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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02:40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6-6 09:02 編輯

作者:鄭媛
書名:丫鬟娘娘

【內容簡介】
打從頭一回在書房裡撞見她,他就教這雙晶亮,清澈的大眼給迷失了魂……
他想要她!她不過是個丫頭,他貴為皇子之尊,豈容她對他說個「不」字!
她雖然口裡沒說,可表現出來的就是在抗拒他!
蓮兒努力克制自己別被德烈迷惑……絕不能成為他陪寢的侍妾!
他是爺,她不過是一名出身低賤,不能自主的奴婢……
就算一時得寵又如何?色衰愛弛,一朝為妾,隨時有被厭棄的一日!
與其如此,她寧願只是一名奴婢,倔強地守護自己的尊嚴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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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03:01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6-5 19:09 編輯

【楔子】
  
  河南郊區,約莫百來多戶的小聚落裡,一破落貧戶內--
  
  一名身形瘦弱的少女,正吃力地提著一桶剛舀滿的餿水,往豬圈的食桶裡倒,那每桶十來斤的餿水可不輕,少女工作了一上午,偌大的食桶還是裝不了七分滿,豬兒吃食的速度可比她補給的速度快多了!
  
  少女額上的汗珠一顆顆淌下,粉臉兒因為勞動的緣故脹得通紅,縱然身子骨瘦如柴,可定眼細看,那張出水般的容顏、清妍秀麗的五官尚稱標緻,一雙冰晶般的眼珠子格外清冽有神,撼動人心!小女孩年紀約莫十三、四歲,她長得並不特別美,卻有一股楚楚可憐的氣質,如蓮花解語、秋水無塵,像野地裡一朵嬌弱惹憐的小花兒,別有動人心處。
  
  「蓮兒--蓮兒--」
  
  聽到大娘的叫喚,少女從豬舍裡奔出來,手裡頭還拿著舀餿水的杓子,慌慌張張地跑進就搭在豬棚邊的破屋子裡。
  
  「大娘,怎麼了、怎麼了?要喝水嗎?蓮兒給您倒水去--」
  
  「蓮兒……」
  
  有著枯朽病容的大娘躺在木架子搭成的簡陋小床上,咳了幾聲,虛弱地揮手招來杵在門口,手裡頭還拿著餿水杓子的少女。
  
  「大娘……」
  
  少女放下握在手裡的杓子,乖順地走上前,細瘦的手吃力地拉妥大娘身上滑下的厚被子,重新幫她掖緊了。
  
  「蓮兒……咳咳……」大娘一連咳了幾聲,直到嘔出一口血痰,這才往下說去。「蓮兒,大娘這病是不會好了的……咳咳,你聽著,等大娘過去了,你記著……
  
  到京裡投靠你舅舅去……」
  
  「大娘,你別說了--」蓮兒連連搖頭,打斷大娘的話。
  
  「蓮兒,你先聽大娘說,」大娘枯枝般的手抓住蓮兒細瘦的手臂,氣力突然倍增。「眼看著我這是不行了!你要是讓大娘安心,就乖乖兒聽話,一定要進京找你舅舅去,再怎麼說他是你親戚,不會不管你的--」
  
  大娘說到這兒又是一陣猛咳,蓮兒眼底噙著淚,卻不敢當著大娘的面流下來,她甚至扯開嘴角微笑,盡量以樂觀的態度來安慰大娘。「大娘,蓮兒聽您的話,可您快些躺下休息好嗎?」
  
  她軟語勸著,大娘怔怔地盯著蓮兒的臉蛋好半晌,突然感慨地歎了口長氣。「這樣人材孩兒……恁地命苦,偏生在咱家……」
  
  「大娘?」
  
  大娘合起眼,呼出一口氣,抓著蓮兒的手放鬆了……
  
  蓮兒想,大娘是睡著了,她拉上被子,重新掖緊,踮著腳尖靜靜走出屋子。
  
  外頭知了鳴得正響亮,卻也喚不醒大娘這一覺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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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03:36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6-5 19:09 編輯

【第一章】
  
  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輕,晚霞明。一朵芙蓉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
  
