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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39:20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6-6 09:07 編輯

作者:鄭媛
書名:十六格格

【內容簡介】
為了皇阿瑪的顏面,大清皇十六格格——嫿璃,
無可奈何地代姐出嫁蒙古親王,
為了保護額娘,她同意皇阿瑪的要求,
冒充十四阿姐欺騙了他。
直到新婚那夜,體會到他對十四阿姐的深情,
向來因為額娘的不幸,而不相信情愛的心動容了……
明明同他約定了不談情、不說愛,
可為什麼自己變得那麼心軟?
她只能無助的讓一顆心沈陷下去……
直到她懷上了孩子,才明白呵——
這一切原來是一場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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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40:26

【楔子】
  
  正月冬雪初融,北京城外的泥地上一片濕意,天氣酷寒的幾乎要凍死人,一隊慓悍的蒙古快騎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掠過北京城外的荒地蒙古科爾沁部權勢最大的庫爾王,僅僅領了二十多騎快馬,遠從外蒙一路馳向南方愛新覺羅的領土。
  
  「王,再趕個十里路,咱們就要進京了。」
  
  當頭的勇士、蒙古科爾沁部親王身邊的一等護衛--巴劄勒住了馬,恭敬地對著跨坐在一頭黑色神駒上身材高大、模樣兒俊俏的蒙古男人道。
  
  「也就是說,再過一刻鐘,我就能見到十四格格了?」馬上英姿勃發的庫爾親王身上披了件貂皮坎肩兒、身上著紫貂皮、腿上紮了一雙貂毛皮靴。他陽剛的臉孔驕傲地仰起,嘴角勾起一撇志得意滿的笑痕。
  
  「王,既然您親自來迎娶格格,恐怕得先見見愛新覺羅的主子。」巴劄道。
  
  庫爾親王斜過眼,啾著他忠心耿耿的部屬問:「倘若我想先見我心愛的女人又如何?」
  
  「既然王已經正式向愛新覺羅氏提親,又親自南下迎娶格格,先去拜訪格格的阿瑪是應有的禮貌!」巴劄又道,他是庫爾最信任的諫臣。
  
  「也對,納真說到底是我的「安答」(註:義兄弟),既然要搶他的女人,就做的光明正大,免得日後他怪我!」
  
  狂妄不羈的扎隆克王咧開嘴,對於搶了他「安答」的女人,並沒有絲毫愧疚的意思!
  
  納真自己都說過,要嫁給誰得出十四格格自己選擇。在他看來,搶女人靠的是手段而不是運氣,如果他能得到大清皇格格,那是他的本事,就算納真同他是「安答」也怨不得誰!
  
  「王,納真諾顏(註:諾顏,王公貴族的職銜)當真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寺兒姑娘就是十四格格嗎?」巴劄問。
  
  庫爾親王挑起眉眼,稜角分明的薄唇勾起一彎詭邪的弧線--「就算他知道,只怕也來不及了!」
  
  「也是。」巴劄接下道:「愛新覺羅氏的主子已經允了婚,倘若出爾反爾,除非那『古兒汗』(註:皇帝的意思)要掀起咱兩國的戰端!」
  
  「儘管放你的心!愛新覺羅的主子不是渾人,這些年他在咱那裡建了那麼多座喇嘛廟、每年還不厭其煩地舉行秋狩,為的就是拉攏咱們北方各族,他不會為了一名格格甘冒那麼大的風險。」這點他有十足十的把握。
  
  「王說的是。」巴劄接下道:「不過咱們這回南下,恐怕會撞上納真諾顏。」
  
  「那又如何?」庫爾壓根兒不當一回事。
  
  「倘若納真諾顏知道您為何要來--」
  
  「那就讓他知道也無妨!」他撇開嘴。「誰有本事得到寺兒,那麼寺兒就是誰的!」話才說完他已經夾緊馬腹--
  
  「喝--」親王的駿馬疾馳而去。
  
  「跟上!」塵沙中,巴劄呼喝後頭的勇士。
  
  二十來匹快騎策馬疾馳,一路朝紫禁城挺進--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40:54

【第一章】
  
  現下是春初,雖然酷寒的嚴冬已經過去,可因為融雪的關係,北京城的冷況竟然比臘月的天候還要寒磣。
  
  這會兒外頭正飄著微未細雪,紫禁城內寧靜的「望用小閣」裡,忽然傳出幾下要命的尖叫聲--「啊--」
  
  只見三、四個丫鬟尖叫的尖叫、跺腳的跺腳,同誰也阻止不了十六主子把她們精心梳好的頭髮弄亂、細心燙平的衣服弄皺……「格格,您別為難奴才們啊!」
  
  「我是阿哥!誰讓妳們喊格格?誰讓妳們拿這些個娘們穿的衣裳給我的?!」十六格格嫿璃握著小拳頭,氣急敗壞地罵著圍在她身邊的丫頭。
  
  她頭髮散了、衣裳皺了,臉上的粈才化到一半,來不及上胭脂的小臉蛋蒼白得嚇人!
  
  「格格,可您明明就是個格格嘛!」宮女詠春柔聲勸她格格。「過去您要咱們喊您阿哥,那也不打緊。可現下皇上都下旨賜婚了,您就早日回復女裝、習慣自個兒是個女孩兒的模樣--就別再任性了吧!」
  
  「皇阿瑪賜婚是皇阿瑪的事,我可沒同意呢!」
  
  嫿璃噘著嘴,雖然眼眶裡噙著打轉的淚珠,可她倔強的性子卻不容許自個兒掉下來。
  
  「格格……這事兒可由不得您啊!」詠春搖頭歎氣。
  
  詠春自小一直跟在十六格格身邊,最是瞭解她,詠春原想開口勸嫿璃,卻又忍住了。
  
  「我就不嫁,又怎麼著?皇阿瑪能奈我何?」嫿璃癟著嘴,淚光噙在眼眶裡打轉。
  
  她向來把自個兒當成男子、就恨皇阿瑪的偏心。
  
  如果她是個阿哥,就能像十三阿哥一樣領軍十萬、就能像四阿哥一樣代皇阿瑪下江南巡守,她不必整日關在這宮闈裡,這輩子唯一的人生要事就只等著嫁人!
  
  「可您也得替宸妃娘娘想想啊!要是惹惱了皇上,那可不是好玩的,您會害死宸妃的!」惜春丫頭有口沒心地道。
  
  「惜春!」
  
  詠春明白嫿璃的性子最不能激,她想阻止惜春胡言亂語,卻已經來不及了--「本阿哥一人做事一人當,皇阿瑪如果不高興,要打、要罵,那就打我、罵我好了!」
  
  話還沒說完,嫿璃轉身拿起一把大剪子,伸手就絞壞一件洋紅色繡衣--「不要啊!格格--」
  
  這下不論是惜春、詠春全都傻住了!她們怔怔地瞪著眼,一個個臉色慘白……她們誰也沒料到格格會當真抄起剪子絞壞衣裳,這繡衣可是太后娘娘賜的,這會兒她們全要提頭去見太后祖宗了……「璃兒,妳太任性、太叫額娘失望了!」
  
  正當每個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全都手足無措的時候,門外頭忽然傳來宸妃一貫柔柔細細的嗓音。
  
  宸妃早料到以女兒的性子要她代嫁可沒那麼容易,同等見到屋裡淩亂不堪、連繡衣也讓嫿璃使性子絞壞的景象,連宸妃也怔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嫿璃的反彈會是這麼激烈。
  
  就因為明白女兒的性子,所以她趕過來勸向來任性的嫿璃。卻沒想到璃兒讓她這麼失望……
  
  「額娘……」
  
  每回見到她柔柔弱弱的額娘,嫿璃就滿滿的心疼、滿滿的無奈……她不喜歡見著額娘眉上的褶痕,可無論她做什麼總不能叫額娘快樂。所以她索性嬌蠻任性到底、索性讓每個人都無法忽視她的存在--包括她那有著眾多兒女的皇阿瑪在內。
  
  至少這樣難伺候的脾氣,在這勢利的宮裡就沒有一個人會漠視她!
  
  「妳今年已經十六了,為什麼老是這麼任性、老叫妳皇阿瑪和額娘耽心?」宸妃走進女兒的房間,望著一地的碎布片,她的眉頭又揪緊了。
  
  「難道額娘也要阿璃嫁人嘛?」嫿璃怔怔地望著她楚楚可憐的額娘,小臉漸漸嚴肅。
  
  摒退了宮女,只留下詠春一人,宸妃平靜地回答:「妳長大了,嫁人是理所當然的。」
  
  「可就算要嫁人,我也不要嫁個不愛我、我不愛的人!」
  
  「妳這孩子說什麼……」
  
  「我不要像額娘一樣,嫁給一個壓根兒不愛自己的男人。」她任性地說出十多年來一直壓在心底的話。
  
  「妳還沒嫁,怎麼知道妳的夫君不愛妳?」女兒言下之意,宸妃當作沒聽懂,但是她瘦削的臉蛋已經泛白了。
  
  「如果要夫君,我會自個兒去找的!我不會像額娘您一樣認命,一輩子過得鬱鬱寡歡,就因為得不到皇阿瑪的寵愛!」
  
  望著她楚楚可憐的額娘,嫿璃狠下心、撇開眼,說出更多埋藏在心底許久的實話。
  
  「格格……」
  
  詠春拚命搖頭,求她的格格別再說了--因為她再也不忍心聽下去了。
  
  「好……」宸妃蒼白的臉幾乎透明,嘴角泛出一絲苦笑。「別在這兒同我談什麼情、道什麼愛!自古以來,婚姻大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妳有本事,就叫妳的夫君愛妳!」
  
  嫿璃握住拳頭。「我不接受十四阿姐的男人。」
  
  宸妃咧開嘴,笑得苦澀。「妳確定庫爾親王就會接受妳嗎?」
  
  「是他來求婚的,不受也得受!」
  
  「他要的可是十四格格,不是妳。」
  
  「那麼,我更沒有理由代替十四阿姐。」
  
  「妳這麼糊塗,要把妳皇阿瑪的面子置於何處?」宸妃的口氣轉而嚴厲。
  
  嫿璃怔住了,她雖然任性可還不至於不懂事。
  
  她明白蒙古同大清朝間微妙的關係,皇阿瑪答應許蒙古親王一位大清格格,倘若皇上出爾反爾,兩國間的關係立即緊張,極可能兵戎相見。
  
  「皇上知道委屈了妳,司妳七阿姐、九阿姐都已經許了人,十七妹、十八妹還稚齡,皇上指了妳是因為無法可想了。」
  
  放柔了聲,宸妃伸出手,輕輕撫摩著小女兒粉白致細、秀氣清純的臉蛋兒。
  
  這孩子長得多像她啊!可她衷心祈求蒼天保佑璃兒不像她那麼不幸。她期待這孩子有出宮那一天,可以離開這複雜的宮廷,或者就能尋到屬於她的快樂、找到另一片春天。
  
  所以一聽到皇上同太后娘娘,提議讓嫿璃代十四格格嫁給庫爾親王,縱然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可她幾乎立刻就肯了,雖然她心中是那麼、那麼的不捨……「我不嫁他,額娘……」
  
  聽到她額娘柔聲同她說的話,嫿璃終究心軟了。雖然皇阿瑪不愛額娘,可額娘是那麼愛著皇阿瑪、那麼不願讓皇阿瑪為難,如果她不能明白額娘的心意,只會教額娘更痛苦……「額娘知道委屈妳……可別教額娘難過,好嗎?乖,聽額娘的話,一旦嫁了過去,死也別承認妳不是十四,就算有人打妳、罵妳、教妳受了委屈,妳也得說自個兒是皇上指給親王的皇格格。」宸妃上前抱住小女兒,淚水已經含在眼眶裡打轉。
  
  「可遲早……遲早他會知道的。」嫿璃的鼻頭好酸,雖然她從來不哭的,可心底一股莫名的委屈讓她垂下了淚。
  
  「如果--如果他當真知道了,那麼……只要妳能得到親王的心,就算他心底怪妳,可終究會念著夫妻之情的。」宸妃安慰女兒。
  
  倒在額娘懷中嫿璃全身顫抖,她明白,想得到那一顆壓根兒不放在自個兒身上的「心」,遙遠的像一場夢。
  
  或者……這生她終究逃不過同她額娘一樣的命運。
  
  「璃兒,事情已經成定局了,如果妳不想同額娘一樣,額娘求妳,用心去愛妳皇阿瑪給妳指的夫君。」
  
  「額娘也用心去愛皇阿瑪,可皇阿瑪給額娘的呢?」她反問,明明知道這是她額娘傷口裡結不了痂的瘡疤,卻還是衝動的說問出了口……然後,嫿璃還不及後悔,宸妃蒼白的臉上已經扯出一絲苦笑「不怪皇上,」宸妃幽幽的說,柔細的嗓音遙遠的像幽魂。「皇上的心早已給了別人,若還能奪得到,皇上就不值得我去愛了。」
  
  宸妃的話讓嫿璃深深的震撼了!
  
  「額娘,您一點兒也不怨、一點兒也不怪皇阿瑪嗎?」
  
  宸妃搖頭,垂下了眼。「愛是無法真正去恨、無法真正去怪的。」她的語氣忽然變得比乎時又更溫柔、輕之又輕。
  
  「可皇阿瑪可以不要後宮粉黛三千的!如果每個男人都只有一名妻子,就不會有那麼多像額娘您一樣痛苦的女人!」嫿璃深深為此不平。
  
  從小她就看著她親愛的額娘夜半三更垂淚,因為等不到皇上的臨幸、得不到皇上一刻鐘的專注。
  
  「或者是吧……」淡淡籲了口氣,宸妃舒開眉頭。「總之這是命運,老天爺讓我遇見皇上、愛上皇上,我就不想欺騙我自己。」
  
  「可……額娘,皇阿瑪指給阿璃的夫君也已經心有所屬了,他要的人是十四阿姐。如果他的心能轉來轉去,將來……他同樣會棄下阿璃的。」
  
  「不,不一樣,」宸妃向來柔弱的表情忽然堅強。「十四格格的心在納真額駙身上,庫爾親王並沒有得到她,只要妳讓他明白妳才是伴著他一生一世、愛他敬他的女人,早晚他會回心轉意的。」
  
  嫿璃的眉頭漸漸深鎖,她不認同額娘一廂情願的說法,可又無法反駁……「璃兒,小十四昨日找過我……她說……她說庫爾親王可能知道真正的十四格格是哪個。」宸妃垂下眼,忽然說道。
  
  嫿璃擡起臉,不明白她額娘說這話的意思。
  
  「額娘同妳皇阿瑪都替妳想好了……」半晌,宸妃虛弱地擡眼盯住面無表情的小女兒。
  
  她嬌美的臉蛋綻開一抹蒼白的笑顏,像是想安撫女兒、更像是想掩飾她心中的不安--「新婚夜詠春會照看著妳,等親王進了書房燭火就吹熄了,只要妳不發出半點聲音,親王不會知道妳是誰的--」
  
  「額娘?1」
  
  嫿璃自著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最親愛的額娘--她不敢相信,額娘竟然要她做出這種無恥的醜事!
  
  她是個大清皇朝的皇格格啊!可就算她的身份尊貴,畢竟要遠嫁蒙古,如果親王知道了還會原諒她嗎?
  
  宸妃忽然緊緊握住嫿璃的手,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一抹深深的恐懼--「妳會答應額娘的是吧,璃兒?」
  
  嫿璃看透了她額娘眼底的懼怕,漸漸的……漸漸的她終於明白額娘怕的,不是她此生再也得不到的幸福,而是皇阿瑪--她怕的是皇阿瑪的不諒解、以及皇阿瑪更冷酷的離棄。
  
  「額娘……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是個阿哥?」她幽幽地開口,說的話簡直要讓宸妃心碎。
  
  產下璃兒或許是個錯,因為當時她的想法確實是自私的,就連現在,她都自私的要璃兒成全她--可她有什麼錯?誰都沒錯,錯的只是這深宮閨怨!錯的只是那時她天真的以為只要替皇上生個阿哥,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或者會有不同……可事實證明,她只是製造了另一個同她一樣的「不幸」。
  
  「算了……」
  
  垂下臉,嫿璃居然笑了。頭一回,她感受到命運殘酷的撥弄。
  
  如果她不是個格格,或者她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拋下一切遠走高飛。可就因為她是大清朝的皇格格,現下,她什麼也不能做!為了大清、為了皇阿瑪、更為了額娘她不能同十四阿姐一樣說走就走,因為她不像十四阿姐,長得那般神似皇阿瑪最心愛的蘭妃娘娘。
  
  是啊,就因為她長得不像蘭妃娘娘、更因為她的額娘壓根兒不是蘭妃娘娘,所以她生來注定了不幸、注定當一個「多餘」。
  
  嫿璃心底雪亮得明白,如果她當真扔下這一切,皇阿瑪是絕對不會寬容她的。
  
  當然,屆時她那天威隆盛、萬人景仰的皇阿瑪更不會顧念著情分……饒過她那可憐的額娘。
  
  從來,嫿璃就沒想過,有朝一日她竟然被迫當一名冒名的假新娘。
  
  雖然她乍看任性,可她心頭向來清醒,明白這世上有很多無可奈何、又荒謬到底的荒唐事,可明白歸明白,現下教自己撞上了,她不認為這世上會有什麼事比得上自己現下的處境。
  
  因為怕戲碼教人拆穿,所以要讓生米煮成熟飯,因此皇阿瑪要求那蒙古親王在宮裡先同她成親,回蒙古後再補行婚禮。
  
  以前她總以為自個兒不會步上她額娘的後塵,可現在她卻比她額娘的處境還要不如……匪夷所思啊!她居然答應額娘,陪著皇阿瑪演這場荒唐的戲!
  
  「格格,您放心吧!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四阿哥、十三阿哥還在前頭絆著新郎倌兒,一會兒親王進了新房,詠春就立刻熄燈,不留半點火星子在您房裡,您別耽心啊!」
  
  宮女詠春安慰著格格、一面張望著喜房外頭,一面等著事先安排好的探子過來打信號。
  
  「詠春……有誰的新婚夜是一片烏漆抹黑的?」沈寂間,嫿璃幽幽地問。
  
  「……」
  
  詠春愣住了。
  
  「格格……這只是權宜之計……」
  
  「而我就是那個被犧牲的人。」
  
  「格格!」
  
  「不是嗎,詠春?這個「權宜之計」有回頭的可能嗎?」掀開頭上的紅兜蓋,她苦笑。
  
  「格格……」
  
  「別安慰我,該說的話額娘都已經說過了。」扯下蓋頭,她伸手絞住床頭上刺眼的繡花枕頭。
  
  「我明白啊,可皇上說的話是絕對算數的。」詠春急著說,一面伸手想蓋好她家格格的頭巾。
  
  「別說了,那些我都懂。沒有人能違抗聖旨的。」嫿璃苦笑,她別開臉不想再多說什麼。
  
  「格格……」
  
  「妳先出去吧。」
  
  「可我要等外頭打暗號的人啊!」
  
  「別管了!我會把燈吹熄了,一會兒他什麼也瞧不見就不知道我是誰了!」
  
  「可是,格格,您要記著待會兒可千萬別出聲啊--」
  
  「我知道了,妳出去、出去呀!」
  
  忍著委屈的眼淚,嫿璃終於不耐地從喜床上站起來,半推半擠的把詠春推出了門外,然後「呀」一聲關上門--被趕出了書房,詠春無奈地呆在房門口,半晌她垂頭喪氣走到園子中央,等那個同她打暗號的小太監。
  
  嫿璃轉身靠在門上,在眼眶裡打轉了半日的淚珠終於不爭氣地流下了。
  
  她的身子慢慢滑下門邊接觸到冰涼的地面,想起待會兒她得忍受一個陌生男人侵犯自己,她的身子就情不自禁地顫抖……「格格!」外頭,詠春驚惶的聲音傳進來。「格格,親王要回房了,快吹熄紅燭啊!」
  
  嫿璃倏也擡起臉,她瞪大眼睛,呆呆地望著那兩支垂著蠟炬的花燭,蒼白的臉蛋上明顯掛了兩行濕淚……一切好荒謬!
  
  一切多像一場鬧劇……「格格!妳聽見了沒啊?格格!」
  
  詠春拍著門板,她發急的聲音又在外頭響起。
  
  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嫿璃全身僵硬地走到花燭前,好幾次險些踩到裙邊而跌倒,目光卻離不開那燭光璀璨、喜氣洋洋的假象……「快啊!格格--快來不及了!」
  
  詠春的聲音又在外頭響起,嫿璃瞪著花燭,然後想到了她額娘當年當新娘子的時候,也同她是一樣的景象吧?
  
  「格格--」
  
  詠春還打算再拍門催促,房裡的燭火忽然就滅了。詠春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下,接著她就聽見園子裡的小徑傳來腳步聲。
  
  「糟了……」
  
  詠春急忙躲進附近的樹叢--房裡簡直暗的伸手不見五指。
  
  床上的人兒沒有絲毫動靜,難不成她「又」跑了?
  
  就著幽微的月光,庫爾親王凝視喜床上糾結成一團的軟被。突然,那團被子裹成的人形動了一下,他咧開嘴,過多的酒精讓他的步伐不穩,他得放慢速度走近喜床。
  
  若不是眾人一杯接著一杯敬酒,他怎麼會醉?比起關外的烈酒,這種甜酒的勁道就差得多了!
  
  慢慢走近床上人兒同時,約莫兩個月前他在蒙古與寺兒--十四格格相處的情景一幕幕浮上眼前,那彷彿還只是昨天的事。
  
  他喜歡她聰明活潑、天真俏皮的模樣兒,也正因為如此,他並不期待一個楚楚可憐、只懂得乖乖順從自己的新娘子。
  
  「睡了?」他問,有些訝異自己的嗓音竟然顯得傭懶。
  
  他扶著床沿,腦子梩突然想到那滿州皇帝給他喝的甜酒--該不會有鬼吧?!
  
  該死!可不想錯過這千金不擙的春宵一夜。
  
  翻身上了床,蜷在被筒子裡的人兒依舊沒有動靜。
  
  「這會兒不管妳是真睡假睡……」打了一個酒嗝,他低嗄地柔聲道:「從今以後妳已經是我的人了!」
  
  他的聲音出奇的低沈、好聽,她知道他就貼在自個兒身後,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他刻意壓低了聲音,熱氣和酒氣吹拂在嫿璃的耳畔,古怪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抖瑟。
  
  嫿璃得拚命告訴自己千萬別出聲、別亂動,才能忍受尖叫、逃走的衝動!
  
  「妳肯定不知道……」
  
  他低嗄的聲音又迴盪在嫿璃耳畔,她緊閉著眼睛,因為男人的靠近而全身僵硬他身上濃烈的酒氣簡直快讓她窒息了!
  
  皇阿瑪不知道灌了他多少酒,就是希望他醉眼矇矓、最好是能一覺昏睡到天明……她衷心希望但願能奏效!可現下他已經鑽進被窩裡來了--「妳肯定不知道,打從第一眼見到妳,我先是教妳的外貌吸引、接著又被妳天真可愛的性子給迷住,不能自己了……」他低柔她笑著,一字一句地敘述著他們相遇時的情景。
  
  嫿璃緊緊抓著被子,一聽見他說被十四阿姐的外貌吸引,她的心就涼了半截。
  
  她知道自己沒有十四阿姐好看,從來皇阿瑪的注意力就只跟著十四阿姐兜轉、沒有一刻專注地瞧過自己。
  
  「是當真睡了?還是不敢面對我?」庫爾咧開嘴低嗄她笑,他感覺得到被窩裡的人兒全身是繃緊的。
  
  因為「他」的靠近,一陣陣嗆鼻的酒氣催來,男人粗糙的手掌若有意似無意地坲過她的後頸--嫿璃縮起肩膊、全身鼓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拉緊裹在身上的被子,回想起昨夜,額娘同她說過有關於那些男歡女愛的情境,全身就情不自禁地燥熱、發抖,她說什麼地做不出那事兒……「我知道妳喜歡的是納真,原本我還以為妳會再逃一次婚。」
  
  他突然說出口的話讓嫿璃愣住了。原來他真的認識十四阿姐,還知道十四阿姐已經許給了納真額駙,那麼他又為何--「我知道妳原本已經指給納真那小子,也很清楚妳的心思……」他停了一下,接著說的話挾著明顯的醋意。「可納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傢夥,他不像我,我知道該怎麼寵愛、該怎麼疼惜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要是妳喜歡的、想要的,我全都能給妳!如果妳心煩了、不高興了,我也知道該做些什麼來逗妳開心!」他的聲音雖然溫柔,但語氣卻很強烈。
  
  嫿璃呆住了。
  
  他低嗄的嗓音、溫存的言語,在在訴說著對於十四阿姐的深情……她怎會這麼狠心,對一個用情至深的男人這麼殘忍?
  
  她全身冒冷汗,忽然覺得自己聯同皇阿瑪和額娘一起欺騙他,實在太可恥了!
  
  雖然無法面對他,同嫿璃強迫自己忍住說出實話的衝動。任誰都不知道,如果在新婚夜告訴一個新郎倌他娶的是冒牌貨時,這倒黴的冒牌貨將會得到什麼樣的報復--她怕呵!他摸上她身子的手掌大得嚇人,更何況他的大掌心裡還佈滿了粗礪的厚繭!
  
  她不敢想像,一旦他知道自己原本滿心歡喜迎娶佳人,卻被設計娶了另一名陌生女人--恐怕沒有一個男人會嚥得下這口氣!一旦他發了瘋,第一個遭殃的人當然會是自己!
  
  更何況,就算她對額娘的癡傻始終不以為然,也無法真正做出惹額娘傷心的事……況且現下她又見到了額娘的另一個翻版……只不過這竟然是個男人呵!
  
  見識了皇阿瑪的薄倖後,在今夜以前,她曾經以為這世上是絕不可能有癡情男子存在了,即使皇阿瑪有個最愛的蘭妃娘娘,可他仍然保留了後宮粉黛三千卻是不爭的事實!就算皇阿瑪是皇帝、就算她年幼無知且不懂事,可再多的借口也不能說服她視而不見皇阿瑪的不忠實。
  
  忠實……是呵,多可貴的忠實啊!
  
