪尋寶?
  
  實在可疑啊!滿朝全是可以替皇阿瑪效力的人,為什麼太后奶奶會選中了納真?
  
  「太后命人交給我這張圖,還下了道密旨,要我尋回圖中失落的遺寶。」他回答,語調絲毫聽不出對於尋寶這件事,懷有熱中的波瀾。
  
  「所以你身不由己的尋起寶來,雖然你並不以為然?」她問。
  
  他定定地看她。片刻,才淡然地回答:「只是一個責任,與我是否以為然無關她突然笑瞇了眼,轉過身攀住他的頸子,亮晶晶的眼朝他眨啊眨。「天下大概只有你一個,對於人人都要追逐的寶藏這麼雲淡風清、不以為然!」
  
  他挑起眉。「那你呢?也是眾多追逐的一份子?」
  
  「當然啊!我愛金銀珠寶更愛世上難得一見的好東西,有可能得到的話,為什麼不要?
  
  雖然她是格格、雖然自小在宮裡見慣了奇珍異寶,但她可不在乎再多瞧一些好東西,如果那些個好東西是她的,那就更好。
  
  「納真,你真是奇怪的人:不過,因為喜歡奇怪的好東西的緣故,所以我喜歡你。」她不害燥地說出口,也壓根兒沒想過害羞這兩個字。
  
  他失笑,被她歸類成「奇怪的好東西」,不知道該喜該憂?
  
  「奇怪的東西不見得是好東西。」沈定地望著她,稍稍仰退了幾寸,因為小丫頭的小嘴已經不安分地悄悄貼了土來。
  
  「好東西也不見得是奇怪的東西。是因為我覺得它好、是因為我覺得它奇怪,所以對我來說它才有了意義。」她繞口令地說。說話的時候亮晶晶的眼睜轉啊轉,十分動人。
  
  納真屏住氣,望定她,心動之餘,懷疑她小小的腦袋瓜裡裝了怎樣的靈魂?
  
  外頭忽然有人敲門,兩人對望一眼,他對嫿婧說:「你待在這裡,別出來。」
  
  他下了炕,掩妥床帳後開門。
  
  門外是牛耿鋒,他到納真房中,是為了打探有關寶藏的消息。
  
  事實上,牛百寧父子並不能確實藏寶圖在納真身上,他們只是猜測,但見納真一路往北去,便推斷這項猜測可能不只是空穴來風。
  
  「這麼晚來打擾實在過意不去,不過白天趕路,也不方便間明,額駙這一路往北地去必有個目的,能否先告知耿鋒一聲,我好派人先行打點。」進門後,牛耿鋒立即開門見山地道。
  
  「多謝費心。只要到蒙古,屆時庫爾親王自會安排納真的住處。」他淡淡道。
  
  「額駙與庫爾親王是舊識?」牛耿鋒心頭一震,簡直有點不敢相信這意外得來的消息。
  
  據他所知,朝中沒有人知道納真殿試未舉前的真實身份,這件事大概只有皇上心底有數。
  
  令人想不到的是,納員竟然會認識蒙古科爾沁部權傾一時的庫爾親王,單是此點已經讓人萬分意外,更何況聽納真話中的意思,他與庫爾親王似乎交誼頗深!
  
  「我跟庫爾是舊交。」納真道。
  
  牛耿鋒挑起眉,心底的疑惑更深。能直呼庫爾親王的名諱,可見他在蒙古有不小的勢力。納真究竟是何來頭,恐怕他要費一番心思去調查清楚。
  
  「額駙,這庫爾親王是蒙古科爾沁部的領袖,怎麼會和額駙——」
  
  「納真,你跟誰說話?人家等你好久了。」
  
  牛耿鋒的話說到一半,床帳內冷不防傳出女子嬌嬌的唆聲。
  
  按著是嫿婧一顆小頭從床帳裡露出來,小臉周圍蒙著被單,無辜地對著外頭的兩人微微笑。「原來是你啊,牛頭頭的兒子。」
  
  只露出一顆小頭,身子卻藏在床帳後,這樣曖昧的模樣兒,看在牛耿鋒眼裡,當然很像「那麼一回事兒」。
  
  牛耿鋒的臉色異時難看到極點,打從第一眼見面,他便覬覦嫿婧,現在看到她竟然在納真房裡,還躺在他的床上,他忍不住妒火中燒!
  
  「額駙,這是怎麼回事?」牛耿鋒皮笑肉不笑地質問。
  
  雖然納真是當朝狀元,還是皇上的半子,但就因為他是沾了皇親的關係,牛耿鋒壓根兒瞧不起他。
  
  要不是看在納真今日的身份是個「額駙」,他便用不著對他客氣,論及人才、相貌,他自認沒有一點不及納真。
  
  「哪有什麼怎麼回事兒?我在同我哥哥相親相愛,你有意見嗎?」笑瞇瞇地質問牛耿鋒,順道從床帳裡伸出一支手,然後舉起白白的誘人小手揮一揮,叫喚納真過來。
  
  「納真,我覺得我好像發燒了,今天晚上你要陪我睡。」抓起他的大手擱在自己額前,表示她沒說謊。
  
  當下,納真屏住氣息。
  
  他站的角度正好擋住牛耿鋒的視線,她喚他過來然後迅速抽回手,從手部露出的隙縫他看得一清二楚——小丫頭竟然在帳裡自己脫了衣服了!
  
  她喚他過來似乎就是要惡作劇的!因為很不幸的,他也正好看見她清純無辜的小臉上,掠過一抹妖女式的微笑。
  
  他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聽到這幾句逆倫悖禮的話,牛耿鋒倒抽了一口氣。
  
  「寺兒小姐,你和納真額駙雖然是兄妹,但也應該待之以禮,睡在一起成何體……」
  
  「呵……」打個呵欠,她皺起粉嫩的眉心。「喂,牛耿鋒,你囉哩叭嗦的打擾我休息,要是我的病加重了,全都是你害的!」
  
  牛耿鋒還沒說完的話霎時全梗在喉頭,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那……那寺兒小姐,不如、不如由在下送你回房裡吧?」
  
  眼珠子轉了一圈,看到僵住的納真時,她嫣然一笑。「好埃」接著天真無邪的微微笑,正要拉開包裹住自己的床帳——「不行!」迅速拉回她正要打開的床帳,納真仰頭、吐氣,然後詛咒一聲。「該死的!」
  
  有記憶以來,4歲以後,他的情緒就不曾這麼失控過!
  
  她似乎是天生惹麻煩的麻煩精,而他則是那個被莫名其妙賴上的倒楣鬼!
  
  「額駙?」牛耿鋒疑惑地間。
  
  「我會送她回房,你請回吧!」納真下逐客令。
  
  只要有牛耿鋒在,小丫頭肯定不會放棄惡作劇的樂趣。
  
  「呃,真的不需在下效勞?我可以——」
  
  「請吧!」納真斬釘截鐵地回絕。
  
  牛耿鋒雖然不高興,礙著納真的身份,只能道一聲打擾後離去。
  
  「這個人鬼頭鬼腦的,分明是想打聽事情,所以我替你打發了他!」牛耿鋒走後,嫿婧邀功她仰望著納真,兩支大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地盯著他看。
  
  他仰起臉,吐出一口氣。早知道小丫頭不會安分,更不會承認自己正在幹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他不說話,她索性打開床帳,然後聽到他愕然地抽氣聲。
  
  「你在做什麼?」
  
  他腦子裡轟地一聲饗,雖然她不至於全裸、雖然她身上仍然穿著一件雪白色的肚兜,但是……但是這一切仍然太荒唐了!
  
  「咦?你幹麼那麼緊張?」她眨著水燦燦的大眼睛,天真地問他。
  
  然後看到他責備的眼神,並且立即別開臉。她還很好奇地問人家:「你是在不好意思嗎,納真?可是我還有穿肚兜兒啊!」疑惑地這麼問著,好像忘了該不好意思的人應該是她。
  
  其實。她之所以不在意被他瞧見自己的身體,是因為清楚他的身份,知道他其實是她的夫君。
  
  如果還有另一個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在宮裡不知道多少宮女看過她沒穿衣服的身體——當然是沒被男人看過啦!可是她懷疑在那樣毫無隱私的環境下成長,還有哪個格格被人看到穿肚兜的模樣會大於小怪的?如果有,她肯它那一定是裝的。
  
  「快把衣服穿好!」他急促地道。雖然執意不看他,仍然瞥到了她不著衣物的雪白香肩和半片瑩白剔透的胸口。
  
  他屏住氣息,驚覺到自己的血脈上湧,幾乎不能自已……他不是不曉人事的年輕小夥子,成年後自然有過男女經驗,但那樣的情境跟現在是絕不相同的。
  
  當時他和庫爾在一起確實輕狂過,但是所有的體驗,如今想來竟然不及只看到小丫頭香肩和半片雪白的胸口印象深刻。
  
  及時地,他制止自己再往下深思的誘惑,想太多的結果是陷入小丫頭設計的陷阱裡……他轉身往外走——「納真,你要去哪裡?」她軟軟地嗲喚他,讓他從背脊一路竄上一陣雞皮疙瘩。
  
  「我住別間客房,這兒讓你睡!」他回答,一邊往外走。
  
  「可是……你不陪我嗎?我會作噩夢的!」她跳下床拉住他,然後將綿軟的、幾近半裸的身子自動黏上去緊緊貼住他。
  
  他再一次僵住,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你不陪著我的話,我會好害怕、會睡不著,然後會死掉!」
  
  誇大不實的威脅,簡直比土匪還暴力。一面還拿自個兒的身子黏著人家的背部,企圖要讓他吐血身亡而後已……「是真的喔,一直都不睡覺的話,我一定會死掉的……」
  
  再一次強調,好似如果她真的死掉的話全都是他的錯!
  
  可事實當真有這麼嚴重嗎?
  
  回過眼懷疑地盯住他無辜的大眼睛,裡面真的有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莫名地揪緊了他的心。
  
  歎口氣,已經管不了是不是栽在她手上。在全身僵硬的情況下,他硬著頭皮不得不陪她「上床」!
  
  照例地,在床上他也像一支小猴兒一樣纏住他,不同只在,因為是在床上,她多出了兩條腿來纏他……一夜都是在失血的狀態下,納真張著眼無眠地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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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35:32

【第五章】
  
  這一夜納真幾乎沒合眼。
  
  他全身僵硬,幾乎沒翻過身,嫿婧卻睡得香甜,一晚上也沒有翻身的跡象,因為她抱牢了他,就像小女孩抱著玩偶睡覺一樣,不同的是他的體溫溫暖了她,讓她更依懋。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未亮他就試圖起床,誰知道小丫頭的兩手兩腿纏緊了他,在不警醒她的情況下,是根本不可能讓她放手的。
  
  天已經亮了,不一會兒店小二就會送水進來,無論如何他必須先下床。
  
  才移開腿,嫿婧就嘟嘟囔囔地翻身,兩腿不但重新纏上去,柔軟的小身體還呈大字型趴到他身上,完全把他的身體當成了抱枕!更教人吃驚的是,小丫頭居然還能微微張著小嘴睡得香甜,根本體會不到他的痛苦……納真開始懷疑,一個正常的男人能有多大的耐性挑戰這種誘惑的極限?
  
  看來,還是得把她弄醒才能讓自己脫身了!
  
  「寺兒……」
  
  第一次喚她的名字,顯然有些拗口,起先他輕聲喚她,她嚶嚀一聲,皺著粉嫩的眉心似乎嫌吵。
  
  「天亮了。該起床了。」
  
  他隔著一層被褥輕搖她單薄的肩,小小的身體很容易就被搖動,她終於慢吞吞地睜開迷迷濛濛的大眼,但從她睡眼惺忪的模樣看來,顯然周公爺爺還在找她聊天。
  
  「天亮了,讓起床準備趕路。」知道她必定沒聽進他的話,他耐心地重複一遍。
  
  「天亮了嗎?可是為什麼我還是覺得好困……」她咕咕膿膿地問他,呢喃的音調比小貓的咪聲還醉人。
  
  他忍不住失笑,盯著她水霧迷濛的大眼睛,嘎啞地回答她。「先讓我起來,然後,你可以繼續睡。」
  
  「嗯?起來……」無意義地重複他的話,她時而合上眼睛,像一支愛困打盹的貓咪。
  
  趁著此時他移開腿,正要拉開她卷緊的手時,嫿婧突然清醒了過來。
  
  「你要去哪裡?」兩手兩腿重新更緊地捲上去。
  
  「天亮了,我必須起床。」無奈地,承受她柔軟的壓迫,他屏住氣。
  
  「要起床了嗎?」她已經完全清醒,乾脆趴到他身上兩支小手壓著他的胸,順道揉揉捏捏了幾下,像玩黏土一樣自得其樂,一邊沒事般眨巴著眼睛問。
  
  他沈默,瞪著客房的天花板,無語問蒼天。
  
  直到小丫頭實在動手動腳的人不像樣,他拉下她的毛毛手,從床上坐起來,略帶嚴肅地盯住她。「你不是孩子了,跟男人之間的接觸不該當做是遊戲。」
  
  「誰說我當成是遊戲?」她忽而咧開嘴,甜甜地衝著他一笑。「放心吧,對你,我會負責任的。」輕拍他的胸,看似安撫,不知是否乘機再吃一把豆腐?
  
  他再一次屏息,發現小丫頭不但有模糊是非的本事,更有讓他哭笑不得的天賦!
  
  「寺兒——」
  
  「咦?納真,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耶!」發現奇跡似地笑開甜甜的粉靨,猴兒手順道捲上去,以強烈表示她的驚喜和興奮。
  
  「我——」他語拙了。
  
  也許是向來不喜辯解的性格使然,也許是明白小丫頭壓根兒不會把他的瞥告當一回事聽,索性就什麼也別說了。
  
  歎口氣,拉著她起床。「也該起來了,今天要早點上路。」
  
  「必須趕得這麼急嗎?」她仰起臉問他,小頭還安好的賴在他的胸膛上。
  
  「到科爾沁部有一段路,之後要藉庫爾的力量到達地圖上標示的藏寶地點,那是一段更遙遠的路。」他解釋。
  
  「對了,昨晚你同牛頭頭的兒子也提過,你認識科爾沁部的庫爾親王?」嫿婧問,微微吃簾。
  
  初初,因為認定了他是個乏味至極的書獃子,所以對他的事全然不聞、不問、不聽,企回以徹底漠視來表明她「堅貞」的心志,所以拒絕了皇阿瑪幾次對於納真來歷的說明。
  
  因此,聽到他竟然提及蒙古科爾沁部的庫爾親王,她當然訝異。
  
  他,會和蒙古人有關係嗎?
  
  「你知道庫爾?」訝異的人該是納真才對。
  
  一般的滿族女子,應該沒有聽過庫爾的可能性,除非是個蒙古人!當然,她絕對不可能是。
  
  她水瀅瀅的眼珠子滴溜一轉。「庫爾親王鼎鼎大名,當然聽說過。」胡亂混過,明知道不是個好解釋,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藉口了。
  
  納真定定地盯住她看,半天沒有言語。
  
  「說得不錯,庫爾在蒙古確實鼎鼎大名。」半晌後淡淡地回應,仍然盯緊她靈動的大眼睛。
  
  表面上他不動聲色地認同了她,話中卻暗示了庫爾親王在蒙古人心中才有的地位。
  
  當然,他不可能讓她的話胡混過關。不過,他也沒問明的打算,關於她的來歷,一切他自會查得一清二楚。
  
  「咱們要找他玩去嗎?」她笑瞇瞇地問。
  
  「是要找他辦事。」他不介意糾正她。
  
  「納真,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麼認識庫爾親王的?」
  
  「之前,我一直住在蒙古。」他回答。
  
  「你是個蒙古人嗎?」她驚訝地問,雖然他怎麼瞧也不像。
  
  「我,算是半個蒙古人。」望著她因為好奇而閃閃發亮的眼,他平靜地說出自己的身世。
  
  「半個蒙古人?」她亮晶晶的大眼瞅著他,期待他說出一個好玩的故事,以滿足她的好奇心。
  
  「我的母親是蒙古貴族。」他簡短的回答。仍然沒有太深入談及身世。
  
  「那你阿瑪呢?你還沒提他呢!」嫿婧問。
  
  「他,在我二歲時就去世。正確的說,因為父系的血統,我是一個滿人貴族。」
  
  「你是滿人貴族?那你阿瑪是?」
  
  「在太祖皇帝之前,有一支在權力鬥爭下失勢、被太宗皇帝流放的貴族,他們是宮廷鬥爭下的犧牲者,是命運被詛咒的一群人。」他低緩地述說。平緩的語調一如論及不相於的故事。
  
  詳細的回答、他已經對她透露許多。至少,這是連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庫爾也不甚清楚的事。
  
  「而你就是這群人的後裔?」
  
  移下眸子,他盯著她的眼睛。「是。」
  
  「我一直懷疑,依你的個性,為什麼會入京趕考,爭取功名。」她望著他,精靈的眼眸仔細地端詳,然後乾脆舉起小手,起先的認真轉為好奇,開始撫摸起跟自己的淡眉一點也不相同的濃眉,並且驚訝那種粗硬的觸感……習慣性抓住她向來不安分的毛毛手,對於時常被無端「輕憊這回事,已經不以為意。「是因為母親的期望,從二歲起,我身上便背負著家族復興的責任。」
  
  「你額娘肯定很受你阿瑪,所以才會失常地把重擔全壓在一個二歲孩子身上了。」她輕描淡寫地道。
  
  他聞言卻為之震撼!
  