  忽聞江上弄哀箏,苦念情,遣誰聽?煙斂雲收依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
  
  北京城。
  
  蓮兒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回進京,卻是為著大娘死前的遺言。
  
  是啊,大娘死了,只留下蓮兒一個人無依無靠。
  
  蓮兒是大娘在河邊撿到的小女娃兒,那年河南鬧大饑荒,大娘跟著一夥逃荒的饑民北上,在河邊撿到了一名哇哇哭泣、沒人照管的女娃兒,問了小女娃名字,說是叫蓮兒,今年五歲,和逃離的家人走丟了!等朝廷派了人來賑災,築了堤壩,大娘便帶著蓮兒回家鄉,一個半百的老人家獨自養大了一名小女娃。
  
  蓮兒既然是個棄兒,大娘臨死前口中說的舅舅自然不是蓮兒的親舅,而是大娘的獨子劉寶貴。
  
  這劉寶貴十年前跟著一個商賈上京,說是要打天下,可去了數年沒半點音息,兩年前才有上京的鄉人傳回消息,說是劉寶貴不知如何攀附上七王爺,在京裡混得有模有樣,吃香喝辣的,卻沒想到故鄉的老娘!
  
  大娘死後,蓮兒賣了肥母豬和十來只下蛋的母雞,走了月餘才到京城,此次上京主要是要把大娘的骨灰罈子送給劉寶貴,要不蓮兒也不想離開生活了一輩子的家鄉,至於大娘要她投靠劉寶貴一事,她倒是壓根兒沒想過。
  
  河南鬧饑荒那年,劉寶貴正巧離家,蓮兒同大娘生活了十年,卻沒見過劉寶貴一面。
  
  進得城門來,蓮兒就打聽到劉寶貴的宅第,她沒料到會是這般顯榮的光景,著實給嚇傻了,愣在朱漆大門好一陣子,猶豫了再三,才敢上前去扣門。
  
  大門邊上的小門打開,一名侍從模樣的小斯吆喝:「誰啊!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小斯咕咕噥噥的,邊揉著惺忪的睡眼,叠聲抱怨著。
  
  「這位小哥,」蓮兒怯怯縮縮地上前,手上捧著布包袱,細聲細氣問那小哥。
  
  「請問這兒是不是住著一位劉寶貴劉大哥?」
  
  那小斯上上下下睨了蓮兒兩眼,撇撇嘴道:「就是啊!小姑娘,你找咱爺做什麼?!」
  
  「我是從河南來的,劉大爺是我舅舅,我來是有樣東西要交給劉大爺--」
  
  「東西?什麼東西啊?難不成就你手上那捆破包袱?!」小斯盯著那包袱嗤了聲道。
  
  「是啊,」蓮兒沒瞧出小斯鄙夷的嘴臉,只憨直地猛點頭。「我大老遠打河南來,就是要把這東西交給劉大爺……」
  
  「真是這破東西?!」
  
  那小斯皺起眉頭,這種事叫他怎麼去通報!
  
  「你替我傳一聲吧,小哥!」蓮兒殷殷微笑,站在門邊上躬著身子,一雙清瀲剔亮的眸子純真得教人不忍拂拒……
  
  那小斯叫小三子,他起先不大肯去通報,可見了蓮兒清純的眸子,便搔搔頭,丟下一句話:「你站這兒等等吧!我替你通報去,可老爺見不見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謝謝小哥、謝謝小哥!」蓮兒一邊道謝,還不住地低頭彎腰。
  
  她跟著大娘,自小吃苦,吃沒吃好的、穿沒穿好的,家裡養著肥豬、母雞,晚間還得繡花鞋,白日再拿到市場上賣,給人低頭哈腰,是早已做慣的事。
  
  蓮兒是苦過來的,早已認了命,她猶記得她親爹彷彿是個私塾先生,教她認過幾個字,學過何謂廉恥,可鬧荒後那幾年,一個人腰桿要不柔軟,想生存下去都困難!
  
  這是生活練就的本能,活下去才是至關緊要的事,非是蓮兒比一般人沒自尊!
  
  小三子硬著頭皮進去通報,沒個是處,路上竟撞著管事的!
  