  愛情裡如果沒有忠實!她不明白另一方為什麼該那麼執著的付出。
  
  這也是她始終對額娘的癡情不以為然的原因。
  
  「還在氣我?氣我設計了陷阱,讓妳「不得不」嫁給我,所以妳不肯理我?」
  
  他合著醉意、緩慢又低沈的嗓音再一次傳過來。
  
  「別不理我礙……寺兒!」他的手扶到了嫿璃的腰上,高挺的鼻樑湊上前去磨蹭她敏感的頸窩。
  
  從他鼻端呼出的灼熱氣息,讓嫿璃全身像觸電一樣掠過一陣痙攣。
  
  縱然她不言不語,同在酒意催發下他的手漸漸放肆起來,探進了嚴絲合縫的喜服下襬。
  
  嫿璃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含糊的抽氣聲,因為他的手突然往上移,隔著肚兜兒停在女性柔軟的隆起,她的心跳在這一刻也幾乎同時停止。
  
  「妳明知道我向來怎麼待妳,為了得到妳,我費了好些功夫才讓妳阿瑪點頭、把妳指給我。雖然我做了些不擇手段的事,可那全是為了妳!現下妳或許怨我,可日後妳總會明白的。」他溫存地貼著她耳畔低語,鼻端嗅著處子的馨香。
  
  嫿璃的心揪緊了。她仍然不能響應他,可她抓著被褥的心拳頭鬆懈了、僵硬的身子放軟了、她的心也淡淡地酸了起來……她相信,他的深情是真實的呵……可十四阿姐是絕絕對對不可能嫁給他了!他的深情注定得不到回報……她不明白呵,天上不是有牽紅線的月老嗎?可為什麼這世上還有這麼多無奈的而她自己除了代替十四阿姐嫁給他,她還能代十四阿姐替他做些什麼?
  
  愛情、這麼多錯配的姻緣?「寺兒……我還是習慣喚妳寺兒。」庫爾的聲音含糊、緩慢,手掌卻仍然堅定有力。
  
  他轉過她纖細的肩膊,嫿璃並沒有抗拒。
  
  「過了今夜,妳就完完全全的屬於我了,再也沒有人能把妳從我身邊奪去。」
  
  他呢噥著,灼熱、含著濃濃酒意的氣息噴拂在嫿璃冷涼的臉蛋上。
  
  他貼得那麼的近,近得教她狂擂的心跳就要衝出了心口。
  
  「妳好香……」
  
  他呢喃著,熱切的唇終於貼上了嫿璃冷涼的小嘴。
  
  「嗯……」
  
  她軟弱地申吟著,羞赧比不上她此刻的震驚。她無法立刻適應他的接觸所帶來的驚嚇,何況她上身衣襟已經被他不耐煩的手扯脫--他正在拉扯她肚兜上的繫帶……「我知道妳沒睡著……」他低沈的笑聲挾著男性化的喘息,男性粗礪的大掌已經握住一隻顫巍巍的豐乳--「呀--」
  
  她倒抽口氣,坦露在冰涼空氣中的雙乳先是繃緊了,之後因為男人手掌熱騰騰的溫度和粗暴的捏握而抖動……「好香的奶子!」
  
  他粗俗的話讓她在黑暗中連耳根子都透紅了。
  
  太祖皇帝入關以來,清人漢化的程度已經日漸加深,如果漢人還叫他們是滿清韃子,那麼橫亙北方大漠的蒙古人對漢人來說,就是不得了的「蠻子」了!
  
  「擰痛妳了?」感覺到她的畏縮,他低嗄的笑出聲。「那……我輕些。」他的聲音忽然挾著濃濃的倦意。
  
  想是那天下第一名酒--貴州茅台終於起了作用,不枉費皇阿瑪把進貢的烈酒全端上了酒席意圖灌醉他。
  
  「該死……該死的……」
  
  他懊惱地喃喃自語,語氣卻明顯地含糊起來,像是嘴裡含了一團熱湯圓……他的手正往她裙底探去,就在嫿璃幾乎忍不住要伸手拍掉他的碰觸時--他的手頹然滑下,整個身子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身上--緊接著就再也沒了動靜。
  
  嫿璃僵在床上好一陣子,直到耳邊傳來他沈重、規律的呼吸聲。
  
  「老天吶……」
  
  她困難地輕喊著,他壯碩的身體壓得她連呼吸都不順暢,只能一寸寸地移動,掙扎著從他身下解脫。
  
  終於從他身下掙脫後,她不斷喘著氣,過度的體力透支讓她全身浸染了汗水。
  
  一骨碌翻身下了床,嫿璃兩手緊緊拉攏了四散開的衣襟,呆呆地坐在床沿邊上瞪著床上那一團黑影,耳邊聽著他規律的打鼾聲。
  
  現在,她該怎麼辦好?她怔怔地呆想著,兩眼因為過度用力「瞪」著黑暗中的人影而酸澀。
  
  她能就這麼逃走嗎?嫿璃心底清楚得很,答案當然是不能!
  
  離天亮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她蜷在大床的另一角,把臉埋在兩膝裡,毫無倦意地等待著天明……看來今晚即將是她此生中最長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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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41:19

【第二章】
  
  即使是最長的一夜,也有天明將近的時刻。
  
  四周寂靜的教人難受,夜色已泛出一絲藍光。嫿璃蜷縮在床角,她圓圓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著床上的男人--那個從昨夜起就忽然變成她夫君的男子。
  
  一整夜,她完全沒辦法合眼。這一夜她心底掠過千頭萬緒、生出萬般滋味,卻始終無法預料明日面對她「夫君」時可能發生的景況。
  
  待天一亮,他就要發現躺在他身邊的「妻子」其實是個冒牌貨了!
  
  而現下天就要亮了,嫿璃實在不敢想像等「他」醒了以後,自己會面對怎樣的質疑……趁著一束藍色天光,嫿璃漸漸看清楚那個已經成為她「夫君」的男人……男人黝黑的臉上有一對濃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樑、稜角分明的薄唇。他的身材超乎想像的魁梧,寬大的喜床在他的身下竟然顯得侷促。瞪著那深刻的五官和魁梧的身量,她想像著當那對眼睛睜開來盯著人看時,眼底的毫芒肯定比皇阿瑪還要狂妄熾烈。
  
  嫿璃晶瑩的眸子輕顫了一下,一股異樣的感覺劃過她敏感的心湖……她簡直無法把眼前這個粗獷的男人同昨夜那個深情、溫柔的男子做聯想!
  
  這個矛盾的綜合體--這個強悍、粗獷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嗎?
  
  男人魁梧的身體忽然動了一下,嫿璃縮進了床角下意識地蜷起小小的身體……該來的一刻還是來了!
  
  意識才回復、庫爾兩眼都還沒睜開已經感覺到左半邊頭痛欲裂。昨夜一幕幕驟然湧進庫爾的腦海,一想起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此刻就睡在身畔,他猛地睜開眼--可床畔是空的!
  
  「妳是誰……格格呢?」環目四顧怖置華美的喜房,他終於發現一抹瘦弱的、渺小的、畏縮的小身影。
  
  庫爾瞇起眼瞪著縮在床邊的影子,同時質問這個看起來滿臉驚恐的小人兒。
  
  該死的!滿州皇帝不知道給他喝了什麼酒,讓他暈睡一夜錯過了春宵。
  
  「我……我……」
  
  嫿璃的眼睛閃爍著,她迴避著庫爾的凝視……他盯著人看時果然嚇住了她,不知怎麼著她嘟囔了幾聲,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因為她實在太心虛了!
  
  庫爾瞪了她半晌,直到看清了她身上的服色,他微瞇的眼突然放大。「到底怎麼回事!寺兒呢?!」他沈聲喝斥,冰冷的口氣轉而嚴厲。
  
  寺兒?
  
  嫿璃不解地擡眼望住他,他鐵青的臉色簡直要擰碎了她的心。
  
  「我問格格在哪梩?!」他再問一次,口氣明顯的不耐煩,這一次他從頭到腳仔細端詳了她一遍--一隻長了雙兔子眼、瘦不拉嘰、畏畏縮縮的小人兒!
  
  「她……我……我就在這兒。」
  
  嫿璃垂下了頭,聲音軟弱無力的出乎自己意料。
  
  教她該說什麼呢?
  
  皇阿瑪和額娘設計了一場戲,成全了十四阿姐卻犧牲了她,她又該拿什麼理由告訴他--他也是這場鬧劇的犧牲者之一?
  
  「什麼她的、我的,把話說清楚!」他瞇起眼,一手撐著疼得快裂開的前額,皺著眉頭瞪住那雙又圓又大的兔子眼。
  
  嫿璃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蹙著眉尖、慢慢擡起眼,望住那對不帶感情的男性化眼睛。
  
  「我不明白你說些什麼,昨夜……昨夜陪了你一夜的人是……是我。」她屏著氣,終於把該說的話說清了。
  
  庫爾瞪住她,他臉上的表情彷彿她說的是蠻夷話,半句也教人聽不懂。
  
  這短暫的沈寂竟然像永恆一樣難挨!
  
  就在嫿璃以為自己的心跳就要休止的當兒,他終於開口了。「妳的意思是,妳就是十四格格、也就是昨夜我娶進房的女人?」
  
  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口,低啞的嗓音挾了一絲冷冷的嘲弄。
  
  「是……是啊!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她順著他的話接腔。
  
  他瞪著她,兩眼睜得老大,接著他突然仰頭大笑,彷彿聽見了全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嫿璃呆呆的盯住他,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妳以為妳是誰!」他終於止住笑,從抿緊的口中冷冷的蹦出一句。
  
  他嚴厲的口吻讓嫿璃揪緊心口,待看清男人臉上的表情,他猙獰的模樣兒嚇住了她。
  
  「給我叫妳的皇帝過來!」他突然大吼一聲。
  
  嫿璃瑟縮了一下,好半晌她的腦子是停止運作的,可看到他兇惡的眼睛,她知道躲也躲不過了。
  
  於是她緩下聲,輕輕柔柔地低訴:「你、你剛睡醒,我喚人給你送一盆洗臉水進來……」
  
  「妳敢耍我!」庫爾暴吼一聲,壓根兒不領情。
  
  嫿璃瘦小的身子震動了下,被嚇住的她只能呆呆望著他瞪大的眼睛。
  
  「皇、皇阿瑪……皇阿瑪這會兒正在臨朝,他……沒空。」她說得好心虛、好心慌,她被困住了、她多希望自個兒不曾答應額娘的這個荒謬無理的要求。
  
  「該死的……」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吐出口--「該死的!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1」
  
  嫿璃實在不知道該怎辦好了,她呆在床角邊,直到庫爾突然探手抓住她的手臂……「啊!」
  
  她錯愕地瞪視著他暴戾的舉動,那蠻穔的力道讓她痛得眼淚險些掉下來。
  
  「該死的!」他粗魯的掐緊她纖細的臂膀,根本不理會她小臉上痛苦的表情。
  
  「妳!妳叫什麼名字?!」
  
  「嫿……」她嚥了口口水,怔怔地瞪住不善的哏。「嫿……嫿婧。」
  
  剎那間他冷硬的臉孔掠過一抹厭惡--極度的厭惡!
  
  「嫿婧?妳確定,妳叫嫿婧?!」他冷冷的撇起嘴角、輕蔑的質問,語氣已經不再激動,卻多了教她心悸的冷峻。
  
  「嗯。」強迫自己故作堅強的點頭,然後心虛的垂下頭,再也受不住他淩遲自己的冷厲目光。
  
  「好……好得很!」他的臉孔扭曲,忽然使出蠻力把她拽下床--「唉呀--」
  
  嫿璃管不了膝頭是不是磕破了,他的粗暴--那從來也沒人敢對她做的事--已經完完全全嚇住了她!
  
  「你要拖我上哪兒去--」
  
  「去見妳那該死的「皇阿瑪」!看看在滿朝文武百宮面前他要給我一個怎樣的解釋!」他怒吼。他已經管不了是否身在京畿、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會不會被亂刀砍死。
  
  因為他終於想明白了!
  
  這些該死的滿人聯手演了一齣戲--他們根本就不想把一名嬌貴的皇家閨女嫁給他!
  
  如果滿人皇帝錯以為他會一聲不吭地嚥下這口氣--那麼他就大錯特錯了!
  
  至於這個該死的、膽敢冒充寺兒的女人--他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嫿璃的臉色霎白,卻無法阻止他的暴行。
  
  明知道一旦鬧上了朝廷,非但皇阿瑪的面子掛不注兩國間也可能因為這樣撕破臉而鬧擰--可她微薄的力氣卻無法阻止他……無法阻止現下已經陷入盛怒的親王!
  
  「額駙!」
  
  庫爾才拖著嫿璃出了房門,一整夜守在房外的詠春已經奔上前抓住那魁梧男人粗壯的手臂--「額駙!您做什麼?快放了格格啊--」
  
  詠春驚駭的瞪著狼狽、鬢髮散亂的格格。
  
  一路上,嫿璃簡直是被他拽拖著走的。
  
  他賤暴、粗魯地對待她,不管她身上的衣服扯裂了、膝蓋撞破了,壓根兒不憐惜她全身磕青、磕紫的種種傷口!
  
  庫爾突然停下來瞪住詠春--「妳叫她格格!」他臉上現出滑稽的表情。「她是個格格?」
  
  他的話朗嘲諷又戲謔,除非詠春是個傻子,否則決不會聽不出他話中的嘲弄味兒。
  
  「格格本來就是個格格,這不是很清楚的事兒嗎?額駙您這是怎麼了?」嫿璃當真是個格格,詠春這話倒說得理直氣壯。
  
  庫爾挑起眉,冷笑一聲後撂下一個粗暴的字眼--「滾!」
  
  他一甩手,詠春就摔到了地面上再也爬不起來。
  
  「詠春!」嫿璃難過地呼喚詠春的名字,庫爾卻早已拽著她加速住太和殿的方向而去。.
  
  她肯定他是氣瘋了。
  
  「你放開我、我要看看詠春--」
  
  「他娘的--閉嘴!」
  
  鄙劣的言詞讓嫿璃頓時呆住,她錯愕的失去反應,只能任由他拖著自己往太和殿的方向去。
  
  「格袼!」
  
  後頭傳來詠春的呼喊聲,嫿璃回過神慌忙轉頭查看詠春,卻怵目驁心地見到詠春流了一嘴的血,鮮紅色的影像嚇得她傻住了。
  
  這些景況瞧在宮裡的小丫頭、小太監們眼底,他們自然沒膽子去犯新額駙的忌諱,機伶的小廝早奔到殿前去回稟了太監總管。
  
  憑誰都瞧得出來--這個新任額駙喪了心智、得了狂病,不顧性命地在皇城裡發起瘋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皇帝趕到的時候,庫爾按著嫿璃才拖到了養心殿後的禦花園。
  
  玄燁皇帝皺著眉頭審視狼狽不堪的女兒,以及昨夜才榮任額駙、一臉蠻傲不馴的庫爾。
  
  「來得正好!不過我才是那個該間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的人!」
  
  甩開手裡頭一臉驚惶的小兔子,庫爾忿恨地瞪著玄燁。面對皇帝,他直率的眼光沒有絲毫的退縮和迴避。
  
  玄燁挑起眉,半晌,他終於咧嘴而笑。「怎麼?頭一晚洞房,小夫妻倆就吵架了?」
  
  庫爾瞇起眼,直率的眸光轉而陰鷙。「我現在不想聽笑話!」
  
  玄燁笑得更開懷。「俗話說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如果額駙能把婧兒的任性當成是笑話,那就是婧兒的福氣了。」
  
  聽到玄燁避重就輕的打著哈哈,庫爾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看來他們是決意同他打迷糊仗、抵死也不肯認這個錯了!或者--這根本就是滿人設計的陷阱!而他一開始就料對了,滿清主子捨不得把閨女嫁給他,所以匆匆忙忙地找了一隻沒演技的小兔兒充數!
  
  該死的!
  
  他不該聽巴劄的,他該一進京就先找寺兒!
  
  「我要娶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伸手指著嫿璃,庫爾乾脆把話挑明了說,不在乎一旁眾人的驚歎和竊竊私語聲。
  
  嫿璃的臉色瞬間慘白,她像個木頭娃娃似地呆愣著,以麻木來忍受這等難堪的羞辱。
  
  「經過了昨夜,莫非額駙想反悔?」玄燁的聲音沒變,臉孔卻冷了幾分。
  
  庫爾皺起眉頭,他當然明白玄燁暗示什麼。
  
  「昨夜我醉死了,」說到這兒,一股不對勁的直覺忽然掠過他的腦際--大漠裡人人知道他是千杯不醉的英雄,同來到這兒不過喝了幾杯昨晚那甜絲絲的酒,說到底他並沒有醉死的理由!
  
  「我醉得倒床就昏睡,一整夜什麼事兒也沒有!」他眉頭皺也不皺,坦蕩蕩地直言。
  
  玄燁瞪著庫爾。「什麼事兒也沒有?」
  
  接著他掉頭望向嫿璃--一接觸到她皇阿瑪的眼神,嫿璃像是被天上的閃電給擊中一般心驚、震撼。
  
  她明白,皇阿瑪的眼神在暗示著她開口。可眾目睽睽下就算她肯撒謊,卻如何開得了口說那羞人的事?
  
  是呵……撒謊。
  
  她看透了皇阿瑪的眼神梩只有一個答案--就是她得一口咬定,經過昨夜額駙同她「木已成舟、生米已經煮成熟飯」。
  
  但那不是事實!所以她得撒了一個謊後、再撒另一個謊、然後再圓一個謊……是誰說過,一個謊言得用十個謊話來成全?!
  
  「格格……」
  
  就在嫿璃猶豫不決的時候,詠春奔了過來,她已經拭去滿嘴的鮮血,看起來除了撞掉幾枚牙,大概沒什麼大礙。
  
  「詠春,昨夜妳確實站在格格房外,守了一宿?」玄燁轉而問詠春。
  
  「回皇上的話,詠春確確實實守在房外,一整夜不敢擅離職守。」她的嘴角磨破了,說起話來有些含混不清,可相信這話現場人人都聽清楚了。
  
  「我們倆什麼事也沒發生!」庫爾瞇起眼。
  
  「就算什麼事兒也沒發生,格格同你關在房裡睡了一夜,這會兒,您一句話難不成就可以不認帳嗎?」縱然先前已跌了滿嘴鮮血,可詠春仍然不怕死地「仗義直言」。
  
  「好、好得很!」庫爾捏緊拳頭冷笑。「你不想把格格嫁給我,就隨便找了一個丫頭來替代,現下又強要我接收你們扔出的『格格』--好個大滿清朝,我庫爾總算知道愛新覺羅氏行事的手段|」
  
  這大逆不道的話讓所有的人替他捏了把冷汗,連嫿璃也不例外。
  
  雖然不欠他什麼,可嫿璃心底自覺對不起他。她緊張地望向皇阿瑪,心底耽憂他的直率會惹來殺身之禍。
  
  「額駙,咱們愛新覺羅氏行事的手段就是給你一個貨真價實的格格--但可沒包準不滿意可以退貨的!」玄燁淡淡地道,三言兩語化解了難堪的情勢。
  
  他自知理虧,這件事他答應的太欠熟慮以致誤了璃兒,現下庫爾的怒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皇帝輕描淡寫的把話擋回去,雖然讓嫿璃暫時鬆了口氣,可皇上卻把話鋒轉向了她--「婧兒,昨夜妳做了什麼,惹得額駙不高興了?」皇帝以開玩笑的口吻質問著嫿璃。
  
  嫿璃紅了臉。
  
  皇帝使個眼色,左右的人全識相地悄聲退下。
  
  「婧兒,詠春是妳的貼身宮女,這裡沒半個外人,有話妳就直說。」玄燁沈聲庫爾陰鷙的眸光斜斜刺向她,她看得出來他的眼中充滿了質疑和不信任……天知道她多想說實話!
  
  她寧願傷到自己,可卻無論如何不能不顧及皇阿瑪的面子、更不能--更不能害了她軟弱又無奈的額娘啊!
  
  「昨夜……」垂下眼,也避開庫爾鷙冷的眼神、然後屏著氣說出早已預先想好的答案。「昨夜……昨夜裡自倆還好好兒的,兒臣也不明白……不明白怎麼就惹額駙生氣了。」囁嚅地回話同時,她紅透了臉兒。
  
  言下之意,昨夜兩人已經「好好兒的」圓過了房、也「好好兒的」同睡了合歡了……「睜眼說瞎話!」庫爾眼中迸射出凜冷的寒光。「昨晚我醉得倒頭就睡,何況她身上的喜服都還沒脫,我又怎麼破她的身、『好好兒的』同她上了床?!」庫爾冷冷地接腔,說出口的話輕蔑得近乎侮辱。
  
  他出乎意外的冷靜。
  
  左右他們是準備把這個假格格贓給他了!就算他再激動、再生氣,只會稱了這些滿賊的意!
  
  嫿璃縮著肩頭、揪著心口,虛弱的退了幾步。一聽見他不堪入耳的輕蔑言詞,她的雙頰轉眼間蒼白得近乎透明。她知道自己冤了他,在皇阿瑪面前被逼著說出那話時她壓根兒不敢想他會原諒自己,可卻沒料到他的反擊是那麼地不留情面、而且殘忍。
  
  「額駙,」玄燁的態度依然從容,口氣卻冷硬了些許。「你的意思,莫非是指責婧兒拿自個兒的清白贓了你?」
  
  庫爾瞇起眼,他還沒接腔,嫿璃忽然衝上前丟揪住他的衣袖--「求求你別發瘋了好不好?我承認、我承認就是了--總之昨晚是我不好、是我使了性子,可誰讓你喝了滿身酒氣、熏得讓人受不住呢?況且到頭來你不也稱心如意了?為什麼這會兒還要瞎鬧呢?」她陪笑著,仰著臉、不顧羞恥地同他扯了一段虛構的閨房情事。
  
  他瞪著她,瞪著她那張近乎慘白的巴掌小臉蛋兒,那瞬間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大清格格居然如此不顧羞恥、低賤卑顏到這等地步--當然,很可能她根本不是什麼「格格」,只不過是一個用來替代十四格格的賤丫頭,為了生存、為了不違逆她的「皇上」,所以任何下賤、無恥的謊都說得出口!
  
  「別鬧了……」兩隻手揪著他的衣袖子,嫿璃低聲下氣的懇求近乎卑微。「求求你,往後再也不會了……」
  
  庫爾英俊的臉孔抽搐著,一連串的咒罵幾乎要脫口而出,但不知道為何……她眼中那抹虛偽的哀求,竟然荒謬地阻止了他的出言不遜。
  
  她繼續溫言軟語地說著些無關緊要、不知所以的話,一雙迷迷濛濛、水光瀲灩的大眼睛卻做著最真誠、無聲的哀求。
  
  不肯承認自己被那雙眼睛打動,她那該死的、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兒雖然堵住了他的口,卻讓他更火大--「即然妳肯在妳阿瑪面前認錯……」瞪著那張虛情假意的小臉蛋兒,他幽幽地吐話,一字一句清晰卻冰冷。「那,這回我就不計較了。」
  
  嫿璃清澈的眼底熨上深深的迷離。雖然他說不計較了,同他話裡的冷瑟莫名地讓她胸口掠過一陣寒意,更何況她不明白他原諒自己的理由……抽離她那對從迷濛轉為深疑的眸子,他擡起眼,那陰冷的眸光不露聲色地對上玄燁--既然他們硬要說這是個格格,那麼也等於給了他機會羞辱大滿清朝--現在就算他們肯認錯,他也不會罷休了!
  
  他決定好好回報這個大清「格格」和這該死的滿清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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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41:40

【第三章】
  
  回到大漠,是庫爾新婚當天做的決定。
  
  嫿璃知道這是皇阿瑪樂見的結局,因為這個決定就等於額駙接受了事實。所以她不置一言,同意讓她的「夫君」決定她的命運。
  
  不知道為什麼,嫿璃總覺得自個兒欠他的。
  
  就在新婚夜那晚得知他對十四阿姐的深情之後,嫿璃對於自己答應皇阿瑪騙他一事,心底開始有了深深的內疚。
  
  但在命運的撥弄下,她同樣只是一顆無奈的棋子。
  
  現下她終於深深體會額娘的話、明白何謂身不由己的苦衷……她的行李在出閣前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好出嫁第二日遠行到蒙古。
  
  即將隨她北行的嫁妝,有百匹禦賜的駿馬、百名秀女、二十名宦臣、以及百來箱陪嫁的妝奩。
  
  這麼豐厚的嫁妝大概是皇阿瑪給她的補償吧!嫿璃心底苦澀地想。
  
  「格格您就儘管放寬心、什麼也別想了,總之咱們同額駙回到他家鄉後您就多下點功夫服侍,日子久了額駙自然會明白格格的好,到那時大事化孝小事化無,什麼也抵不過夫妻間的恩情。」馬車上,隨行的詠春安慰她。
  
  「但願如此。」嫿璃苦笑。
  
  馬車住北行了半日,晚間有人來敲嫿璃的房門--「誰啊?」詠春正服侍嫿璃更衣,揚聲間。
  
  「巴劄將軍讓阿色娜來服侍格格。」那進門來的漂亮丫頭面無表情地道。
  
  「額駙呢?」詠春問,對於丫頭冷冰冰的態度不以為然。
  
  「爺有事兒,今晚不進房。」阿色娜回話,兩隻眼睛毫不避諱地瞪著嫿璃。
  
  「這是格格,妳家王子難道沒教妳禮數嗎?!」詠春不高興地質問,心裡氣這丫頭欺主,一進門來竟然不知道先問安。
  
  「詠春,算了。」嫿璃喚住自己的丫頭。
  
  嫿璃從鏡台前站起來,望住那名婢女。
  
  那婢女很美,身上的服色也不似一般丫鬟。「妳叫阿色娜嗎?」
  
  「是啊!」她瞪著嫿璃,臉上還是冷冰冰的,沒有半點表情。
  
  「嗯……」嫿璃點點頭,勉強扯開嘴微笑。「謝謝將軍的好意,有詠春服侍我就夠了。」她道。
  
  「也好,今晚我還得服侍爺,恐怕也分身乏術了!」阿色娜道。
  
  詠春一聽這話,氣得想破口大罵:「妳這刁奴才--」
  
  「詠春!」嫿璃扯住詠春的衣袖,搖了搖頭。
  
  阿色娜瞪了詠春一眼。「平日裡都是我在服侍主子,除了我,主子是不讓人近身的,格格,這點要請您多包涵。」
  
  「我明白,謝謝妳了。」嫿璃息事寧人地道。
  
  詠春翻個白眼,要不是嫿璃拉著她的衣袖,她早就發作了。
  
  阿色娜福個身,轉身走了。
  
  「瞧那奴才囂張的!格格,您怎麼嚥得下這口氣?!」詠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問。
  
  她覺得格格似乎變了個人,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竟然不生氣?
  