  「你不認同?」他問,語調有輕微的壓抑。
  
  「當然啊!就算是親生的額娘,也沒有理由讓她的孩子感到難過。孩子應該快快樂樂的成長的,為什麼要因為大人的期許,背負一些奇奇怪怪的責任?」她理所當然地道,一點也不以為自己說出了什麼有悖世道的驚人之語。
  
  事實上,宮中繁文縛節、幾乎無親情可言的環境,對一個孩子的成長來說是最壓抑、最扭曲的劣境,但在這樣一個劣境中成長的嫿婧,卻反倒學會開放自己的心胸,有另外一番見地。
  
  「納真,我同情你,但是你不會肯做一個讓人同情的人,你必定有自己的主見吧?」她問他,語調中的瞭解就像是感同身受。
  
  他第二次微笑,卻換來她大驚小怪的呼喊。
  
  「哇,你又笑了!再笑一回我就得到你了!」得意地喊出沒人聽得懂的話。
  
  「得到我?」他挑起眉。
  
  「對埃唐伯虎點秋香,三笑定姻緣。我寺兒點納真,再一笑就功德圓滿啦!
  
  」笑瞇瞇地攀著他的頸子,得意非凡地胡言亂語。
  
  他啞口失笑,真不知這丫頭到底明不明白他才是男人?
  
  房外突然傳來敲門聲。「納真公子。」伴隨著一聲嬌嬌柔柔的呼喚。
  
  「咦?居然追來了?」嫿婧壞壞地一笑,已經聽出是誰的聲音。
  
  納真看她一眼,彷彿已經看穿她小腦袋瓜裡的主意。「先把衣服穿好。」他叮嚀。
  
  「好啊!」她笑瞇瞇地回答。
  
  小丫頭回答得太過乾脆,他瞇起眼。
  
  房門外陸績傳來催促的敲門聲,這一回他等她穿好了衣服才去開門,至於他身上的衣裝,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是整齊的。
  
  「納真公子!」
  
  打開門,站在外頭的果然是牛婛雲。
  
  「您必定奇怪怎麼會在這裡見到我?」她掩著嘴輕笑,柔柔媚媚的眼神直盯著納真,模樣十分撫媚。她嬌柔的聲音往下述道﹕「我從小在爹爹的保護下長大,常聽說了什麼地方好玩卻沒機會見識,這回因為哥哥也在,我好不容易說服了爹爹讓我跟來。同你們一塊兒去冒險。」
  
  「冒險?我記得咱們可是在辦正經事呢!」嫿婧的聲音從納真身後冒出來,跟著是一顆掛在他肩後笑嘻嘻的小頭。「你好啊,牛頭頭的女兒。」
  
  凡是所有姓牛的都只有姓沒有名,因為她懶得記,也不認為有記的必要。
  
  「你——你怎麼會在納真公子房裡?」乍見嫿婧在納真房裡,牛婛雲不自覺提高了聲,臉上變色地質問。
  
  「奇怪了?是你規定我不能在納真房裡的嗎?」索性挽起納真的手臂,表示兩人的相親相愛。
  
  「我——」牛婛雲一時語塞,回過神,她不再理會嫿婧,只是對納真道:「納真公子,我和哥哥在樓下等你呢,要一塊兒下去嗎?」回復輕柔的語調,溫柔地說。
  
  不知道兩個人晚上是否在一塊兒睡覺,她想到便覺得不能忍受。至少,現下不能讓兩人再有獨虛的機會。
  
  「也好。」納真同意。
  
  牛婛雲目的達到,她望了嫿婧一眼,精心描繪的媚眼洩漏出幾許得意。
  
  對於牛婛雲的壞心眼,嫿婧當沒看到!她向來寬宏大量,想當然是不會跟小家子氣的女人計較的。
  
  因為趕路的因素,行程就不是那麼確定,有時趕了一天路,天晚了卻無客棧可宿也是常有的事。
  
  這晚一行人由於錯過了宿頭,因此在野外紮營。由於途中牛婛雲的加入,她一個人就帶來十個隨從,一行人浩浩蕩蕩,簡直像是廟會遊街的隊伍,完全違反納真不引人注目的原意。
  
  用過了晚飯,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因為沒有客店可以投宿,大家都只能在臨時搭起的帳蓬裡用濕毛巾擦拭身體。
  
  嫿婧剛把自己擦得乾乾淨淨從帳蓬裡走出來,牛婛雲已經在外頭等她。
  
  「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來!」牛婛雲冷冷地道。
  
  「什麼話你說啊!」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忙著左顧右盼張望她的夫君在哪裡。
  
  「我要說的是有關納真公子的事,來不來隨你!」牛婛雲自顧自走往營帳旁的林子裡去。
  
  嫿婧心想她比牛頭頭的女兒聰明一百倍,才不怕她哩!於是便跟在她後面,倒要看看牛婛雲要買弄什麼玄虛。
  
  兩人稍往林子裡走了一小段路,就清楚聽見原本在空地上聽不甚清楚的溪水淙淙聲,走了一會兒就到了溪邊,離紮營的空地並不遠。
  
  嫿婧看她直往前走,乾脆就賴坐在石頭邊納涼地道:「喂喂,牛婛雲,有什麼話你快說,要不然我要往回走了!」
  
  牛婛雲總算停下腳步,轉過身瞪住嫿婧。
  
  「放肆!」她喝罵嫿婧。「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叫我的名字!」
  
  「咦?我叫你的名字是你的榮幸耶!如果再不屑一點我就會叫你牛頭頭的女兒!」

  「你給我住嘴!」牛婛雲氣得陷緊拳頭,恨不得打爛嫿婧的嘴……「不說就不說嘛,你那麼大聲吼做什麼?很沒氣質耶!」她拿出平時揣在懷裡的紅繩結玩起來,悠悠哉哉地氣死她。
  
  牛婛雲恨恨地瞪住她,簡直被她氣得想把她碎屍萬段而後已!
  
  「我警告你!少纏著納真公子,什麼親妹?騙誰啊?納真公子可不是你這種低三下四的人高攀得起的!聰明的話就趁早離得他遠遠的,免得將來死得很難看!」她刻薄的話中含著警告。
  
  嫿婧瞪著眼睛打了牛婛雲好一會兒,忽然煞有介事地點著小頭,像夫子教書一樣搖頭晃腦。
  
  「既然被你發現了,我也不否認我跟納真的確是有『姦情』啦!噢,我明白了,你要我離開納真,是因為你嫉妒、你自己想『纏著他』對不對?還有所謂死得很難看的意思,就是你想害死我,或者你比我想得還要凶狠一點,會乾脆找人把我給殺了!對不對?」
  
  牛婛雲愣住,瞇起眼瞪著嫿婧。
  
  嫿婧從石頭上站起來,拍了拍手,蹭到牛婛雲跟前笑瞇瞇地對著人家說:「偷偷告訴你喔!納真很愛我的,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只要我少了一根寒毛,他就會讓你陪葬的喲!」
  
  可愛地說著讓牛婛雲吐血的話,壓根兒是唯恐天下不亂,故意煽風點火。
  
  瞪著她那張絕美的笑臉,牛婛雲胸口一把壓抑已久的火氣再也隱忍不住,她忽然伸出手企圖要把嫿婧推到水裡。
  
  誰知道嫿婧早防著她會出陰招,當牛婛雲的手剛伸出來時就已經機敏地閃到一邊,這下牛婛雲自己反倒重心不穩,倒栽蔥似朝溪水直直摔進去——「救命藹——救命藹——」
  
  不會遊泳的牛婛雲吃了好幾口溪水,在水中載浮載沈……另一方面在空地休息的人聽到牛婛雲呼叫聲,紛紛跑了過來。
  
  「小姐——糟了,小姐溺水了!」
  
  幾名牛婛雲從牛府帶出來的僕人跑來跑去地呼喊。牛婛雲雖然是因為想害嫿婧才反而害了自己,不過她大人不記小人過,原本要替牛婛雲喊人來救命,這會兒乾脆站在一旁納涼,反正這些人的叫聲就足夠驚動善泳的人救命,她也不用雞婆啦!
  
  這時納真、牛耿鋒等所有的人都已趕過來,納真一趕到,看到了在水這載浮載沈的牛婛雲,眾人卻只能站在岸上乾著急,沒有一個人敢跳下水救她,看來這兒似乎只有他一人諳水性。
  
  納真心底想的是救人,於是立即縱身跳入水中,撈起已經奄奄一息、狼狽不堪的牛婛雲。
  
  「這是怎麼回事?」
  
  把牛婛雲放在地上後,納真擡起頭質問。
  
  「我看到寺兒姑娘和小姐往溪這邊走,過了一會兒就傳來小姐的叫聲,咱們趕過來的時候看見寺兒姑娘站在一旁袖手旁觀,看著小姐在溪水裡喊救命!」一名牛婛雲從牛府帶出來的丫頭道。
  
  「人命關天,為什麼要胡鬧?」納真轉向嫿婧責問,皺起眉頭。
  
  他知道嫿婧不喜歡牛婛雲,她聰明又機靈,牛婛雲想害她是不可能的,但是依照她頑皮的本事,卻有可能反過來讓牛婛雲跌進溪水裡!
  
  嫿婧受了委屈,見到納真不分青紅皂白地偏袒牛婛雲,她口氣也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我哪有胡鬧?你為什麼相信片面之詞?明明是那個牛婛雲——」
  
  「咳咳!」
  
  嫿婧的話還沒說完,牛婛雲已經在牛耿鋒的搶救下醒過來。
  
  「納、納真公子!嗚……」
  
  牛婛雲一睜開眼看到蹲在一旁的納真就哭起來,一副梨花帶雨的可憐狀,然後便撲向納真懷裡。
  
  「已經不礙事了。」納真安慰她,一面拍撫她的背。
  
  嫿婧嘟起嘴,別開了臉。
  
  「我、我好害怕……」牛婛雲無辜的眼望向嫿婧,害怕地問:「寺兒姑娘……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推到水裡?」
  
  「真的是她推你下水的?」納真問,俊臉上的線條霎時僵硬起來。
  
  「喂,牛婛雲,我警告你不要隨便栽贓!」嫿婧轉過臉,張大眼睛瞪著牛婛雲。
  
  「納真公子!」牛婛雲再次撲向納真懷裡,害怕的眼神瞧著嫿婧的方向。「寺兒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什麼要害我乍?
  
  「我害你?」這女人顛倒是非的本事竟然比她還厲害!「你胡說八道什麼?明明就是你想害我,才會不小心自己跌到溪水裡的!」
  
  「寺兒姑娘,我不明白我到底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麼扭曲事實?跌到溪裡的人明明是我,你硬要這麼說,我也不想多解釋了……」
  
  牛婛雲可憐兮兮地擠出機滴眼淚,企圖博取在場所有人的同情,偏偏她剛跌進水裡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的確是會讓人比較同情她。
  
  「少裝了,不想解釋是因為你心虛。害人的人居然喊救命,剛才跌下去的如果不是你,就會是我了——」
  
  「閉嘴!」
  
  納真再也看不下去,臉色鐵青地喝住嫿婧。
  
  他知道她頑劣,但不認為她會有壞心,可她向來的確有扭曲事實的本事!
  
  「再說下去就顯示你毫不知悔改,頑劣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他嚴厲地苛責她。
  
  嫿婧不可置信地望著納真…….
  
  之所以會辯解是因為認定他會相信自己,可是他不但不相信她,還從頭到尾偏袒牛婛雲,實在太教她傷心了!
  
  「好了,納真兄。」這半個月下來,牛耿鋒仗著關係打熟了,自己跟納真稱兄道弟。「我看寺兒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別嚇著了她。」他有意火上添油地道。
  
  「有些事可以原諒,有些事卻怎麼也不可原諒!」納真嚴峻地說。「這回幸好沒事!玩笑開大了,要是鬧出人命,她的罪過就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枚平的!」他撇開臉,關注懷中狼狽的牛婛雲,嚴峻地對待嫿婧。
  
  會這麼嚴厲,是希望她能自己認錯,不再不分是非的胡鬧。因為不願看到她聰明反被聰明誤,以致將來犯下大錯。
  
  嫿婧雙手掩住口,看到納真剛才看著自己時那厭惡的眼神,心忽然好痛好痛……她真的做錯什麼了嗎?他為什麼要為了牛婛雲這樣對她?
  
  因為心痛到讓自己承受不篆……她盲目地轉身奔向林子深處。
  
  「寺兒小姐!」
  
  牛耿鋒大叫著要追上去。納真卻叫住他:「讓她反省反省也好!」冷酷地撂下話,他抱起牛婛雲往營區方向而去。
  
  牛婛雲躺在納真寬大的懷中,得意地竊笑。
  
  她暗自慶幸,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雖然跌到冰冷的溪水裡冷得發抖,還差點兒去了小命,但實在是太值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35:48

【第六章】
  
  自從嫿婧跑到林子裡已經大半夜過去,因為納真吩咐下去為了懲罰她,不許任何人追上去,因此誰也不知道她到底跑到哪兒去,為什麼一直沒回來。
  
  「納真兄,已經大半夜過去,寺兒姑娘一個人在林子裡太危險了,我看還是派人去追寺兒姑娘回來比較好。」牛耿鋒道。
  
  這時大夥兒多已安歇,嫿婧卻依然不見蹤影。
  
  「她如果想回來,自己會找路回來。」納真面無表情地回答。
  
  「可是被已經深了,寺兒姑媳會不會是找不到路回來?」
  
  牛耿鋒的話讓納真心頭一凜。
  
  他忽然想起有一回她哭著跑到他房裡的事——當時她只因為作了噩夢就哭著來找他,現在她一個人在黑漆漆的樹林裡,心裡的害怕一定遠勝過當時好幾倍。
  
  他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待在林子裡那麼久,甚至置之不理?
  
  回過神後,他匆匆丟下手中的撥火棒,從營火前站了起來。
  
  「納真兄?」牛耿鋒挑起眉問,對他忽然匆促的舉動不解。「你要去找寺兒姑娘?」
  
  點個頭沒多做解釋,納真已經大步走進林子。
  
  深夜林子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靠近溪邊的地方因為沒有濃密的樹林蔽月,稍微明亮一些。
  
  他往樹林深處一路走去,腳程一路加快,因為越往林內深入,他心底不詳的預感就越來越加重。
  
  只要寺兒越往樹林內走,遇到危險的可能性就越大!
  
  納真開始責怪起自己,雖然她犯了錯,他也不該讓她一個人待在樹林裡這麼久,何況此時已經進入內蒙古,這個地方根本是他們所不熟悉的荒郊。
  
  「寺兒!」
  
  他開始一路喊她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她的回應。
  
  又走了一大段路,才聽到近處發出幾下微弱的聲音。
  
  他心口一震,循著聲音找過去,費了一點時間才找到捲縮在一面出口窄小的石洞內、全身發抖的嫿婧。
  
  「納真……你來救我了……」看到納真,她呢呢喃喃地囈語著,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看到縮在石洞裡,全身不停打顫的嫿婧,他心頭一凜。
  
  「為什麼全身是濕的?」他急切地問。同時擠進石洞窄小的入口,抱住她打顫的嬌軀。
  
  「我跌到溪裡……不要、不要抱我……我身上是濕的,你要是抱我,身上的衣服也會濕的……」她推開他。
  
  他吐出一口氣,先擠出窄小的石洞口,從外頭搜集了許多枯枝進來後,開始動手生火,等到火旺了,他忽然開始脫她身上的衣服。
  
  「納、納真?」嫿婧虛弱得沒有力氣抵抗。
  
  「你全身濕透了!濕衣服要是不脫下,你會凍死的!」他果決地道。替她脫衣的雙手沒有停過。
  
  現下已經管不了合不合宜了!
  
  嫿婧呆呆地看著他脫自己的衣服,之前雖然有一回在他面前只穿著抹胸,可那次是故意跟他玩的,和這回是真的不一樣。
  
  他替自己脫衣服的感覺好奇怪,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來沒看過的,還有他手心傳來的溫度、男人手掌粗糙的觸感、他結實有力的手勁……直脫到她身上剩下一件嫩鵝黃色的小肚兜,他脫下自個兒的外衣,被覆在她身上。
  
  「你有力氣脫下……脫下裡面的衣服吧?」他問,低沈的聲音有點暗啞,盯住她的眸光掠過一抹幽閣的火焰。
  
  她喘著氣,不如為何忽然透不過氣來……從口裡呵出的白霧迷濛了兩個人的視線,嫿婧虛弱地想擡起手解開抹胸的繫帶,顫抖的手卻不聽使喚地無力垂下。她實在凍得太久了!
  
  納真當然看見了她的虛弱。他默不吭聲,岑寂了好一陣子,直到看見她的顫抖加劇,連燃燒的旺火也暖不了穿著貼身濕衣的她時,他當機立斷地把手伸到披在她身上的外衣下,繞過她纖細的頸子,先解開她後頸的抹胸繫帶,再繞過她胸口,迅速、果決地解開綁在她後背的線結。
  
  一陣灼熱忽然劃過嫿婧赤裸的胸口,她先是一怔,當意識到是什麼擦過自己的胸部時,她回過神,不安地擡眼。
  
  看到納真僵住的俊臉,他的大手上拿著她的肚兜,僵在半空中,目光則瞬也不瞬地定在某一點。
  
  她順著他的視線往自己的身上看……披在她身上的外衣不知何時敞開了!她的上身——她的胸部此時根本是赤裸裸地裸露在他眼前。
  
  兩顆玫紅色的蓓蕾在他怔住的目光下漸漸凸出變挺……敏感地充血立起。
  
  這時兩個人都愣住了,嫿婧忘了該拉緊自己的上衣,他則是在瞬間被挑起了男性赤裸的慾念,目光情不自禁地膠著在她胸前兩國渾圓盈潤的雪白椒乳上……他粗重的氣息成了沈默的兩人之間唯一的聲音來源,然後是嫿婧微張著小嘴,嚶嚀地喘著氣,渾圓的椒乳隨著她一下下的嬌喘在他眼前誘人地晃動著,她卻渾然不覺自己對他造成的致命吸引力。
  
  他緊掐在手中的肚兜無聲地滑下地面,寬敞的石洞忽然變得灼熱起來,他掐緊的拳頭,對於壓抑被狂猛挑起的慾念根本於事無補!
  