  「愣頭愣腦的,不看點兒道,兩顆眼珠子不認路!」劉總管揉著撞疼的額角,張口便斥罵小三子。
  
  「劉總管饒罪、饒罪……」小三子沒口聲道歉,不住哈腰陪禮。「是外頭來了一個小女孩要見老爺,說是咱老爺的親戚……」
  
  「親戚?」劉總管皺起眉頭,斜眼覷了小三子一眼。「什麼來頭的親戚?」
  
  小三子卑躬屈膝,進一步回道:「回總管的話,約莫十三、四歲大的小姑娘。
  
  稱咱老爺叫舅舅。」
  
  「舅舅?」劉總管挑起一道眉頭。「是來探親還是作客來的?」
  
  小三子搔搔頭,答不上話來。
  
  劉總管挑起眉眼。「還是來投靠、求施捨的?!」他嗤哼一聲。「說過多少次了!要是窮親戚那就不必來報,打發出去就是了!這樣要飯的「親戚」一個也不能教他們得逞!要不來了一個就來成雙、成雙又招來成對,雙雙對對又呼朋引友--這樣下去可沒完沒了,咱爺的金山銀山全拿來施捨這一班叫花子了!」語氣嚴厲兼且尖酸刻薄。
  
  「是是,小的明白了……」小三子連連鞠躬哈腰,等劉總管嗯了一聲,才敢倒著退出去。
  
  蓮兒還等在門外,見了小三子出來,便迎了前去。「小哥……」
  
  「去去去,沒事教我讓劉管事訓了一頓,啐,一清早的好晦氣!」
  
  蓮兒才說了兩字,就教小三子打斷,趕出門外。
  
  「小哥,小哥--」她還來不及說什麼,那兩扇小門就當著她的面「啪」地一聲闔上。
  
  やヤ蓮兒被關在門外,又不敢再敲門,就這麼呆站在外頭杵了許久。
  
  不得其門而入,蓮兒只得雙手抱著那沈重的布包袱,默默離開劉府門外。
  
  她連劉寶貴的面也沒見著,要怎麼把大娘的骨灰罈子交給他?
  
  蓮兒心底憂愁,一路上雙眉深鎖,慢慢蝸行在車來人往的通衢大街上,也不知被路上的行人撞了幾回,她卻依然無知無覺的,一心只想該如何把骨灰罈親手交給劉寶貴,讓大娘的骨灰安得歸所!
  
  正想得出神,街上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跟著就聽見有人大聲吆喝著讓路,大街上的人潮開始一陣推擠,蓮兒手裡頭抱著布包袱,在人潮中被推來擠去,十分狼狽……
  
  只聽得馬蹄聲漸行漸近,吆喝的聲音越來越嚴厲,四周的人潮趨避得更是慌亂,蓮兒擠在人群中漸漸地站不穩腳跟,跟著左側來人一撞,她不能防備下突然就摔倒,懷裡的布包也摔出來,「匡啷」一聲,包在裡頭的骨灰罈子霎時打得粉碎!
  
  「啊!」
  
  蓮兒看見打碎的骨灰罈,心都涼了!
  
  她睜大了眼,兩隻手拚命掃刮灑了滿地的骨灰,四周圍的人群卻不斷推擠她,蓮兒撲倒在地上,小手壓在散了一地的陶片上,霎時血流了滿手!
  