  「別說了,」嫿璃撇開臉,心裡一直不好過。「是咱們先對不住人家……」
  
  「格格,錯根本就不在您,是皇上他--」
  
  「不是,」她打斷詠春的話。「為了額娘,我也有私心。」
  
  「格格……」詠春歎了一口氣,然後紅著眼眶怨道:「額駙也真是的!才新婚第二夜就不進房,扔下新娘子一個人,別說連奴才都會欺主了,這麼多隨行的人都有眼睛的,怎麼不教人說閒話?」
  
  她仍然替自個兒的主子抱不平!
  
  「算了。」嫿璃走到床邊一言不發地上了床,兩眼失神地瞪著床沿上的紗籠。
  
  詠春一見她的格格如此,疼得心都快碎了。「格格……」
  
  「天晚了,妳快回房丟睡吧,詠春。」不等詠春再開口,嫿璃閉上眼、翻個身對著床內壁。
  
  直到聽見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音,她知道詠春走了才又睜開眼睛、怔怔地瞪著單調的牆板。
  
  詠春並不明白,她不是不生氣,只是沒有立場生氣,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對十四阿姐的深情之後……回想起額娘同她說過的話,嫿璃嘴角牽出一撇晦澀的苦容。
  
  「額娘,您不會不明白那是壓根兒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您實說了也罷,又何必哄我?」瞪著白粉牆她癡癡呢喃,兩道淚悄悄滑下了眼角。
  
  她不是不認命,只是心疼……心疼她的額娘只要一沾到情字,自始至終都在自欺欺人。
  
  一連幾十日,龐大的隊伍以十分緩慢的速度往北方推進,終於來到了科爾泌部外疆。
  
  打從新婚第二晚起,嫿璃的「丈夫」就不曾再進過她的房。
  
  但越往北走,馬隊紮營的機會就越多,她的睡帳雖然總是同親王的睡帳相隔老遠,同就算再遠也遠不過這一隊人車的距離。遠遠的,她總能望見他、同時望見那名喚阿色娜的丫頭,用一種愛慕的眼神人前人後地跟著他、伺候他。
  
  「太不像話了!」詠春甩下帳簾,像跟誰生悶氣似地鼓著一張臉嘟囔。
  
  「怎麼了?」嫿璃轉身問她,心裡已經有了譜。
  
  「還不是那個丫頭,什麼東西嘛,人前人後地黏著額駙!她以為自個兒是誰?
  
  難不成她想當王妃嗎?!」詠春氣忿不乎地道。
  
  嫿璃愣了半晌,詠春見她沒反應,便按著往下說:「格格,從前妳不是一直想當阿哥的嗎?既然如此,妳肯定不認同凡事得出男人主動的說法吧?」
  
  嫿璃擡起頭。「什麼意思?」
  
  「額駙不來找妳,妳可以去找他啊!」
  
  「妳要我上他的睡帳去找他?」嫿璃怔怔地反問詠春。
  
  「是啊!反正你們已經成了親、也睡過一晚了,有什麼不可以?」詠春大剌剌地道。
  
  想起那一夜,嫿璃的臉蛋微微泛出紅霞。
  
  「格格,您再不主動一點兒,難不成要一輩子同額駙這麼相敬如「冰」?」詠春替自個兒的主子乾著急。
  
  「我……」嫿璃垂下頭,盯著自己的手指頭,直到詠春再也不耐煩了,她才幽幽地開口:「我會去見他的。」停了半晌,她終於在心中做了決定。
  
  「真的?今晚嗎?」詠春一聽高興極了。人家說:女追男隔層紗,只要格格能主動,額駙的氣早晚會消的。
  
  「嗯。」嫿璃回答,輕輕擰起眉頭。
  
  「那太好了!用過晚膳後我替您好好打扮、打扮,叫那丫頭明白誰才是正主兒王妃!」
  
  嫿璃沒再回話。
  
  她知道詠春一片忠心,可她同額娘一樣,都把事情想得太單純了……晚間,詠春伺候嫿璃用過了晚膳後,便細心替主子打扮起來。
  
  嫿璃像個木頭娃娃一樣坐在鏡台前動也不動,任由詠春替她撲粉、點胭脂,她沈重的心情、相對於詠春的積極,簡直沒有半點兒新嫁娘該有的熱情反應,可一廂情願的詠春顯然並不明白。
  
  上好了粈、換上了衣箱子梩最美的錦繡牡丹團服,詠春跟著她越過了一整排睡帳,在眾人的竊竊私語聲中、在他們既好奇又猜疑的目光下,終於來到了親王的王帳。
  
  「有事兒嗎?格格?」阿色娜欄在王帳前,手裡捧了一盆清水,正要掀開簾子進去。
  
  「怎麼?有事兒還得同妳稟報不成?」詠春的胸口起伏,聲音是嚴厲的。
  
  阿色娜的臉色一變,她迅速瞇起眼睛蠕動著雙嘴似乎想說什麼--「阿色娜,快讓開!」巴劄厚實的聲音在阿色娜開口前阻止她。
  
  打從嫿璃盛裝打扮出了睡帳,巴劄就一直跟在她身後。因為他想弄明白,這名主子不要的女子到底想做什麼?
  
  「將軍……」阿色娜的嘴終於吐出兩個字,她望向巴劄的眼光卻帶著明顯的桀驁和不馴。
  
  「讓開,阿色娜。」巴劄再說一次。
  
  見到有人撐腰,詠春驕傲地在阿色娜面前仰起頭,同時催促著嫿璃。「快進去吧,格格,您不是有體己話要同額駙說嗎?」她故意曖昧地道。
  
  嫿璃何嘗不明白詠春的心思,只能在心底苦笑。
  
  進王帳前,嫿璃忍不住回眸看了阿色娜一眼。她看見塞北的涼風吹起阿色娜的髮絲,在勁風的吹拂下,飄起的細絲線一條條拂過阿色娜面無表情的臉孔……「誰讓妳進來的!」
  
  帳簾起落,男人低沈、嚴厲的聲音猛地嚇了嫿璃一跳。
  
  「我……我有話要同你說。」擡眼望著面無表情的他,不明白,為什麼在他面前總覺得心虛……「我跟妳還有什麼話好說?」他撇起嘴,語帶譏諷、冷冷地問。
  
  是因為虧欠嗎?一「我是想……」深深吸了一口氣,嫿璃終於鼓起勇氣,把在這些日子以來盤桓在她心中多時的話說出口--「我想跟你說實話。」
  
  他挑起眉冷笑,對於「實話」這兩個字嗤之以鼻。
  
  再一次鼓足勇氣,她顫著聲接下道:「如你所說的,我確實……確實不是十四阿姐。」
  
  之所以坦白的理由,是因為她明白這件事從頭到尾,只是她和額娘在自己欺騙自己罷了。
  
  因為他早就知道她不是十四阿姐,再偽裝下去也僅是一則笑話,更何況這對他並不公平……所以她決定坦白,至少自己的良心不會再那麼過意不去。
  
  「終於肯說實話了!我還在想,妳的戲要演到什麼時候、會不會累?」他嘲弄著,措詞尖銳而且冰冷。
  
  嫿璃垂下臉,對於他的譏諷她幾乎麻木了。
  
  「對這整件事我只能說很抱歉,」她平靜地往下道:「可這一切全是因為因為十四阿姐已經嫁人了,她如何能再嫁你?」
  
  乍聽她說出事實,庫爾的臉上掠過一陣木然,緊接著取而代之的是憤怒--他冷冷地盯著嫿璃,深黑色的瞳眸裡有一把憤恨的火焰。
  
  「閉嘴!」他凶狠的狂吼她,不僅巨大的手掌捏成了拳頭、額頭上的青筋也浮跳出來。
  
  嫿璃揪著胸口的衣襟驚嚇的退了兩步,他兇惡的表情嚇住了她。「雖然--雖然這話也許殘酷了些,可這是事實,你總得接受的。」縱然心中害怕,同她還是把話給說完了。
  
  他瞪著她,深邃的眼慢慢瞇起,粗大的手掌更用力的擰出一團糾結的青筋。
  
  「接受……」半晌他終於開口,聲音粗嘎得接近嘶啞。「我接不接受,根本就不干妳的事!」堅硬的冰珠子,一字一句扔回給嫿璃!
  
  她哽住了,迷濛的大眼望住他。「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希望你能想開些。」.
  
  「我說了,」他咧開嘴,冰冷的眼珠子卻沒有絲毫笑意。「不干妳的事。」
  
  垂下臉,嫿璃軟弱也點頭。「嗯……我知道,你恨我、氣我、甚至討厭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擡起臉,她由衷地說:「可不管你恨我、氣我、或者討厭我……都不的緊,有些話我還是得說明白的。」
  
  她揪著心坎的小拳頭悄悄掐緊了,頓了頓,才接著往下說:「芀才我已經承認我不是十四阿姐、不是那個你想娶的人。所以……」深深吸了口氣,她幽幽地往下說:「所以,我想你該有你的自由。」
  
  「什麼意思?」他面無表情地問。
  
  「我是說,你可以當咱門的婚約不存在、當我是個隱形人,不管你要納妾或怎麼著,都可以……可以別理會我的想法。」她努力的、認真的說完話。
  
  庫爾英俊的瞼孔抽搐著,嘲弄的冷光從他眼底一掠而過。
  
  「妳,就是特意來告訴我這個?」他嘲弄的瞪住她。
  
  「嗯。」她誠心誠意的點頭。
  
  他突然撇開嘴,發出輕蔑的嗤笑聲--「我可承認過「咱們」有婚約存在?再者,我納不納妾,可沒考慮過「妳」的想法。」瞪著她,他面無表情地道。
  
  嫿璃愣住了。怎麼也料不到這是他的答案,這麼無情而且冷絕。
  
  「算了!」看到她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他忽然轉變態度。
  
  「什麼……」不明白他的意思,嫿璃怔怔地望住他。
  
  「我的意思是,」頓了頓,他懶懶地往下說:「妳不必內疚了,事到如今我也沒打算怪誰。」
  
  冷眼看著她,他冰冷的眸底掠過一抹闔沈的詭光。
  
  之所以喜歡小十四,是因為被她天真直率的性格所吸引,對比之下,眼前這隻小兔子吞吞吐比的模樣只招來他的厭惡。
  
  嫿璃的眼睛瞪圓了,因為他一句話,讓她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又重新振作起來。
  
  「你當真不怪我?」她傻傻的、癡癡的問。
  
  「怪妳也沒用。」雲淡風輕的說,他似乎真的不當一回事了。
  
  「可是……我那樣欺騙了你,又當著皇阿瑪的面說謊,你不生氣嗎?」她不安的再一次問他。
  
  「都說不怪妳了,一句話不必問第二遍吧!」
  
  「噢……」紅著臉,嫿璃垂下頭。「你不怪我就好了。」
  
  「不過,」等她擡起臉,庫爾才按著往下說:「關於納妾的事,目前我沒考慮那麼多,妳大可不必耽心。」
  
  「你真的誤會了,我不是耽心,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雖然……雖然我表面上的寬大為懷其實有自私的目的……是因為怕你休了我,所以我只好自己來找你。」她瑩白的小臉忽然透出一抹寂寥。
  
  他挑起眉。「既然不在意我去找別的女人,那又為什麼怕我休了妳?」
  
  「因為……」咬下唇,嫿璃猶豫著該不該說。
  
  「說啊!」
  
  「因為……因為我怕沒面子。」胡亂編了一個理由,只為了要保護額娘。
  
  如果她被親王休了,皇阿瑪不會對自個兒生氣卻會怪罪皇額娘。
  
  「沒面子?」撇撇嘴。「這倒是個好答案。」他略帶譏剌地道。
  
  挑了挑眉,對於她的答案庫爾不置可否。
  
  「所以你不生氣了?」擡起小臉,她期待地問。
  
  「我說了,沒什麼好生氣的。」他道。
  
  「那就好。」籲了口氣,聽到他不生自己的氣了,這麼多天來嫿璃第一次感到心安。「不過我還是要再說一遍,往後你大可以不必理會我的看法和想法,當然,也包括不必履行咱們「夫妻」問的義務。」她紅著臉說。
  
  庫爾挑起眉。
  
  「我知道……知道你不喜歡我,」嫿璃按著往下說:「可喜歡一個人是不能勉強的。所以只要名義上我仍然是你的妻子,私底下你可以不必顧慮我、可以自由約喜歡任何人。」
  
  他們虧欠他大多,她想了好幾天,唯一能彌補的只剩這個方式了。
  
  「我明白了,意思就是,我不必找妳圓房是吧?」他咧開嘴。
  
  嫿璃倒抽了口氣,不明白他是不是故意的,把話說的這麼白……「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勉強自己。」垂著臉,她囁嚅地說。
  
  「勉強?」他幽闇的視線掠過她嬌紅的臉蛋,最後來到水嫩的小嘴上。「那倒也不見得。」他有意無意地道。
  
  因為這句話,嫿璃的臉又紅了。
  
  「天晚了,不打擾你了。」別開臉,她急著退下。
  
  忽然想到了什麼,她回過頭。「阿色娜……她很美。」猶豫了半刻,她沒頭沒尾地說。
  
  「妳想說什麼?」他仍然站在原地,對於她來了又走顯得無動於衷。
  
  「如果你要她,就別顧忌了。」輕輕拋下心頭打轉了幾日的想法,只是不知為何話出口後,心中卻沒有釋然之感?
  
  擰起眉頭,嫿璃略過驀然浮現心頭的疑問,掀開帳簾出去。
  
  詠春一見嫿璃回到睡帳便呆住了。
  
  「格格,妳不是去見額駙嗎?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額駙還在生妳的氣?」詠春拉著嫿璃的衣袖問了一連串問題。
  
  「妳別耽心,我已經把該講的話全講清楚了。」嫿璃道。
  
  「什麼該講的話?」詠春愣祝
  
  「我想過了,我沒理由騙了他、又綁著他,他不是傻瓜,咱們那麼自私是行不通的。」
  
  「格格,妳這在說什麼傻話啊?!妳該不會--該不會把詳惰全都跟額駙實說了吧?」
  
  「嗯。」嫿璃沒有否認。
  
  「啥!妳當真跟額駙實說了?!」詠春急得跺腳,卻又無可奈何。「格格,妳真是個--真是個小傻瓜!妳這麼做不是把自己害得更慘嗎?」現下詠春再也顧不得這麼形容她天真又單純的主子,是不是該死、「犯上」了!
  
  「不會的,他知道真相後一點也沒生氣,而且他方纔已經原諒我了。」嫿璃是這麼相信的。
  
  詠春瞪大眼睛。「額駙親口說他原諒了妳?」
  
  「是啊,他非但不生氣,還讓我……讓我別胡思亂想……」垂下小臉,不知名的熱潮熨上了嫿璃瑩白的粉臉。
  
  「要真是這樣,那倒也是件好事。」詠舂猶豫地道,一方面細細偷覷著嫿璃臉上的神情。
  
  「好什麼?」嫿璃擡臉問詠舂,她不明白。
  
  「那表示妳同額駙之間再也沒有心病,往後額駙就再也不會藉故疏遠妳了。」
  
  是這樣嗎?嫿璃在心底問自己,卻不像詠春一般肯定。
  
  「也許吧。」嫿璃淡淡地回答。
  
  「格格,妳該趁這個機會多接近額駙--」
  
  「我累了,詠春,有話明兒個再說吧!」避開詠春,嫿璃走到鏡台前拿起了玉梳子。
  
  「格格,妳別嫌詠春囉嗦,這事關乎到妳的終身幸福,妳別不當一回事。」詠舂跟到嫿璃身邊。
  
  望著銅鏡裡的人兒,拿玉梳子的手還停在半空中,嫿璃輕輕籲出一口氣。「就算我當回事兒,又能怎麼著呢?」她幽幽的說。
  
  她不認為感情的事能勉強,拿額娘來說吧,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憑誰都清楚得很,額娘就算窮一生一世之力,恐怕也招不來皇阿瑪一眼憐惜的顧盼,因為皇阿瑪的心全拴在蘭妃娘娘身上了。
  
  「別又說傻話了,」詠春接下道:「妳是好女孩,慢慢的額駙明白了就會喜歡妳的。」
  
  「可是……」
  
  「別可是了!既然已經是夫妻了,妳該主動一點,別怕羞啊!」
  
  「主動?」嫿璃睜大眼睛,迷惑地盯著詠春。
  
  「是啊,主動一些才不會教人有機可乘!」詠春一語雙關。
  
  嫿璃不是傻子,她當然明白詠春指的是庫爾身邊的貼身婢女--阿色娜。
  
  可阿色娜從來沒欺騙過他,更何況她一直在庫爾身邊服侍,是最親近他的人。
  
  要她同阿色娜爭,她爭得過嗎?
  
  詠春已經開鬆開她頭上的髮髻,開始替她梳起長髮……「瞧這烏黑油亮的長髮、粉撲撲的鵝蛋臉兒、紅嫩可愛的小嘴兒、兩道彎彎的柳黛眉--別說是個男人了,就連詠春我怎麼瞧也瞧不膩、每瞧一回就愛一回。」
  
  兩手忙著梳理嫿璃的長髮,詠春不忘由衷發出讚歎。
  
  凝視鏡中的自己,嫿璃當然明白自個兒的美麗,更清清楚楚的肯定自己女孩兒家的身份。只不過--她的美麗在皇阿瑪以及她的「夫君」心中,永遠也比不上十四阿姐。
  
  小的時候,她多麼盼望自己能長得像十四阿姐那麼美、像她那麼討人喜歡。
  
  就因為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乾脆打扮成男人的模樣,讓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喜歡當男孩,沒有一個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事實上,她一點也不喜歡打扮成男人,卻仍然每天穿上男裝故意惹皇阿瑪生氣……可諷刺的是,她的目的僅僅是希望皇阿瑪能注意自己。
  
  她就跟額娘一樣悲哀。可額娘的際遇卻比她更不幸,因為額娘這輩子所做的努力、殷殷期盼著皇阿瑪的心有一天曾惦在她身上--在現在和可預見的未來,都只是徒勞的空盼。
  
  望著鏡中的自己,頭一回,嫿璃竟然不再希望自己長得像一直以來她既嫉妒、又羨慕的十四阿姐。
  
  甚至於,此時此刻她居然慶幸自己長得不像十四阿姐--這奇怪的心情讓她困惑。曾經她為了這張長得一點也不像十四阿姐的臉孔恨透了老天爺……嫿璃怔怔地出神,心想著如果詠春說的話都能實現,那麼,他肯定不會把一點都不像十四阿姐的自己當成是「替身」了……她就是她,是阿璃。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42:18

【第四章】
  
  隊伍往北又行了兩日終於來到科爾泌部所屬的疆界。
  
  進入科爾泌當日,宮人們在儲宮裡安置妥嫿璃的住所,她就被告知夜晚將有一掣那答目」大會。
  
  所謂的「那答目」就是娛樂、助興的意思,每年約莫七、八月上,牲畜肥壯的季節就會舉行「那答目」大會,這是蒙古人一年一度為了慶祝豐收所舉辦的盛大節日。
  
  會上有各種蒙古人所擅長的摔跤、射箭、騎馬等比賽,還有營火會、烤肉、唱歌、跳舞等餘興節目。
  
  因為嫿璃的身份特殊,所以一抵達蒙古後就被請到大會上位,廣場的女人全都笑著、忙著準備晚間營火會的夥食,所有的男人都到競技場上摔跤、騎馬、射箭去了,當然親王也不例外。
  
  嫿璃孤孤單單的坐在一堆烤乾的柴火堆前,詠春留在帳梩整理她的衣物,她一個人有些無措地呆望著廣場上忙碌的眾人。
  
  「如果我料得沒錯,妳是今天晚上親王最重要的貴賓了?」
  
  男人口裡操著內蒙語,飽含磁性的聲音從嫿璃的後方傳過來。
  
  她轉過臉,看到一名帽上別著翎飾、外掛上頭加了件補服的男人。一看他的服色,嫿璃自然知道他是清人,而且是有封誥的貝子爺。
  
  一見到嫿璃的模樣,男人忽然瞇起眼。
  
  「妳聽不懂蒙古話?」他操蒙古話再問一遍。
  
  直到看見她又一臉茫然,終於確定她實在不懂蒙語。
  
  「妳是滿人?」他的神色有些異樣,聲調忽然顯得低沈。「原來我誤會了,妳不是親王邀來蒙古巴林部的瑞蓮公主。」
  
  「你也是滿人?怎麼會上這兒來的?」嫿璃卻對他充滿了好奇。
  
  這麼多日來她頭一回見到跟自己同系血脈的人,不免有十分親切的感覺。
  
  「正黃旗黑塞斯。現是大清西北大營的參將。」自稱黑塞斯的男子道,跟著頓了頓,他甩開身前的髮辮、俊逸的臉孔往下一壓,俯視比他矮了幾乎三個頭的小人兒。「我聽說皇十四格格下嫁到蒙古,莫非……您就是十四格格?」
  
  黑塞斯?嫿璃的記憶回到過往,模模糊糊中跳過了十年,她印象中有個老跟在自己身邊保護她的俊俏男孩兒也叫「黑塞斯」。
  
  「你……你是第二十四和碩端慶公主的長子,黑塞斯?」她想起來了!
  
  那鷹一樣犀利、嚇人的眼睛,他總是能嚇退一些想欺負她的阿哥。
  
  「妳……」乍聽到嫿璃呼喚自己的名字,黑塞斯倏地瞇起眼,臉色大變。「妳是……阿璃?!」
  
  他皺起眉頭,眼中的錯愕之情勝過不能置信之情。
  
  「真的是你!黑塞斯!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聽見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嫿璃笑開了臉、忘情地扯住他的衣袖。
  
  回憶起孩提時代的情誼,眼前高大、陌生的男子不再顯得生疏。
  
  「怎麼會是妳!我以為嫁到蒙古來的是小十四,莫非妳是陪十四格格來到蒙古的?」黑塞斯的眉頭沒有因為這意外的重逢而舒展開,他俊美的臉上反而蒙了一層陰影。
  
  嫿璃興奮的表情忽然隱去不見,她垂下臉,半晌後才輕搖頭。「不是,十四阿姐已經嫁給了納真額駙,又怎麼能再嫁人?」她間接的否定,也等於說明了自己的處境。
  
  「妳這是什麼意思?」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來,拒絕聽懂她話裡頭挾帶的弦外之音。
  
  「我……我答應代十四阿姐出嫁,於是皇阿瑪把我許給了庫爾親王。」她淡淡解釋。
  
  「妳居然答應這種事?!」他的表情平靜得近乎冷漠,但是從胸腔發出的低沈共鳴卻有一股顯著的激動。
  
  受邀來到蒙古參加「那答目」大會卻沒料到會遇見「她」--第一次見到嫿璃那年,她只有六歲。
  
  打從見面的第一眼起,黑塞斯就迷上了這個老愛女扮男裝的「小阿哥」,而不是小不點前頭那個如明珠寶玉一般光彩耀眼、人見人愛的十四格格。
  
  雖然嫿璃的任性是出了名,同黑塞斯一直就明白,她真實的性子坦率得幾近可愛,更難得的是她長在深宮卻從不忸怩造作!
  
  雖然乍看下嫿璃任性、叛逆,但真實的她卻多情善感,甚至會為了一隻小貓、小狗的死亡而哭泣、傷心數個月。
  
  阿璃矛盾、脆弱的個性跟十四格格的聰慧、伶俐有著天壤之別,從小嫿璃就是十四格格身後的影子,這是宮裡誰都知道的事。可黑塞斯心底清楚得很,這正是他迷戀上嫿璃的地方--當年他迷上的是那個年僅六歲、明明脆弱得不堪一擊,卻又強扮堅強的小不點兒,一直到今天這份惦念依舊,卻有更深刻的情感悄悄深埋他心中……當年他自願來到西北大營從軍,就是為了掙得彪炳的戰功,再求皇上將朝思暮想的十六格格許給自己,可是如今看來,他所有的盤算此時此刻全都化成了一場空「我--」嫿璃想解釋,卻發現自己竟然無話可說,只能別開了臉,心虛得不敢直視黑塞斯向來炯黑、咄咄逼人的深邃眼眸。
  
  黑塞斯的表情變得嚴肅,重逢竟然是在如此難堪的情境下--他的胸口隱隱做痛,更多的是心寒。
  
  「怎麼?黑塞斯,你不去騎馬、射箭,躲在這兒做什麼?」庫爾的聲音從大帳後頭傳過來。
  
  看到嫿璃也在現場,他挑了挑眉,眸光顯得玩味。
  
  庫爾突然出現讓嫿璃有些窘迫。「你們、你們有話說,我下去找詠春--」
  
  「不必了,我還有事恕不久留,」黑塞斯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嫿璃身上,根本不看庫爾。「我還會再來看妳。」他對著嫿璃說,話鋒卻直指庫爾,梩頭有明顯的挑釁意味。
  
  嫿璃呆呆看著黑塞斯離開的背影,直到庫爾的聲音喚醒她。
  
  「原來你們是--舊情人?」他調侃地道。
  
  「什麼……」嫿璃回過神望住他詭譎的神情,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那我就乾脆說的更白一點兒--一會兒在營火會上我會跟族人介紹妳的身份,往後妳仍然有妳的地位,最好記著別失了分寸。」他冷淡地提醒她。
  
  嫿璃終於弄懂他的意思。「你誤會了,我跟黑塞斯只不過是兒時的相識,我們之間--」
  
  「不必跟我解釋,」他剔亮的星目掠過一抹詭譎的闇影,頓了頓,才接著往下說:「我沒誤會什麼、更沒什麼好誤會的。我無意干涉妳,就像妳也明說了不干涉我一樣,只是妳必須明白畢竟我的身份特殊,在蒙古,我的妻子貞潔與否對我而言可是很重要的事!」
  
  「我知道,」嫿璃認真地點點頭。「我很清楚的,我同黑塞斯之間真的沒有什麼||」
  
  「別對我解釋。」打斷她的話,他接下道:「我不在乎那個,只要在外人面前作戲就成了。」他漫不在乎地道,忽然傾身壓向她小小的身體「不過我倒很疑惑,妳又何必--解釋的這麼認真?」他問,略薄的唇抿成一彎邪氣的弧線。
  
  她冰涼的臉蛋忽然火熱起來,兩眼怔怔地瞪著他瞧……他壯碩的身體籠成一片陰影密密地裹縛住她,忽然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軟弱……「我……我只是不希望你誤會。」奇怪的感覺壓得嫿璃喘不過氣來。她怔怔地瞪著他迫近的臉,感覺心跳快得簡直要死掉……「誤會?」他問,玩味的眸光盯住她潮紅的臉蛋。「誤會什麼?」
  
  她屏住呼吸接下說:「我不希望你誤會,畢竟、畢竟我是你的……妻子。」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簡直就是心虛的。
  
  「妻子?」他斂下眼嗤笑,眸中瞬間掠過一抹陰性的詭光。「妳可知道,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含意?」
  
  「嗯,」嫿璃點點頭,她是那麼認真的。「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上回你提醒過的,我沒忘。」
  
  他掀了掀眉毛,似笑非笑。「我提醒過妳?這麼說來妳很清楚自個兒的「義務」
  
  了?」
  
  她張大眼睛呆呆望著他,不明白他話裡的「義務」指的是什麼。
  
  「妳額娘讓妳冒充十四格格的時候,沒對妳說清楚妳該盡的「義務」和「責任」
  
  嗎?」
  
  她傻了眼,過半晌才想起什麼似地倒抽一口氣、羞紅了臉,然後急急忙忙地垂下頭去!
  