  突然,他出手捏住兩團雪白的綿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對她的侵犯!
  
  「啊,納……」
  
  她喊不全他的名字,兩乳已經被他灼熱的大掌牢牢捏住,她有些吃驚,有更多的驚訝,雖然她心底明白他是她的夫君,但他又是怎麼想的?
  
  大婚前瑞穗宮的娘娘曾經教過她男女之間的房事,還悄悄塞了好幾幅「笑歎生」繪的淫畫給她瞧過,她也曾穿著肚兜在床上同他睡了一夜……可是娘娘說的、畫裡繪的,跟那一夜「平靜」的安眠都不及現實、不及他侵略性的主動出手來得震撼!
  
  她忽然感受自個兒和他的不同,她是個女人,而他,他手掌的力道、修長的五指、寬厚的胸膛,讓人感到壓迫性的壯碩身材……他是個真正的男人!
  
  納真的掙扎在於——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不染指她美麗、如鮮花綻放、圓潤成熟的同體!
  
  他粗重地喘著氣,手指不受意志控制地收緊,甚至開始搓撚她乳尖上挺俏的殷紅色莓果……嫿婧不經人事地嚶嚀著,純真地拱起被他男性的手蹂躪的兩乳,奇異的感覺忽然充斥在胸臆間,乳尖因為他刻意的粗魯傳來被拉扯的劇痛,然後又因為他粗糙的手掌捏弄,漾起一陣陣瘋狂的快感……她不由自主地張開小嘴急喘著,夜晚的樹林雖然露涼,她額頭上、雪白的香乳上方卻冒出一點一點晶瑩剔透的小汗珠,她虛弱地微側著小臉,卻好奇、驚異地大大張著迷濛的眼眸,看著納真黝黑的大掌揉捏自己的乳房,然後她雪白的乳上開始充滿他五指印上的瘀紅,玫瑰花瓣一般細緻的乳尖也被納真的手指摩搓得好疼……她開始一聲聲嬌聲喚嚀著,因為在疼痛下竟然產生了一陣陣不可思議的愉悅,她纖細的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打顫…….
  
  嫿婧純真自然的反應更加挑動他被烈焰燒灼的慾火,他右膝已經跪到她兩腿間,他空出一手。只用一掌捏住兩乳搓揉,空出的大手迅速地扯下她下身的濕裙,然後拉開她褲帶上的系結,連同褻褲一起扯下——「納真?」
  
  她虛弱地問他,小手下意識地伸到畢露出的私處,羞怯地想遮掩自己……他放開兩隻已經瘀紅的椒乳,抓住她織細的手腕,另一手同時下探到她夾緊的兩腿間……男性粗糙的五指探摸到她的私處,下頭竟然已經蜜汁氾濫,消濕了兩片臀瓣之間…….
  
  嫿婧羞怯地驚喘一聲,下意識地扭身想躲避,他卻順勢壓住她柔軟的雪背,她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擡高起雪白的粉臀,令他一覽無遺……在熊熊火光的映射下,嫿婧兩片雪白的臀瓣間怖滿了從前端泌出流下的、亮晶晶的黏稠汁液……納真忽然自嫿婧背後握住她的私處,修長的中指扣住了前端凸起的小開蒂,恣意地搓弄她,粗糙的大掌同時在她淌滿濕蜜的臀部滑動,自私地佔有她的天真……「礙……」
  
  嫿婧紅艷的小嘴傳來情不自禁的吟哦,她軟下身子,趴俯在地上,直到納真轉過她軟綿綿的身子,她星眸微張,小手很自然地捲上他強壯的頸,因為她清清楚楚地明自他是自個兒的夫君……她純真、下意識的動作卻讓他燒灼的慾望在一剎間冷卻。
  
  忽然他抽回手,全身僵硬地瞪著仍然半合著星眸,陶醉在他激越的性愛技巧裡的嫿婧。
  
  終於察覺他的不對勁,嫿婧從恍惚狀態慢慢清醒過來,才發現他正冷著臉瞪視著自己。
  
  「納真,你……你怎麼了?」她怯怯地問。
  
  回復過來後,發現自個兒身上竟然一絲不掛地躺在他懷裡,兩手還厚顏地緊擁著他的頸子,她覺得羞怯,但是卻勇敢地沒有退縮。
  
  他的冷眼觀望漸漸轉為冷硬的眼神,忽然他粗魯地拉扯下她纏在自己頸子上的手臂,背過身一聲不吭。
  
  她不明白他怎麼了,拿起被丟棄在一旁的他的外衣,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勇氣,再一次開口喚他的名字:「納真?」
  
  「你先睡吧!」他只丟下一句話,沒有任何解釋。
  
  事宜上,他心底卻懷疑她之所以這麼主動的原因!
  
  對於男人的侵犯,她似乎沒有設防的準備,反而緊緊地摟抱住他,他回想起了認識她這一段日子以來,她的主動和大膽,不禁讓他心底產生懷疑。
  
  納真放手後兩個人坐在火堆前,嫿婧拉緊披在身上的外衣,縮在角落邊,石洞裡的熱氣已經溫暖了她,兩人間卻出現無言的窒息感。
  
  「你晚上什麼都沒吃,我到溪邊抓幾條魚回來。」說著他站起來,沒等她回答就走出石洞。
  
  她現在這樣,想必沒力氣走回營區,看來今晚兩個人只能在山洞中過夜。
  
  納真回來的時候,嫿婧仍然縮在角落,剛抓回來的魚他已經在溪邊處理好,她不說話,他也沈默地逕自堆柴坐火、按著把魚架上火堆,一會兒工夫幾條生魚已經烤熟。
  
  「吃吧!」他把一條熟魚遞到她跟前。
  
  嫿婧從外衣裡伸出小手,接過烤魚。「納真,你……你還是認為是我把牛婛雲推下水的?」
  
  她試探地問,期待經過剛才的事,他和她的「關係」多少已經有一些不同,他會對自己多一點信任。
  
  納真卻只是眉頭深鎖,臉上冷峻的神色絲毫沒有減少。「做錯了事沒關係。但你得學會做錯事必須承擔責任的道理。」他冷冷地道。口氣沒有變得和緩,反而冷淡得足以傷人。
  
  聽到他更加冷漠的口氣,嫿婧呆了片刻,同過神後急切地搖頭道:「不是,你為什麼不相信,根本不是我——」
  
  「好了,不要再說了!」他撇過臉,臉上多了一絲不耐和嫌惡。
  
  他不能原諒的,就是她不認錯的態度。
  
  嫿婧沒說完的話到了嘴邊硬至生地忍下,既然他聽不進去,她就不說什麼。
  
  生平第一回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讓她這麼難受的人竟然是納真……「剛才……我冒犯了你,以後再也不會了!」他忽然這麼說。平靜、嘎啞的男性嗓音在一片寂靜中刺傷她的心。
  
  嫿婧不言不語,把臉埋進自己的膝蓋,晶瑩的眸子呆滯地瞪視著地面,拿在手上的烤魚一口也沒吃。
  
  納真一聲不吭,她不吃東西就隨她,任性的結果是自己餓肚子,他不會勸她。
  
  一夜在無言中度過,一大早兩個人回到營區,一隊人已經準備好等他們兩個人回來就出發。
  
  「納真公子!」
  
  牛婛雲一看到納真就跑土來,親密地挽住他手臂,以往嫿婧專用的位置被她得意的佔據。
  
  嫿婧則是避得遠遠的,從昨晚開始她和納真已經不講話,她一個人騎上原先給她的小牡馬,跟在隊伍後面。
  
  只有牛耿鋒陪在她旁邊,乘機大猷慇勤,可是嫿婧就像一夜間轉了性一樣,小臉上再也不復往日甜蜜的笑容,她根本不理睬牛耿鋒,一句話也不說地一個人自顧自地騎她的小牡馬前進。
  
  牛耿鋒使盡渾身解數卻得不到嫿婧的歡心,也只得作罷。
  
  從隊伍前頭卻不時傳來牛婛雲跟納真撒嬌的聲音,兩個人一路上笑語不斷,牛婛雲的矯笑聲尖銳得可以傳到一里外,像是故意嘲笑嫿婧。
  
  就這樣,隊伍又走了十日,終於來到科爾沁部,也就是庫爾親王的屬地。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36:06

【第七章】
  
  一隊人馬還沒踏上科爾沁部,庫爾早已經下命一隊騎兵在十里外迎接,顯然他早已經得到消息。
  
  「納真!」到了親王帳前,庫爾親自出來迎接,看到納真,兩人像陳年故友一般交臂相握。
  
  庫爾是一位十分年輕的親王,他豪邁的笑聲、蒙古人挺拔壯碩的身形、灼亮的星目、俊朗的面孔,包括牛婛雲和她帶來的眾婢女,沒有一個不為庫爾的英挺目不轉睛、深深著迷,簡直是看呆了眼睛!
  
  令人驚訝的是,他和納真眉目間竟有幾分相似。
  
  「要在你這裡叨擾一陣子了!」納真笑著和庫爾擊掌。
  
  「這什麼話?憑咱們的交情和關係,你愛住多久都沒問題!」庫爾豪邁地允諾。
  
  原來他和納真是表兄弟,納真的母親是蒙古科爾沁部的公主,也是庫爾的姑母。
  
  「這位是——」
  
  庫爾一眼看到嫿婧,警為天人。
  
  「親王,小女子是直隸總督牛百寧之女,名叫牛婛雲。」牛婛雲正好擠到嫿婧跟前,還以為庫爾是在問她,便眉飛色舞地介紹自己。
  
  庫爾似笑非笑地挑起眉。「牛小姐好。」他點頭回禮,乾脆走到嫿婧跟前。「這位姑娘呢?叫什麼名字?」
  
  他不同嫿婧咬文嚼字,而是乾脆問她的名字。
  
  庫爾的爽朗感染了嫿婧,掃去了些許她多日來的憂鬱。「我叫寺兒。」她輕快回答,回復了往日一成微笑。
  
  向來她是不理會臭男人的,可是她莫名其妙地對庫爾有好感,也許是因為他爽朗的性格。
  
  「寺兒!」庫爾親暱地直呼她的名字,表示自己對她的感興趣。「我保證你到蒙古住上幾日,就會喜歡這裡。」
  
  庫爾這麼明顯的示好,在場的不是蒙古人卻看不出來,大家都以為庫爾親王只是好客,只有納真一個人看出來,他即刻走到兩人之間。
  
  「庫爾,我有正事要找你商量!」他上前擋住庫爾的視線。不知為何,他不喜歡庫爾看嫿婧的眼神。
  
  再者,他早就看出嫿婧這幾天悶悶不樂,想不到庫爾一出現,她就一掃愁容,開心地笑逐顏開,這讓他更不高興。
  
  撂下話後他先行走開,料庫爾必定會以正事為重,立刻跟上來。
  
  「寺兒,你先到帳裡休息,等我有空就找你。」庫爾笑著對嫿婧道,然後跟在納真之後離去。
  
  「哼,想不到你還真是狐狸精轉世,連庫爾親王都對你感興趣!」
  
  牛婛雲也不笨,她當然看得出庫爾對嫿婧感興趣。本來她還在納真和庫爾兩個優秀的男人之間猶豫不定,這下她立刻決定投入納真的懷抱,她會利用庫爾對嫿婧的好感,極力破壞嫿婧和納真之間的感情。
  
  「狐狸精?」嫿婧轉過頭,厭煩地瞪著牛婛雲那張虛假討厭的笑臉。「狐狸精總比狡猾的黃鼠狼好!至少狐狸精不會害人。還能美美的迷惑男人,黃鼠狼卻陰險醜陋得惹人討厭!」
  
  她教訓黃鼠狼的功力可沒有因為牛婛雲的陷害而減低,過去幾天她只是懶得理她。
  
  「你——」
  
  「我什麼我?請叫我美美的狐狸精——陰險醜陋的黃鼠狼!」
  
  話一說完,她就蹦蹦跳跳地跑開,強調自己的愉快心情一點也不受牛婛雲干擾,雖然納真這幾天的冷淡已經讓她難過得快死掉!
  
  繞過幾個蒙古包後,她卻發現庫爾站在前面大笑。
  
  「咦?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奇怪地問。
  
  他不是跟納真走了嗎?
  
  「我忘了跟你說晚上會有個烤肉會,所以繞回來想告訴你,沒想到聽到你和牛小姐的對話——對了,她好像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他似笑非笑,感興趣地問。
  
  「我那樣扁她,你不會覺得我任性、覺得我傷害她嗎?」嫿婧問。
  
  「那要看她怎麼得罪了你!再說就算是罵錯了,如果是我的人,我永遠都偏袒她。」他灼亮的眼透出一道詭譎的亮痕,一語雙關地道。
  
  「你真好,要是納真跟你一樣這麼想就好了!」嫿婧雖然聰明,卻沒聽出庫爾話中的意思,畢竟在男女的感情世界裡,她還是太單純。
  
  「納真?」庫爾挑起眉,半似自言自語地問。
  
  嫿婧撇撇嘴,強顏歡笑地問:「你說晚上有個烤肉會,是真的嗎~」
  
  「當然!」庫爾順著她轉移話題。「我來就是請你坐在我身邊,到時你會吃到世上最好吃的烤肉。」
  
  「真的嗎?」嫿婧睜大亮晶晶的眼眸,高與地歡呼。
  
  可是事實上她什麼東西都吃不下。這幾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每餐吃了什麼,也幾乎沒吃進什麼東西,這一路上她已經瘦了好多,都快要成仙了。
  
  「當然是真的!」庫爾大笑。
  
  不管她是真的高興還是做給他看的,他都要她為他快樂起來。
  
  因為他喜歡她!
  
  從第一眼被她的美麗所懾服服,到剛才警訝於她的機敏反應和伶牙俐齒,他已經深深為她著迷了。
  
  「這是皇太后命人交給我的藏寶圖。」
  
  在庫爾的帳內,納真取出懷中的藏寶圖,示意庫爾注意圖中以圈叉標示各點。
  
  「這真的是女真人的藏費圖?還是女真人小孩拿來玩耍的玩意見?」庫爾吊兒郎當地嗤笑,隨手把圖拿起來翻看,態度可不怎麼恭敬。
  
  「圖中標示的地點,你知道在何處?」沒理會庫爾不正經的調調,納真間。
  
  「當然知道!」庫爾挑起眉。「這內蒙如果有我不清楚的地方,任何人也別想找出那確切的地點。」
  
  這一點納真絕對同意。
  
  庫爾不但是科爾沁都的親王,他之所以受到女真皇帝的冊封,除了科爾沁部的歸降外,更因為庫爾在外蒙擁有鞏固的勢力和人心,沒有人比他對於內蒙古的狀況還要瞭解,就連庫爾的父親——克魯哈汗也比不上庫爾的才智!
  
  「不過,納真,你應該聽過關於女真人預言歌的事,」庫爾忽然間。
  
  「你是指『三點青、王女出』的預言?」
  
  「沒錯。『三點青』毫無疑問指的是『清』字,『王女出』比較複雜,簡單照字面上的解釋,可解作王女出走或王女和親,但是實在沒有多大意義!複雜點解釋『王』出頭,是「主」字,『女』出頭,加上『主』字這出頭之女是個『女主』……『女主出頭』,是禍非福!另外在『王女出』三字之前,預言中還提到『天王亂、白虎禍』,這幾句卻不可知,但一見『亂』、『禍』二字,可想其來非福!
  
  恐怕跟女真人入關稱主,大清皇朝的氣數有關。」
  
  「這首歌謠究竟是誰傳下的已不可考,歌謠也不完整。你相信它確實是『預言』?」納真問道。仍然不露顏色。
  
  「我相信它是預言歌。」庫爾表情一轉嚴肅地點頭。「寧可信其有,何況開頭第一句『三點青』已經應驗了。在歌謠出現後數十年,女真人確實打下天下,明皇的大好江山,從此拱手讓給愛新覺羅氏。」
  
  「你忽然提到預言歌,有什麼用意?」納真挑起眉,不動聲色地間。
  
  「我想你心裡必定也清楚,寶藏是否是寶藏還是大疑問!但是太宗皇帝那麼急著埋起來的東西,還不擇手段把曾經參與這件事的人屠殺殆盡,除了賓藏之外,其中一定有更深刻的理由。這首預言歌若當真揭露的,是大清的氣數,那當年太宗皇帝趕盡殺絕,就更有理由了!」
  
  納真撇嘴,無聲地微笑。「庫爾,你的推測不錯。事實上,我懷疑皇太后挑選我這個異姓同族的皇室『半子』,找出岑寂數十年的『寶藏』,用意就是藉由我的微妙身份平衡衝擊,替女真皇族揭開當年被太宗皇帝埋藏起來的秘密。」
  
  庫爾恍然大悟。「對了!你既非皇族卻又與皇族有密切關係,但是在權力頂峰上卻與皇室無直接的厲害關係,至於清朝有女主出頭之事,對你而言不會有太大的震撼,但你又是皇帝的半子,就算得知了預言的事,為了皇室你必定不會張揚——真是一石二鳥,這比交給一個愛新覺羅世子去做還教人安心!」他分析。
  
  他所說的權力頂鋒,指的是皇子之間為了爭權奪位,鬧到不可開交。
  
  庫爾然後接著往下道:「所以這個『寶藏』事實上藏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一樁『秘寶』了。」
  
  「倒也未必。」納真答。「我想其中必定還牽涉了龐大的金銀,否則必定啟人疑竇,非但不能掩人耳目,『押寶』那些人會第一個懷疑!」
  
  「不錯!那老皇后這招還真是高明,所謂薑是老的辣!不過,這件事雖然是太后秘密吩咐你去辦,事宜上女真皇帝必定知道此事,甚至他才是幕後主使者。」
  
  「天下是聖上一人的,他知道此事是肯定的。」納真平淡地道。
  
  他相信格格出走之事是意外,但是利用這樁意外要他去「尋寶」,聖上絕對沒有不知的道理。
  
  「那牛氏兄妹妮?要不要打發他們走人?」庫爾問。
  
  牛耿鋒的企圖昭然若揭,納真一行人才到不久,庫爾的探子已經來報,納真一行人後有人跟蹤,想必是牛百寧布下的爪牙同牛耿鋒暗通聲息!
  
  至於牛婛雲——她的目標是納真,跟著也只是礙事!
  
  「讓他們跟著無妨,明槍總比暗箭易防。」
  
  庫爾撇起嘴。「說得也是。」
  
  「明日要麻煩你帶路,咱們先往圖上標明的地點走。」納真道。
  
  庫爾手上握著地圖,撇著嘴,玩世不恭地笑問:「話說回來,格格呢?才新婚就分離,她沒有怨言?」
  
  「我的另一個任務,就是找回十四格格。」納真平靜地答。
  
  「找格格?」放下手中的藏寶圖,庫爾對這個話題的興趣反倒比尋寶濃厚。
  
  「格格在新婚夜不知去向。」他面無表情地解釋。「這件消息是封鎖的。主要是防止格格出宮的事外洩,會招來叛黨覬覦……因為貞儀格格已經在日前證實被綁架了!」
  
  「喝!宮裡丟了一個格格,外頭又被綁了一個,消息居然未走漏,還真是奇跡!」庫爾嗤笑。
  
  「對了,說到格格——」庫爾接下道。「既然你已經有了十四格格,你打算把寺兒怎麼辦?」
  
  「什麼意思?」納真的身體略略僵硬。
  
  「若蘭,你當然明自什麼意思!」他直呼納真的姓氏。
  
  沈默半晌,納真終於開口:「我自有打算。」
  
  「說了等於沒說!」庫爾嗤道。「先說好,不管你的打算為何,寺兒這個小姑娘我很喜歡,我會和你競爭的!」
  
  他接下道:「再說,你已經有了十四格格,聽說她聰穎難馴,你往後的麻煩可大了!我卻還是自由之身,條件比你好上太多!你唯一勝過我的一點,是你比我先認識寺兒!」
  
  納真回望著庫爾挑釁的眼神,沈定地道:「寺兒的事,不是我們倆可以私下決定的,」
  
  「沒錯,誰能得到寺兒各憑本事!」庫爾扯開嘴笑。「雖然是兄弟,為了得到美人,我可是不會讓步的!」
  
  兩個出色的男人對望片刻,半晌,納真先打破沈靜,說:「圖留在你這裡,明日卯時動身。」拋下話,他掀開帳簾,大步邁出。
  
  留在帳內的庫爾咧開嘴,俊臉乍現一抹嗜戰的笑痕。
  
  晚上的烤肉會是為了歡迎納真一群人而辦的,空地前高高堆起兩人高的柴薪,一群美麗的蒙古姑娘圍在火堆前舞蹈,場外有人負責烤肉,一壺壺酒、一碟碟肉在火堆前傳遞著,笑聲和音樂聲不斷,熱鬧極了。
  
  嫿婧沒想到烤肉會是這麼有趣,她拋開陰霾的心情,充分融入歡笑中,和大夥兒一起喝酒吃肉,暢快的大笑。
  
  「怎麼樣?這烤肉會好玩吧?」庫爾宏亮的聲音穿過嘈雜的音樂和歡笑聲傳到嫿婧耳裡。
  
  「嗯!」知道他肯定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笑著點頭。
  
  「今日是十五,月光亮著,咱們到後山去走走是如何?」庫爾提議。
  
  嫿婧轉頭看見在火堆對面的牛婛雲正纏著納真,兩個人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說什麼,牛婛雲不時掩著嘴癡笑,簡直像個花癡!
  
  掉過頭,她對著庫爾微笑點頭應允。
  
  兩個人悄悄離席,到了後山小徑上,總算擺脫了吵鬧的樂聲和笑聲。彼晚能聽見對方的話。
  
  「這場烤肉會可是專程為了你一個人而辦的。」庫爾傾身,在她耳邊道。
  
  「為了我?」她問,不明白他的意思。
  
  今晚這場烤肉會不是為大夥兒洗塵的嗎?
  
  「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所以特地讓歌舞孃們為你跳舞,只為了逗你笑。」他看著嫿婧,溫柔地道。
  
  「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嫿婧問。心裡有一點點奇怪的感覺。
  
  「我喜歡你!」庫爾直率地坦言,他的個性向來如此。「對於我喜歡的女人,不管用什麼手段,我希望地快樂!」
  
  嫿婧愣愣它望他,心裡多希望納真也能這麼對她!
  
  「我知道你喜歡納真,不過他已經是十四格格的男人,不如我還是自由的,如果你願意將眼光移到我身上,我一定不會議你失望。」他大膽地跟嫿婧示愛。
  
  他也看出一晚上嫿婧的眼光不斷在納真身上徘徊,看到納真和牛婛雲之間卿卿我我,她眼眶都紅了。
  
  這也讓他無比心疼,因此更想得到她!
  
  庫爾這麼露骨的話,連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最是大膽的嫿婧都忍不住臉紅!
  
  她退了一步,不知如何是好。
  
  雖然她也喜歡庫爾,但是對他卻沒有像對納真有那種心動的感覺。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退卻著想躲避庫爾熾熱的眼神,他卻進逼一步握住她的手。「你當然知道!
  
  像你這麼聰明的姑娘,怎麼會不清楚我這麼明白的表示?」
  
  嫿婧屏息,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
  
  「其實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別拒絕我、享受我的追求就好!」他握住嫿婧的肩頭,把她拉向自己,沙嘎低語,就像對待心愛女子的口氣。
  
  嫿婧怔怔地望著他,被他眼中認真的模樣嚇著了,一時間聰明的她竟然想不到理由掙脫。
  
  「花前月下的,這兒還真是示愛的好地方!納真公子,您說庫爾親王和寺兒姑娘是不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
  
  牛婛雲嬌嗲的聲音突然傳過來,只見她挽著納真的手臂,施施然往嫿婧和庫爾的方向走過來。
  
  納真僵著一張臉,沒吭聲。
  
  「寺兒姑娘,咱們到科爾沁部才一天而已,我都不知道你跟庫爾親王已經這麼要好了。」牛婛雲接下道。
  
  「牛婛雲,如果可以的話請你閉上嘴,對於自己不知道的事,少開尊口!」
  
  嫿婧可不跟她客氣。
  
  「不知道?我可是眼睛瞧見的!」牛婛雲偽善地笑,對於嫿婧不客氣地回嘴一點也不以為意地道:「寺兒妹妹,我瞧你就別害羞了,有庫爾親王條件這樣好的人追求,那可是求之不得的福氣。」
  
  嫿婧皺起眉頭,這女人怎麼越來越討人厭了?
  
  「多謝牛小姐擡舉,我和寺兒是在『培養感情』沒錯,我對寺兒是真心誠意的。」庫爾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回道,眼角餘光瞥到納真僵硬的俊臉。「牛小姐,莫非你和納真也是趁著花好月圓,在花前月下愜意漫步,互訴衷情?」他撇嘴笑問。
  
  牛婛雲掩起嘴,笑得像個花癡。「庫爾親王,您真是——您要婛雲怎麼回答呢?」她又羞又怯的模樣,讓嫿婧痛入心坎。
  
  嫿婧望向納真,見他半句話也不說,不但不解釋,還任由牛婛雲挽著手臂!
  
  「庫爾,這裡有討厭的人,咱們換個地方『談心』去!」她臉色蒼白地拉起庫爾的手,盲月地往花叢間的小路疾走,不給庫爾說不的機會。
  
  這樣,牛婛雲就可以閉嘴了!而她,也眼不見為淨!
  
  嫿婧和庫爾走進花叢深處,直到不見人影後,牛婛雲風言涼語地道:「瞧瞧寺兒妹妹可真大膽,不過也難怪,遇上庫爾親王這麼好的夫婿人選,她當然要大膽一些才能抓住親王的心了。」
  
  納真仍然一聲不吭,他瞪著嫿婧和庫爾離去的方向,臉上面無表情。
  
  「你拉著我離開,是因為不想看到納真和牛婛雲兩個人親熱的模樣吧?」
  
  嫿婧和庫爾兩人走到幽靜的花叢深處,庫爾似笑非笑地問,沈思的目光盯著嫿婧。
  
  「誰說的?誰在乎那個!」嫿婧賭氣地說著。
  
  但是她胸口不知為何好痛、好痛……還有一股忍不住的酸楚衝上腦門……「不在乎?」庫爾無聲地嗤笑。「那最好!總之,不管你是真不在乎還是假不在乎,能夠因此讓你對納真死心,那就夠了!」
  
  嫿婧擡起頭看他。「你不是納真的朋友嗎?為什麼——」
  
  「對於自己想要的女人,我是不會顧慮兄弟之情的!同樣的,我想納真也是。」他撇起嘴,無聲地笑著道:「他知道,也看見了我對你的追求,如果他仍然無動於衷,我勸你還是考慮對你比較感興趣的我。」
  
  嫿婧怔忡地望著他,半晌,才像回過神來似地,癡癡地問他:「你是什麼意思……」
  
  「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庫爾踏前一步,握著她的肩頭。「面對現實吧,跟納真比起來,我是比較愛你的,你也看得見的。」
  
  嫿婧突然想起……對了,納真也曾經坦白的對自己說過……他不喜歡她。
  
  可是,她一直以為他是因為個性使然,不習慣把愛字說出口,可是爾庫說納真跟他一樣,如果愛一個女人會不顧一切追求的,所以他說不愛自己,就一定是真的了……一顆顆淚珠不自覺地滑下她雪嫩蒼白的臉龐……當初如果她不那麼任性的逃婚,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庫爾似乎被她的眼淚震撼住了,他怔怔地望住她許久,看著她晶瑩剔透的眼淚像流不勁哭不乾似地一顆顆往下直墜……「好了……別再哭了。」他終於回過神,把她輕擁在懷裡,低聲安慰她。「你知道我喜歡你。雖然我是個男人,但是看到你哭,我的心會很疼的!」
  
  雖然明知道讓她哭泣的對象不是自己,可是看到她癡心專情的為了一個男人哭泣……他現在更喜歡她了!
  
  雖然庫爾溫柔的安慰,嫿婧仍然無可自抑地掉眼淚,她沒有啜泣也沒有嗚咽,只有眼淚無聲的滑下,一張雪白的美麗臉龐上神情空洞得教人心疼……生平第一回,嫿婧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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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36:37

【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摒棄了先前牛婛雲帶來的一干閒雜人,將他們安置在蒙古人駐守的營帳內,庫爾另外帶了十名有用的隨從,五人分騎五騬往藏寶圖上標示的地點而去。
  
  「納真兄,咱們這路走來,到底目的在何處,您可否告之,好讓我心裡有個數?」牛耿鋒仍然不放棄打聽。
  
  如果能早一點知道目的,他也好有準備。雖然納真和庫爾把他身邊的人都遣走,但他們卻不知道,牛百寧派了人一直跟在他們之後,和他暗中有聯繫!
  
  「牛兄,納真已經說過,目的地介在八仙筒和莫力廟之間,正確地點——」庫爾頓了頓,和坐在另一匹馬上的納真對望一眼。「正確的地點,地圖上也記載不詳!」
  
  「地圖?」一聽到地圖兩字,牛耿鋒兩眼都發亮了。「庫爾親王,您是說——地圖,指的是什麼地圖?」
  
  庫爾挑起眉,乾笑一聲。「地圖嘛——當然指的就是藏賓圖了。」
  
  一聽到「藏寶圖」三個字,牛耿鋒更是把眼睛瞪得老大,連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藏寶圖!果然是藏寶圖——」驚覺說溜了嘴,牛耿鋒迅速閉上嘴巴。
  
  「怎麼,牛兄知道藏寶圖的事?」庫爾明知故問道。
  
  「呃……咳,當然不知道了!哈哈!」牛耿鋒打哈哈,卻又忍不住探問:「既然是藏寶圖,正確地點為何會記載不詳呢?」
  
  「是啊,庫爾親王,這可真是奇怪。」牛婛雲在一旁幫腔。
  
  她當然知道牛耿鋒的用意,牛百寧之所以會讓她跟來,就是巴望她能助牛耿鋒一臂之力。
  
  「奇怪?」庫爾撇起嘴,似笑非笑地道:「是奇怪,我和納真也覺得這真是奇怪。」說了等於沒答。
  
  他壓根兒是耍他們的!
  
  眼看套不出話,牛耿鋒和牛婛雲只得閉嘴。
  
  一路上納真和嫿婧是最沈默的人,他們兩人幾乎沒開過口。
  
  接連行了幾日,納真始終不和自己說話,嫿婧落寞地騎著她的小牡馬,遠遠的落在隊伍之後,庫爾因為擔負著領隊的責任,不能陪在她身邊,反而是討厭的牛耿鋒成天繞在身邊。只有在夜晚紮營時庫爾才有空陪她談天說笑,那是她一天中稍能露出笑容的時刻。
  
  這日大隊人馬已經繞行過澤地,走到八仙筒附近。事實上從科爾沁到莫力廟之間的地形是最驚險之處,其中得繞過大片人煙不曾涉獵的原始澤地,之所以要借重庫爾之處,就是要依靠他帶領眾人越過此處。
  
  晚間在一處空地紮營,嫿婧的神情看起來很疲憊。
  
  事實上,這一路上她都沒好好吃東西,也不曾安穩的睡過覺,對於納真的冷漠,她已經開始有點心灰意冷,加上身體因為長期的缺乏營養以及勞累,精神已經有些恍惚。
  
  在火邊烤火的時候,她恍恍惚惚地打著盹兒,險些撲進火堆裡——「小心!」
  
  幸好坐在一旁的庫爾及時扶住她,她才免於被燒成烤肉。
  
  「庫爾……謝謝你。」嫿婧臉色蒼白地道謝,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怎麼了?是不是累了?」庫爾關心地問。
  
  在場的人都看到嫿婧險些跌到火堆裡,牛婛雲也虛情假意地「問候」了幾句:「寺兒妹妹,你該不是不習慣趕路勞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瞧你還是先回轉去候著比較好。」免得成了大夥兒的累贅!
  
  當然,最後那句話牛婛雲沒說出口。
  
  嫿婧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現下也沒力氣教訓牛婛雲,讓她閉上那張討人厭的嘴。
  
  「我沒事,庫爾。」強打起精神,她笑著對庫爾道:「可能在火邊太悶了些,我到附近走一走。」
  
  庫爾看了她半晌,確定她沒大礙才點頭。
  
  從火堆邊站起來,嫿婧的眸光掠過不懷好意的牛婛雲,然後是納真。
  
  黯然地移開眼,她沈默不語地走離火堆,遠遠地走到空地一旁小澤地邊,瞪著一沼濕水怔怔地發呆。
  
  「我希望你不要給大家帶來麻煩。」
  
  納真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嫿婧心頭一震,倏地轉過臉——「不惹麻煩,就是照顧好自己!」他道,定定地望住嫿婧的眼。
  
  「你……你還關心我嗎?納真?」她怔怔地問他,小貓一般怯澀的語調輕之又輕。
  
  他眼神一閃,撇開臉。「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任何人都不會珍惜。」他嘎啞地道,一語雙關,話裡其實另有涵義。
  
  「我知道你還關心我,如果你是指我剛才險些跌到火堆裡的事,我沒有……」
  
  嫿婧沒有聽出他話裡的涵義,一心只急著傾訴。「我沒有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只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都吃不下飯,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有些恍惚的!」
  
  納真沈默地看了她半晌,這些日子來她確實瘦了許多,原本粉潤的下巴都削尖了,兩片單薄肩頭,像風吹就要倒一般,惹人愛憐。
  
  握緊拳頭,他暗自深吸一口氣,便生生再次撇開臉。「不管是什麼理由,如果你不想成為麻煩,就努力吃東西、照顧自己,否則如果再有今晚的情形發生,我會請庫爾命人送你先回科爾沁。」平著聲撂下話,鐵了心腸,不去理會她對於這番話的反應。
  
  上回她把牛婛雲推進水裡的事,他已經不打算再舊事重提,心裡也早已經原諒了她,雖然目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仍然尷尬,而如何枚平兩人間的心結只是時間問題。
  
  但是現在越來越靠近藏寶地點,不容許出狀況,一切以正事為重,她不能拖累他和庫爾,成為麻煩。
  
  嫿婧原本在心中燃起的一絲希望又幻滅,她垂下眼,默然不語。
  
  他的口氣裡雖然不再嚴厲,可卻多了幾分冷淡和生疏,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忽然好痛……她還以為他來跟她說話,是因為他關心自己,可是看樣子他還是執著於上回牛婛雲跌進水裡的事,不肯原諒她。
  
  但是,事宜上她並沒有錯啊?為什麼他執意要誤會她?
  
  「我明白了,我不會造成你們的負擔的。」她也轉過頭去,蒼白著臉,目光呆滯繼續視而不見地凝望著湖面。
  
  納真嘴唇掀動,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你瞭解就好!」平著聲說完話,他毅然轉身走開。
  
  嫿婧呆在原地,鼻頭不自覺地酸楚。
  
  忽然她看到澤地邊跑出一支灰毛兔,它跳躍時一跛一拐的,仔細看才看出灰毛兔的後腿沾黏了一大攤血漬,顯然受了重傷!
  
  可憐兔兒沒有生動的表情,不能訴說自己的痛苦,它只是一跛一拐困難地往前拖行著,好像沒有知覺一樣,只有大大的兔眼裡洩漏出一絲驚慌,它正停下來察看後方的動靜……「小兔兒……你受了好重的傷!」嫿婧心疼地低喊。看到小兔子流了好多血還掙扎著往前跳,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好像看到自己受傷流血,心底莫名其妙地難過。
  
  只見小兔子停下的同時,後方突然出現一支小狼,小兔子受了極大的驚嚇,倉皇往澤地另一頭逃逸。
  
  「等一等藹——」
  
  嫿婧打起精神來追上去,因為她若是不保護那支小灰毛兔,它恐怕就要被在後頭追的狼吃掉了!
  