  她雖然不諳人事,可也不傻,何況額娘確實同她說過新婚夜夫妻間該做的「事兒」,她並非當真一無所知。
  
  見到她生澀、彆扭的反應,他大笑。「妳還真可愛!」
  
  聽到他的評語,嫿璃的心頭彷彿被根針紮了一下,雖然不痛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悶--「我回宮裡找詠春了……」胡亂找個借口,她轉身就走。
  
  「如果是我的妻子,妳當真以為什麼事都沒有、什麼義務也不必盡?」說話的同時,他忽然伸出手抓住嫿璃的手腕。
  
  從來沒被男人碰觸過的身體,突然之間有了這麼實實在在、幾乎是震撼的接觸幾乎是反射性地,她反手想扯回自己的手臂,同他卻抓牢了她不放、甚至捏痛了她。
  
  「怎麼了?」他嘶啞她笑出聲,俊俏的男性臉孔透出一絲揶揄味,邪氣地道:「不習慣?還是故作矜持?」
  
  望進他似笑非笑的幽漆眸底,她迷惑於他語氣中若有似無的惡劣成分……「黑塞斯沒這麼待過妳?」他挑起眉,一字一句地拖的又慢又清晰。
  
  嫿璃擰起眉心,臉兒慘白中逼出一抹不白然的腥紅。「你說什麼……」
  
  她又熱、又冷的臉蛋終於逼出了一片紅潮,他手上的溫度提醒兩人肌膚相觸的事實,同他話裡頭的含義卻教她心顫。
  
  「別想否認,任誰都能從黑塞斯盯著妳瞧的模樣,看出他喜歡妳。」他道,口
  
  氣輕柔的讓人覺得危險。
  
  「你別胡說--」
  
  「胡說?」他嗤笑,把她扯得更近--「看起來妳不是很明白,妳的美貌能挑起男人的慾念。」
  
  他噴在她臉上的氣息,讓她敏感的肌膚察覺到危險,她的臉蛋幾乎要著火了!
  
  「你別瞎說了,我同黑塞斯從小就認識了,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她辯解。
  
  雖然他的話像是在誇獎自己,可因為他所用的言詞、以及這幾乎身貼著身的窘迫都讓嫿璃覺得呼吸困難。
  
  「從小就認識?這麼說他從小就覬覦妳、偷偷愛戀著妳了?」他邪氣地、肆無忌憚地揶揄她。
  
  嫿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這種話。「你瘋了……」
  
  「溫室裡的花朵,」盯著她驚恐的大眼睛,他笑得放恣。「看來妳大概真是個格格,只不過不是我要的那個!」
  
  他的話提醒了嫿璃,她纖細的身子瑟縮了一下,原本泛紅的臉蛋兒忽然沒了血色……「那晚我早已經同你坦白過了,我確實不是十四阿姐。」她垂下小臉,低聲輕佻起眉,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突然問:「對了,我倒忘了問,既然妳不是十四格格,那麼--妳到底是誰?」
  
  望著他,嫿璃實在無法坦白,只能別開了眼道出自己的身份。「我……我叫嫿璃,是大清愛新覺羅皇十六格格。」垂著眼輕輕說明白了。
  
  雖然早已經坦白過的,可她心中仍然留有先前撒謊時的心虛。
  
  「排行十六,是那個傳聞中喜歡扮成男人的十六格格?」他平靜無波的聲調裡挾著一絲淡淡的調侃意味。
  
  傳聞並非僅是傳聞,她確實常穿著男人服色、在宮裡四下亂晃,因此她無法否定他的疑問,只能沈默地垂著頭。
  
  「果然是妳。」他壓低了聲音,低沈的嗓音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謔。
  
  「那是傳聞……從嫁給你開始我就沒穿男裝,這你是知道的。」她垂著頭,衝動地、虛弱地分辯。
  
  「倒也是。」他撇開嘴角,可有可無地承認。
  
  「我知道外頭傳了這話會讓你沒面子,往後……往後找不會再著男裝了。你別耽心,不會再有傳聞教妳丟臉了。」擡起眼,除了口頭之外她似水的眸子凝望他,做出伓無言的保證。
  
  「丟臉?」他笑出聲。「妳以為我怕這個?」
  
  「不是嗎?」她不解地望向他。
  
  他咧開嘴笑的更開心,另一雙大掌探上她楊柳細的纖腰,握住她纖瘦、卻滑潤柔軟的身子。
  
  「看來妳當真是個不經世故的小女孩。」他的聲音突然壓低,嘶啞地柔道。
  
  「什麼……」
  
  「還是不懂?」
  
  他咧開嘴,突然一使勁--兩人的身子就貼在一塊兒了!
  
  他強壯的胸膛煽情地擠壓她白嫩、豐盈的胸脯,直到那弧狀的曲線鼓成兩顆豐碩的圓球--她屏住呼吸,怔怔地瞪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臉孔,那陽剛的氣息衝擊著她的感官和知覺……嫿璃全然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才那麼一眨眼的瞬間,她的心就全然亂了節拍?
  
  他瞇起眼,享受著柔軟的女體緊貼著男性陽剛軀體的快感。雖然她的應對顯得生澀,但她柔軟的身體卻已經發育成十足的女人,而且有了女人最真實的反應--「說實在的,我真不想動妳。」半晌,他嘶啞地、喃喃低道。
  
  「你在說什麼……」什麼動不動的,他忽然這麼說讓她不懂。
  
  他咧開嘴。「我不想害妳。」斂下限,他幽邃的眸底掠過一抹莫測的闈影。
  
  「害我……什麼?」她問,試著喘氣。
  
  他挑起眉,慢條斯理地說:「害妳嫁不出去。」
  
  她瞪大了眼睛,暫時忘了兩人肌膚相接的事實。
  
  「嫁不出去?」她還能嫁人嗎?
  
  「開玩笑的,妳當真了?」他咧開嘴,邪氣的俊臉埋進她烏雲般的秀髮裡。
  
  她怔怔地望住他,然後,釋懷地點點頭。「不……我們來約定好了。」
  
  「約定?」他挑起眉。
  
  「嗯。」掙開他,她平靜地道:「約定……我們不造成彼此的負擔。」
  
  「妳在開玩笑?」他沒聽過有哪一對夫妻做這種約定的。「妳還是怕我跟妳圓房吧?」
  
  嫿璃的臉蛋又漲紅。
  
  「我認真的。」她掐著拳頭,義正嚴詞地駁斥他的「邪念」。
  
  「我看不出來,這種約定對我有什麼好處。」他兩臂抱著胸、好整以暇。
  
  「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話,你會放心許多。」
  
  「所以,這叫什麼?互不侵犯條約?」他嗤之以鼻。
  
  「如果你這麼想也無妨。」她憂鬱地讓步。「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上回我同你說的話全都是真心的。」
  
  「妳高興怎麼玩隨妳,妳大可遵守約定,至於我--我可沒答應妳什麼。」他說。
  
  他的不合作,讓她有些許尷尬。「上回我同你提了,關於阿色娜的事你考慮過了?」嫿璃問。
  
  「訂這種鬼約定、又這麼急著把阿色娜推給我,是要徹底跟我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他冷淡地道。
  
  「我是為了你好。」她垂下臉,避開他的視線。
  
  她不明白他在猶豫什麼。會做那約定,也只是想讓他放心。
  
  庫爾撇撇嘴,不置可否。「既然約定了各管各的,我想收誰入房,就不關妳的事了。」
  
  原以為他會高興她的懂事,可沒料到他卻不以為然。
  
  她弄不懂他不收阿色娜入房的理由,莫非是她弄錯了……他同阿色娜之間只是單純的主僕關係?
  
  「那麼……你就當我沒說好了。」她垂著頭呢噥,心中湧出莫名的釋然感,可對於自己的猜疑卻有些羞赧。「我真的該去找詠春了,她許久沒見到人,肯定開始耽心我了。」
  
  她聽不懂蒙語,詠春一直怕她吃虧,所以護得她很緊。
  
  「營火會就要開始了,酉時記得過來。」他提醒她。
  
  「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不過來?」嫿璃根本不想見人。
  
  這裡的人對她不是有著敵意就是對她視而不見,壓根兒不把她放在眼裡。況且她不懂蒙古語,根本無法跟他的族人打成一片。
  
  「不出來?」他挑起眉,眸光有些冷淡。「除非妳想讓我沒面子。」
  
  嫿璃無話可說。
  
  「我知道了。」她幽幽地回答,轉身離開。
  
  他會在意嗎?回自己帳蓬的路上嫿璃想,這幾日他同她根本不睡同一座帳蓬,人們能說、能想的,不早就說完、想完了?
  
  他在意自己的面子,同她的呢?
  
  一路上胡思亂想著,最後籲了口氣,嫿璃還是釋懷了。
  
  會造成今天這種局面畢竟是自己的過錯,他沒欠她什麼、她沒資格要求他,同自己欠他的卻不能不還。
  
  「格格,妳上哪兒去了?!」
  
  遠遠的,她看見詠春從自己的「新房」裡出來,嫿璃迎上前去,拋開心中的問題暫時不再去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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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43:19

【第五章】
  
  晚間的營火會嫿璃被安排坐在親王身邊,至於坐在親王另一邊的貴客,則是蒙古巴林部的瑞蓮公主。
  
  阿色娜坐在遠遠的另一頭,同一眾奴僕坐在一起,可她陰冷的眸光姶終盯著嫿璃不放。
  
  因為沒見到黑塞斯,嫿璃一晚上都在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
  
  就因為聽不懂蒙古語,在一眾陌生的蒙古人中她覺得分外孤單,何況分離了將近十年才能再一次見到兒時的童伴,她當然興奮--雖然那時她只有六歲,而黑塞斯早已經是個十六歲的翩翩美少年了,同嫿璃永遠不會忘記他對自己的好。
  
  「找黑塞斯吧?」庫爾低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一晚上的心不焉,早就看在他眼底。
  
  嫿璃嚇了一跳。一整個晚上他不曾開口同自己說過話,第一句話卻是問這個。
  
  「沒、沒有。」她否認,卻覺得慚愧。
  
  才說好不讓他耽心,可她心底卻想著黑塞斯、想見他、同他聊天說話解解鄉愁……「真的?」他撇撇嘴,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向自己--「你--」
  
  他霸道的嘴堵住她還沒開口的話。
  
  一邊的蒙古人發出起哄的鼓噪聲,但緊鄰著親王兩側、跟著庫爾下南方的蒙古輕騎們心中都是一凜--他們這是頭一回見到王子對這個滿人愛新覺羅氏如此親暱、充滿佔有慾的肢體動作,本來他們心中十分輕蔑這個得不到主子愛憐的滿人女子。
  
  「噓。」他啞聲哄住在他懷中掙扎不止的嫿璃。「如果想在蒙古人生存下去就順從我,否則往後妳將得不到所有蒙古人的尊重和愛戴。」
  
  她睜圓了水霧矇矓的大眼,怔怔地望住他。
  
  「不明白?」他低笑兩聲,嘲謔地接續道:「咱們蒙古人是北方大漠的野蠻民族,看重的是女人能否得到丈夫的疼愛,如果我不曾當眾表示對妳感興趣,妳以為其它人還會把妳的存在當一回事?」
  
  「可是……」紅著臉,她壓低聲想為自己的自由分辯,他卻不容許--「別以為可以討價還價,」他打斷她,眼中有著一抹讓她不解的詭邪。「這裡是蒙古,而妳是個滿人。」他提醒道。
  
  他說的確實沒錯!雖然對漢人來說,滿人和蒙古人同樣都是北方的民族,可蒙古人一生馳騁在馬背上、過著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民族性異常的慓悍。而滿人逐鹿中原,多年來受漢化已深,兩個民族間的差異早就不可同日而語,相對的,民族間的歧見也日益加深。
  
  他最後這兩句話,嫿璃是絕對明白的。
  
  紅著臉,因為他的解釋有理,她只得由著他抱在懷裡、不再掙扎,可不遠處阿色娜刀子一般鋒利的眼光卻刺入她的雙眼。
  
  之後,阿色娜忽然從營地站起來,手裡端著酒杯走到庫爾面前--「王,阿色娜平時受到王的照顧,這杯酒是阿色娜敬您的。」話甫說完,不等庫爾回答她先乾為敬。
  
  那酒想必烈得很,阿色娜一乾杯立刻引來全族人的喝釆聲,她嬌艷的臉龐也因為那暗澄色的酒液而染上一層嬌媚、妖嬈的紅霞。
  
  仗著三分酒意,阿色娜的眼波開始大膽地在庫爾的臉上兜轉,那情意綢繆、含著春意的媚眼毫無顧忌地逗留在庫爾身上。
  
  忽然,阿色娜婀娜豐腴的同體扭動起來,嫿璃聽到一旁傳來「沙沙」的鈴鼓伴奏聲,阿色娜柔軟的腰枝如同一條靈活的水蛇,原始、感官的靈動著,任何男人多看上一眼只怕都要把持不篆……嫿璃的視線轉回庫爾臉上看到他正半瞇著眼,似乎在享受著阿色娜那具青春、豐腴的同體,所帶來極刺激、肉慾的視覺享受。
  
  嫿璃的胸口在看到他那專注的視線時不經意地揪痛了一下。鈴鼓聲在片刻後轉而急驟,回過神後嫿璃毫不考慮地掙扎著離開他無心的懷抱。
  
  「安靜坐著。」他接住她,低沈地命令。
  
  但是他的眸光始終不曾離開阿色娜妖嬈的軀體,他的話和鐵鉗一般強悍的雙臂都警告她不許擅離他的掌控。
  
  「我該走了!」她不放棄掙扎,封閉自己的聽覺和視覺,當做完全看不見這場露骨的挑逗戲。
  
  「怎麼?」他斂下眼,眸光終於正視她。「那日妳才提議讓我收阿色娜為妾,現在這樣妳就受不了了?」淡淡的語調裡挾著低嗄的嘲謔。
  
  他的嘲謔讓她微微瑟縮,但片刻後她挺起纖細的肩膊。「我是說了不會干涉你的行為,可是至少我不必看著這一切發生吧?」她道,強迫自己的目光同他直接對峙。
  
  她承認不想瞧見這一幕,可她的退讓,並不代表必須承受這種難堪。
  
  「當真受不了?」他咧開嘴,霸道的把懷中扭動的柔軟同體壓向自己--「妳口口聲聲說是被迫嫁我,現下倒是受不了什麼?」他沈下聲,男性化的音調出奇的慢條斯理。
  
  「不幹這事兒,我雖然說過你要怎麼著隨你,同我是不奉陪的。」說完,她掙開他的手臂--「給我回來!」
  
  他硬生生把跨出自己懷裡半步的她扯了回來。
  
  「啊!」她痛呼。
  
  他粗魯的動作扯痛了她脆弱的手臂,嫿璃回頭瞪住他,迷濛的眸光恢復了以往的倔強。
  
  這一幕,在場所有的蒙古人全看見了。鈴鼓的伴奏聲戛然而止,阿色娜也停止扭動那水蛇一般勾魅男人的腰枝,她深黑色的眸底更透出一絲異樣的詭譎。
  
  「這兒可不是北京城,隨妳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的態度轉而冷硬。
  
  她睜大了雙眼,半晌後一字一句的問他「難不成,我連走的自由也沒有?」酸苦的感覺湧上嫿璃的心窩,她的喉頭莫名地哽塞、他的冷酷蠻強更讓她心寒。
  
  這幾日來和平的假象在這一刻徹底的幻滅了!週遭人群的目光彷彿在嘲笑她的天真。
  
  從答應皇阿瑪那一刻起,她一直希望自己保持清醒,同現在證明她仍然像個傻子一樣……世上有很多事,並不如她想像的單純。
  
  原本她以為只要自己誠心懺悔,他也會以誠相待,同現實卻不像她想像的一般簡單,她壓根兒摸不透他的心思。
  
  「少跟我談什麼自由!路是妳自己選的,難不成妳以為現下自己還是滿清的皇格格?」他撇起嘴,冷著臉嗤笑一聲緊接著諷聲道:「嘖嘖,妳的表現,簡直像一名吃醋的妻子!」
  
  嫿璃的臉色慘白,她怔忡的大眼裡反射出阿色娜譏笑的眼神。
  
  「王,瑞蓮公主還等著咱們敬酒。」巴劄上前一步擋在色娜和主子之間,試圖打圓常
  
  可那巴林部的公主卻自始至終垂著頸子、縮在營區邊角,庫爾的霸氣似乎讓她不能承受。
  
  「主子別動氣,讓阿色娜再為您舞一曲吧!」阿色娜回頭示意鈴鼓再敲起,她再一次扭動起妖嬈的同體。
  
  巴劄皺起眉頭,他轉頭看到嫿璃大大的眸子裡噙著淚、表情木然的宛如一隻雕塑娃娃,讓人於心不忍……直到阿色梛的同體放肆的舞近庫爾身邊,甚至貼上他陽剛的軀體--嫿璃再也受不住了--她咬著牙甩開那箝緊自己的鐵臂,差一點就扯脫了自己的肘上脆弱的關節--「格格!」
  
  巴劄擋住她的去路。他不能讓嫿璃就這麼離開,要是她就這麼走了,往後她在蒙古會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族人們沒見到您當新娘子的模樣,請格格喝了這杯酒,」巴林接下道:「巴林代族人先乾為敬!」他即刻仰頭一飲而荊
  
  這話化解了尷尬的景況,一聽到巴林提議讓新王妃當眾喝下蒙古烈酒,全族人的鼓噪聲頓時震天價響。
  
  嫿璃怔怔地瞪他,一時不明白巴林忽然要求自己喝酒的用意。
  
  「要融入蒙古人之中,就看妳願不願意學聰明。」庫爾冷淡的聲音像針一般扎進她的耳底,聽在嫿璃耳中像帶了刺的諷喻。
  
  擡起臉,她對上阿色娜的雙眼,阿色娜那雙媚態橫生的眸子彷彿在嘲笑著她的膽小和無能。
  
  一時間嫿璃的心口又揪緊了,接著她從巴林手中奪過酒杯,衝動的仰頭喝下那杯味道濃冽的蒙古烈酒--「咳咳!」
  
  勉強喝了一口,向來不習慣酒味的她立刻被那又烈、又刺鼻的酒腥味嗆得幾乎窒息。
  
  「喝光了!喝光了它,才是咱們蒙古的好媳婦兒!」人叢中有幾個人拔高了聲鼓噪著。
  
  庫爾好整以暇地冷眼旁觀她的狼狽,像是沒看見她早已被烈酒嗆得滿臉通紅。
  
  嫿璃一擡眼就接觸他冷淡的眼神,她按住胸口,委屈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快喝啊!喝光它!」更多人在一邊慫恿、吆喝著。
  
  她木然地瞪著她的「夫君」,那個冷淡得近乎冷血的男人,終於屏住呼吸強迫自己灌下酒伓梩剩餘的苦汁--眾人爆發出歡呼聲,見底的空酒伓讓庫爾沒有表情的冷臉牽動了一下,同時贏來蒙古人熱情的掌聲。
  
  可被那濃冽的酒氣一醺,嫿璃兩側的太陽穴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心跳更快速的幾乎超過她的負荷。
  
  「不舒服,對吧?那可是蒙古最強勁的烈酒。」庫爾冷冷地道,深幽的眸光中閃耀著異樣的星芒。
  
  嫿璃皺起眉頭,試著分辨他的話裡是否有一絲譏諷的意味。可灌下那杯烈酒同時幾乎是立即的--她的眸光開始渙散、腦袋開始暈眩……耳邊鈴鼓的聲音又響起,像是有意分散親王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嫿璃迷濛的眼望見阿色娜妖魅的身影再一次扭動起來,在衝動下強喝了那杯烈酒並沒有改變什麼……他的視線又重回阿色娜身上,不再注意她。
  
  可也許因為他的注意力放在阿色娜的身上之故,至少,他沒有再強迫她了。
  
  阿色娜惹火的艷舞、不斷挑逗的動作讓蒙古人的情緒高昂起來,情緒激昂的眾人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嫿璃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步履蹣跚地離開營區……這一次,包括她的「丈夫」在內。
  
  北方科爾沁的氣候同它的月色一樣寒苦、淒冷。
  
  嫿璃踏著紊亂的步伐,憑著記憶往宮人領她走過的後殿而去,一路上透骨的寒氣簡直把她凍得失去了知覺。
  
  她的頭疼越來越厲害了,酒熱把她體內剩餘的熱度散發到體外,酒醉的暈眩感雖然退了一些,可冰冷的寒氣卻鑽進她的身子,開始在她的額頭兩側發作起來……「呃……」
  
  在一次最劇烈的抽痛之後,嫿璃的意志力再也抵不過可怕的疼痛,終於倒在通往儲宮的小徑上。
  
  「阿璃!」
  
  黑塞斯的聲音像做夢一樣忽然出現在她耳畔。
  
  嫿璃掙扎著半睜開眼,看到黑塞斯熟悉、每回總能教她安心的臉孔出現在自己的頭頂上方。
  
  「妳病了!」
  
  看到她異常酡紅的面頰,他不由分說地抱起她,俊毅的臉孔透出深深的憐惜和不捨。
  
  「我、我的頭好疼……」她虛弱的低喃、痛苦的申吟。
  
  這時連說一句話,疼痛都在淩遲她的意志。
  
  「噓,我明白。」他放慢動作緩緩蹲下,將她安置在懷裡最舒服、最溫暖的位子,之後脫下身上的狐裘覆在她身上。
  
  「好暖……」當黑塞斯身上的狐裘覆蓋在她上那一刻,嫿璃發出滿足的歎息。
  
  打從嫿璃離開營場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後。
  
  事實上他完全知道今晚在營區所發生的一切,也知道她賭氣喝下蒙古烈酒--那是連一名蒙古戰士也嚥不下三口的辣酒。
  
  阿色娜之所以能毫不在乎的喝完一整杯酒,與她的出身有關--阿色娜的雙親都是蒙古知名的釀酒人,她自小在酒氣中長大,早已經習慣了各式酒味,同饒是如此,她頂多能喝一杯辣酒面不改色。
  
  看到她痛苦的皺緊了眉頭,黑塞斯的心如刀割,他幾乎想立即開口問她--是否願意同自己一起離開?
  
  他想帶她到遙遠的海角天涯……可他也明白,現實也許十分緊迫,但現在開口絕對不是最好的時刻。
  
  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他放縱自己把額頭緊貼在她冰涼的前額上,感覺著她溫熱、馥郁的呼吸……他作夢地無法想像,再見面竟然是在這般教人心痛、無奈的景況下!
  
  「看來你先找到她了。」
  
  庫爾低沈的聲音喚醒了黑塞斯的警覺,他猛然轉頭同時輕輕放下懷中的惦念。
  
  「我正打算到營區警告你,王妃她--」
  
  「剛才她多喝了杯酒,我也正在找她,看來倒是先讓你『遇』見她了。」庫爾英俊的臉孔掠過一抹冷冽的笑痕。
  
  話才說完,他理所當然地走到黑塞斯面前,抱起他的「妃子」。
  
  「我正好經過,看起來--王妃她人不太舒服。」黑塞斯的語氣轉為僵硬,此刻他的臉部毫無表情。
  
  「是麼?看來璃兒是染了風寒,」他取下嫿璃身上的狐裘交還給黑塞斯,同時擁緊懷中柔軟的人兒,故意將她嬌軟、無力抵抗的同體壓向自己,直到看見黑塞斯的臉孔扭曲。「接下來我會妥當照顧她,就不勞貝勒爺煩心了。」
  
  璃兒?這麼親暱的稱呼,幾乎要絞碎了黑塞斯的心。
  
  「我怕璃兒的病情加重,就不同貝勒爺多聊了。這會兒營區還未散會,貝勒爺可以回到營場盡情享樂。」
  
  說完,庫爾不等黑塞斯回答轉身就抱著嫿璃離開,不讓黑塞斯的目光有機會再在她的臉上多停留一秒。
  
  方纔他清清楚楚的看見--當黑塞斯的反裘覆上嫿璃的身子時,她臉上那該死的滿足表情!
  
  他不會讓她有機會得到快樂,他要她痛苦,就像他失去所愛的女人一樣!
  
  怔立在小徑上的黑塞斯不自覺地掐緊了拳頭,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庫爾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帶走。
  
  刺骨的寒冷、以及劇烈的頭痛讓嫿璃緊貼著溫暖、寬大的胸膛取溫,舒適的溫度包裹住她的身體,奇妙的減輕了可怕的痛苦。
  
  「唔……」
  
  當嫿璃慢慢睜開眼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溫暖的炕床上,屋子裡的燈火剔亮,一名男人背著光、身上的暗影正覆蓋在自己的上方--她皺起眉頭,努力分辨暗影中的男人臉孔……「黑塞斯?」
  
  她最後的記憶是他抱起了自己,因此理所當然的,嫿璃以為現下坐在床邊照顧她的人是黑塞斯。
  
  「猜錯了!如果我以這一點判妳通姦,妳馬上就能如願回去北京,見妳的皇阿瑪。」
  
  庫爾低嗄的聲音嘲謔地響起,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撇起,英俊的臉孔顯然有一些扭曲。因為她無心的猜測,一股莫名的忿怒忽然從他的心口湧上喉頭。
  
  「是你!」
  
  一弄清楚坐在自己床邊的人是他,嫿璃緊張的從床上坐起來--「呃--」
  
  因為起身太猛的緣故,稍緩的頭痛又加劇地折磨她。
  
  「躺下,大夫剛來過,交代過今晚妳還不能下床。」他沈聲道,霸道地按住她的肩膊。
  
  奇妙的裸膚交觸在嫿璃的身上劃下一道電流,忽然意識到被單下自己的身子是完全赤裸的,她先是掀起被單瞧清自己的處境,等證實了猜測後,她倒抽一口氣想抓緊蓋在身上那條微不足道的薄被,同酸痛的身子和不聽話的手臂卻讓她力不從心……「我--你怎麼……」
  
  她想問他,為什麼自己身上連一件罩衣也沒有?更想問他,她身上的衣物是怎不翼而飛的?!可窘迫和不安讓她連一句話也開不了口,粉臉上的紅潮已經,濫到雪白的頸子上。
  
  「妳病了,病了好幾天,又發抖又冒汗,我只好脫了妳身上的濕衣服,免得妳的寒症剛好又因為穿著濕衣裳染了玻」他笑著道,全然不理會她的困窘,仍然坐在炕床邊。
  
  嫿璃呆住了--他說他--他脫了她身上的衣服?
  
  「我、我現在好些了……」她虛弱地講理,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弦外之意,自動走出房間。
  
  「我知道妳好多了,只不過頭還有些暈眩,加上四肢無力、全身酸痛、無法翻身。」他悠哉遊哉地道。
  
  怎麼她身上的症狀全讓他給說中了!
  
  「詠春會照顧我。」她道,忍著全身的疼痛,試著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不料掙扎了半天還沒撐起上半身,身上的被子卻滑了下去--「啊!」
  
  嫿璃嚇出一身冷汗,想伸手去垃被子,兩隻手臂卻半點也不聽使喚!
  
  雪白嬌艷的同體驟然裸裎在眼前,庫爾兩眼瞇起,完全沒有避開的舉動。
  
  「求求你別理我了,詠春她--她會照顧我的。」
  
  呆了半晌,在萬分羞愧下嫿璃終於挪動了雙臂,但也僅能遮住胸口,仍然裸露出大半片雪白的肩膊。
  
  「她也病了。」他去下一句。
  
  嫿璃徹底的呆住了。「詠春也病了?怎麼會……她的病情嚴重嗎?」
  
  「有人照顧她,妳不必心急。」他順勢在床沿坐下,右掌像是不經意地壓在輕薄的絲柀上。
  
  他手掌上的壓力扯動了被子,本就無力的嫿璃哪來多餘的氣力同他對抗,胸口
  
  上的絲被自然而然地被他往下壓溜--嫿璃屏住了氣不聲不響地往床角里縮、臉蛋兒紅得好似熟蝦,她說什麼也不敢開口提醒他「高擡貴手」只巴望他別低頭往下看,瞧見她羞人的赤裸胸脯……「那麼,你可以撥一名丫頭給我嗎?只要我能起床了,立刻就把人還你……」
  
  嫿璃顧左右而言它,一旁暗地裡偷偷扯被子,可他的力氣像是全按在那隻手掌上了,儘管她拼了全身的力氣也扯不出壓在他掌下的被角子。
  
  「要人?當然可以。」他咧開嘴,眸光始終盯在她的臉上。
  
  不知為何,嫿璃覺得他的笑容有一絲鬼祟……「別忘了妳的身份是王妃,要儲宮裡任何人只要吩咐一聲就好,原不必經過我同意的。」他的聲調委實太過柔和了些。
  
  嫿璃嚥了口口水,微微擰起兩道彎彎黛眉。「謝謝……」
  
  「不過,」他打斷她的話,突然接下道:「既然妳是王妃,我自然明白自己該盡的義務。」
  
  「義務?」
  
  「難不成,妳以為我會讓妳獨守空閨?」他道,眸光忽然往下移。
  
  嫿璃屏住了氣。就在他的目光停在她赤裸的胸口上時,她全身僵硬,簡直羞愧到不能自己!
  
  可他似乎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被子仍然讓他壓在掌下,可他男一手已經覆上了雪白粉嫩的兩乳--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43:59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6-6 08:44 編輯

【第六章】
  
  一開始,嫿璃傻傻地盯著他的大掌握住自己的胸脯,直到他的指頭撚著頂端兩枚繃緊的紅梅、扯痛了嬌嫩的乳尖,她才回過神來,用盡全身的氣力扭動身子--
  
  「不要,你別這樣……」
  
  兩道淚不爭氣地垂下了眼眶……她永遠記得前晚他看阿色娜的眼神。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瘋狂?
  
  說好了是「作戲」的,難不成今晚的放肆也是「作戲」的一部分?他,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
  
  「怎麼了?」他問。
  
  他粗嗄的嗓音竟然讓她有溫柔的錯覺!
  
  「你明明說了,我們之間只是……只是作戲。既然是作戲,請你自重、也給我該有的尊重。」壓抑著委屈,她努力把話說完,盡量不顯得軟弱。
  
  她寧願他休了自己,也不要這麼無恥下賤,忍受他輕蔑的對待!
  
  「就因為那句話,所以惹妳哭了?」他低笑,猜中了她話裡隱藏的喻意。
  
  「我沒哭。」
  
  她想伸手擦去不爭氣的淚,他壓住被子的大手卻先一步上移,溫柔地拭去垂在她頰畔的淚珠。
  
  這般溫存的舉動幾乎揉碎嫿璃的心,她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看到黑塞斯看妳的眼神,竟然--竟然讓我妒嫉。」停了半晌,他沈聲解釋。 背著燭光他眸中掠過一道幽黑的闈影。
  
  他的聲音雖然低柔,嫿璃卻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妳說黑塞斯只是兒時的童伴,但我卻認為他心底可不是那麼想的!」他接下道。
  
  「不管他是怎麼想的,我心中並沒有其它的想法。」他執意不放手,讓她垂頭也不是、瞪著他也不是,只能別開臉,雙肩卻因為緊張,僵硬的幾乎抽筋。
  
  「為什麼?男歡女愛很正常,反正妳不是自願嫁給我的,也說過咱們倆之間互不干涉--既然如此,妳何必拒絕黑塞斯?」把玩著掌中豐滿的嬌軟,他傭懶地在柔嫩的乳頭上畫圈圈。
  
  因為她全身硬梆梆的戒備著,妨礙了他的撫弄,他索性坐到床頭把柔軟的小身體壓進懷裡。
  
  這回,她又僵住了。
  
  「怎麼?妳是討厭我,還是怕我?」他嗄聲低笑,抱住香馥的同體。
  
  驚訝於她肌膚上自然好聞的幽香、以及兩團豐潤酥胸的美好觸感,他著迷得把臉埋入雪膩的頸子窩裡,自身後繞過她的腋下握住兩團凝脂乳丘,作弄得讓兩球豪乳在他的擠捏下變了形。
  
  「別礙……」
  
  「我喜歡妳,不管是妳的身體,或者是妳的反應。」貼著她的頭窩,他低嗄地呢喃。
  
  嫿璃鎖緊了眉頭,他的話讓她心悸、給了她一個似是而非的期待……可這樣對嗎?嫿璃問自己。
  
  他對她時好時壞、教人無所適從……她甚至摸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我不否認男人是比較獸性的,我喜歡這樣「疼」女人,不過……」感覺到懷中的小身體變硬,他勾起嘴角,接著往下說:「不過男人也懂得分別。對我來說妳當然是不同的。」
  
  她沒回話,身子也沒有放鬆的跡象,半裸的身體仍然是繃緊的。
  
  他的所謂「不同」,對她而言是模糊又傷人的承諾。
  
  「就老實對妳說了吧!」她呆滯的反應正如他所料,他低笑,捏住她僵硬的下顎,將她木然的小臉蛋轉向自己。「這不同的意思就是--對別的女人,我可沒耐心抱著她們慢慢調情。」他道。
  
  「我寧願你別對我這樣。」她虛弱的低喃,心口縮得好緊。若不是這樣,她怕自己的眼淚又會流出來。
  
  再一次,她就再也無力收拾了。
  
  他衝著她咧開嘴。「為什麼?」低啞地問。
  
  她屏住氣,他的笑容讓她快崩潰了。「你愛的是十四阿姐。」她提醒他。
  
  「我是喜歡她。」他面無表情地扯開嘴角,俊臉掠過一抹陰霾。「可誠如妳所說的,我跟她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就算是這樣……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忘記自己遺愛著她?怎麼能這麼隨便就同別的女人調笑?」她指控他。
  
  這也是她一直以來不明白的,關於男人的心態。
  
  自小她看盡了皇阿瑪的澆保皇阿瑪愛著蘭妃娘娘,可卻又同額娘生下她……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我說了,男人也懂得分別。」頓了頓,他英俊的臉孔蒙上一層闈影。
  
  「那麼,我算什麼?我同十四阿姐又有什麼分別?」她問。
  
  明知道不該碰觸的傷口,她卻忍不住去撕裂它!
  
  因為若不是這樣,她無法制止他攻城掠地……侵入她的心房!
  
  「妳憑什麼質問我這個?如果我記的沒錯,是妳提出所謂『互不干涉』的鬼約定!」他的口氣轉為嘲諷。
  
  「我--」
  
  嫿璃無言以對。
  
  他說的沒錯,那約定確實是她提出的!忽然她覺得好羞愧。困窘中她掙扎著要逃脫他的懷抱,不料他卻箝制的更緊。
  
  「怎麼,想逃?再掙扎就更證明妳心虛!」他毫不留情的點出她的矛盾,同時緊緊的鎖住懷中嬌軟的同體。「想反悔了卻怕我嘲笑妳?」
  
  蠻橫地鎖住女人的身子,他反手握住兩隻顫蕩的王乳,不容她抗拒、充滿佔有慾的任意捏擠,直到美好的乳形因為指握的力道變了形。
  
  「我……我沒有。」她反駁,聲音卻虛弱到完全沒有說服力。
  
  她嬌弱的纖手反握住他鐵條一樣粗硬的手腕,卻沒辦法無法阻止他進一步侵掠「沒有?」他嗤笑一聲,箝住地想轉開的臉蛋。「沒有的話為什麼要逃?妳怕我吧!至於為什麼怕我--」
  
  他突然停注不再往下說,待嫿璃慌張地擡起眼盯住他時,他忽然粗魯地吻住她的嘴,鐵鉗一樣的手掌同時捏住兩團豪乳--「唔……」
  
  嫿璃還來不及反應,他強悍的舌頭就滑進她蜜一般甜的小嘴裡翻攪……他的吻野蠻、狂烈、霸道,強橫到不容她為了呼氣擺脫片刻、強橫到壓迫她瀕臨窒息……當嫿璃還迷迷糊糊、無所適從的時候,他卻突然罷手--「如果妳是十四格格,我要了妳,或者會理直氣壯些。」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混沌中乍聽到「十四格格」這四個字,嫿璃的腦子裡「轟」地一聲,猛然驚醒過來,心口莫名的揪痛、像是被人狠狠的重擊過!
  
  剛才她是怎麼了!
  
  怎麼會忘了所有,放任自己那麼沈淪下去?!
  
  「我跟別的男人不同,坦白告訴妳地無妨,我之所以跟妳皇阿瑪求親,是因為我早已認識十四格格,而且深深的迷戀她。」他彷彿沒事一般,說出口的話冷靜到幾乎殘酷。
  
  「我明白。」嫿璃輕聲回答,悄悄拉緊了滑下腰間的薄被,低垂的臉蛋兒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新婚那夜,她已經明白他對十四阿姐用情之深,所以她不敢奢望什麼,更被他的深情所感動。
  
  可方才……那又算什麼?為什麼他會突然對自己說這些話?
  
  「妳明白就好。」他頓了頓,接著往下道:「如果咱們倆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無論如何我不會同妳圓房,這也是我不願納阿色娜為妾的原因。」他慢條斯理的續完話。
  
  嫿璃的身子縮進床邊,眼神空洞地瞪著床頭上喜氣洋洋的鴛鴦忱。她心頭反覆想的卻是他剛才說過的話……他說了,不會讓她獨守空閨的。
  
  可她不明白呵,當一個男人目不轉睛的瞧著一個女人跳那羞人的舞蹈時,這男人心中當真沒有絲毫輕薄的念頭嗎?況且他方才對自己做的事--莫非,當真要像額娘說的,「圓房」才能代表男女肌膚相親的真義?
  
  「我不否認男人看到美麗的女人偶爾會動心,」他往下說道:「但「動心」跟『動情』大大不同,現在我說的是『動情』,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動情,往後任何女人就再也讓他動不了心!所以,這世上或者還沒有一個女人讓我真正『動情』
  
  過,也許……包括十四格格在內。」
  
  他這番話,沒讓嫿璃的心情好轉,反而加深她心底深處的不安。
  
  「你為什麼要同我說這些?」擡起臉,她的表情有深深的迷惑。
  
  「剛才我說不會讓妳獨守空閨,是跟妳開玩笑的。」像是對她的想法完全瞭然於心,他的聲音放柔、低嗄地道:「我說了,黑塞斯的眼神讓我妒嫉,也許,我該先弄明白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溫存的語調又讓嫿璃揪緊了心口……他說的話是真的嗎?她說不出半句話來,心底深處是那麼沒有把握、那麼不確「記著,我不喜歡妳跟他說話,如果妳聽話就離他遠一點、最好從此別再理會他!」他低柔的催眠她。
  
  「你不要誤會……」
  
  「沒有誤會,只是不高興、極度的不高興他找借口接近妳。」打斷她的話,他貼近嫿璃粉嫩的紅唇,灼熱的氣息噴拂在她嬌紅的臉頰畔。
  
  嫿璃屏住呼吸,這般親暱簡直讓她無法承受……「別惹我生氣,懂嗎?」像在哄小娃兒似的,他輕柔的嗓音讓任何女人無法拒絕。
  
  她突然變得好脆弱……被一根針扎進了心口、釘在他的羅網裡再也掙扎不開……「妳的病才剛好,好好歇著,明日我再來看妳。」語氣溫柔依舊,這回揉入了若有似無的寵溺。
  
  「你要走了嗎?」不捨的話衝口而出,她再也管不了對或錯、再也壓抑不住胸口翻騰的情潮!
  
  「怎麼,想要我留下?」他略薄的唇勾出一撇笑痕,伸出雙手捧住她清純秀氣的臉蛋。
  
  嫿璃答不出話來,迷濛的眼眸出賣了她的心緒,浮現了太多的眷戀和依賴。
  
  他咧開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男性的蠻勁用力將她嬌弱、纖細的同體揉進自己懷裡--「妳的身子太弱,再休息幾日,屆時就算妳不留我,我也會自己留下。」
  
  邪氣的話語讓她紅透了臉蛋,擺佈著她纖細的、脆弱的感情。嫿璃虛弱地垂下眼,不敢正視他灼熱的視線。
  
  「乖乖待在房裡歇息,我答應妳,明天一早就來看妳。」他承諾。
  
  之後,不等她回答就放手走開,推開房門走出她膠著的視線外。
  
  一整夜,嫿璃躺在床上卻未曾合眼,紛亂的念頭像雪片一樣紛至沓來,翻騰的情緒久久無法平撫。
  
  一夜輾轉反側、未曾好好休息的結果,是病情又有些加重的趨勢,好不容易因為疲倦至極剛剛要沈入睡,卻被房外的敲門聲驚醒--「誰?」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匆匆忙忙套好衣衫就衝下炕床直奔房門--「格格!」
  
  門外站的是詠春。
  
  「詠春?我以為……我以為妳病了!」她睜圓了眼睛。
  
  「我是病了,不過這點病萛不了什麼的!何況就算詠春病得再重,也不能丟下格格 妳啊!」詠春貼心地道。
  
  聽到這番話,嫿璃感動得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格格,妳身子還好吧?」詠春關切地問。
  
  「嗯,還好。」她瞞住自己的頭又有些暈沈的事實,不要詠春又替自己耽心。
  
  「那麼,妳同我一起走吧,有一個人急著想見妳!」話才說完,詠春就拉著嫿璃的 手往房門外走。
  
  「詠春,妳要帶我去見誰?是誰要見我?」她雖然不想離開房間,可虛弱的身子卻 沒力氣阻止詠春,只能任由她拉著自己往儲宮外走。
  
  她心底惦著庫爾承諾過的話,他說過今天早上會來看她,所以她根本就不想離開房 間、更不想出宮去。
  
  「妳就別問了,一會兒見著人就會明白了!」
  
  嫿璃怎麼也料想不到,詠春帶她去見的人會是黑塞斯。
  
  「格格,妳同貝子爺先聊聊,一會兒我會再回來。」說完話,不等嫿璃回答,詠春 半句話也不解釋就避了開去。
  
  「詠春--」
  
  嫿璃想叫回詠春,虛弱的身子卻追不上她的速度。
  
  「阿璃,妳還好吧?」等詠春走後,黑塞斯大步跨過來擋在她面前。
  
  再一次見面,他的語調中有著濃濃的關切、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癡情。
  
  嫿璃不知所措的楞住,因為昨夜庫爾一席話,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有事嗎…… ……」低下頭,她避開黑塞斯灼熱的眼睛。
  
  「病好些了?我一直想來看妳,卻沒有機會……」
  
  「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匆匆忙忙地答話,她心急著想離開、想回到儲宮…… 黑塞斯欲言又止,他看得出她迴避的態度,卻不明白為什麼。莫非是因為他過了兩日才 來看她?
  
  那一夜營火會稍晚,他在儲宮外遇見嫿璃的貼身宮女詠春。詠春自小就跟在嫿璃身 邊,早就認得黑塞斯,也知道黑塞斯從小就十分愛護嫿璃。
  
  因此當黑塞斯要求詠舂把嫿璃帶出儲宮,借口關心的理由,說明自己想見見格詠春 不知道嫿璃同黑塞斯已經見過了面,因此答應黑塞斯的要求把嫿璃帶出儲宮。
  
  但礙於庫爾,他得等到嫿璃的「丈夫」不在的時候才能見她,一直等到今日早晨詠 春才找到機會。
  
  由於詠春是格格從北京城帶來的婢女,因此能自由進出儲宮,這才得以將嫿璃帶到 黑塞斯面前跟他會面。
  
  「阿璃,我讓詠春找妳出來,是因為--有件事我必須親口告訴妳。」他道。
  
  「什麼事?」見到黑塞斯欲言又止,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妳知道不知道瑞蓮公主來到科爾沁的目的是什麼?」
  
  嫿璃搖頭。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44:55

【第七章】
  
  一路跑回儲宮中,直到看見自己的房門,嫿璃已經虛弱的要死去,心神嚴重的恍惚讓她沒留意到被人打開的房門。
  
  「上哪兒去了?」
  
  她全身一震,庫爾低沈的聲音嚇住了她。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站在門口,強自己若無其事的微笑。
  
  她蒼白的笑容在他看來更像是心虛。
  
  「我問,妳上哪兒去了?」他沒回話,反而加重語氣質問她。
  
  「我……我起得早,所以到外頭的花園走走……」
  
  「謊言!」他暴喝一聲,粗魯地打斷她的話。「守門的衛士看到妳跟詠春一起出了宮門,怎麼,妳該不會想告訴我衛士看花了眼?」
  
  嫿璃呆了半晌,然後轉過身開始收拾起出門前來不及整理的淩亂被褥,不再試著解釋什麼。
  
  「無話可說,所以默認了?」他譏誚的口氣。
  
  她沒回話,依舊面無表情地收拾著炕床。
  
  「說話啊!現在又成了啞巴?!」上前一步,他不耐煩地抓住她的手,強迫她扳過身子面對自己。
  
  「你要我說什麼?」她幽幽地問,垂眼望著地面,不跟他霸氣的目光對峙。
  
  「解釋啊!」
  
  「你很清楚我的行蹤,有必要再聽我解釋一遍嗎?」她淡淡的笑,苦澀的唇角卻沒有任何笑意。
  
  庫爾瞇起眼,對於她近乎冷漠的平靜起了疑心。「妳跟黑塞斯見面了?」他的眼神很冷。
  
  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像木頭娃娃一樣毫無反應。
  
  「見了一面,所以乾柴烈火、一觸即發,舊情復燃了?」他深黑色的眼瞳危險的瞇起。
  
  「至少,名義上我還是你的妻子,你說這些不會侮辱我,卻會侮辱你自己。」
  
  她一字一句,平靜無波地道。
  
  她的冷淡讓他極度不悅。他動作粗魯地把她的身子扯向自己,像抓小雞一樣握住她纖細的身體「什麼時候妳也學會伶牙俐齒了?」捏住她的項背,逼她擡起頭面對他。
  
  「放開我……」嫿璃的手抵在他胸前,固執的保持著兩人間的距離。
  
  「怎麼?如果我記的沒錯昨夜妳還捨不得我走,現在卻要我放開妳?」他嘲弄地道。不但沒放手,反而拉開她礙眼的雙手,強行握住她的腰枝、全權掌控她脆弱的身體。
  
  「我好累……有話可不可以改天再說?」放棄掙扎,她面無表情地問他。
  
  現在的她根本掙不開他的掌握,但是她真的好累……好累。他為什麼不肯放過「妳看起來很疲倦,昨夜沒睡好?」他忽然關心起她。
  
  「我很好,只是有點累。」她搖頭,視線始終不對正他。
  
  「看著我!」他伸手鎖住下嫿璃的下顎,強迫她的小臉轉向自己。「妳不對勁--別想再對我撒謊!」
  
  她不說話,垂下眼,固執地瞪著地面。
  
  他的視線停留她臉上搜尋了半晌,最後他衝著她咧開嘴--「妳在生氣!黑塞斯同妳說了什麼?」他瞇起眼。
  
  「我沒有……他也什麼都沒說--」
  
  「果然,不會撒謊的小東西!」捏住她小小的身子,他嫉妒的語氣含裡有一股慍怒,卻也梜著一絲突如其來的寵溺--「妳果然背著我偷偷去見他了!」
  
  霸氣的語調乍聽起來蠻撗無理,強烈的佔有意味卻要揉碎了她的心。
  
  「我……我是去見他了!如果不是見到他,我不會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根本不是你要的。」終於,還是說出口了!
  
  不爭氣的淚逼到了眼眶,嫿璃因為痛苦和虛弱而全身顫抖。
  
  「妳在胡說八道什麼!」他瞇起眼質問她。
  
  「我全都知道了!」擡起淚霧迷離的雙眸,她喊著:「巴林部的瑞蓮公主才是你要娶的「妻子」,你能否認這個事實嗎?」
  
  他挑起眉,終於知道這個小東西心底梗著的是什麼玩意兒!
  
  「如果我能呢?」他咧開嘴。
  
  「別騙我了……」黑塞斯沒有欺騙她的理由。
  
  「原來妳氣的是這個,小傻瓜!」
  
  他笑著捧住她避開的臉,看著她如絲如媚的眼眸滑下兩行透明的淚珠。
  
  「好可愛--居然為了這種事情吃醋!」
  
  把她的身子圍在茶幾邊讓她再無法掙扎,他耍賴的吻像雨點一樣落在她哭花的小臉上。
  
  「不要……你走--」
  
  「我為什麼要走?」放恣的利用堅硬的身體隔著衣物摩挲她柔軟的身子,他幾近於無賴的放肆弄紅了她的臉蛋。
  
  「你別再這樣……」
  
  「我高興對我的妻子『怎樣』,誰敢說我錯了?」
  
  「瑞蓮公主才是你的妻子。」她幽幽的提醒他。
  
  「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妳。」他笑著說,那若有意似無心的笑螫痛了她的心。
  
  「你不要再開玩笑了,」她扭身避開他探到她胸前的手。「西蒙古的婚配向來由劄隆克王指定--」
  
  「笑話,那是各部給他劄隆克的面子!妳當真以為我會理會那個?」
  
  他的話在她封閉的心湖間開了一道出口,嫿璃屏著氣,試著重新鎖緊那道失守的防線……「可是劄隆克……」
  
  「管他什麼劄隆克!」他放肆地狂言,強壯的手臂突然扣緊她纖細的腰枝和渾圓的臀部--「啊--」
  
  嫿璃驚叫一聲,緊接著她的雙腿忽然離了地。
  
  「你要做什麼--」
  
  「帶妳去看看我為妳佈置的屋子。」他道。
  
  屋子?
  