  雖然她明白生存在大地原野間弱肉強食的道理,這是自然的生存法則,她知道自己不該插手去管,但是既然她看到了這悽慘的一幕,她就不能不管!
  
  追著小兒和另一支小土狼之後,小土狼似乎察覺了後頭有人追隨的腳步聲,幸而這支土狼還太小,它一察覺後頭是一「支」比它還要大的生物,猶豫了片刻,終於垂頭喪氣地,不得不放棄幾乎到手的獵物。
  
  「小兔子!」
  
  嫿婧終於追上灰毛兔,看到它害怕得全身打顫,她柔聲安慰它:「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小兔子似乎聽懂了嫿婧的話,開始張大一雙兔眼,好奇地吸嗅著肥肥的鼻子。
  
  嫿婧踮著腳尖一步步走近它,然後溫柔地抱起。「你受了好重的傷。」她心疼地喃喃低語。
  
  就地盤坐,她把灰毛兔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後扯下一塊裙幅替兔腳裹傷。
  
  包紮妥當後,她滿意地看著兔子的後腿已經不再流血,終於放心地笑開憂愁的小臉。
  
  但是同時地也發現自己迷了路,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灰霧濛濛的,她居然不知不覺地深入澤地區了。
  
  「天礙……咱們迷路了!喔,不,該說是我迷路了!小灰兔,這兒是你的地盤,你肯定知道回家的路。」嫿婧抱著兔子喃喃自語。
  
  小灰兔當然不會說人話,只是瞪著大大的兔眼回望她。
  
  天愈來愈冷了,水澤上起了一層沼霧,整個澤地區變得灰濛濛的,連天上的星子也掩蔽不見,愈來愈冷,也愈來愈黑了。
  
  嫿婧抱著小灰兔縮在一株枯死的樹心間,幸而有兔子的體溫暖著她,否則這回她恐怕當真會凍死了。
  
  「寺兒!」
  
  隱隱約約她聽到有人叫喚她的聲音,她心頭一喜,抱著兔子從樹洞裡鑽出來。
  
  「納真,我在這裡!」
  
  直覺是納真來找她,等了一會兒,看到的人卻是庫爾。
  
  「你果然走進了澤地區!幸好我不放心找出來,你不明白這些澤地……」庫爾神情凝重起來,望著眼前一池小型池沼,神情充滿敬畏。「你不瞭解……這些澤地像是有生命的,它們會自動移居,還有落潮、漲潮……」
  
  「庫爾?你怎麼了?」嫿婧關心地問。沒想到納真才剛警告過,她就給大夥兒帶來麻煩。「大家……大家都出來找我了嗎?」她晶瑩的眼期待地張望庫爾背後,試探地問。
  
  庫爾回過神,搖頭。「不,是我自己覺得不對,所以出來找你。」
  
  他的回答讓嫿婧灼亮的眼霎時黯淡下來。她把小灰兔抱到胸前,下巴抵在兔子柔軟的兔毛上。美麗的小臉上蒙上淡淡一層輕愁。
  
  「今晚澤地濕氣太重,現在回到紮營的地方,恐怕咱們都要生病,可能得找個地方在這裡度上一夜了!」庫爾皺眉道。
  
  「嗯……」輕輕歎氣,掩藏起自己落寞的心緒。
  
  「這支醜兔子怎麼了?」終於注意到她手上抱的灰毛兔,他挑著眉間:「它才不醜!它好可憐,受了傷還被一支小土狼追趕,我就是為了救她才迷路的。」嫿婧解釋。
  
  「你為了救一支兔子在澤地區迷路?」庫爾張大眼,不可思議地瞪住她,喃喃道:「我的天……」
  
  然後似無可奈何,又似充滿憐惜地道……「你真是與眾不同!」他笑開臉。「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個大山洞,咱們到那兒去躲一晚!」
  
  話還沒說完,便帶著嫿婧往沼澤地區另一例走過去。
  
  走了一陣子,果然有一個大山洞,兩個人就在山洞裡平安地度過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庫爾陪著嫿婧放走了小灰兔,兩個人才返回營地。
  
  兩人回到營地後,嫿婧發現大夥兒的神色都不太對,等進到帳內,牛婛雲一看見她就冷言冷語。
  
  「喲,寺兒妹妹,你和親王總算逍遙回來了,咱們為了你們可是著急了一晚呢!誰知道壓根兒沒事,讓咱們白白操心了一晚,你們在外頭卻開心著!」
  
  嫿婧愣了一下,正要開口,納真從帳外掀幕進來,忽然抓住她的手,粗魯地把她拉到外頭。
  
  「你去哪兒了?」他質問,臉色非常難看。
  
  「我、我在澤地區迷了路,幸好庫爾找到我——」
  
  「迷路?」他暗下眼,語氣霎時變得僵硬、冷峻。「你還真是常常迷路!」揶揄的口氣,挾著一絲過去沒有的輕蔑。
  
  「納真?」感受到他話中的冷意和不屑,她僵住身體,結結巴巴地解釋:「我知道你昨晚才驚告我別惹麻煩,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因為那支小灰兔實在太可憐了——」
  
  「夠了!」他忽然粗暴地喝止她,神情冷酷。「往後你怎麼樣再也不干我的事!從現在起你是庫爾的責任,由他決定你的去留!」他冷冷地撂下話。
  
  嫿婧瞪大眼,怔怔地望住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寺兒妹妹,不是我說,你真是太大膽了!就算你再喜歡親王,也該等回去後再做打算,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跟人家一起失蹤了一夜……」牛婛雲也掀帳門走了出來、眸光輕蔑,做作地掩著嘴冷笑。「你這樣,算什麼呢?」
  
  嫿婧瞪大眼,蒼白著臉,質問牛婛云:「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還要我再點明嗎?我是怕讓你難堪,你懂不懂?」牛婛雲哼笑。
  
  嫿婧望向納真,脆弱地問他:「你呢?你也是這麼想的?」
  
  如果他也這麼想,那他是否以為她和庫爾失蹤,跟上回牛婛雲跌到水裡時,兩人在山洞過了一夜的事是歷史重演了?他以為她是故意的嗎?他把自己看成什麼樣的女子了!
  
  「行為決定一切。」他冷然地別開臉去,不想正視她,更對她的行為深惡痛絕!
  
  這幾日他留意到只有庫爾在,她臉上才有笑容。他刻意漠視這種可能,甚至為了不想看到她臉上為庫爾綻放的微笑而避開她,極力想撇開她移情愛上庫爾的事實雖然他已有妻室,不能要求她什麼,但是昨晚當他知道她和庫爾兩個人一起失蹤時,他再也克制不住瘋狂的嫉妒,他,已經怒火攻心了!
  
  一晚沒睡,在等待她和庫爾回來的時間裡,他回想起那晚當他撫弄她時她主動的反應——她的回應十分熱情,他還記得她主動摟住他的頸子,柔軟發燙的身子不知恥地緊貼在他身上扭動……他無法克制自己已經不受控制、含著強烈妒意的猜測——她和庫爾兩人獨處一晚會做出什麼事!
  
  已有妻室的事實讓他逃避深究自己發怒的原因,只一味執著在過去她的糾纏,他回想她也曾經那樣誘惑過自己,因為這點反而讓他不能釋懷!如今知道她不是只對自己如此,更讓他誤解她是墮落、隨便的女子!瘋狂的嫉妒讓他毫不掩藏臉上強烈的鄙視!
  
  納真的回答,簡直是親手把嫿婧推入深淵……她踉蹌地退了幾步,眸光怔茫地望著得意的牛婛雲和冷漠無情,眼底含著鄙視的納真……她突然轉身,盲目、狂亂地往澤地區跑——這一回她再也不打算活著出來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發覺自己再次迷了路,現在雖然不是夜晚,不至於凍得厲害,但嫿婧的肚子實在餓了!
  
  打從昨晚起她就沒吃東西,今早回營時還來不及進食,納真就把她拉出帳外,然後她便跑出來了……也許是昨晚追小灰兔時跑累了,再加上今早走了一大段路回營,跟著又跑回澤地區,這樣來來回回的,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
  
  她癱坐在地上,抱著肚子,突然好想皇阿瑪、好想皇奶奶……「皇阿瑪、皇奶奶,蘭娘娘、三阿哥、四阿哥、十一阿哥、十三阿哥、春兒……我好想你們!」
  
  所有的人全被她一一點名了。
  
  無助她抱著兩膝,她默默流淚,心底從來沒有比現在還委屈過,她回想起在宮裡的皇阿瑪、皇奶奶和蘭娘娘,還有哥哥們對她的疼愛,越想就越傷心……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一缸子,眼前一片模糊,忽然覺得地面好像在移動……地面在移動?
  
  嫿婧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在澤地中央!
  
  不知不覺中地面在移動,澤地也在移動,她坐的那塊地附近,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大水淹沒中!
  
  「怎、怎麼會這樣!?」嫿婧尖喊,忽然她想起庫爾的話:這些澤地像是有生命的,會自動移居,還有落潮、漲潮……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哺喃自語。
  
  四周的借形太詭異了,這些池、沼移動的模樣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它們看起來真的像是有生命的!
  
  「寺兒!」
  
  正在發呆的時候,突然聽到「對岸」有人喊她!
  
  嫿婧還來不及擡頭看,她站的她方就被瘋狂湧上的水所淹沒,一剎間狂水卷埋上來,一股強大的吸力把她整個人往下拖,轉瞬間她已經遭大水吞噬,剎那間被強大的水力漩渦打得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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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36:56

【第九章】
  
  嫿婧知道她又在作夢了!
  
  這很奇怪,她人雖然在夢中,可是卻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正在作著夢。
  
  夢中她又看到那個麻臉的女人,這一次的夢更強烈,幾乎就像身歷其境!她看到那個女人坐在她皇阿瑪的太和殿上,隔著垂簾竟然正在接受朝臣的禮拜……光影重疊,然後她看到一群披頭散髮的男人,女人領著千人、萬人攻下金陵,口裡呼卻著「天京」……嫿婧申吟著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密閉的幽洞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窒悶的氣味,而穴壁的苔生植物透出隱隱的瑩光,這是洞穴裡唯一的光線來源……置身在這個陰暗詭異的地方,實在讓人毛骨悚然,但最讓她吃驚的是,她看到了納真。
  
  「納真?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喃喃地問。因為作了好奇怪的夢,頭還隱隱作痛著。
  
  納真臉上憂心的神色,在她醒來後轉為冷峻。
  
  「你完全忘了?」他按捺著瀕臨爆發的脾氣,陰沈地質問她。
  
  嫿婧猛想起自己被大水淹沒的事,低頭看自己身上的濕衣,怔忡地道:「我只記得自己被大水往下扯,一下子就沒了知覺……納真,這裡是哪裡?是你救了我?」
  
  他沒吭聲,神色暗沈地盯住左近一建水潭。
  
  嫿婧自己擡頭張望四周,發現這個洞穴竟然是封閉的!
  
  「這裡是封死的,我們是怎麼進來的?」她喃喃地間,發現攤在地上的藏寶圖。「這張圖——這張圖變得不一樣了!」她驚喊。
  
  藏寶圖上的標示和顏色已經和她原先看的完全不同!簡直像是兩張地圖,只能由羊皮斑駁的顏色辨識出這還是原來的那張藏寶圖。
  
  「這張圖一遇到監水,就完全變了樣,原來圖是鑰匙孔,這裡的水才是解開迷團的鑰匙!」他沈黯地低道。
  
  嫿婧仔細觀察藏寶圖上的標示,卻看不出所以然來。「那……我們現在在哪裡?」她傍徨地問,皺起眉心。
  
  這裡雖然有些氣悶,但還能呼息,只是她想不通,這是個封閉的洞穴,唯一的通路看來是右側深不可測的水潭。
  
  納真指著圖上一處畫有象徵光亮的地點。「這裡。這些光苔象徵這條幽暗穴洞內,無數個暗穴的核心。」
  
  「你是說,我們已經在藏寶地點了?」她問。
  
  「原本我們不可能找到這裡,因為通路已經被封死了!那些藏寶的人全葬身在其他甬洞中,我們是誤打誤撞被水潮漲勢淹沒,然後被水底暗流沖激到這處水平上的山穴中!」
  
  「你也被捲進大水裡了?」
  
  他沒吭聲。事實上當時他看到嫿婧被水捲走時,他想都沒想,便跟著往水裡跳。
  
  「可是……這附近有山嗎?」她往下問,當他的沈默是肯定的回答。
  
  「在沙下裡的是什麼。我們永遠不可知。別忘了,八仙筒左側就是『瀚海』,『瀚海』最著名的就是礫沙『瀚海』邊沿沒入地下可以綿延幾百、幾千,甚至幾萬公里,在不可測的地底下,包含整個內蒙和塞北可能都在它的範圍內。」
  
  所謂的「瀚海」就是大漠,大漠對成長於斯的蒙古人而言,都是一塊不可測的危險地。何況是在外來人眼中看來,大漠惡劣的地理環境導致它吞噬生命的殘酷,讓人對它又恨又怕。人們對它的恐懼簡直跟畏懼夜晚的墳場一樣厲害!
  
  想到傳說中的大漠,嫿婧心底一陣發毛,忽然覺得冷,她雙臂抱住自己……「既然這裡是藏寶圖標示的終點,那寶藏呢?」她不確定地問,皺著眉頭打量四周。
  
  很有可能他們會被困在這裡活活餓死,再也出不去了!
  
  都是她的任性害了他,嫿婧不禁責怪自己,內疚得不知道要怎麼出口說抱歉……「寶藏在我身上。他說。
  
  「在你身上?」她驚訝地問。
  
  那麼一大筆寶藏怎麼可能藏在他身上?
  
  「黃金藏在各個甬洞中,已經隨著藏寶人永埋地底,當年的女真汗真正想要埋起來的東西——其實是一卷羊皮紙。」
  
  「另一卷羊皮紙?難道有另一個更大的寶藏?」她懷疑地問。
  
  納真搖頭。「是有關一首預言詩歌。」
  
  嫿婧臉色微變。
  
  她聽過有關「預言詩歌」的事!如果是關於預言詩歌的話,那她奇怪的夢就有解釋了!
  
  所謂的「預言詩歌」是流傳在民間的傳說,宮裡是嚴禁流傳的。如果不是因為她時常溜出宮玩,就壓根兒不會知道有關這首預言詩歌的事。
  
  「你說你找到了預言詩歌,真的有這種東西?」她問,心跳得好快。
  
  因為她聽過流傳在民間有關詩歌裡的幾句話——什麼三點青、天王亂、白虎禍、王女出……什皮「亂、禍」的,聽起來似乎部是不好的東西!
  
  納真沒回答,也沒把柬西拿出來給她看的打算。
  
  「東西呢?你拿出來讓我看看。」她伸手跟他要。
  
  「那不是你該看的東西!」他卻是這麼回答她。
  
  「為什麼我不該看?我——」忽然想起他還不知自己的身份,她住了口。
  
  反正回到京裡她可以跟皇阿瑪借來看,間題是——她還能回得去嗎?
  
  納真冷眼看她,等她說出未出口的話。
  
  「現在……現在咱們要怎麼出去?」她別開眼,稱移話題。
  
  納真卻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盯著她看,氣氛開始變得尷尬。
  
  終於嫿婧回過眼,見到他傷人的眼神。「如果你這麼討厭我,又何必追來?」
  
  她幽幽地說。
  
  他兀自冷冷的望著她,嘲弄地道:「要不是因為你不懂事,就不會害我們被困在這裡,進退不行!」
  
  雖然也因為如此才找到這卷預言詩歌,但兩人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她瞪大眼,臉色一剎間刷白。「我說過了,如果你認為都是我的錯,大可以別理我!」她控制不住自己地朝他喊。
  
  「我是不想理你!」他冷峻的臉轉為嚴厲。「如果你不是我帶來蒙古的,我絕不會管你!」
  
  「是我自己願意跟來的,你不管我,我可以更隨心所欲!」她賭氣地說。
  
  納真的臉色一剎間變得極為難看!
  
  「更隨心所欲?」他冷笑,拳頭卻掐得死緊。「更隨心所欲的跟庫爾調情?原來你是這麼隨便的女人!
  
  他的指責更傷她的心,她不顧一切地反駁回去:「我隨不隨便跟你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不想理我不是嗎?我跟誰在一起不需要你管!」
  
  她從地上爬起來想走開,他卻抓住她的手。
  
  「下賤!」他的火氣已經完全被她挑起。
  
  「你罵我什麼?我警告你,你沒有資格罵我!你自己跟那個牛婛雲才不要臉!
  
  你們做了什麼事你自已心裡有數!」她狂亂地想甩開他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反抗他!
  
  「少把別人想得跟你一樣!」他粗魯地扯她,失控的力道險些把她的手扭脫。
  
  「昨晚你和庫爾做了什麼?我看你跟每個男人都可以上床!」
  
  她的掙扎和對他的排拒,讓他在狂恕不口不擇言!
  
  兩個人同時愣住,然後,在嫿婧揚起手甩他耳光之前,納真已經抓住她的手,忿怒下使出的力氣幾乎掐斷她纖細的手腕。
  
  「放開我、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瘋了似地踢他、掙扎,納真的理智他已經被她打亂,嫿婧被他壓制在地上,身上的衣裙在掙扎中卷高,甚至撕裂……「你不要碰我!」她尖聲嘶喊,因為他的話實在太傷人了。
  
  他卻冷笑,愈發惡意拉扯她的外衣。「不能碰?每個男人都碰得,我沒有例外的道理!」
  
  「喇!」一聲撕裂她的外衣,如果嫿婧不掙扎,衣服不會當真被撕裂。
  
  「就算我喜歡庫爾!我高輿讓他碰我!不代表你也可以!」
  
  反抗不成,她狂亂地激怒他,直到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褻衣內,使勁地擰住她胸前兩團柔軟的綿乳。
  
  「好痛……」
  
  她纖細的身子畏縮地倦成一團,他殘酷、毫不憐惜的力道,霎時弄得她痛得淌出一身的冷汗。
  
  「不要……不要,你放開我!」
  
  她咬著唇,忍受著他殘忍的手施為在她兩乳上的疼痛,小手開始捶打他精壯的胸膛。
  
  「為什麼不要?我記得上回你可是熱情得很!」他冷酷地吐出傷人的話,粗魯地掐住她誓死抵抗的小手,挪揄道:「是不是因為現在有了庫爾,所以收斂起來,怕他知道你的淫蕩後不要你?」
  
  嫿婧因清瘦而削尖的小臉一剎間刷白,她倏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低嚷:「你、你不要臉、無恥,我錯看你了——」
  
  「錯看我?」他撇起嘴邪佞的冷笑,一掌用勁擰緊了她的雪乳,直到看見了她痛苦眼神——「難道庫爾不是這樣對你的?難道他沒有這樣——不曾這樣?」
  
  冷聲問著話,一手早已侵入她的褻褲內,準確地捏住她腿間凸起的小核,隨著出口的輕蔑言詞,隨意地拉扯玩弄著她女孩兒家最隱密的私處。
  
  「沒有、沒有——你不要臉——」
  
  她大聲哭吼,踢著兩腿瘋狂地反抗。
  
  納真移動大腿無情地壓住她亂踢的兩腿,順勢扯下她的褻褲,然後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迅速撐開她如白玉般明潤的大腿,讓她在他眼前羞恥地完全敞開!
  
  「我,是第幾個讓你打開大腿的男人,嗯?」他嘎啞地問話,輕蔑地低笑。
  
  「你住口!」
  
  她哭罵,身子劇烈地扭動著,企圖要掙脫他沈重的身軀壓倒性的束縛,但是一切的掙扎顯然只是徒勞無功,他邪惡的手指仍然挾緊她下處濕潤的花瓣,肆虐著她脆弱、敏感的私處,她的掙扎只更加重他蹂躪她的決心!
  
  納真冷眼觀看她脹紅的粉靨,目光一路往下移到她佈滿瘀痕、勾魂攝魄,高高拱聳的兩團豐乳,再到柔軟細緻的小腹,然後來到她深渺烏黑的幽密上,最後終於移到下頭兩片濕厚、紅艷、微微開口的花唇間……他清冷的眸光一瞬間轉濁。
  
  他甩開長掛,開始解自個兒的褲頭——「你走開,不要碰我——你走開!」
  
  在這期間,他男性怒起的象徵暴露出來,嫿婧睜大了眼慌得撇過頭去,兩腿又開始奮力踢端起來。
  
  他銳目一瞇,反剪了她的雙手,利用兩腿從她腿下整個拱起她叛逆的長腿,他瞬間往前推進,精健的腰肢貼到了她赤裸的花唇上。
  
  嫿婧急促低喘一口氣,他熱烘烘的腰腹間只讓她覺得羞恥!
  
  她哭喊:「你說過不再碰我的——」
  
  他一震,看到她倔強的眼光,忽而回想她先前的柔順撫媚,是什麼讓她改變了?冷下眼,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地縮臀頂進她濕窄的體內——「藹——」
  
  嫿婧失控地尖喊,頹然撲倒在大石上,小手撐著上身,兩膝跪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昏死了過去!
  
  「你……」他不可置信地望住她,整個身體僵祝
  
  勉力按住了悍然挺進的衝動,他不信地瞪住她淌著冷汗、痛苦的小臉,心底驟然掠過一抹深刻的不捨……她疼痛緊張的痙攣,牽引他更深導進的慾望,他痛苦地粗喘一聲,無預警地深深頂進花唇底部——「呃藹——」
  
  嫿婧尖喊,指甲陷入他雄厚的背肌,小小的身子劇烈地打顫,根本承受不住他堅硬的巨大!
  
  他強大的慾火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僚原,他只能壓下身體,貼著她赤裸的雪艷同體,以減低衝擊時帶來的傷害。
  
  此時此刻言語已是多餘,封閉的洞中只餘下喘息和熱體激盪交撞的拍打聲……疼痛中醒來,她對上他有如兩泓深潭,沈不可測的黝黑眸光。
  
  拉過被丟在一邊的外衣胡亂套在身上,她面無表情地別開臉,拒絕和他的眼睛對視。
  
  他也一逕沈默著,四周圍流竄壓迫性的窒息感。
  
  就在兩人無話可說之時,忽然,嫿婧看到洞邊居然蹲著昨天那支後腿受傷的小灰兔。
  
  小灰兔好似正在等她醒來,它腿上雖然還裹著嫿婧從裙上撕下的布巾,精神卻似乎好多了,大大的兔眼發出動人的光彩。
  
  小灰兔見嫿婧醒了,它像是有靈性地蹦跳到她跟前,在她身上嗅閒著,肥肥的兔鼻子抽動了幾下,長長的兔耳朵往前招動,似乎在暗示嫿婧跟著它走。
  
  納真此時也看清了兔子腿上包裹的布巾,他認出是從嫿婧的裙幅撕下的,那晚在石洞中,她穿的就是這料子裁成的長裙,連顏色都一模一樣!
  
  原來她沒有說謊騙他!是瘋狂的嫉妒讓他失去了理智。
  
  他終於知道自己真的誤解了她,何況他也已經知道她的確是處子,但是傷害卻已經造成了!
  
  「小灰兔,你怎麼進來的?你要帶我出去嗎……」嫿婧輕聲間灰毛兔,聲音虛弱得讓人心疼。
  
  她無神的眼望著可愛的兔子,自言自語地說著話,好似當身邊的男人並不存在。
  
  灰兔只是往前跳,然後利用身體撞向水潭邊一處凹穴,潭水竟然自動降低,到完全乾涸。
  
  這個機關之巧妙在於它的開敢處讓人料想不到——它竟然是一個凹陷,而非凸起的石坑!
  
  納真上前想牽嫿婧的手,卻被她閃開。
  
  嫿婧跟在灰兔後頭步下水潭,走出有亮苔的洞穴,納真無言地跟在她之後離開。
  
  走到另一處幽暗的洞穴後,潭水自動注滿,除了有亮苔的洞穴,其他洞中皆陰暗不可辨路,灰兔在黑暗視物的能力顯然很強,嫿婧卻停在原地,因為她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拉著我!」納真的聲音就在她身旁。他是個練家子,在黑暗中視物尚不成問題。
  
  嫿婧卻沒有任何動作,直到納真不顧她的掙扎,強行牽起她的手。
  
  「別倔強,就算你再恨我,要怎麼樣也等出去再說。」他嘎啞地道,大手堅定地握住她。
  
  「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黑暗中,他忽然低沈地說。
  
  嫿婧身子震動了一下,全身雖然仍然是僵硬的,但卻不再掙扎地讓他帶領跟上小灰兔。
  
  並非因為他這句話就枚平所有的傷害,而是沒有了他的幫助,靠她自己的確出不去。
  
  兩人繼績跟在小灰兔之後,靠著小灰兔帶路,把兩人領出地穴,一路上經過數十道機關,他們看到了黃金和許多抱著黃金死亡、只剩下白骨一堆的枯乾骸骨……這些骨骸想必就是當年死在機關中的埋寶人。
  
  終於到了地面,小灰兔眷戀地磨增著嫿婧的腿肚,十分有靈性。
  
  「你要走了嗎?」嫿婧蹲下來,輕聲問它,看到不遠處各有兩大、一小三支兔子,好像正在等灰毛兔。
  
  「它們是你家人吧……」她歎息,柔聲說。「它們在等你呢,快去跟它們團聚。
  
  小灰兔跳一步一回首,終於和它的家人離去。
  
  小灰兔帶他們出來的地方就在紮營附近,庫爾派出來找他們的士兵很快地發現了兩人。
  
  回到營地才知道,自從兩人失蹤後,竟然已經經過三十天了!
  
  三十天的時間過去,對於納真和嫿婧而言卻好似只有半日光景,何況兩人在這「三十天」中不曾吃喝,無論如何不可能存活下來,一切都太超乎常理,詭異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牛婛雲和牛耿鋒早在十天前已經回京,原本牛婛雲和牛耿鋒還抱存著一絲希望留下來幫忙找人,但二十天過後,他們已經徹底放棄打道回府,原因是沒有人可以在澤地區失蹤超過二十天後還能存活下來。
  
  只有庫爾自始至終不曾放棄,鍥而不捨的搜索,還從科爾沁部調來大隊人馬,協助找人。
  
  兩人獲救當晚,嫿婧自己到庫爾的營帳裡找他。
  
  「你不好好休息,怎麼來了?」庫爾問。雖然驚喜,但看得出來嫿婧心事重重。
  
  他沒有追問嫿婧和納真失蹤這段期間,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為看出她的不尋常的轉變。
  
  她望著他,眸光黯然地說:「庫爾,我求你一件事……」
  
  「別說一件了,十件、百件都成!庫爾爽朗地道。
  
  「你能不能送我回宮?」嫿婧落寞地低語。
  
  「回宮?」這下換庫爾吃驚了!
  
  嫿婧擡起低垂的小臉,平靜地說:「如果當我是好朋友,求你什麼也別問我。」
  
  庫爾望著她,忽然想到納真曾跟他提過有關十四格格失蹤的事——如果寺兒就是失蹤的格格,那麼她要求自己送她「回宮」,這事兒就半點也不奇怪了!
  
  只是世上當真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他瞇起眼,心中已經有計量。
  
  不管她是不是十四格格,是否已經許給了納真,他會遣人快馬送寺兒回京,一方面設法拖住納真,一方面送寺兒回京同時,跟女真皇帝提親——「我瞭解!」庫爾忽然乾脆她說,咧開笑臉問:「你想什麼時候走?」
  
  「現在。」
  
  「現在?」他挑起眉。「需要這麼急嗎?」
  
  嫿婧無言地點頭。
  
  庫爾盯著她看了半晌,她蒼自的模樣讓他心軟,也讓他下定決心——他想得到她!
  
  他終於點頭。「好吧,我來安排!」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37:16

【第十章】
  
  慈寧宮。

  「你說什麼?你要退婚?」
  
  皇太后瞪大了眼,按著往下道:「你從狀元府逃婚的事,你皇阿瑪都不與你計較了,現在竟然好意思開口說要退婚?要不是納真還未回府,你皇阿瑪是不可能讓你留在宮裡的,現下你人早已在狀元府了!」
  
  嫿婧失蹤了三個多月終於回到宮裡。她瘦了很多,人也沈默了許多,也不復往昔那愛捉弄人的性子,巴掌大的小臉上更是不見了笑容,那清瘦的模樣兒,任誰見了都心疼。
  
  嫿婧抑鬱寡歡的模樣,任憑誰都瞧得出來,皇太后自然是第一個看出來的。
  
  原本今日皇太后召嫿婧來慈寧宮,是為了詢問她悶悶不樂的原因,沒想到她竟會開口提出退婚這種要求。
  
  「就是因為知道皇阿瑪不會同意,所以找才來求皇奶奶您!」嫿婧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冰涼的地上跪下。
  
  「荒唐!咱家怎麼可能答應你這種事!」皇太后將她的話斥為無稽。
  
  「皇奶奶,婧兒求求您了!如果連您也不幫我……」嫿婧垂下小臉,囁嚅地低語:「那我……我……」
  
  她默默掉淚,說不出話。
  
  皇太后皺起眉頭。婧兒這副模樣是從來沒有的事!她向來快快樂樂、古無精怪,沒想到才出去了一趟,回來竟變了個樣兒!然而,為什麼婧兒會有這種轉變,她卻全然不知道,這都要怪小吉子、小祥子在半途跟丟了人!
  
  皇太后向來疼嫿婧,歎了口氣,她不忍地問:「你皇阿瑪替你挑的這個額駙,無論文韜武略都是上上之選,你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一定要退婚?你倒是說出個理由來!」
  
  想不到嫿婧竟然搖頭。「沒有理由……總之我不能嫁他就是。」她擦著眼淚酸楚地道。
  
  納真心底原來是那麼鄙視她的!
  
  他不相信她和庫爾之間的清白,還親口說出她是個隨便的女人即使他終究知道她和庫爾之間是清白的,可在他眼中她輕浮隨便,甚至人盡可夫……這樣她如何還能同他在一塊兒當夫妻?
  
  如果到頭來,他要她只因為她是皇十四格格,才不得不接納她,那教她情何以堪?
  
  「你這是——」皇太后頓了一下,忽然間她:「說,你這麼堅持退婚的原因是不是為了庫爾親王?」
  
  嫿婧愣了愣,倏地擡頭望著她皇奶奶。
  
  她含著淚搖頭,不明白皇奶奶心底怎麼會有這想頭?
  
  「不好說是不是?」皇太后搖頭歎氣,盯著嫿婧的身子。「前些日小吉子、小祥子來告訴我,說是春兒整夜在你寢房裡侍候,為了你莫名其妙的病了,病得又吐又嘔,不得安寧?」
  
  聽到太后這番話,嫿婧霎時臉色蒼白,怔怔地望著坐在上頭、緊緊皺著眉頭的皇奶奶。
  
  她早知道害喜事兒是瞞不住的!
  
  她心底是早有預備,等這事兒爆出來了該怎麼回答,可也沒想到回宮來才十多日,皇奶奶就從小吉子、小祥子口裡探了出來,這話忽然從皇奶奶口裡道出,著實讓她措手不及。
  
  「說實話,肚子裡那個孩子是不是庫爾的?」太后盡量放緩了聲,口氣仍然不掩嚴厲。主要她是希望嫿婧能老實招了。
  
  皇太后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嫿婧是由庫爾的人護送回宮。嫿婧讓遠在蒙古的庫爾親王派人護送回宮裡來,起初著實嚇住了大家,可嫿婧自個兒不肯說,沒人明自她怎麼能一個人跑到那麼遠的科爾沁部去?
  
  嫿婧只是含著淚眼地望著她皇奶奶,半晌,低下了頭,不言不語。
  
  她怎麼能說出孩子是納真的?要當真說出了,婚是絕對退不成了。
  
  「糊塗!」皇太后搖頭斥責,把嫿婧的沈默當成了默認。縱然她再疼嫿婧,嫿婧肚子裡孩子要當真是庫爾親王的,這事兒可姑息不得!
  
  「你不說也沒關係,十多日前你回來那時,親王已經叨咐送你回京的察日將軍開口向你皇阿瑪提親。看來他可不知道你是十四格格,早已經許給了納真!」皇太后接下道:「這事兒簡直荒唐、簡直胡鬧!想想,一個逃婚格格——像話嗎?傳出去豈不貽人笑柄?」
  
  聽了皇奶奶的話,嫿婧原本蒼白的臉更形慘白!
  
  她沒想到庫爾會這麼做,就算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可他明明知道她跟納真——他為什麼還跟皇阿瑪提親呢?
  
  「當時你皇阿瑪不回答,只推說這事再議。好,現下你不嫁給納真也成,反正納真也沒見過你的模樣,那就由你十六妹代你嫁他!至於你呢——」
  
  皇太后歎息一聲,半責怪地放柔著聲安撫道:「至於你,你就嫁到蒙古去,這樣算是順了你的意,也顧全了你肚子裡那末出世的孩子!」
  
  孩子既然是庫爾的,那就讓嫿婧嫁給他,勉強也算圓滿。
  
  聽到這兒嫿婧心口一跳,慌亂地搖頭。「皇奶奶?不、不可以的——「怎麼不可以!依我說,這麼安排就是最圓滿的了。好了,別再說了!事情已至此,你也毋需怕羞,這事兒就這麼決定了。小李子——」
  
  不等嫿婧辯解,太后逕自傳喚小李子公公。
  
  「喳!」小李子應傳隨即答應。
  
  「咱家累了,過來攙人!」太后自個兒走下鑾鳳座:「喳!」小李子公公即刻扶了太后往裡走。
  
  「皇奶奶——」
  
  嫿婧跪在地上,還來不及站起來,老太后已經轉進內殿,根本是故意不給她機會說話。
  
  這回老太后亂點鴛鴦譜,看來又有人要遭殃了!
  
  終於趕回京城了!
  
  一個月來納真單騎快馬,日夜不分地趕路回京。
  
  自從嫿婧走後,第二天一早他已經知道她離開科爾沁的消息,但是他卻被庫爾刻意絆住多日,直到從庫爾口中套出嫿婧的去向,他連夜出科爾沁追趕護送嫿婧回京的人馬,一路追到了京城,打聽之下才知道,親王派來的蒙古人馬,早在二十多日前已經進城,而且直往皇宮而去。
  
  皇宮?
  
  事情太可疑了!二十多日前進城的蒙古馬隊應該就是庫爾人馬沒錯,但是為什麼會到皇宮?
  
  他確定寺兒不在他們的保護下,她人已經不見蹤影。由於事情太過可疑,回京城後他沒回到府中,反而在客棧留宿,跟隨還滯留在皇城裡的蒙古兵。
  
  「原來王要咱們送回來的竟然是個皇格格!」
  
  一個蒙古士兵在酒樓裡喝了幾杯酒,說話的嗓門大了些,引起原本就留心的納真更仔細的注意。
  
  「可不是嗎?」另一個喝酒士兵較為謹慎,他壓低了聲音說。「誰料得到,這個寺兒姑娘竟然是個皇格格!」說完打了個酒嗝。
  
  納真心頭一凜,但外表卻不動聲色。
  
  「喂喂,往下我要說的可是個秘密,我聽說王私下密令察日將軍,要將軍進宮同時跟女真皇帝提親呢!」第三個士兵得意地宣佈秘密。
  
  「啥?王要娶那個寺兒姑娘?」第四個士兵問。
  
  一旁納真的拳頭捏緊。
  
  難怪庫爾把他絆在蒙古多日,原來他心裡有這個打算!但是,寺兒原來是個皇格格?他眉頭鎖緊,心底某個念頭強烈的成形——一個大清朝的皇格格,怎麼可能跟著他在外頭盤桓這許多日?除非——只有一個可能!
  