  就在嫿璃懷疑自己聽錯時,他已經抱著她往儲宮後方而去。
  
  緊鎖著眉頭,她虛弱的無力跟他計較。
  
  一直等見到那美輪美奐的樓宇、曲岸流水、花壇水榭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她才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忘了頭痛的現實。
  
  「喜歡嗎?」他得意的問。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兒?」嫿璃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全了。
  
  「是為妳而建的。」他道。
  
  事實上,應該說是為「十四格格」的到來而建的。他知道滿人入關之後就時興漢化,玄燁皇帝做的尤其徹底,無論住的、吃的、穿的一律講究。
  
  比排場,他堂堂蒙古科爾沁王儲自然不會落於人後,加以他愛慕十四的心,因此特地從南方運來上好的酸枝、梨花木為建材,同時徵召了一批建築工人,並且重金禮聘蘇杭的園林名家在這水草不生的北方窩子裡大興土木--就為了替她築幢稱心合意的新房。
  
  現在,無論她是真的、或假的格格,這幢為了「格格」而建的新屋總算還有利用價值。
  
  「為我?」她怔怔地凝望他,表情仍然顯得困惑。
  
  「當然是為了妳。這麼詩情畫意的造景可不是我的調調,蒙古女人也絕不會住這麼花巧的屋子。」他咧開嘴,揮退守門的侍女後踼開了門,抱著她越過了門檻進到屋子梩。
  
  如果說這整幢建築讓嫿璃驚奇,那麼屋子裡這些精美的描花瓷器、山水字畫,就更教她吃驚的久久說不出半句話,更別說還有月牙窗前輕盈飄逸的紗簾……那絲一般透明輕薄的水緞子,忽然像潮水般拂進了她的心坎……「屋子是現成的,裡頭的裝潢卻是我為了妳花費心思擺設的。」他親吻她的頰畔,眸底掠過一抹闇影。
  
  「為什麼?」
  
  她喃喃輕呢,瑩白的粉頰突然泛上紅潮、迷濛的眸子氳上一層水霧。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清醒的做著夢。
  
  她仍然不敢相信,這美麗的樓宇是為了她而設的。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問她:「喜歡這屋子嗎?」
  
  她哽住了聲、說不出話來,只能命令自己點頭。「可我以為……自己會住在儲宮後殿……」
  
  「本來確實安排妳住在那裡沒錯。」他低笑,語氣低嗄了幾分。「不過,為了防止黑塞斯再找上妳,我得把妳藏起來才成!」
  
  他似真似假的話又讓她紅了臉。
  
  「你別胡說礙……」她垂下頭,囁嚅的輕喃。
  
  「還沒告訴我,妳喜歡這屋子嗎?」他問。
  
  「嗯。」她坦白承認。
  
  這屋子真的很美,比起她在北京城裡的居所絲毫不遜色。
  
  「喝杯茶吧!」他把她放在炕上,從桌上倒了一杯清茶。「咱們這兒原本只有茶磚,燒開了以後加幾勺奶子和一點鹽巴,然後濾掉茶梗和茶葉子就成了奶茶,那東西自然沒有你們宮裡講究,咱們蒙古人向來也不喝清茶,不過我讓人從南方替妳帶了一些,那夠妳喝上大半年了。」
  
  嫿璃接過茶水,嗅著從熱呼呼的茶碗裡透出來的第一泡茶香,那是葉尖兒掐出來的上好嫩茶,濃冽的香氣讓她要命的頭疼頓時減輕了許多。顯然是他命人隨時沖換新茶、泡好備著,等她一回房就能喝到濃淡恰好的清茶。
  
  可他為什麼要待自己這麼細心?
  
  「這茶還可以?」他笑著問。
  
  「很好了……」
  
  「不是『嗯」就是『很好』,妳還有沒有其它話可說?」他調侃她。
  
  「你要我說什麼?」擡起小臉望著他,她認真的問。
  
  「說妳還吃不吃醋、還會不會隨聽信別人的話誤會我!」他笑著說。
  
  嫿璃紅著臉,孩子氣地分辯:「我才沒有吃醋!」
  
  「當真?」他似笑非笑地盯住她火紅的臉蛋。「那麼剛才是誰繃著一張臉,哭著說要趕我走?」
  
  「我……」她心虛的胡亂想找借口搪塞。「我以為你--我真的以為--」
  
  說著,眼底竟然莫名其妙的噙滿了淚。
  
  如果剛才他承認娶瑞蓮公主的事是真的,她想自己肯定會往他走之後死掉……因為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她根本就受不了。
  
  「妳以為什麼?」他抱住她,貼在她耳邊--「我以為……那是真的。」她承認了,心中的堤防已經宣告潰決。
  
  「所以?」他誘導她往下說。
  
  「如果那是真的,我……我會死掉。」
  
  「為什麼?」他微微推開她,發亮的眼睛望進她軟弱的眸底深處。
  
  「因為……」他捧住牠的臉,他盯住她的眼睛讓她無法呼吸。「因為我……我好在乎你!」
  
  終於聽到她承認心中的感情,他深沈的眸底掠過一抹異樣的星芒,他突然扣緊她的小蠻腰--「啊--」
  
  嫿璃驚喊,因為他突然把她抱上了茶幾。
  
  「我現在就想要妳!」他突然說。
  
  這麼直接、露骨的要求嚇得嫿璃張大了小嘴、說不出半句話。
  
  「現在?」嫿璃不安的盯著他瞧,粉撲撲的臉蛋上無限的嬌羞。
  
  「就是現在!」
  
  「可是……」
  
  畢竟沒經過人事,想到一會兒他要對自己做的,嫿璃忽然有些退縮。
  
  「妳還沒解釋為什麼去見黑塞斯!」
  
  拉開紗裙下的大腿,他不客氣的捲起她的外衣下襬,置身在嫿璃穿著小褲的長腿間,然後圈起雙手扣住她的臀部。
  
  他按著指控她:「妳居然背著找去偷會情人!」
  
  「黑塞斯不是我的情人……」她紅著臉分辨,強迫自己努力集中精神,不能因為他的放肆而分散注意力。
  
  「給我一個理由,讓我相信妳。」
  
  「他本來就不是--啊--」
  
  她呆住了,一根長條形的粗長硬物突然頂住自己的腿窩兒,一股異樣的感覺嚇得她無法動彈!
  
  「我不信,除非--」
  
  他打住,兩手一使勁,邪惡的往前扣緊她的粉臀--嫿璃險些岔了氣。
  
  「除非……什麼?」
  
  她動也不敢動一下,只能藉著同他說話打斷那些莫名其妙浮上她的腦海、那些羞死人的怪念頭……可那硬梆梆的「東西」卻戳得她好疼,更莫名其妙的讓她全身像是著了火一樣滾燙……嫿璃不知道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本來明明是她在問他關於聯親的事,現在卻成了他在審問自己。
  
  「除非妳給我,那麼我就相信妳說的話是真的。」他提出交換條件。
  
  「給你?」她隱隱約約明白那兩個字的意思,頰上情不自禁地泛出紅痕。
  
  「不懂?」他咧開嘴,扣在她臀上的兩掌探進了小褲裡。
  
  「啊--你別啊--」
  
  察覺到他不軌的邪惡舉動,嫿璃像被電到似的從茶幾上彈跳起來。
  
  「別怎麼?」
  
  他有力的指頭壓過臀間的菊蕾,擠進裡頭收縮的小洞……「礙……那裡不要!」她虛弱的抗議,懷疑他為什麼不像昨日一樣,只摸她的胸脯就好,卻要去摸那羞死人的地方……「還分哪兒的?」故意誤解她的話,他的手指滑到下方熱源。「那麼妳是要的這裡了?」
  
  「啊--不是啊--」
  
  嫿璃尖叫,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妳到底要我摸哪兒?」他調侃她。
  
  「人家才沒有--啊--」
  
  「讓你亂摸」四個字還來不及說出口,另一隻魔掌又揉上了她的胸口。
  
  「你別老是亂來……」
  
  「不喜歡?莫非妳喜歡黑塞斯摸妳?」他粗鄙地欺侮她。
  
  「我沒有!」她矢口否認,因為他話裡的喻意而感到委屈。
  
  「女人總是口是心非,除非我得到妳的身子,否則妳解釋再多我也不信。」他罷了手,微微離開她的身子,態度忽然變得冷淡。
  
  「我說過沒有,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她不懂,心口有些受傷。
  
  「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相信一個女人如果真的在乎他,就會把最寶貴的貞操交給他。」他道。
  
  嫿璃望著他,他的眼神冷靜的不像剛才那個輕佻的登徒子。
  
  此刻她的心好脆弱、好掙扎。她明白,他在暗示自己如果不把身子交給他,他不會相信她的心不在黑塞斯身上。
  
  「剛才妳說妳在乎我,那麼妳可願意把身子交給我?」他問她。
  
  幾乎不必思考,嫿璃的感情就背版了她的理智。她避不開他盯著自己的眼睛,心底好害怕他會因為自己的猶豫不決掉頭就走一看到她點頭,他立刻就抱住她的身體,好像她的反應就在他的預料中一樣!
  
  「這才是我的乖女孩。」他使勁一帶,她整個人就跌進他的懷裡。
  
  那是這日清晨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
  
  「聽話,張開妳的腿兒。」他引導著她,同時擡起她的腿兒,扯落裙子下的小褲。
  
  嫿璃依著他的話順從地移動身子。
  
  當她身上的小褲被扯脫、剩下兩條光溜溜的粉腿和腿窩間一條單薄的褲頭時,她羞赧的簡直不知所措,只好側過身避開他灼熱的眼光。
  
  他拉開盤扣上前襟和外衣下的梩衣,卻不替她寬衣,直挼掀起了肚兜下襬,將耶單薄的衣料往上捲到聳挺的兩乳上頭。
  
  「好美的雙乳,我是第一個碰妳的男人吧?」揘擰著那對飽滿、鼓脹的乳峰,他卻說出欺負人的話。
  
  嫿璃的身子瑟縮了一下,她受傷的眸子對上他的,衝動的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說時,他已經接下道--「開玩笑的,別認真!」咧開嘴,為了清除她眼中的疑慮,他叨住她的小嘴。
  
  「唔……」
  
  他的吸吮和翻攪總是那麼霸氣,可他的吻一直就能讓她意亂情迷……「瞧這兒鼓起來了,喜歡我這麼作弄妳吧?」他擰著繃緊的兩枚乳頭,粗嗄地低笑。
  
  四唇交接的當兒,他一手拉住她光溜溜的粉腿,讓她蜷起腿兒、光裸的腳踝也擱上了茶幾,好讓兩腿打得更開。
  
  突然「嘶」地一聲,嫿璃覺得下頭一涼,薄薄的褲頭兒底部已經被他撕開一條長縫!
  
  「礙……」
  
  之後,他突然退了兩步,卻把她留在茶幾上,兩臂抱胸欣賞著她暴露、羞澀的同體。
  
  「真美……」他嘖嘖雨聲,炯炯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兩條雪白玉腿間。
  
  嫿璃不安的移動兩腿,想收斂自己淫蕩的姿勢。
  
  「別台上!打開它,我要好好瞧個夠!」他低嗄地命令,有力的大掌按在她的粉腿上,不許她合上腿間。
  
  嫿璃咬著下唇,不敢求他別看那兒……因為她兩腿張得很開,那條教他撕裂的縫兒也被撐開了一個小洞,從縫外頭望進去,兩片原本該閉合的粉紅色花瓣被撐得往外翻開。
  
  他突然移動右手,跟她半裸的身子隔著一臂的距離,像個旁觀者似的撥弄裂開的縫眼裡--「啊--」
  
  她全身顫動了一下,緊接著不可思議的感覺電擊了她的全身!
  
  「不許合起腿。」他再一次警告她。
  
  嬉璃全身顫抖,兩團豐盈的玉乳可憐兮兮地晃顫,兩條張開的粉腿更是情不自禁地簌簌竷抖……「不要了……求求你……」
  
  她痛苦的申吟,卻不明白為什麼不聽話的身子竟然傳來一陣陣快慰的歡潮……身下的撥弄快讓她禁受不住了!濕滑的稠液淌出她的腿間,一聲聲越來越酥媚的吟哦逸出她的檀口……一直等到她汗濕的身子開始抽搐,他撂下手,以最快的速度解開彼此的束縛,然後一舉刺入痙攣的花穴內--「呃……」
  
  疼痛一掠而過,幾乎一開始就逝丟,然後她的身、心就不可自拔地沈入洶湧的律動裡……全心全意的奉獻下,她完完全全把自己交出去。
  
  之後,嫿璃的腦海糊成了一片喘息……她的男人成了她的天和她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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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45:28

【第八章】
  
  傍晚嫿璃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沒有點燈的屋子有些暗沈,她掀開被子、摸黑穿上扔在床頭的衣裳,然後才下了炕床推問出去。
  
  「格格,您醒了。」屋外一名守門的丫頭福身問安。
  
  一聽那丫頭說的是滿語,雖然不甚流利,同嫿璃卻覺得很有親切感。
  
  「嗯……屋子裡頭好黑,妳可不可以幫我點盞燈?」她有禮地問,一手擱在身後,偷偷輕揉酸疼的腰際。
  
  一想起今早他激越的動作和姿勢,她就情不自禁地臉紅。
  
  「是。」
  
  一會兒屋裡點起了幾盞燈。「格格,您的身子還好吧?您的臉蛋兒好紅哩!」
  
  「沒事的。」為了避開這尷尬的話題,嫿璃問那名丫頭:「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燕喜兒。」小丫頭回答。
  
  嫿璃點了點頭,垂著臉羞怯地問:「燕喜兒,妳知不知道親王他……他上哪兒去了?」
  
  「主子同巴劄大人在議事廳裡談事情。」
  
  「這麼晚了還要談公事嗎?」
  
  「通常都是這樣的,聽阿色娜說,主子常常一整夜不睡處理公事。」同嫿璃聊開,燕喜兒變得比較大膽,話也多了一些。
  
  阿色娜?
  
  嫿璃心口揪緊了一下。
  
  如果庫爾一夜不睡,那麼留在他身邊服侍的就只有阿色娜了。
  
  「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她試著再問。
  
  「這倒沒聽說。」燕喜見回道。
  
  「我知道了……」嫿璃點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問燕喜兒:「妳知道議事廳在哪兒嗎?」
  
  「知道啊!」
  
  「那……妳帶我去好嗎?」
  
  「這個--」燕喜兒有些猶豫。
  
  「怎麼了?」
  
  「主子吩咐過,要您醒來後待在房裡等他的。」
  
  原來燕喜兒耽心的是這個!
  
  「我是去見他,不打緊的。」她笑開了臉,心底湧出一絲甜滋滋的味兒。
  
  他肯定是不放心她,耽心她再去找黑塞斯,所以才叫燕喜兒看緊她。
  
  「這……也對,那我就帶您去找主子好了。」
  
  燕喜兒答應後就領著嫿璃,上議事廳去找庫爾。
  
  燕喜兒把她頷到議事廳後就離開了。
  
  嫿璃自己走到廳前,隱隱約約聽到裡頭傳出來的對話「不可能找不到人,無論花多少時間,一定要找到十四格格為止!」
  
  聽到「十四格格」這四個字,嫿璃便愣在房門口,兩腿再也無法移動。
  
  「親王,這事兒在下查探過,納真諾顏身邊帶了一名貌美驚人的女子,據描述確實是十四格格,格格同納真諾顏確實是往蒙古而來沒錯,只不過兩人似乎刻意隱瞞行蹤,一進蒙古境內便消失了蹤影。」回話的是一名陌生男人的聲音,他顯然是個道地的滿人,因為他的滿州話極為流利。
  
  「找不到人唯一可能就是他們已經易容、改變身份!」庫爾的口氣嚴厲。「告訴巴劄,徹底清查所有蒙古境內的滿人--不管十四格格的外表怎麼改變,她是滿人,一開口絕對騙不了人!」
  
  「是,在下明白了。」
  
  對話暫告一段落,議事為的門驟然被推開--一看到嫿璃站在門口,推門而出的陌生男子愣住了。
  
  嫿璃?
  
  「妳來做什麼?」一見到她,庫爾皺起眉頭問。
  
  「我……」
  
  「你先出去。」盯著門口彷徨、不安的小人兒,庫爾使個眼色。
  
  「是。」
  
  男人應聲匆匆離去。
  
  「妳站在外頭偷聽多久了?」等那名陌生男子走了以後,他問。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聽到你提起十四阿姐--」
  
  「那又怎麼樣?」他冷冷地打斷她。
  
  「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找我十四阿姐?」她問他,卻害怕他將說出口的答案。
  
  「有些事總得弄清楚、問明白。」他面無表情地道。
  
  弄清楚、問明白?「你還不死心嗎?」
  
  他沈下臉。「不干妳的事!」
  
  「今早你說過我是你的妻子,為什麼……為什麼你現在卻說不干我的事?」她厚著臉皮、不死心地追問。
  
  「妳確定。「妻子」的權利大到可以過問我的言行舉止?」他的語氣挾著譏誚。
  
  被他的話一激,嫿璃不扣思索地衝口而出--「誰都知道,你愛的是十四阿姐!」
  
  他瞇起眼,表情從不耐煩轉為冷酷。「既然誰都知道,那妳最好也弄清楚別以為跟我上過床就有權利管我的事!」傷人的話冷的像冰珠子。
  
  嫿璃認真的小臉一瞬間慘白。「我不是想管你,我只是……只是……」只是什麼她自己也不明白。「我……我是你的妻子啊!」她喃喃自語,彷徨又無助。
  
  「我可沒要妳當我的妻子!」他輕率地說。
  
  嫿璃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她揪著心口狼狽的後退--「這是……這是你的真心話?」她的語調顫抖、脆弱,嘶啞的簡直不像自己的聲音。
  
  看到她頰上突然滾下兩道淚,他的表情僵祝
  
  半晌,他皺起眉頭、粗聲質問她:「妳哭什麼哭!」
  
  嫿璃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眼淚卻越流越多,簡直在她臉上氾濫成災。
  
  「喂,不許哭了,聽到沒有!」他凶她,企圖嚇住她惹自己心煩的眼淚。
  
  「我想哭啼……難道人家連哭的自由都沒有了?嗚……」被他一凶,她索性大聲哭起來。
  
  讓她突如其來的孩子氣弄得有點狠狽,庫爾捏緊的拳頭收了又放,終於被那張皺成一團、可憐兮兮的巴掌小臉蛋,以淚水攻勢整得投降--「好了--」
  
  伸手一攬,他把不斷抽搐的小身體納進懷中。「別哭了!哭花了臉,不怕讓人笑話?」低嗄的聲音放柔了許多。
  
  「你好凶……」她哽咽著,小頭埋進他的頭窩,小手牢牢攀上他的頸子,像個任性的孩子緊握住手中的風箏線。
  
  她明白,短時間他不可能忘了十四阿姐,也慶幸他不是那麼薄情寡義的男人。
  
  可她仍然忍不住妒嫉呵!
  
  畢竟她是那麼、那麼的在乎他啊!
  
  「我說笑的,我只是不喜歡讓人管太多。」他抱著她解釋。
  
  她抱得那麼用力,柔軟的身子嚴絲合縫地貼著他,從那小小的身體熨過的熱度讓他驚訝。
  
  「我……我再也不問你了,好不好?你也別再生我的氣、別再說那些傷人心的話了……」她的聲音還有殘餘的顫抖。
  
  「嗯。」等了半晌,嫿璃終於聽到他的承諾。
  
  她籲了一口氣,把臉理得更深,直到貼緊他頸邊的臉頰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
  
  「剛才我真的好怕、好怕……我好怕你會趕我走,甚至把我趕回北京城去。」她幽幽地呢喃。
  
  「別傻了。」他沙啞地回答,低沈的嗓音挾著不自然的僵硬。
  
  從他溫暖的頸窩間擡起小頭,她傻氣地間他:「你會趕我走嗎……庫爾?」這是她頭一回在他面前喚他的名字,卻在心底早已溫習了無數回。
  
  他壯碩的軀體震顫了一下。「不會。」回答的聲音有些嘶啞。
  
  她像是完全放心了,憂愁的小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那就好了……」她安心地「躺」回他溫暖的頸窩。
  
  「別抱得這麼緊,這會讓我誤會妳的意思。」他撇起嘴角取笑她。
  
  「什麼……」
  
  「我會以為妳在挑逗我。」他嗄聲逗她。
  
  「人家--人家才沒有!」弄懂他的意思後,嫿璃羞紅了臉。
  
  「真的?」他挑起眉,然後撂開手。「那妳走吧,我還有事要忙。」
  
  「你說過不趕我的!」她反手抱住他,像個孩子一樣突然耍賴。
  
  不料,太過激烈的動作卻撞到他的「重要部位」--他倒抽一口氣,痛苦的表情把嫿璃嚇呆了。
  
  「你怎麼了!要不要緊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該死的,妳想謀殺親夫?!」他低吼一聲。
  
  嫿璃滿臉愧疚的伸出手想彌補。「撞到哪兒了?很痛是嗎?要不要我給你揉揉呀﹖」
  
  一聽到她傻氣的話,他簡直想大笑。「當然痛了,妳差點要了我的命!要是不好好揉揉,我會打妳一頓屁股!」
  
  他威脅她,同時抓住她的小手按向自己的胯部--這回換嫿璃倒抽了一口氣!
  
  「你、你……我、我……」
  
  她結巴了半天,瞪著在自己的心手裡慢慢腫大的「那話兒」,臉蛋兒早就紅的像熟蘋果。
  
  「還不快動手?」他撇撇嘴,握住她顫抖的心手開始摩擦他胯下巨大的陽物。
  
  嫿璃兩眼瞪著地面,羞的不能喘氣……「這樣、這樣可以了嗎?」她嬌柔的聲音發顫,脆弱的簡直五音不全。
  
  「不可以!我還沒覺得舒坦。」他惡劣地欺負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開始有些習慣她傻呼呼的孩子氣,甚至--開始喜歡欺負她的感覺!
  
  「那、那你什麼時候才舒坦?」她可憐兮兮地問他。
  
  「妳儘管揉就是,等我舒坦了……」他咧開嘴。「妳自然會知道!」補充道。
  
  嫿璃停下手,紅著臉、睜大了眼睛瞪住他。「原來你欺負人!」
  
  她說什麼再也不肯揉了,原來他是作弄她!
  
  「妳覺得吃虧?」他挑起眉眼,笑得好邪氣。「那我也替妳揉揉--」
  
  「不要--啊--」
  
  嫿璃尖叫著轉身就跑,卻被他一把抓住--「想跑?我這個人從來不欠人!」
  
  霸道地從背後抱住她纖細的小蠻腰、掀起她身下的長裙,他直接把手探進她裙下的小褲裡--「呃……」
  
  兩根指頭直接挾住花he前的小蒂,搓撚那含羞的小苞芽。
  
  「別、別在這兒……」
  
  「怕什麼!現在這裡又沒人!」他放蕩地肆笑。
  
  扯開她胸前的衣襟,另一手繞自腋下插進她敞開的胸口,之後隔著單薄的褻衣揘住兩隻熱呼呼的溫香軟玉……「倒看不出來,妳這麼瘦卻有一對讓男人銷魂的大奶子!」他鄙俗地道。
  
  像是想驗證所說話,隨手扯下她胸前兒的那塊單薄衣料,反手捏住一隻嫩生生的豐乳,暢快的揉捏。
  
  「你講話好粗魯!」她嘟囔著,恨不得沒聽見他剛才的話,紅紅的臉蛋兒簡直不知道該往哪裡擱。
  
  「那當然!咱們是化外之民,自然比不上妳的皇阿瑪盡得漢人那一套真傳!」
  
  她當然知道他胡說八道,話裡還帶了譏諷。「你別、別在這兒這樣……」
  
  「怎麼樣?偏偏我就喜歡在這兒要妳!」他狂傲不羈地道。
  
  「不要礙……會、會有人進來--啊呀--」
  
  他下頭的指輪番撥弄,作弄得她一陣嬌啼。
  
  「這才刺激!」他非但不放開她,反而縱聲大笑。「看來咱們得快一點,免得被人捉了奸!」
  
  扯開褲頭,他按下她的身子從後方利入窄小的幽徑……半晌,發洩完被挑起的慾火,他終於抽離她癱軟的身體。
  
  一直到完事,他身上的衣物甚至都還是整齊的,相形之下,她狼狽的模樣像是被徹底的蹂躪過。
  
  嫿璃移動疼痛的身子,默默地穿好了衣服。大腿間的撕痛感從早上一直延續到現在,兩條腿顫抖的幾乎不能站立。
  
  「我、我有一個要求……你能不能答應我?」走到他身邊,她怯怯地問。
  
  「妳說說看。」他悶聲道。
  
  他有些不太高興。剛才他本來沒打算在這裡要她,讓那只沒什麼技巧可言的小手揉弄了幾下,他的慾火竟然就失去了控制!
  