  「是啊!憑咱們王的身份,娶一個女真皇格格是綽綽有餘了!」第三個士兵又打了個酒嗝後說。
  
  「也是,察月將軍怎麼不快點兒提親,讓咱們還在這京城裡耽擱什麼?」第五個士兵問。-「啐……說到這兒你當然不懂了!女……女真皇帝要擺架子嘛!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答應了咱們將軍提親?」第六個士兵喝了酒,說話也大舌頭起來。
  
  「對對對……」
  
  眾士兵們交頭接耳地紛紛同意。
  
  「你們聽到的都是過時的舊消息,據我所知,昨日女真皇帝已經鬆了口,答應咱們親王與格格的喜事了!」最後第七個士兵放了一個炮。
  
  大夥兒聽得一愣一愣、面面相覷,回過神來齊齊湊上去問那第七個士兵,打探最新消息來。
  
  一旁納真神色陰沈地捏緊手中的酒碗——該怎麼做,他心底已經有了盤算。
  
  「格格,這藥是我替你從外頭那兒求來的!」春兒手裡端了一碗藥湯開門進屋,一進來便說了教人不明白的話。
  
  「藥?」躺在床上的嫿婧輕輕蹙起眉頭,失神地盯著床褥呢喃。「什麼藥……我好好兒的,幹麼吃藥……」
  
  春兒見了主子這副模樣,心疼地歎了口氣。
  
  這哪裡像她往昔活蹦亂跳的十四格格呢?
  
  格格今日這模樣是怎麼回事她不清楚,也不忍心問,可她知道格格肚裡的孩子是不能留的,格格失蹤了好些日子,要是大著肚子回到狀元府,那格格還怎麼做人?要是當真回到額駙府裡,他豈會輕饒格格?
  
  春兒不知道太后已經作主要把嫿婧嫁到蒙古,由十六格格頂替她許給額駙一事,因此才這麼擔心。
  
  「格格,這藥、這藥是讓你免於後患的!」狠下心,春兒把藥端到嫿婧面前。
  
  「喝下它吧,格格!只要一喝下它,你往後的日子就不難過,你也不會再憂愁了!」
  
  春兒手裡頭端的這藥,其實是打胎藥。
  
  春兒是太后撥給嫿婧的侍女,從前待在太后身邊,懂的事自然多。春兒平日雖然畏縮膽小,可一心護主是毫無疑問的,也因為這樣,她寧願擔了罪名,也要想法子替她的格格解決問題。
  
  「這是什麼藥這麼靈驗?讓人不會再憂愁……」嫿婧轉過臉,喃喃問春兒。「春兒,你說這是快樂藥嗎……」
  
  春兒聽嫿婧這麼一說,她心底更難過。「格格。這世上沒什麼快樂藥,只有解決麻煩的藥!」
  
  娃情不解地盯著她望,春兒這才下定決心道:「這是打胎藥!格格,求您聽春兒說一回,為了您自個兒好,您一定要吃了它!」看到嫿婧霎時驚恐、不信的眼神,她意志堅定地安撫主子。
  
  「春兒,你為什麼要我打掉孩子?」嫿婧怔怔地望著春兒,腦子裡一片混亂。
  
  「格格,您想想、不打掉孩子成嗎?要是額駙知道您有孕了,孩子卻不是他的,他還能饒過您嗎?」春兒分析。
  
  嫿婧心底想的,卻是皇奶奶不聽她解釋執意要將她嫁到篆古,若是她當真嫁到蒙古,肚子裡的孩子和她往後將要如何自處?
  
  「格格,春兒該說的話已經說了,該怎麼做您自個兒好好想想,藥湯我就擱在桌上,要您願喝就喊我一聲,春兒就在門外。」
  
  春兒說完話後留下嫿婧一個人在房裡。她隨即掩門出去。
  
  深秋露重,已經過了子夜,嫿婧房裡一枝淌著蠟淚的燭火還幽幽亮著,點在桌上。
  
  春兒走後,嫿婧就這麼怔怔望著幽微的燭火發呆,直到那點微弱的燈火也終於燃燒殆經……她如一抹幽魂般悄聲下床關窗,雖然肚子裡已經有了身孕,可回宮這個把月來,她削瘦的身子不見豐滿,反倒目漸清減。
  
  .躺回炕床上,輾轉了大半夜不能安枕,兩手撫上小腹,眼淚悄悄滑下兩捷……外頭有巡夜的侍衛成隊走過,報了更,夜已經深了。
  
  前幾日皇奶奶在慈寧宮說要把她許給庫爾,然後像是怕她不肯,就不再召見她。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這全是她的老天爺公公為了要懲罰她逃婚,惹出來的禍嗎?
  
  可是納真對她的誤解已經徹底傷透了她的心,她已經受到報應了,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想著想著她心底愈難過,愈覺得無力挽救這一團混亂。
  
  趁著透過窗紙射進房裡的月光,嫿婧的眸光望向春兒留在桌上的藥湯。
  
  她再度從床上起來,走到桌邊端起,然後掀開碗蓋……忽然身端嗅到一股甜香,下一刻她便覺得頭暈得厲害不得不合眼,接著藥碗便從她手中掉下,可卻始終不曾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昏迷前她似是聽到耳畔有人罵了她一聲「傻瓜」……之後,她頭往後一仰便失去了意識。
  
  關於十四格格失蹤的事是宮中力守的秘密,因此,格格已經讓察日將軍護送回宮的事自然也不必宣揚。
  
  但在這時卻有直隸總督牛百寧進京參奏,遞上了摺子,說是納真額駙在蒙古遇難,雖然他一子一女歷經個把月餘,奮不顧身極力搜救,可終究沒額駙的消息,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皇帝看到了牛百寧呈上來的摺子,當日退朝後親自上十四格格的「璉漪軒」問個清楚,額駙在蒙古失蹤,她卻由一個蒙古親王送回宮,事情始末可與她有關?
  
  可當皇帝到了「漣漪軒」卻剛巧聽到婢女們漫天價喊——「格格丟了!」
  
  好似有人在撫著她的額……嫿婧悠忽醒來,眼皮卻沈重得睜不開,只覺得有一支好溫暖的大手摩挲著她的臉。
  
  「你醒了,剛開始會難過些,一會兒就沒事了。」納真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嫿婧倏地睜開眼,看到他灼亮的眼瞳。
  
  「你怎麼、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喃喃地問,聲音十分虛弱。
  
  「是你在我這兒。」他盯著她睜大的眼,平靜地回答。
  
  「我?」嫿婧左右望了望,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自個兒的寢宮了。「我怎麼會在這兒?」她怔怔地問,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
  
  再看到他,她心底酸澀交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我從宮裡把你帶出來。」他望著她,緊盯她回開的視線。「再遲,恐怕我的妻子就要改嫁他人為妻了。」他平靜地說,留意她小臉上變換的表情。
  
  「你、你的妻子改嫁,和你把我從宮裡帶出來有什麼關係?」她掙扎著坐起來,盡量縮到床角邊,離得他遠遠的,彷彿他身上有瘟疫。
  
  「還裝蒜!」
  
  他突然口氣嚴厲,嚇得嫿婧縮起脖予。
  
  「你凶什麼?我哪裡裝蒜了?」她拿起被子蒙著小嘴和小臉,只露出兩支晶圓骨碌的眼睛望著他,悶著聲音反駁。
  
  「做什麼?」看到她奇怪的動作,他皺起眉頭問。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說著拿起被子捂頭捂臉,連眼睛都蒙住了。
  
  他一愣,看見她孩子氣的舉動,隨即無聲地咧開嘴。
  
  然後隔著被子問她:「我剛才看到大婚那日頂替你洞房的丫頭,這怎麼解釋?
  
  」他淡淡地質問,指的足春兒。
  
  「什麼頂替我入洞房的丫頭,你少拿話套我!」她蒙在被子裡喳呼。
  
  半晌、沒聽見外頭有動靜、她接下道:「你快把我送回宮去,皇阿瑪要是知道你把我幽禁在狀元府裡,他肯定要重重治你的罪!她擡出皇阿瑪威脅他。
  
  「幽禁?」他輕嗤一聲,像是聽見笑話般。「我把我的娘子帶回府,算不上幽禁。」
  
  嫿婧終於忍不住放下被子「誰是你的妻子?反正你快把我送回宮去!」
  
  納真撇開嘴,威脅性地傾身壓向她。「不管你承不承認是我的妻子,總之,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一語雙關。不在乎有什麼曖昧的涵意。
  
  嫿婧瞪大眼。「你是土匪還是強盜?這兒是有王法的!我是格格,皇阿瑪說了才算!
  
  「就是你皇阿瑪親口把你許給我的,怎麼?想賴帳?」他悠悠哉哉地問,口氣分明是挑釁。
  
  「誰賴帳了!」她鼻子一吸,心底突然有無限委屈。「你瞧不起我,又說我隨便,現下擺脫了我,誰讓你又自尋麻煩?
  
  納真沈默。「是我誤會了。」半晌,他嘎啞說。
  
  轉過身子,背對著他。「你送我回宮吧!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了,至於婚事——皇奶奶已經做了安排,你放心好了。」她落寞地背著他喃喃絮語。
  
  「昨晚,你打算喝下侍女給你的打胎藥?」他忽然問。
  
  嫿婧心一驚,她抓住胸口的衣襟,堅強地反問:「什麼打胎藥?好好兒的,為什麼要吃那種東西?」
  
  「孩子是我們兩人的,不許你動孩子的主意。」不理會她的顧左右而言他,他直管往下說。
  
  她肩膊一縮,瘦小的身子整個捲到床角,小臉埋入膝蓋裡,不言不語。
  
  「我說過……那一夜的事,是我不好,但不干孩子的事,沒有理由扼殺一條小生命。」他道。
  
  嫿婧的小臉埋得更深,拒絕聽他說任何一句話。
  
  「你聽見沒有?」他問,口氣漸漸嚴厲。
  
  「不用你說,我沒想過要害死孩子,我只是要倒掉春兒留下的藥而已。」她背著他,平著聲心痛地說。「你老是把我看成礙眼的人,又何必帶我來這裡。」
  
  她壓根兒沒想到要打掉肚子裡的孩子,拿起打胎藥是想倒掉,免得看了心煩而已,他卻又誤以為地想害死孩子。
  
  納真一愣,拳頭捏緊,臉上掠過一絲懊悔。
  
  「你好好休息……」頓了頓,望著她倔強的背影,仰頭吐了一口氣。「晚上我再來看你。
  
  她固執地不看他,他只能嘎啞地拋下一句話,然後轉身離開房間。
  
  納真走後,嫿婧舉起手背抹去眼角邊不聽話、撲歉歉掉下的淚……捲著身子,她環抱著肚子裡的孩子靜靜地消淚,直到哭累了,才撐不住地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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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38:26

【第十一章】
  
  納真回到狀元府的事,第二日皇帝就知道了。
  
  納真將到手的預言詩歌進呈聖上,並且說明格格已經在他府中一事。
  
  「劫走了婧兒,是向我挑釁嗎?」
  
  第二日在畫室,皇帝似笑非笑地問納真。
  
  「婧兒是我的妻子,這樁親事是聖上親口許下,帶婧兒走,應該符合聖上的意志。」他不卑不亢地,笑答面君。
  
  皇帝挑起眉,低笑。「納真,你該明白,擅自從宮中劫人,驚擾聖駕。輕者囚,重者死罪難免。」
  
  「臣明白。但憑皇上聖裁。」他平靜地道。
  
  皇帝傾身靠向座前,俊朗的銳目盯住納真。「婧兒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
  
  「是。」納真答。
  
  「這樣。」皇帝挑起眉,嗤笑。「納真聽旨——」
  
  納真甩開五爪正蟒二方補服,跪下聽旨。
  
  「看在未出世的皇孫面子上,朕命你好好待十四格格,不得有誤。」皇帝開玩笑似地下了一道抽像模糊的「聖旨」。
  
  一來,嫿婧本就是納真的妻子,她逃婚在前,現下若強行留她在宮中,於情於理說不過去;二來,納真為大清立下了大功,雖然丟了十四,仍然不悖答應庫爾親王聯姻的原意——只不過這回要嫁到蒙古、逃不掉的人就是小十六了!
  
  「臣領旨。」納真擡頭望向皇帝。
  
  兩人相視而笑,納真明白皇上並無怪罪他的意思。
  
  君臣兩人心領神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打從春兒也被送進狀元府後,嫿婧就明白,皇阿瑪和皇奶奶已經打消了把她嫁到蒙古的念頭。
  
  當然,連春兒也被送進狀元府的意思,就是皇阿瑪已經不計較納真私下擄走她的惡質行徑,換句話說,她再也回不了宮了!
  
  「格格,原來你這肚裡的孩子是額駙的啊!你怎麼不早說?幸好那晚額駙擄了你,要不你要當真喝了那碗打胎藥,春兒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砍頭了。」
  
  這日在花園裡,春兒陪著嫿婧盼太陽時,在一邊嘀嘀咕咕地喳呼。
  
  「對了,格格,你出了狀元府後到底是怎麼遇上額駙,又是怎麼同額駙——呵呵,你知道我意思的嘛!」春兒兩手合在一塊兒,比了個相親相愛的手勢。「我快好奇死了,格格,你快說給我聽啊!」
  
  嫿婧無精打彩的盼太陽,原想固個安靜,春兒卻又偏偏提起納真,惹得她心口
  
  不自覺地煩悶。
  
  她從草地上站起來,轉身就要進屋。
  
  「格格!」春兒眨巴著眼,不明所以地連忙跟在後頭叫喚:「格格,你怎麼說走就走,等等我啊!她可不明白自個兒說錯了什麼。
  
  春兒追的急,嫿婧就走得更急,打春兒來了之後,她反而快讓好奇的春兒給煩死了「好痛!」
  
  忽然撞在一塊硬邦邦的什麼東西上頭,險些就撞斷了她的鼻樑骨!她受不住衝擊整個人直往後仰,眼看就要倒栽跟頭——「小心!」幸虧納真及時扶住了她。
  
  一看見是他,意識到自個兒正被他抱在懷裡,嫿婧開始掙扎著抽身。
  
  「是有孕在身的人了,別任性!」他反而抱緊了她,不理會她無用的抵抗。
  
  「額附吉祥。」追上來的春兒看見納真,連忙福個身。
  
  納真點個頭,示意春兒退下。
  
  春兒很識相地悄悄下去,留下格格和額駙兩人相親相愛,嫿婧這會兒正忙著掙扎,壓根兒沒發現春兒已經被納真給遣走了。
  
  「春兒,你快過來扶我回房啊!」她軟綿綿的小掌正忙著與他的大掌比角力,沒空轉過頭理會春兒。
  
  「喊破了喉嚨也沒用,這會兒只有我能『扶』你回房了!」他抿起嘴,忽然淩空抱起嫿婧。
  
  「藹——你做什麼?你肯定想摔死我——救人藹——」
  
  「閉嘴!」
  
  知道她是故意教他難堪,要鬧得滿府皆知,他忽然有些懊惱,抱著不斷掙扎的「一捆」大麻煩,以生平最快速度移向嫿婧住的新房。
  
  因為顧慮嫿婧的緣故,回府後一直不曾到新房睡,看來今日下午他要破例了!
  
  一回到房裡,勢孤力單,關起門來她就畏縮到牆角邊邊,聰明地不再叫囂了。
  
  「你到底打算怎麼樣?要和我鬧多久的脾氣?」他皺著眉頭,站在門邊看她。
  
  「你不理我就沒事,沒人和你鬧『脾氣』。」她固執地說,打算抗拒他到底。
  
  一聽到這話,他眉頭糾結得更緊。
  
  歎口氣,壓抑著心緒,他低緩地說:「要我不理你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你注定是我甩不掉的麻煩。」半無奈地道出事實,這個麻煩還是自找的,看來他當真是活得太膩了。
  
  嫿婧小小的身子顫了一下,撇了撇嘴。「我知道自個兒在你眼中一向是個『麻煩』,可你也不必一直提醒我,到底你要說幾遍才夠數?」
  
  說著說著,淚花又擠到眼角邊邊了……納真仰頭,無聲地吐出一口無奈的長氣。
  
  都這樣明示了,看來這小妮子還是不懂!虧得聰明如她,關乎男女之間微妙的情事,她仍是一張純潔的白紙。
  
  眼看著她眼角又要流下淚,這一哭大概又無休無止了!上回在「璉漪軒」綁走她,已經見識她哭了大半夜,眼淚流了一大缸子的功力。
  
  「別又哭了!」迅速走上前,以不容她來得及反抗的速度抱住她。「肚裡有孩子的時候這樣愛哭,將來會有眼病的!」
  
  說完話他忽然俯首,吻去她眼睫上的淚漬。
  
  霎時間嫿婧呆了,也傻了,她怔怔地望著納真,望著他的眼光彷彿看的是陌生人。
  
  「我說了,你是我今生甩不掉的麻煩——唯一的麻煩!」堅定地回望著她的眼,他嘎啞地說。
  
  他靠上前溫柔卻霸氣地環抱住她、不許她拒絕。
  
  「我承認,不信任你是我的錯,在澤地那一夜,我的確傷害了你。」他聲調放柔許多,一面霸道地把她抗拒的小身子整個圈進胸懷裡。
  
  「我明白,你不肯原諒我。但……給我機會讓我彌補,你會瞭解——」他欲言又止,然後終於說出口:「你會瞭解,為什麼對你……我有那麼深的誤會,對庫爾有那麼強烈的……妒意。」
  
  嫿婧的身子輕頭了一下,她垂下均動不定的眼,害怕一直瞪著他溫柔的眸光,自個兒會心軟。
  
  撩開她頸後細柔的髮絲,他灼熱的唇貼上軟玉溫香的肌膚,大手下移擱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按祝
  
  「我想你是不會明白,一個男人的需要尤其是對於他心愛的女人,那嫉妒的心情,因為讓妒意沖昏了頭,所以才會想得到……你!
  
  說話同時,他的大掌揉上她發脹的胸脯,灼熱的唇移到她貝形的雪白耳垂,含住她左耳垂下的珠玉。
  
  「別這樣……你、你走開啦!」企圖拉開他的掌握,卻不禁為他的話抨然心動,第一次感覺沈溺在男人溫柔的輕聲細語裡……怎麼也想不到向來剛酷的納真會說出這樣的話,會對地她做出這麼溫柔的事……她有些情不自禁,可仍然害怕那一夜他對她做的事,那好痛的事……「你、你又要對我做那件事了對不對?我不要……」
  
  想到當他的巨大衝進她的疼痛,她即刻抽出被他包握住的小手,簡直是驚慌、害怕的。
  
  納真愣了一會兒,終於明白原來她是害怕男女間的事——那一夜他是太粗暴,真的傷害了她!
  
  「別怕。我什麼也不對你做。」他低沈拙地說。大手探到嫿婧的褻衣裡,感受到她全身緊張的繃緊,他僅是溫柔地握著兩團綿軟的豐乳。
  
  「放鬆……合上眼,我就只這樣揉弄你,在你感到舒服前,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
  
  她是他的妻子,男女問的事她遲早要習慣,因為那不愉快的第一回,他發誓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彌補。
  
  「可、可是……納真,這樣我還是好熱……」她搖頭,無力地想制止他。
  
  他暗啞地笑出聲。「熱?那這樣呢,嗯?」他邪惡的長指開始搓撚她的如花瓣一般細緻的乳頭,並且惡作劇地授起兩指彈扯。
  
  「呃!」
  
  嫿婧拱起身子,呼息開始不由自主地急促。
  
  「不要,納真,你不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不?你不舒服?」
  
  他嘎啞地笑問,另一手同時扯開她的衣襟,按著拉下她的肚兜,雪白的玉乳半滑出,在敞開的衣襟內若隱若現,分外撩人。
  
  納真粗喘一聲,灰濁的眸光盯著兩隻在衣襟內晃動的椒乳,不自覺捏緊手上握的綿軟……一連串的吻如雨點般灑落,從她雪嫩的後頸到圓潤的肩頭,每一下琢吻極盡溫柔如愛撫……「納真?」她猶疑不決,還沒有決定是不是要原諒他。
  
  「別怕我。」他粗嘎地說,溫柔的吻轉到她甜蜜的唇邊。「給我機會,我會讓你開始學會信任。他細柔地輕語。
  
  嫿婧望著他認真的眼,築牆的心一點一滴撒防……他吻上她的唇,綿密深長地輾轉吮吻,以男人最溫柔的方式化解他曾在她心口烙下的傷痕……幾個月後,這日狀元府裡來了兩名不速之客——牛耿鋒和牛婛雲。
  
  「納真公子!」
  
  牛婛雲一看到納真便撲到他懷裡,簡直比蜜蜂見了蜜送兇惡。
  
  納真不著痕跡她將她硬是黏上來的身子推開尺許。「牛公子同牛小姐到我府中有事?」
  
  「我是聽說納真公予無恙歸來,所以要哥哥陪我來看您!」牛婛雲花癡一樣的笑容不變,又揉上身去。
  
  「額駙,不知令妹無恙否?」牛耿鋒比較關心的人是嫿婧。
  
  「她很好,多謝關心。」他笑著回答,拉開牛婛雲擱在他前胸的手。
  
  「納真公子,那個寺兒,她當真是您的親妹?」牛婛雲輕嗤一聲,一雙塗了鮮紅蔻丹的柔夷,鍥而不捨地摸上納真的前胸。
  
  「婛雲,怎麼問起這麼唐突的話?」牛耿鋒嘴裡這麼說,實則他自個兒地想得知詳情。
  
  「莫怪我會懷疑!我瞧那寺兒整日黏著納真公子,那副狐媚樣,可一點兒也不像您的妹妹!」牛掠雲撇著嘴嗤道。
  
  那死丫頭在澤地沒死成,真是可惜!
  
  「親愛的夫君,誰來啦?」
  
  嫿婧掀簾進來,挺著九個多用的大肚子、擠到納真身邊,順道頂開黏著夫君的牛皮糖。
  
  牛皮糖企圖吃她夫君的豆腐,她當然要快點兒出馬救夫了,免得她天下第一帥的夫君遭到染指。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溫柔體貼已經讓她不知不覺地原諒了他。
  
  「啊,不是牛頭頭的兒子和牛頭頭的女兒嗎?你們來看我和我的夫君,還有我的孩子嗎?」她故意挺起肚子,得意洋洋地跟牛婛雲示威。
  
  「啥?夫君?孩子?」牛婛雲傻了眼,瞪著嫿婧脹鼓鼓的大肚子,眼球快突出來了!
  
  「是啊,怎麼樣,瞧見夫君和我這麼相親相愛,羨慕吧?」氣死你!
  
  「什麼夫君?額駙的妻子是十四格格,格格可是千金之軀,你是什麼東西?」
  
  牛婛雲氣忿地叫嚷。,「我?我當然不是個東西,我嘛……」嫿婧的眼珠子古靈精怪地轉了兩圈。「我是夫君美美的小老婆啊!
  
  「小老婆?」牛婛雲懷疑地瞇起眼,她就不信十四格格會肯答應,讓納真剛新婚就納妾!
  
  「是啊!」
  
  用力撞了她夫君硬邦邦的胸膛一下,意思就是——識相的快點配合!
  
  納真在嫿婧的淫威脅迫下,被迫無奈地點頭,任由他的「小老婆」胡鬧,明白自個兒要是不買力演出,今晚恐怕要睡書房了。
  
  「那格格呢?格格也同意?」牛婛雲不相信地問。
  
  「格格?格格算什麼?就算是格格有皇帝撐腰,這兒是狀元府,夫君最大!由此可知夫君有多愛我,他才不管那個女人同不同意,他這麼愛我,沒有我不行,當然一定要娶我進門啦!」
  
  挺不要臉地口口聲聲說人家有多愛她、沒有她不行,私下不停撞人家硬硬的胸,威脅他只能點頭說是。
  
  「納真公子,她、她說的都是真的?」牛婛雲淚眼汪汪,一副快哭出來的德行。
  
  「嗯,是,是的。」天下敢威脅他配合說謊的人,大概只有他膽大包天的太座大人了。
  
  「那,那人家,人家也要!」牛婛雲又使出可憐兮兮這招。
  
  納真能納這個賤丫頭為妾,可見那個十四格格是個軟腳蝦,她的身份比起這個賤丫頭尊貴何止百倍,她要當納真的妾,比起這個賤丫頭有資格一萬倍。
  
  「咦?你也要?你要什麼?」嫿婧明知故問地調侃她。
  
  「沒你的事兒!」牛婛雲惱羞成怒。
  
  「沒我的事?」嫿婧嗤哼了一聲,閒閒地道:「好歹我也是二老婆,夫君要是想納妾,還得問問我哩!」
  
  牛婛雲睜大眼睛瞪住嫿婧,當著納真的面,她不能發脾氣,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說:「這兒是狀元府,凡事當然都由納真公子作主!」
  
  「非也!」挾著笨重的肚子,一骨碌倒在她夫君身上,讓他非得扶住她不可,然後才笑瞇瞇地對著牛婛雲說;「夫君這麼愛我,他當然不可能不經我同意就娶一支黃鼠狼進門。惹我生氣啦!」
  
  牛婛雲這會兒當真要氣瘋了!這賤丫頭竟當著納真公子的面罵她是黃鼠狼!
  
  「再說,夫君的大老婆說不定會討厭你耶。」拉開她夫君悄悄環上來的溫暖大手,挺著笨重的身體吃力地站起來,走到牛婛雲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誇張地歎了口氣又搖頭。
  
  「你想想看,如果她討厭你,我又不喜歡你,到處讓人覺得礙眼的結果——你想,你還進得了門嗎?」
  
  牛婛雲咬牙切齒地瞪住她,被嫿婧堵得說不出半句話。
  
  忽然她趁嫿婧轉過身去,笨重的肚子遮住納真的視線的空檔,悄悄伸腳絆了嫿婧一跤。
  
  「藹——」
  
  總算找到了機會數落牛婛雲,因為太得意的結果,嫿婧沒注意到牛婛雲使的狠毒陰招,一個不留神被牛婛雲伸出的腳絆到,她尖叫一聲,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倒。
  
  電光石火間,納真險險地接住她,可嫿婧卻因為驚嚇過度,加以身體過度震盪,下體因此開始出血……「納真……我、好痛……」
  
  「忍著點兒,我馬上讓大夫過來!」他心痛地安撫她,緊緊把她摟在懷裡,用自個兒的體溫溫暖她漸漸冰涼的身軀。
  
  「看著他們,則讓人走了!」他冷冷地對站在廳外的隨從下令,要他們看住牛氏兄妹。
  
  「婧兒要是有什麼不測,我要你拿命來賠!」抱著嫿婧回房前,他冷酷地撂下狠話淩遲牛婛雲。
  
  嫿婧轉身之前,他已經看見牛婛雲偷偷伸出的腳,知道她是故意要害嫿婧。
  
  小丫頭不過是嘴上不饒人,牛婛雲卻要置她於死地!看來上回嫿婧說牛婛雲要推她進水潭的事,必定是真的!
  
  納真抱著嫿婧離去後,牛婛雲面無人色地與牛耿鋒對望一眼。
  
  婧兒?
  
  那個賤丫頭——難道她竟然就是皇上最寵愛的十四格格?!
  
  牛婛雲呆呆地瞪大眼、張大了口。
  
  看來,這回要大禍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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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38:57

【第十二章】
  
  「恭喜額駙,格格剛生下了一名小小姐,瞧,這小模樣水靈水秀的,多像格格……接生婆懷抱著有雙圓圓大眼的小娃兒,話還沒說完,她口裡尊稱的額駙就甩下她往房裡疾走。
  
  「欸欸,額駙,您不看看小小姐嗎?額駙——」
  
  「砰」地一聲,門在她眼前闔上,險些撞扁了她本來就不高的鼻子。
  
  接生婆杵在房門外,愣愣地瞪著房門,可憐手裡抱的小女娃,這麼漂亮的女娃兒,她爹竟然瞧也不瞧她一眼……唉!
  
  「婧兒!」
  
  納真迫不及待地趕到房裡。握著嫿婧冰涼的纖手,心疼她為了他生子所受的苦。
  
  「納真……孩子呢?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看到夫君,她微笑了,急切、虛弱地問他:「是個女娃兒,同你一個模樣兒,長大後會是個小美人。」他摟著她,柔聲低語。
  
  「像我嘛,當然是美人嘍!」她嘻嘻笑,夫君誇她是美人哩!
  
  見她恢復了精神,他會心一笑,把她抱得更緊,揣在懷裡柔聲細語。「想給孩子取什麼名字?」
  
  「不都是丈夫替孩子取名的嗎?」她睜大眼,清亮的眸子眨啊眨,就像剛生出來的小娃兒。
  
  「最辛苦的是你,功勞最大也是你,孩子的名字當然該由你來齲」他寵溺地笑道。
  
  「那就管她叫寺兒,你說好嗎?」兩手環著她夫君頸子,笑嘻嘻地問他。
  
  「好,你說什麼都好。」他俯首,親吻她因為生產而蒼白的面頰。
  
  「那我說你這輩子不許納妾也不許看別的女子,這樣也好嗎?」她調皮地試探他,斜襯著跟,想看他為雞的樣子。
  
  可失望了,他竟然不當一回事地笑道:「好。」
  
  「咦?」居然答應得這麼爽快!可疑啊!
  
  她自小在宮廷長大,習慣了她皇阿瑪後宮無數粉黛佳麗,知道男人不會只要一個女人為滿足。
  
  「有你這個小麻煩就夠我頭痛一輩子。我哪還有心力去理會別的女人?」他似尖非笑地調侃她。
  
  「什麼?你才是麻煩呢」不滿地皺起眉頭嘀嘀咕咕。「往後還不知道有多少蒼蠅,蝴蝶的飛來飛去,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辛苦!」
  
  「嗯,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娘子。」他挑眉,無奈地低笑。
  
  歎口氣,想來小妮子是不會懂得,他為她吃的醋也不小,幾乎要顛覆他和庫爾一輩子的友誼了。
  
  「當然啦!之前要不是我趕到大廳解救你,那個牛頭頭的女兒就要把你生吞活剝了。」她一下擠眼睛、一下皺眉頭地利用誇飾法,強調牛婛雲的虎狼之心。
  
  納真盯著她看,微笑地默許她的誇張,縱容她孩子氣的小心眼和一切、一切可愛,淘氣的小動作。
  
  「納真,我問你,之前我在大廳罵牛頭頭的女兒是黃鼠狼,你會不會又說是我不對?」她忽然仰著小臉,很認真很認真地間他。
  
  他嘴角的笑容擴大,琢吻了下她可愛的小嘴「也許你呈口舌之能是不對,但牛婛雲確實有害人之心。事實上,我一直不相信你會故意推她下水,我只是希望你能對失足落水的人懷有一點柔軟心。」
  
  「她掉下水的時候,那時我是想要救她啊!可是我不諳水性,要叫人的時候,她的侍女就跑過來了——」
  
  「我已經明白了。」他溫存地撫摸她的額頭,柔情地說:「我說過,不相信你是我的錯,往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誤解。」他誠心真意地說,堅定地盯住她的眼睛。
  
  她把小頭靠在他懷裡,他寬厚的胸口一直是她最眷懋的暖窩。
  
  兩人沈靜地倚偎了半晌,嫿婧忽然間;「納真,有件事我一直沒弄清楚,到底那卷預言詩——」
  
  「不該知道的事,還是別知道的幸福。」
  
  嫿婧安靜了片刻,半晌她甜柔地笑開。「也對,從那洞裡出來之後,我就再也沒作一些奇奇怪怪的夢了。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自尋煩惱了。」滿足地倚偎他懷裡,玩弄著他前襟的布扣。
  
  他抱著她,忽然看到懸掛在床邊的流蘇穗子,他順手取下。
  
  「一個流蘇穗子而已,當時你還不肯給我這個東西呢!」看到他手中把玩的東西,她噘著嘴說,模樣兒煞是可愛。
  
  他輕笑,把流蘇穗子遞到她眼前。「之於我而言,它代表的意義不僅止於一個流蘇穗子,這是我娘生前親手替我做的。」
  
  聞言,嫿婧睜大眼,怔怔地問他:「既然是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為什麼肯把它給我?」
  
  他忽然撇開嘴,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痕。
  
  「不給你,就要得回來嗎?」低語地調侃當時死皮賴臉、硬是賴走東西的當事人。
  
  嫿婧嘟起嘴,用力抱住她夫君的頸子,甜甜的聲音繞口令似地念著:「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咱們都是夫妻了,還計較什麼呢?喔?」
  
  小嘴裡一邊說著甜言蜜語企圖蒙蔽她夫君,那串流蘇穗子早已經被她搶回手裡,小手握成了拳頭,握得可緊了!
  
  看這情形,納真心知肚明地仰頭無聲歎息。事實上該是「他的就是她的,她的還是她的才對」!
  
  看來這輩子他是讓「小老婆」給賴定,怕是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婧兒,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你,出仕求功名只是為了圓滿我娘的心願?」看她捏在手中的流蘇穗子,他忽然問。
  
  她點頭。擡起小臉望入他的眼。「如今,你已經達成額娘的心願了。」他是她的夫君,他的娘親當然就是自個兒的額娘了。
  
  「如果有一天,我要你陪我長期移居大漠,你可願意?他俯首問她,語調低柔平靜。
  
  不知道她是嫿婧之前,原本打算找回格格,以及完成太后交付的任務後就不辭而別,沒想到會意外戀上婧兒。
  
  一開始是小麻煩硬賴上他,之後她成了他去不掉也捨不得的包袱,他獨來獨往的人生,從此多了一個甜蜜的負荷。
  
  「當然好啊!」嫿婧馬上高興地道。「咱們住在科爾沁部嗎?那兒有庫爾在,肯定很好玩的——」
  
  他皺起眉頭。「不去科爾沁!」接著忽然緊緊把她揉往懷裡,霸道地說:「咱們換別的地方去!」
  
  嫿婧撇撇嘴,忽然「璞嘛」一聲笑了出來。
  
  「咦?你吃醋了嗎?親愛的夫君?」故意拿手肘撞人家的胸部,然後再替他「呼呼」。大白天的乘機吃她夫君的豆腐。
  
  納真瞇起眼,這才弄清楚原來小丫頭故意逗他,好啊,你敢捉弄我?」
  
  他做勢要給她搔癢,嫿婧一看就嚇得咕咕笑個不停。「藹——好嘛好嘛,我不對,你饒了我嘛……親愛的夫君。」
  
  他住了手,抱著她輕輕擁吻。
  
  「現在你還是會吃庫爾的醋嗎?納真?」她甜甜地問他。一邊嘖嘖有聲的學他夫君親吻,亂親一通的結果,是把口水沾了他一臉。
  
  「這個時候不許提他的名字。」他堵住小丫頭的嘴深吻,一方面是不讓她再提庫爾,一方面是以防自己的臉被她的口水「毀容」。
  
  「嗯……」
  
  嫿婧合上眼,幸福的沈醉在他溫柔的深吻裡。
  
  此時在她眼底心底都只有她的夫君,因為她明白,今生今世,她親愛的夫君和自個兒一樣,深愛不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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