  想到這裡,他對自己失控的自制力皺起了眉頭。
  
  「我希望詠春回來陪我。」
  
  他臉色沈下來。「不可能!她能帶妳去偷會黑塞斯,就有下一次!」
  
  「詠春不是有意的!只因為從前在京城裡黑塞斯一直很照顧我,這點詠春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會--」
  
  「不必廢話了,我不會答應。」他拒絕得很乾脆。
  
  「詠春是我在這裡唯一能說話的人了,」嫿璃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我求求你讓她來陪我好不好?」
  
  「我已經找一名會講滿話的丫頭陪妳了。」他指的是燕喜兒。
  
  「那是不一樣的--」
  
  「隨妳吧!妳想要哪個丫頭就要哪個丫頭,以後這種事別再來煩我!」他突然暴躁起來。
  
  嫿璃以為他是因為詠春的事不高興。
  
  她不再吭聲,兩人間的氣氛又緊張起來。
  
  「妳出去吧!這裡是洽公的地方,以後不許擅自到這裡來!」
  
  轉眼間他又冷漠的像是另一個人。
  
  嫿璃心頭一陣慌亂,那種不確定的感覺再一次盤據她的心房。她默默轉過身離開議事廳,沒敢多問什麼,就怕惹他不高興,剛才的爭執又會重演。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6 08:48:19

【第九章】
  
  詠春回到嫿璃身邊那天,她帶來黑塞斯托她交給嫿璃的信。
  
  「格格,這是貝子爺托我轉交給妳的信,他希望妳能好好看過這封信。」
  
  「信?」嫿璃猶豫地接過詠春手中的信箋。
  
  「妳不打開來瞧瞧嗎,格格?」詠春看嫿璃拿到信後只是瞪著信箋發呆,似乎沒有打開它的打算。
  
  「不看了。」半晌,嫿璃搖搖頭。
  
  「為什麼?」
  
  緊鎖著眉頭,她的心事詠春當然不懂。
  
  「沒什麼……等想看的時候--再看吧!」
  
  詠舂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
  
  回到嫿璃身邊轉眼過了十日,這日晚間詠春到水澤邊洗衣服的時候,看到幾名儲宮裡的丫頭在另一頭洗衣服,卻不時望向她這頭指指點點的,臉上的模樣兒不安什麼好心眼,一夥人不知道在笑些什麼。
  
  詠春衣服洗到一半再也受不了,她收拾好籃子裡的衣物正準備要走,卻看到燕喜兒朝這頭走過來。
  
  「燕喜兒--妳來得正好。」她喚住一見到自己,掉頭就要走的燕喜兒。「妳幹嘛見了我就走?」詠春問她。
  
  「沒、沒什麼啊!」
  
  對頭那夥人又哄笑起來,還不時指著同詠春說話的燕喜兒,表情有些輕蔑。
  
  「她們說些什麼?」詠舂皺著眉頭,朝那夥人勢了努嘴。
  
  「……也沒什麼。」她轉動的眼珠子出賣了她的心口不一。
  
  「妳別騙我!她們肯定在說格格的壞話吧?」詠春在宮裡待久了,自然懂得察言觀色,她一瞧就知道燕喜兒在騙自己。
  
  「沒有啊--」
  
  「咱們都服侍同一個主子,將來格格更好了,妳不也沾光嗎?妳的心該向著格格這邊的。」詠春對她曉以大義。
  
  「我……」
  
  「她們欺負格格和我聽不懂蒙古話,如果真是有關格格的事,妳可不能裝聾作啞、假裝不知道啊!」
  
  燕喜兒苦著臉,猶豫了半天終於鬆口。「我……我只是猶豫該不該說。」
  
  「為什麼?」
  
  「因為--因為就算說了也沒用。」
  
  「到底是什麼事?」詠春逼問她。
  
  燕喜兒歎了口氣,終於一五一十地把這兩日聽到的消息同詠春說了。
  
  奔回格格住的屋裡,詠春還來不及歇氣,就一路衝進屋後--「格格!」
  
  蹲在衣箱前的嫿璃正在沈思,一見到詠春,她綻開微笑。「詠春,我找不著那件月牙白的衣裳,妳來幫我找找好不好?額娘說過我穿那件頂好看,額駙一定會喜歡的。」
  
  「格格……別管那些了,妳過來這邊坐,詠春有話要同妳說。」突然間,詠春喉頭有些哽咽。
  
  「噢……」看到詠春的神色凝重,嫿璃聽話地合上衣箱,走到詠春身邊坐下。
  
  「怎麼了?」她眨著大眼睛,擡頭看詠春。
  
  「格格,有句話詠春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話妳說啊,怎麼同我生分了?」嫿璃依然笑著。
  
  咬著牙,詠春狠下心道:「我--我聽說瑞蓮公主來到科爾沁部的目的是為了……」
  
  「這件事我早就聽黑塞斯說過了,原來他也告訴妳了!他信裡頭還是要提這事兒吧?」嫿璃的笑容消失不見。
  
  「貝子爺?」詠春的表情顯得很困惑。「不是啊,這話不是貝子爺同我說,是剛才我在水澤邊洗衣服的時候,聽到幾個丫頭說的!」
  
  嫿璃愣住了。「那、那肯定是空穴來風,妳也明白下人們最愛嚼舌根,那些閒
  
  話沒什麼好聽的。」
  
  「可是,格格,妳一點也不耽心嗎?」詠春不是喜歡大鷘小怪的人,同自從她回到格格身邊以後,有些事她實在看不過去了。「妳說額駙喜歡妳、所以為妳佈置了這間屋子,可是這幾日詠春根本沒看見額駙到這兒來看過妳。」
  
  嫿璃心口抽痛了一下。「他是親王,有許多事要他處理的。」這也是她安慰自己的理由。
  
  因為庫爾不讓她去找他,嫿璃怕惹他生氣,所以聽話的每天守在自己的屋子裡等他。
  
  「再怎麼忙也不會運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皇上夠忙了,可他再忙,每夜也要上冷宮私會蘭妃娘娘!」
  
  皇帝私會冷宮禁妃,這事兒在北京城早已人人都知道了。皇帝是嫿璃的阿瑪,她自然比誰都清楚。
  
  詠春並不想那麼殘忍,可當她見到格格每天求她細心打扮自己,然後就守在廳前等上一天……見到格格這樣,她只能替自己的主子乾著急。
  
  「不會的……每個男人都不一樣,妳別這樣比較。」
  
  「可員子爺呢?詠春--詠春偷看過貝子爺寫給妳的信--信梩員子爺說他會每晚在澤地等妳,一直等妳肯見他為止--貝子爺能待妳這樣,可額駙卻為什麼那樣待妳?」
  
  嫿璃怔怔地問:「妳偷看了信?」
  
  「格格一直不看信,詠春耽心貝子爺有重要的事,所以--自作主張替格格看了信。」詠春忸怩地道。
  
  再怎麼說,偷看了貝子爺寫給格格的信畢竟是自己不對。
  
  嫿璃沒說什麼,半晌她才幽幽地道:「那、那不一樣,黑塞斯待我、同皇上待闌妃娘娘是不一樣的。」她自欺欺人地道。
  
  「那為什麼皇上能那樣待蘭妃,額駙就不能同樣待妳?」詠春不服氣。
  
  「皇阿瑪也不曾那樣待過額娘--」
  
  「那是因為皇上愛的是蘭妃娘娘!」
  
  詠春這話一說口就後悔了。她是想提醒嫿璃,卻不想傷她的心。
  
  可當她看到嫿璃粉撲撲的臉蛋一瞬間轉白的時候,她恨不得打爛自己這張該死的嘴巴!
  
  嫿璃怔怔地望著詠春,這幾天來,她心底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終於讓詠春說破了……是啊,皇阿瑪從來不曾那樣待遇額娘,那是因為--除了蘭妃娘娘,他不曾真心愛過別的女人。
  
  換言之,當男人待一個女人不經心,那麼他愛的就不是她。
  
  「格格,還有件事,詠春一定得告訴妳……」她多不忍心啊!可是這件事她卻是非說不可的。
  
  嫿璃擡起臉兒望向詠春,她失神的眼有些空洞,讓詠春瞧著好心疼。
  
  「格格,妳聽了別難過,一定要答應詠春別難過礙……」
  
  「到底是什麼事?」嫿璃問。
  
  她從來沒見過詠春這麼小心翼翼、這麼怕她難受過,不知為何,她的心口莫名地涼了半截。
  
  「是有關於--有關於額駙納妾的事。」再不忍心,詠春還是說出口了。
  
  「納妾?」嫿璃呆呆地重複詠春的話,彷彿一時之間沒聽懂。
  
  「是礙……」詠春緊盯著嫿璃的臉,她憂心地留意到格格的模樣兒有些恍神。
  
  「詠春,妳說什麼我沒聽懂,妳說得清楚些……」
  
  她慘白的臉蛋雖然沒有表露出情緒,同那蒼白的模樣兒卻是暪不了人的!
  
  「格格,是燕喜兒告訴詠春的,這幾日儲宮裡最大的事兒就是--就是額駙已經納阿色娜為妾了!」
  
  詠春的話說完了,嫿璃卻完全沒有反應。
  
  「格格?妳怎麼了?妳聽見我說的話了嗎?」詠春連忙一把抱住毫無反應的嫿璃|--格格--妳說說話--妳別這樣啊!」
  
  詠春緊貼著格格的頰邊沾到冰冰涼涼的濕意,她睜圓了眼睛,看到兩道淚雨無聲無息地滑下格格的臉頰……「我不相信……妳一定是騙我的,那一定是燕喜兒胡說的……」嫿璃空洞的大眼睛望著詠春,喃喃自語。
  
  「燕喜兒沒胡說,我去看過阿色娜的新房,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
  
  嫿璃搖著頭,她還記得他說過喜歡她、還記佯他說過不會納阿色娜為妾--「我不相信,我要自己去問問他--」
  
  「格格!」
  
  詠春還來不及阻止,嫿璃就跑出了屋子--嫿璃不相信詠春說的話,寧願相信自己心底所相信的「事實」。
  
  直到她親眼看見她的丈夫,同新納的寵要在花廳裡放恣地調笑,她的心才驟然冷去,緊接著一陣揪心的痛苦開始淩遲她的胸口--唐突地推開花廳的大門,裡頭的男人因為她無禮舉止而發怒--「誰讓妳進來的?!」庫爾瞇起眼質問。
  
  「如果我不來,就永遠不知道你納了新妾……」
  
  嫿璃的目光移到阿色娜臉上,後者的臉上有勝利者明顯的得意。
  
  「妳知道了!」他像是結語一般平靜的語調,絲毫沒有做解釋的打算。
  
  「恭喜你……你不必瞞著我的。」嫿璃蒼白的微笑,忽然她的笑容逝去,兩道淚取代了她的情緒。「可你說過你跟阿色娜之間沒感情,你不會娶她為妾……」她怔怔地問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解釋。
  
  他撇開眼,無視於她頰畔像河水一樣涓流的淚,無情地說:「有關係嗎?我跟妳之間也沒有感情,我還不是一樣要了妳。」語調冰冷。
  
  他傷人的話讓她幾乎心碎。
  
  「妳是什麼意思……」她失神地問。
  
  「竟然還聽不出來主子的意思,」不等庫爾回答,阿色娜已經掩住嘴笑出來,輕鄙的眼神中充滿不屑。「主子先前說過的話都只是在耍妳,妳同女真皇帝欺騙了主子,妳想主子會要妳這種女人嗎?」
  
  望著她的「丈夫」,嫿璃淒迷的眼眸嵌在蒼白的臉蛋上,像是黑色的冰晶一樣空洞、無神。
  
  「她說的話……是真的嗎?那真的是你心底的想法?我要親耳聽你說……」她的聲音好脆弱,斷斷續續的,彷彿隨時會消失、逸去。
  
  庫爾面無表情地瞪著她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我還可以再告訴妳,為了科爾沁的利益,我決定迎娶瑞蓮為正室,識相一點就別來妨礙我!」冷冷地撂下話,為這預設的傷人結局收尾。
  
  為了報復她的欺騙,他設計了一出精采好戲--一切正如阿色娜所言,他對嫿璃說過的話、為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刻意營造的假象--他要她愛上他、心甘情願把清白的身體獻給他,緊接著就是好戲登場--他要她徹底跌入地獄!
  
  他無情的話像冰劍一樣刺穿嫿璃的心窩……她全身的血液彷彿凝結了,週遭的一切全被她隔離在感官之外,她再也看不到、聽不到這讓她傷透心的世上一切……「……你放心,我不會、不會妨礙你的……」
  
  一步步的後退,嫿璃空洞的大眼睛失去焦點地執著於她深深深愛的容顏……那瞬間,她飄忽的模樣竟然讓他有心痛的錯覺!
  
  撇開臉,他皺起眉頭,拉過阿色娜--「主子……啊--」
  
  男人與女人的肉體相撞,阿色娜淫蕩的嬌啼像尖銳的利刀一樣劃破寂靜。
  
  嫿璃看不見這讓她心碎的一幕,她木然的轉身離開,所有的知覺早在他承認一切的時候……已經封閉。
  
  喪失知覺地走出花廳,一接觸到廳外燦爛的艷陽立刻刺得她睜不開眼,太過於明亮的陽光讓她畏縮……兩名丫頭帶著鄙夷的眼神瞪著從廳裡走出來的她,並且當面對著她指指點點、掩嘴訕笑。
  
  雖然聽不懂她們說些什麼,可那些輕蔑的眼神,讓嫿璃再也承受不祝她下意識的往廳側的柱影下縮,兩名丫頭走進花廳以後,她也遁進樹叢,茂密的枝葉立刻掩沒她廋瘦小小的身影。
  
  嫿璃把臉深深埋進陰影裡,避開陽光、也避開所有人的眼光……「礙……主子……」
  
  花廳裡傳來男歡女愛的申吟聲。嫿璃摀住耳朵兩眼死死地瞪著地面,她雪白的小臉毫無血色。
  
  時間一分一秒的溜過,直到四週一切歸於沈寂,她的淚也從此流乾了。
  
  天黑了嗎?
  
  從藏身的樹叢裡走出來,嫿璃漫無目的的在小徑走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直到天色黑了,她下意識地出了宮、往澤地而去……「阿璃?!」
  
  乍見到嫿璃,黑塞斯的表情充滿了驚喜。等了將近半個月,她終於肯來見他。
  
  「怎麼?發生什麼事?」等看到她空洞的眼神,他立刻知道出了事!
  
  嫿璃慢慢擡起頭,見到黑塞斯那一剎那,她的意識仍然沒有回神……「阿璃,妳到底怎麼了?」抱住她幾乎失溫的軀體,看到她空洞、失神的大眼,他心痛的問她。
  
  「帶我……」
  
  「什麼?」
  
  她的聲音微弱而且顫抖,他根本聽不見她說的任何一個字。
  
  俯身貼近她冰冷的唇邊,黑塞斯終於聽見她說的話--「帶我離開這裡……」
  
  竟是他夢寐以求的答案。
  
  「妳是認真的?」他不敢相信,卻欣喜若狂。
  
  只要她開口要求自己帶她走,黑塞斯不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改變主意!
  
  嫿璃再也沒有力氣說任何話,她無力地點頭,證實自己的肯定。
  
  再也沒有猶豫,黑塞斯擁著虛弱無力的嫿璃轉身要走「誰?!」
  
  就在此時,他發現一道躲在沙丘後方的人影。
  
  既然被發現了,沙丘後的人也不再躲藏。「你們走不了的,我已經遣人去通知主子,一會兒主子趕來了,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就等著被淩遲吧!」阿色娜從沙丘後方走出來。她的聲音很冷靜,說出口的話卻陰柔得教人血冷。
  
  阿色娜是在嫿璃走出儲宮的時候發現她的。
  
  原本她是要阻止儲宮守衛去稟報親王,打算讓失神的「王妃」迷途在荒涼的大漠裡、屍骨無存!等她看到嫿璃原來是跟情人會面,立刻就改變了主意。
  
  剛才,她已經吩咐跟她一起追過來的儲宮守衛去通報主子了。只要能當場抓奸--她不信這臭丫頭還有命活著!
  
  黑塞斯還來不及對阿色娜的話做任何反應,千多騎馬隊已經趕到澤地。
  
  當嫿璃看到跨坐在雄駿黑馬上、一馬當先的男人時,她全身的血液再一次凝止……「不!」
  
  她驚叫著,推開了黑塞斯,開始往危險的澤地沒命的狂奔--現在的她一心只想離開他,此生此世,她再也不想見到他!
  
  「別跑!」
  
  阿色娜追上去抓住嫿璃,黑塞斯卻往相反的方向企圖阻撓庫爾策馬追過來--一切是那麼混亂,當庫爾擺脫黑塞斯的糾纏,正準備往嫿璃的方向追來時,他看到神秘的澤地開始起了變化,在場全科爾沁部最慓悍的蒙古勇士也變了臉色,一切是那麼恐怖的教人措手不及--「回來!快回來--」
  
  庫爾發狂的吼叫,眾人看到阿色娜恐怖的神情瞬間澤地那一片有生命的濕地吞噬--再來是嫿璃--她蒼白的容顏,消失在眾人阻止庫爾跳進滅頂的澤水之前……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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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49:03

【第十章】
  
  黑暗一直包圍著嫿璃,她疲倦得睜不開眼睛,只有聽覺慢慢開始甦醒……「親愛的夫君,這可要難住我天下第一聰明的腦袋了--怎麼會三個人全都掉進水澤去了?」
  
  如銀鈴一般悅耳的女聲,嬌憨的語氣中有著濃厚的撒嬌意味。
  
  「她快醒了,妳可以自己問她。」
  
  回話的男人,低沈的嗓音挾了一抹深情的寵溺。
  
  嫿璃的意識猛地被拉回疼痛的軀殼,她倏地睜開重如千斤的眼皮,一張再熟悉不過的絕美臉蛋正盯著自己瞧--
  
  「十四阿姐……」
  
  她在做夢嗎?嫿璃擰起眉心,迷惑地呼喚那個不該出現的影像。
  
  「別說話了,大夫剛才來過,他說妳得好好歇息。」十四格格--嫿婧握住小十六冰冷的雙手,淡淡皺起眉頭。她顫抖的聲音微弱得讓人耽心。
  
  「我怎麼……怎麼會在這裡?」嫿璃問。
  
  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是心死、然後被大水吞噬滅頂。她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還見到了十四阿姐?
  
  「我才該問妳,怎麼會跑到濕地去的?難道沒有人警告過妳,那兒是去不得的嗎?」
  
  嫿璃垂下眼,當時的情況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嫿婧解釋。
  
  嫿婧同納真對看一眼,她的眼珠子一轉--「更奇怪的是,怎麼連庫爾也跑進濕地了?還有另一個女人--」
  
  「他也掉進水裡了?」乍聽到這個消息,嫿璃呆住了。
  
  「是啊,要不是我和納真曾經掉進來一次,被灰兔兒救了出去,我們不會知道澤地下的密道、更不可能救了你們!」嫿婧道。
  
  昔日嫿婧曾經在蒙古被神秘的水澤捲走,納真為了救她同時跳下水澤,兩人被大水沖到一處神秘洞穴,後來一隻嫿婧曾經醫過腿傷的小灰兔救了兩人,他們才能平安脫險。如今他們回到蒙古,嫿婧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便纏著她親愛的夫君,帶自己再一次回到澤地下的密道「探險」。
  
  「那麼,現下……他沒事了?」嫿璃神色蒼白,面無表情地間嫿婧。
  
  「他和另一個女人應該都沒事了。」凝視嫿璃蒼白的容顏,嫿婧意有所指地答。
  
  納真和嫿婧在澤地密道中發現了昏迷的三人,納真因為自小在科爾沁長大,庫爾身邊的人他當然熟悉。 關於那名陌生女子的身份,納真已經證實,她是庫爾身邊的侍女。
  
  三個人一起掉進水澤實在詭異,因為嫿璃的身子最弱必須立時就醫,他們於是把庫爾和那名侍女先送回科爾沁,卻帶走嫿璃。
  
  聽到嫿婧提起「另一個女人」,嫿璃忽然掙扎著掀開被子,想離開炕床--「欸,妳做什麼?別起來啊--」嫿婧阻止她。
  
  「我要離開,讓我走!」她顫抖的聲音有固執的堅決。
  
  雖然倔強,但嫿璃的內心是平靜的。
  
  那一晚離開儲宮的時候,她對自己發過誓了,今生今世再也不見他。
  
  「走?妳想走去哪裡?憑妳身子現在的狀況,只怕半步也走不成!」嫿婧道。
  
  不等她便眼色,納真已經心有靈犀地步出房外。「我先出去,妳們聊聊。」同時帶上房門。
  
  「我的身子沒事……我想離開蒙古,妳別阻止我。」停止無用的掙扎,嫿璃試圖說服姐姐。
  
  「沒事?」嫿婧搖搖頭,輕聲呢喃:「原來妳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
  
  「妳--」嫿婧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終於把說出口:「……妳的肚子裡有小寶寶了。」
  
  嫿婧的話猶如一記殘忍的重搥,要命的打擊在嫿璃的心上!
  
  「不……妳騙人!我沒有--我沒有……」
  
  她哽咽住,往下的話顫抖得再也無法成聲,兩行淚珠成串地滑下頰畔。
  
  「怎麼了,阿璃?」嫿婧的臉蛋兒也瞬間轉白。
  
  她明白了,一切的問題出在庫爾身上。
  
  自從小十六代她出嫁到蒙古之後,她心底的憂慮終於成真了!
  
  「告訴我,阿璃,為什麼妳想離開蒙古?是因為庫爾吧?」嫿婧問,她的心讓嫿璃的淚弄亂了。
  
  嫿璃僅能搖頭,不知從何說起。
  
  「他知道妳的身份,所以為難妳了?」嫿婧猜測。
  
  嫿璃還是搖頭。
  
  「妳說說話啊,別只管搖頭。」她不能不問,因為小十六的模樣兒教她心疼。
  
  「那麼……是不是為了庫爾身邊那名女侍?」
  
  她的聰明伶俐沒有退化,如果不是小十六代嫁一事出了問題,三人一起掉進水澤,不難想像其中複雜的關係。
  
  「那不是他的女侍,那是他的小妾。」嫿璃幽幽地說,說話時她的眸光凝聚在被子上、眨也不眨,然後,一眼眶的水澤終於滴成眼淚。
  
  嫿婧怔住了。「妳是說他新婚不滿三個月就納妾?」
  
  嫿璃一徑的沈默,讓嫿婧心疼。
  
  「都怪我,我該跟庫爾講清楚的,不該逃避。」嫿婧自責。
  
  「不,不怪妳……」嫿璃搖頭,輕輕低訴。
  
  她不怪十四阿姐。
  
  是因為自己太一廂情願了!一樁挾著謊言的婚姻,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幸福的,她實在太天真了!
  
  歎口氣,嫿婧問她:「如果妳想回宮裡--」
  
  「不可能的!」嫿璃決絕地搖頭,黯然道:「一旦回到宮中,皇阿瑪知道我有了身孕,肯定會要求他把我帶回蒙古……」
  
  而那裡是她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妳不想再見他?」
  
  「見了又如何?他不愛我,見了只會痛苦……我不想跟額娘一樣受命運擺佈,所以,今生今世我們不會再見。」嫿璃面無表情地道,輕柔的聲音冷淡的像訴說一件事不干己的事。
  
  「好吧,不回去、也不見面。」嫿婧籲了一口氣,不再勉強她。「如果妳想離開、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我和納真絕對能替妳安排,可孩子呢?孩子怎麼辦?妳不可能帶著孩子一個人生活。」
  
  「一個女人,就沒辦法帶著孩子生活嗎?」這不公平。
  
  「除非妳這一生不再嫁,那麼妳可以不在乎。可那對孩子不公平--這孩子會生下來就沒有阿瑪。」
  
  嫿璃的心揪住了,十四阿姐的話提醒了她。
  
  「那麼……我只好替孩子找一個『阿瑪』。」
  
  「阿璃?」
  
  「十四阿姐,妳剛才說我想過怎樣的生活,妳都能為我安排?」她仰著頭問嫿婧,含著水澤的眸光有柔弱的淒楚。
  
  「我是這麼說過……」嫿婧心中有不祥預感。
  
  「那麼,如果我想找一個丈夫,妳也能替我安排?」
  
  「丈夫?!」嫿婧睜大眼睛。「阿璃,妳說清楚些。」
  
  「我想找一個丈夫,替孩子找一個阿瑪。」嫿璃平靜地道。
  
  嫿婧不敢相信。「妳考慮清楚了?與其這樣,跟留在庫爾身邊有什麼差別?」
  
  「不一樣,」嫿璃搖頭,她的心意已決。「我已經說過了,今生今世我們不會再見。」
  
  嫿婧看的出來,小十六愛上了庫爾。她能瞭解,不公平的愛會讓人絕望的選擇放棄,當初她對納真也曾有過這樣的心情。但是,沒親耳聽過庫爾的說法,又怎麼能判他死刑?
  
  她也曾經誤解過納真對自己的想法,不是嗎?
  
  「妳當真想清楚了?」嫿婧最後一次試圖挽回嫿璃的心意。
  
  嫿璃點頭,她的固執近乎自暴自棄。
  
  「那麼,我先送妳回京吧。」嫿婧道。
  
  望著嫿璃蒼白瘦削、卻倔強堅決的小臉蛋,一個念頭在嫿婧心頭浮現--或者,她該自己試一試庫爾的心意。
  
  三個月後.北京城北京城裡最大的煙花樓「醉月閣」即將設席大宴賓客,拍賣一名絕色艷姬,是近兩個月內流傳在北京城裡的大事兒。
  
  一名身著青衫的英俊男子,坐在北京城最大的酒肆二樓,深邃的黑眸俯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他身邊站的漢子看起來像是隨從。
  
  「主子,全打探清楚了,『醉月閣』在城西,明日酉時「醉月閣」確實將大宴賓客。不知道這跟十四格格,約您在北京城的『醉月閣』相會,是否有關聯?」巴劄皺起眉頭道。
  
  一個格格和一間妓院?巴劄怎麼地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節。
  
  三個月前十六格格與阿色娜一起消失在濕地,當時主子為了救十六格格突然衝向濕地,一起被大水所淹沒,三天後他和阿色娜卻突然出現在儲宮前。而十六格格則失去了蹤影。
  
  直到一個多用前十四格格卻突然托人帶來一張帖子給親王,約在北京城會面。
  
  十六格格失蹤這三個多用來,主子已經絕口不再提婧格格的事,巴劄還以為主子對婧格格已經死了心,沒料到主子竟然答應遠至北京城來會婧格格。
  
  「巴劄,你以為我憑什麼在澤地死而復生,活著回去?」庫爾突然問。
  
  「……屬下不明白。」巴劄承認。這也是讓他想破頭的另一個難題。
  
  「你知道納真和十四格格也曾失足墜入濕地。」他淡淡地道,一徑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的繁華,向來囂狂的氣勢,這三個月來內斂了許多。
  
  巴劄眼中射出一道熱光。「您的意思是--」
  
  「你總算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他能活著回去,極可能是嫿婧和納真所為。
  
  之前他曾遺人追蹤他們到了蒙古境內,之後兩人就失去了蹤影。按理來說蒙古再大,憑他要在自己的屬地找人--哪怕是找一隻蟲也不難不倒他,卻任憑他翻遍了整個蒙古,再也沒有兩人的消息。
  
  他猜測,他們回到了濕地。
  
  既然有人能從濕地活著出來,表示那裡面確實有密道,只不過千百年來沒有人曾經成功的從裡面走出來,除了納真、嫿婧和他自己--除非還有奇跡。
  
  而他之所以千里迢迢遠至北京城,就是來追尋這個奇跡。至於為了什麼--他握緊拳頭,幽冷的眸底掠過一瞬複雜的激越。
  
  打從他瘋狂的跟著嫿璃奔向濕地,被渾水滅頂之後,他就想弄清楚他心中那矛盾、又掙扎的情緒到底是為了什麼!
  
  本來,她失蹤、甚至死了,根本完全不干他的事,他甚至應該稱心如意才對,因為那女人竟然敢聯同女真皇帝,一起要脅他承認一樁該死的婚事!
  
  當初他之所以「原諒」她,完全是為了報復。
  
  但是報復之後,他卻被她臉上那該死的癡情、和該死的絕望給螫痛了心!
  
  該死的女人!
  
  為什麼當他那樣傷了她之後,她還能拿那對兔子一樣天真、癡情的大眼睛,無辜地揪著他!
  
  「明日酉時就是『醉月閣』宴請賓客的時辰,帖子梩還寫明了『買賣艷姬』的規矩--這跟婧格格約您在此見面會有什麼關係?」巴劄不知庫爾心緒的轉變,接著又問。
  
  「看著吧,見機行事。」庫爾深沈地道。
  
  他的目光仍然沒有離開那人潮川流不息的京城街道。
  
  莫名地,他有種錯覺……他在蒙古失去了他的女人,來到這兒,卻反而與她更接近!
  
  這口才過晌午,嫿璃午膳還沒吃就坐在鏡台前,任由恭親王府的丫頭替自己梳妝打扮。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她說什麼也不能白著一張臉,失了所有的體面,甚至她得比平時花更多心思在妝扮上,只因為……今日是她把自己「賣出去」的日子。
  
  她不能一輩子成為別人的負擔,何況是同自己素昧平生的恭親王德倫貝勒。嫿璃明白,若不是考慮與納真額駙的交情,他不會收留自己,但不代表他就該倒黴地負責她一輩子的生活起居--自從三個月前,十四阿姐和納真額駙救醒自己以後,就把她交給德倫貝勒,接著德倫貝勒把她帶進了恭王親府。但德倫並不符合她選丈夫的條件。
  
  雖然她想替孩子找一個阿瑪,可她不想害一個前途大有可為的年輕男人,讓他娶一名懷著孩子、身子已經不清白的女子。
  
  更何況,她壓根不打算在皇親貴冑間選丈夫。如果她的丈夫是貴族,那麼難保有一天她和她的「丈夫」不會被皇阿瑪召見,何況是剛自西北五了戰功,前途光明似錦的德倫貝勒!
  
  「怎麼了?」見她的神情有異,坐在她身後的德倫問。
  
  「沒什麼。」嫿璃笑了笑,上周妝的笑靨如花、明盛照人,不再毫無血色。
  
  「妳確定當真要這麼做?」德倫貝勒再確認最後一次。他低沈渾厚的嗓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英竣深沈的容貌。
  
  「除了這麼做,沒有別的法子。我……我得為肚子裡的孩子找一個阿瑪。」望著鏡子裡的瘦削的人影,她喃喃地道,像是給自己的回答。
  
  這三個月來,德倫已經領教嫿璃的固執,他早知道說服不了她,這只是最後一次確認。
  
  拋開凝重的尷尬氣氛,嫿璃換個話題問:「沒問題吧?今天--今天我能把自己賣出去嗎?」她平靜地問德倫。
  
  為了替孩子找一個合適的阿瑪,把自己「賣出去」,選一個由得起價錢、又只想找妾的男人,是她想到的唯一方式。
  
  由得起價錢,表示他的經濟夠寬裕,能給孩子一個優渥的環境,至於一個會在妓院裡找要的男人,習慣了朝三暮四,很快就會對她厭倦。
  
  她指定的條件全是又老、又醜,沒有子嗣的京中士紳,就是不要貴族。嫿璃執著地認定,又老、又醜、沒有子嗣的男人,不會嫌棄她的孩子。
  
  雖然十四阿姐十分不贊同她的做法,認為這實在委屈了她,可她相信自己可以忍受下來。反正她早就死過一次,如果不是有了孩子,她早就沒有生存的動力。雖然她曾經是一名皇格格,既然決定了不回宮就與平民無異,往後為了孩子,她會學會逆來順受。
  
  德倫深沈地望她一眼--「不必耽心,帖子我已經交待『望月閣』的嬤嬤發出去,只不過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甚至是一個最壞的餿主意!德倫想。
  
  十四格格把十六格格交代給他,自己卻不打算見庫爾!想到這裡,德倫苦笑。
  
  如果今天那個「該來的」男人不來,那麼迫不得已,買下十六格格的人會是他自己,否則皇上若知道了此事,他只能提頭去面聖。
  
  「時辰快到了,咱們該出去了!」盛妝後的嫿璃從銅鏡前站起來,忽略德倫話裡強烈的不認同。
  
  德倫不再多言,反正一切他心中早已經有了盤算。
  
  嫿璃在前廳上了轎,轎子一路擡到「醉月閣」的後門,閣裡的嬤嬤一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前前後後生張熟魏地打點招呼,申時不到,閣前早已經候了一大群垂涎「艷姬」的恩客,準備競標買回一名絕色佳人。
  
  這回「醉月閣」的嬤嬤做的可是無本生意,她只不過提供場地、配合演出,除了能得到恩客的全數報酬之外,事後還有一筆貝勒爺發給的豐厚賞金,她當然樂得無條件盡力配台。
  
  這回嬤嬤衝著恭親王府德倫貝勒的名號,打出的噱頭,就是貝勒爺即將在「醉月樓」裡拍賣一名府裡的艷姬。
  
  在妓院裡拍賣女人算不上大事,但拍賣貝勒爺的女人--這倒是盤古開天闢地頭一回。待酉時一至,醉月閣裡擠滿了形形色色、各路人馬,莫不想親眼目睹貝勒爺的女人,究竟長得如何嬌艷美麗、卻又為何會被貝勒爺遺棄?
  
  前廳人聲鼎沸,嫿璃被妓院的丫頭帶到前廳,安置在簾後。
  
  「姑娘出來了,大家靜靜。」嬤嬤朗聲道:「規矩已經在帖子上寫明了,不是有頭有臉的,今天不會坐在這裡,一會兒大爺們就可以出價了。」
  
  嬤嬤說的是體面話,事實上縱觀這一屋子的名賈士紳,哪一個不是上了年紀、非但年過半百、還又老又醜?!只除了--坐在廳角邊那一桌,兩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公子,同這一屋子又老、又不中用的「名紳」顯得格格不入!其中一名年輕公子,更俊的連她這「廣結善緣」的鴇嬤嬤都動了凡心!
  
  「去弄清楚,問問貝勒爺邊桌那兩人是什麼來歷?」嬤嬤壓低聲吩咐站在她身邊的小丫頭。
  
  名單都是貝勒爺過濾的,說好了今日來人的「條件」,卻好端端的冒出了一名俊俏爺兒,這可不要由了什麼岔子!
  
  小丫頭聽了吩咐,忙掉頭往廳後找貝勒爺去。
  
  「總得讓咱們先瞧瞧姑娘的模樣兒!」底下有人不耐煩地吆喝。
  
  「這是當然,爺兒們別急啊!」轉過了頭,她悄悄問紗簾裡的人兒:「準備好了?」
  
  待美人兒點了頭,嬤嬤這才下令--「揭開簾子!」
  
  當紗簾拉開剎那,原本喧嘩的現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紗簾後的女子身著紅色紗籠,側身面對廳上的人。她烏黑的胃絲挽成別具風韻的牡丹髻,纂花邊插上淡雅的茉莉和素馨,雪白的小臉上兩道彎彎的青黛眉清靈秀氣,柔軟的小嘴和霞紅的粉頰嬌艷得只需淡淡上一層胭脂,再說這美人兒五官中最靈活生動的,莫過於那對俏生生、水濛濛的大眼睛。
  
  「那是--」
  
  乍見女子的容顏,巴劄變了臉,更別提主子的臉色有多難看!
  
  「一千兩!」
  
  「我出兩千兩!」
  
  有人一開價就報了一個教人咋舌的數字,卻馬上被另一名豬頭肥腦的男人以兩倍的價錢比下去,顯然眾人都認同這是個好貨色。
  
  「兩千二百兩!」
  
  「兩千五百兩!」
  
  按著一片喊價聲此起彼落,嫿璃的視線死死地釘在地上,一眼也不想看廳上那群粗俗鄙陋的老男人。她藏在袖子裡的小手絞著繡帕子,心裡想著肚子裡的孩子,強迫自己忍住含在眼眶裡的淚珠。
  
  「一萬兩。」
  
  坐在邊桌的俊俏爺兒忽然出了價,一聽到那幾乎叫「石破天驚」的好價碼,鴇嬤嬤張大了嘴,竟然呆住了。
  
  嫿璃的反應卻是全身僵硬,乍聽到那教她今生今世永遠志不掉的聲音,她自著臉掉過頭--一接觸到那張冷冰冰的俊臉,她的心跳停止了一剎那,再來就是如同驟雨一般狂擂!
  
  「兩萬兩。」從廳後走到廳前的德倫貝勒,忽然加入喊價的行列。
  
  「四萬兩。」庫爾像冰劍一樣足以殺死人的視線射向德倫。
  
  後者卻朝他咧開嘴。「五萬兩。」
  
  這兩個月來為了十六格格的事,他煩得只差沒白了頭,不撈回點本,怎麼對得起自己?
  
  庫爾身邊的巴劄當然知道這是惡意競標,但見主子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他根本不敢出聲。
  
  庫爾的表情已經鐵青。
  
  「十萬兩。」他陰沈地道,最後一次喊標,左手已經按在腰際的刀鞘上。
  
  親王的臉色已經明明白白寫明了「我會殺了你」五個大字,德倫就算再不識相也明白,再激下去,他的性命會當真休矣。
  
  一看到德倫聳肩,鴇嬤嬤得到暗示趕緊綁標--「十萬兩一次、十萬兩兩次、十萬兩三次--成交!」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槌子飛快地連敲三下--十萬兩!夠她洗手收山,這輩子吃穿無虞。
  
  鴇嬤嬤可不知道這紗簾後的「拍賣品」是禁宮裡的皇格格,要不就算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冒著砍頭的風險造次!
  
  廳裡所有人似乎全呆住了,就連嫿璃也呆住了。
  
  她瞪著庫爾狂怒的眼神,不祥的直覺讓她全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十萬兩?
  
  老天爺--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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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49:35

【第十一章】
  
  原以為此生極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她,卻沒料到她以千嬌百媚的姿態,化身為恭親王府的艷姬。
  
  冷冷地盯視縮在馬車角落的小小人兒,沒有質問也沒有怒氣,只是冷冷地盯著她。
  
  一天一夜,他反覆咀嚼自己胸口那股狂熱的嫉意所為何來--不確定這是否只是十四格格的詭計,但仍然不能否認,嫿璃失蹤這三個月,當上了恭親王府德倫貝勒的女人!
  
  想知道這三個月來她是否真的住在恭親王府,不難查明。他親自查過,事實證明她確實跟著德倫貝勒一起回京,住進恭親王府!
  
  他打聽過德倫貝勒的名聲,那是個不擇手段、對投懷送抱的女子,絕對不會客氣的男人。一場公然拍賣貝勒府艷要的戲碼,引得北京城裡的謠言在他抓著她離開前,已經繪聲繪影到齷齪的境地。
  
  「律--」
  
  馬車在一處水澤邊停下,這兒離北京城已經有百里之遙。
  
  「主子,晌午已過,該喝口水、歇一歇了。」巴劄在車簾外回報,沒敢冒然掀簾進來。
  
  庫爾悶聲不響地起身,甩開簾子踏出車外。他沒有開口邀她下車歇息。
  
  馬車內,嫿璃蜷曲著大腿趴在廂內的矮榻上,她蒼白的小臉枕在懸垂無力的雙臂間。十二個時辰過去,一路上嫿璃沈默不語、縮在車廂裡不吃不喝。
  
  一整天,她忍住了幾度想惡吐的衝動,有好幾次她幾乎想開口求他--求他停車,別再折磨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可她說不出口,她倔強的性子又犯,寧願死也不再求他,更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懷了身孕。
  
  「格格,」巴劄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您一日一夜沒吃東西了,這裡有點水和窩窩頭,妳將就著吃些,等車子行到了鎮上,巴劄再給您準備熱的吃食。」
  
  巴劄在馬車外等了片刻,沒聽到嫿璃的回答,他只好把水和食物推進車內,搖了搖頭離去。
  
  瞪著那塊硬梆梆的窩窩頭,嫿璃直了眼。她顫著手,只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水她不是不餓,而是不敢吃任何東西。
  
  她怕食物一旦下肚,她就會痛苦地嘔吐到死去。
  
  疲累地重新倒回自己的心腎上,嫿璃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等到車簾再一次被掀開的時候,她的意識已經完全陷入昏暗的深淵裡--「總算醒了。該死的,我要妳給我一個解釋!」
  
  壓抑著極大怒意的低啞男聲嚇住了她--嫿璃僵住身子,她說什麼也不想轉頭面對他--庫爾。
  
  看到她分明醒了卻沈默以對,讓庫爾再也平息不了已經壓抑數日的強大怒氣。
  
  「該死的!把妳的臉轉過來,看著我!」
  
  他盡量維持語氣中的冷靜,但粗魯的言詞,仍然暴戾地嚇住了她。
  
  「我不轉過去……」
  
  把小臉悶在被子裡,她倔強的脾氣發作,寧願死也不肯再看他一眼。
  
  庫爾掐緊的拳頭放了又收。「不看我也成,那就把話講清楚--為什麼懷著我的孩子,到妓院拍賣自己?」
  
  他瞇起眼,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免得話還沒問完就先得內傷。
  
  「你怎麼知道我肚子裡有孩子了?」她一把掀開被子,轉身問他。
  
  還沒否認,就已經先招認了事實。
  
  「終於承認了,如果不是大夫告訴我,妳打算瞞我一輩子?!」他僵著臉,克制自己伸手搖晃她那顆該死的腦袋。
  
  「不、不是……這孩子不是你的--是德倫貝勒的!」嫿璃心亂地否認,悄悄往床邊縮退……他臉上的神情像是想殺人。
  
  他看起來正在盛怒中,高大魁梧的身材卻像沒事一般坐下床沿,不動聲色地壓住她越扯越「遠」的軟被。
  
  「這種謊話未免太幼稚,」他異常平靜的語氣,讓嫿璃頭皮發麻。「妳離開儲宮整整三個半月,肚子裡卻懷有四個月的身孕。除非,妳有本事在儲宮裡跟男人幽會!」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問我。」嫿璃沮喪地垂下臉,眉頭慢慢深鎖。
  
  「妳明明知道肚子裡已經有孩子,卻想帶著我的孩子嫁給別的男人?」他質問她,危險的語氣粗嗄又嘶啞。
  
  「那不好嗎?你討厭我,肯定也不喜歡我的孩子,我帶孩子離開,你應該覺得稱心如意。」她幽幽地道:「而且你說過你要娶瑞蓮公主,還警告我別妨礙你。」
  
  說到他即將娶別的女人,她的臉色轉為蒼白。
  
  他僵住,俊臉上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妳自己呢?先是黑塞斯,然後是德倫貝勒,再來還有哪個男人!」他惡劣地反控她。
  
  嫿璃睜大了眼睛,兩道淚委屈地滑下頰畔。「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信,那你就儘管相信你想相信的。至於你,不管你跟哪一個女人在一起,都不干我的事了!」
  
  轉過身,她躺在床上,緊緊閉上眼睛。
  
  半晌後,他忽然說:「我已經送走阿色娜了!」
  
  嫿璃睜開眼,無言地瞅住他。
  
  「妳失蹤以後,我就送走她了。」他低嗄地說,目光停留在她蒼白的小臉、和兔子一樣無辜的大眼睛上。
  
  「為什麼?」她怔怔地啾住他。
  
  「該死的,別拿妳那雙兔子眼看我!」他忽然掐緊拳頭低吼。
  
  「什麼……」
  
  嫿璃話還沒問完,他已經一把抱住她--「我說自從妳失蹤以後,我已經送走阿色娜了!」暴躁地重複一遍。
  
  「但是……為什麼啊?」她固執地問他,不合作地想掙開他讓人窒息的擁抱。
  
  「因為妳這雙該死的兔子眼!」他把責任歸咎給她,同時不顧她的反抗,霸道地緊緊抱住懷中柔弱的小身體。
  
  「你說什麼……」悶在他懷裡,嫿璃透不過氣來地咕噥著。
  
  「別問那麼多了,總之,我警告妳,往後別想再逃跑,一次也別想!」他抱緊她,緊得幾乎想把她揉進身體裡。
  
  嫿璃卻沒有反應。
  
  她不妥協的僵硬身體,讓他懊惱。「聽見了沒有?我不許妳--」
  
  強迫她擡起小臉望著自己時,他心驚地看到她的臉色慘白得異常。
  
  「怎麼了?」他緊張地問,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炕上。
  
  「好……好疼……」
  
  她的眉心皺得好緊,雪白的小臉全皺在一塊。
  
  小腹悶疼得幾乎要了她的命,嫿璃的手不自覺地捧著腹部,貝齒已經咬破了下唇,淌出斑駁的鮮血。
  
  庫爾當機立斷掀開她的被褥--乍見她粉白的腿間,一條條自下體滲出的鮮血,幾乎奪去了他的呼吸!
  
  「巴劄!大夫--快!」
  
  他狂吼,命令門外守候的巴劄找來大夫--強大的恐懼與那一夜她被大水淹沒時,絞痛他心臟的恐懼一樣劇烈……終於,他明白了,那是為一個女人心痛的滋味。
  
  嫿璃醒過來的時候,客棧裡的婦人正在她房裡收拾,見她醒來了,急忙喊屋外的人--「大人,姑娘醒過來了。」
  
  「我立刻去請主子。」
  
  「巴劄!」認出是巴劄的聲音,嫿璃喊住他。
  
  「格格有什麼吩咐?」婦人出去以後,巴劄在門外問她。
  
  「我求求你,放我走好嗎?」在蒙古的時候,巴劄一直待她不錯,嫿璃於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求他,雖然她知道巴劄是奉命監視自己的。
  
  門外沈默了半晌,終於傳來巴劄的聲音。「格格,恕巴劄不能從命。」
  
  連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嫿璃絕望地低語:「你也不幫我,那我活著……也沒有意義了。」
  
  「格格您千萬要保重!」巴劄道:「我想您肯定不知道,那夜妳掉進水澤後,主子不顧自身的安危,立刻就衝進濕地救妳。」
  
  巴劄的話讓嫿璃呆祝「我不信……他衝進濕地,根本是為了救阿色娜。」她搖頭,說什麼也不願意相信。
  
  她好不容易築起了心牆,不能因為巴劄一句話就變得軟弱。
  
  巴劄搖頭。「您失蹤以後,主子立刻就把阿色娜送走了。何況阿色娜本來就是儲宮的人,如果主子喜歡她,不會等到那時才納她為妾。」
  
  「可是瑞蓮公王--」
  
  「那更是不可能的事。」嫿璃還沒問出口,巴劄已經明白。「劄隆克王從來就不能左右科爾沁親王的婚配,更何況三個月前端蓮公主已經回到巴林部,這件事早就不了了之。」
  
  嫿璃迷惑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巴劄,可十四阿姐確實曾告訴過她,當時庫爾也掉進了水澤。
  
  「不瞞格格,巴劄也很驚訝,主子竟然為了您--」
  
  「巴劄?」
  
  巴劄的聲音突然消失,也把嫿璃的心懸在半空中。
  
  「該吃藥了。」庫爾手裡端了一碗藥汁,推門跨進屋裡。
  
  「你、你什麼的時候來的……巴劄呢?」乍見到他,嫿璃不安地往床邊移。
  
  他看了她一眼,沈默地把藥碗放在床頭後,不顧她的反抗,伸手把她抱起來擁進懷裡。
  
  「你要做什麼……」她惶恐地掙扎。
  
  「喂妳吃藥!」抱緊她掙扎的小身子,他霸道地強灌她服下苦澀的藥汁。
  
  向來怕喝苦樂的嫿璃,很快就被嗆到了。「咳……好苦……」
  
  「快喝下,一口都不許吐出來。」他的口氣依舊霸道,但見到她把藥全部吐出來,神色有掩不住的急切。
  
  「好苦,我不喝……」嫿璃緊閉著雙唇,死命的搖頭。
  
  盯著她倔強的小臉,他緊皺著眉頭。「那我只能喂妳了。」
  
  話還沒說完,他含了一口藥,低頭吻住她的唇--「唔……」
  
  驚愕下,嫿璃把苦樂全數吞進了肚子裡。
  
  「不公平……你耍詐!」她的蒼白的臉蛋一下子漲紅。
  
  看到她的臉色不再慘白,他終於滿意。「至少妳把藥喝了。」
  
  他再含一口藥打算餵她,這回嫿璃可不上當。「我才不喝……」
  
  這一次他不再突襲,改採取強迫的方式,成功地逼她把藥吞下。
  
  「咳咳……」嫿璃摀住嘴,說什麼也不再讓他得逞。「我再也不喝了……」
  
  「別耍孩子脾氣。」他板著臉。
  
  他一凶,嫿璃就委屈的要掉淚。「你可以別理我。」
  
  心裡一酸,她的臉色又轉白了。
  
  庫爾屏住氣,過了片刻,他終於低嗄地道:「大夫說妳的身子實在太虛弱,如果妳不合作,肚子裡的小生命仍然有小產的可能。」他只能恐嚇她,口氣卻再也強硬不起來。
  
  「反正,你並不想要這個孩子。」嫿璃淒涼地道。
  
  他僵祝「我沒說過這種話。」
  
  嫿璃的臉突然浮現出恐懼。「孩子是我生的,你別想奪走他!」
  
  他歎了口氣。「就因為是妳生的,所以我才要他。」語氣出乎意料的柔嗄。
  
  她呆住,怔怔地瞪著他,不相信自己剛才聽見的話。
  
  「事實上,我耽心的是妳的身體。」坦率地盯住她的眼睛,他終於說出肺腑之言。
  
  「你……你又騙人。這一回、這一回--我再也不會那麼傻的相信你了!」
  
  口裡這麼說,不爭氣的淚水卻滑下了眼眶。
  
  「別哭。」他抱緊她,像呵護易碎的琉璃一樣小心翼翼。「別哭了……我承認都是我的錯,再哭的話,我會心疼的!」
  
  「你騙人……」
  
  雖然震撼,嫿璃還是不相信。
  
  她固執地認定,不管他再怎麼溫柔,轉過臉,他就會傷害自己。
  
  「如果我不要妳、不要咱們的孩子,我根本沒騙妳的必要。」他解釋,極度溫柔地吻去她頰邊的淚水。
  
  嫿璃頰畔的淚流得更洶湧……柔腸百轉,早已愛慘了他,又怎不為他此刻的溫柔心動?只是……「看著我。」捧住淚流滿面的小臉蛋,他凝視她噙著淚的眸子、那雙像小兔於一般純真、莫名繫住他一顆心的大眼睛。「我知道讓妳受了委屈,也明白妳無法立刻相信我所說的話。我只要妳答應我,往後不管妳想怎麼懲罰我都行,就是不準再哭了。」
  
  他的話,又惹她傷心。「我不聽……」
  
  她想摀住耳朵,他卻拉下她的小手。「妳一定要聽!我要告訴妳,我愛的人是妳﹗」
  
  「我不聽、不聽--羞死人了!」嫿璃突然拿被子蒙住眼睛和耳朵。
  
  她孩子氣的舉動讓他失笑。
  
  原來這個小妮兒是怕羞!
  
  「如果不羞人,怎麼生娃娃?」隔著被筒子,他故意在她耳邊撂話逗她。
  
  「你是壞蛋……人家不跟你生娃娃了!」她孩子氣地隔著厚被子嘟囔。
  
  他差點沒笑出來。
  
  「想生娃娃嗎?」掀開被筒子,他乾脆鑽進被窩--「那也得等生完了這個才成!」既然他的娘子喜歡,他不介意跟她一起玩躲貓貓。
  
  嫿璃的尖叫聲,嚇得守在屋外的巴劄冒出了一身冷汗,一會兒屋裡傳出來的申吟聲,又讓這個昂藏七尺的大漢紅了一張酷臉--誰說女人善變?
  
  那個人還真是說了句至理名言。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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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6 08:50:11

【第十二章】
  
  女娃娃滿月的時候,嫿婧終於出現了,理由是--她想過過當「姨」的癮。
  
  想不到一抱住孩子嫿婧就再也不放手了!
  
  看到阿璃的孩子這麼漂亮、可愛,只是「玩一玩」好像還不過癮,嫿婧的歪腦筋動到了她的夫君身上「親愛的夫君,咱們也來生個胖娃娃玩一玩吧8倒在她夫君懷裡,無害地嗲著聲央求,她心裡的盤算是這樣的。
  
  玩一玩?!納真倒抽一口氣。
  
  「孩子不是生來玩的。」很順手地抱住懷中的可人兒,順道矯正他娘子剛萌芽的不良嗜好。
  
  「那生娃娃要做什麼?」仰起小臉,她好奇地問她義正詞嚴的夫君。
  
  「生一個孩子就必須教育他、養成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聽到她天真的問話,納真歎口氣。
  
  「噢。」
  
  點點頭,嫿婧乖乖地受教了。
  
  以為她打消主意了?
  
  當然不是,教育娃娃的豐功偉業就留給她親愛的夫君去執行,至於她的任務嘛除了玩娃娃,當然還是玩娃娃囉!
  
  當然,現下得先把她親愛的夫君拐上床,努力「嘿咻」才行哩……嘻!
  
  晚間,嫿璃對著鏡子發呆。
  
  「怎麼了?」站在她身後的庫爾問。
  
  「沒什麼……」
  
  「當真沒什麼?」他低笑,抱住他多愁善感的小娘子--「如果沒什麼,妳不會一整天緊張兮兮,盯著我的臉瞧,就耽心我的眼睛瞟向十四格格。」他調侃她。
  
  嫿璃的臉一紅,沒想到她寫在臉上的想法全教他看在眼底。
  
  「妳有充分的條件,該對自己有信心。」他忽然說,望住她的眼光含著濃濃的深情。
  
  「你教我怎麼有信心?十四阿姐那麼美、那麼聰明,不但皇阿瑪最疼她,人人都喜歡她。」反抱住她的男人、依偎在他懷中,她幽幽地道。
  
  「說到美貌,事實上妳的容貌並不不遜於十四,只不過因為十四的容貌神似蘭妃,妳的皇阿瑪喜歡蘭妃,愛屋及烏因此疼愛十四格格,皇帝週遭的人,就理所當然地把十四當成了重心。」
  
  他歎息,不論她過人的美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兒,和那雙老是揪住他心口的兔子眼,簡直是他命中的剋星。
  
  「可是,你也喜歡十四阿姐的,不是嗎﹖」她孩子氣地追問。
  
  「那是因我先認識她。」他道,抱緊懷中溫軟的小人兒。「但是,當時我只是想得到十四,那跟對妳的感覺不一樣。」
  
  他的話讓她心口一蕩。
  
  「有什麼不一樣?」噘著嘴兒,撒嬌地在賴他的懷裡,非要逼問出夫君的真心。
  
  「就是」他頓住,盯著她雪白的小臉、和斜披在肩上柔亂的長髮,屏住了呼吸。
  
  「你怎麼不往下說了﹖」她美麗的眸子眨啊眨的,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嫵媚地啾住他。
  
  「日子長得很,」他嘶啞地道:「妳會自己發現的……」
  
  他吻住她,堵住她還沒出口的抗議。
  
  擁住懷中的最愛,他終於明白幸福的滋味,更珍惜這失而復得的珍寶……至於那個「什麼」他可絕不會說出口,讓他的娘子在往後的日子有機會威脅他。
  
  因為那會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弱點。
  
  天底沒有任何人能動搖他鐵石一般的心腸,讓他喪失理智衝向濕地、甚至讓他心痛……除了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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