  可教她痛徹心扉的卻不是正在失血的雙手,而是被推擠的路人踩得四散的骨灰……
  
  「不要、不要……你們別踩我大娘啊……」蓮兒哭著叫著,可一片混亂中誰也顧不得誰,她兩隻手血淋淋的,還不斷地撥著地上的灰粉。
  
  道上的人漸漸擠到一旁,留下蓮兒在街道中央慌亂地撥灰粉……
  
  「喝--」
  
  馬隊在道中戛然而止,蓮兒只覺得一道勁風壓至,她撲倒在地上,沾了一頭一臉的泥塵。
  
  「大膽刁民!爺們過道,你竟然不知迴避!」
  
  馬隊裡領頭的大聲斥罵,蓮兒擡起臉,就看見數匹高大雄偉的駿馬逼到自個兒身前,馬兒口鼻裡噴著氣,鼓噪地威脅著要踏扁她前進。
  
  「我,咳咳--」
  
  飛揚的塵沙螫瞇了蓮兒的口鼻眼睛,她看不清楚那幫坐在駿馬上的是些什麼人……
  
  「廢話!」仍然是同樣的聲音斥喝。「還不快讓開!」口氣嚴厲、輕蔑。
  
  蓮兒卻搖頭再搖頭。「我、我不能走開,大娘的骨灰罈子倒了……」
  
  「住口!」那斥喝蓮兒的人臉色大變,眼珠子邊瞟向後頭,邊氣急敗壞地罵:「先是擋著爺的路,現下又觸爺的楣頭--死你一百次都不能贖罪!來人啊--」
  
  「慢著!」低沈的男聲不疾不徐地插入。
  
  那領頭的即刻掉轉馬頭,在兩名錦衣男子前下馬,恭恭謹謹地垂頭拱手道:「十三爺。」
  
  「叫她讓開就是,別為難她!」剛才那發聲的男子道。
  
  另一名男子一言不發,俊俏冷傲的面容上未透露一絲情緒,冷冷地直視跪在地上兩手鮮血淋漓的灰人兒,眼前這一幕似全然不干他的事。
  
  「喳!」
  
  領頭的退回馬隊前,縱身上馬。「爺說了,只要你讓一邊去,不為難你!」
  
  蓮兒卻有不能讓開去的理由,她不知道這是哪裡來的爺,只知道讓路容易,可自個兒卻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她眼睛盯著地上摔破的骨灰罈子,路邊的人原本都低頭彎著身子,這會兒全擡起頭來,開始對她指指點點!蓮兒心頭又慌又急,眼中噙滿了淚水……
  
  「叫你走,你還杵著做什麼?」領頭的皺起眉頭,開始不耐煩。
  
  「我……我不能走……」蓮兒兩手還不住地把灰粉往布巾內撥,灰粉沾了血凝結在手上,扎痛著蓮兒的雙手……
  
  「放肆!」
  
  一道長索突然自馬隊中鞭出,一股勁風直直掃向蓮兒--
  
  「住手!」
  
  方纔那說話的錦衣男子忽然縱身下馬,單手一長,瞬間抓住鞭向蓮兒的長索。
  
  「十三爺!」使長鞭的女子嬌斥,自馬隊中馳馬而出。「這樣的刁民,為什麼不讓我教訓她?!」
  
  這女子兩眉斜飛入鬢,眼波捎春,黑髮如雲,雖是美人,卻神情冷傲,目光不慈。
  
  「公主,」眾人口中的十三爺德煌扯開嘴角,放了長索,轉身上馬。「這樣就叫刁民,那一會兒我陪公主去見識大牢裡關的那幫南蠻子,公主就知道此刁民和彼刁民有何不同了!」
  
  那公主瞇起眼,轉頭對住德烈道:「十一爺,原來貴國是這麼寵恣刁民的!要比起南蠻子,這不敬的女子一樣可惡!要在咱國內,廢話不多說,底下人早拖進牢裡伺候去!」隨即收了長索,冷冷地撇過頭去。
  
  德煌撇嘴哼了一聲,對那蒙古公主的話不置可否。
  
  「十三弟,回隊上來!」那冷峻的男子終於開口說話,兩眼緊盯著地上的蓮兒,目光陰鷙冷峻,語調卻輕描淡寫,同時揮手示意那領隊的驅走擋路的蓮兒。
  
  「走吧!走吧!」領隊的乾脆下馬伸手去推蓮兒。「再擋路就抓你吃牢飯去--讓開啊!」
  
  話沒說完他一腳踹出--
  
  「啊--」
  
  他踢得蓮兒瘦弱的身子在地上打滾。
  
  「達爾開!」德煌睜大眼斥喝領隊的暴行,已準備要上前阻止。
  
  「十三弟!」德烈策馬馳前,一手箝住德煌的肩膊!
  
  德煌不平。「十一哥!」
  
  德烈沈聲警告。「一名卑賤女子罷了,值得你這麼卯上嗎?」
  
  「可--」
  
  「別教人看笑話!」德烈低聲喝止他駁辯。
  
  德煌怔怔看了德烈半晌,之後瞥了冷笑的蒙古公主一眼,才轉頭去瞪領頭的達爾開。
  
  感覺到背後射來兩道冷光,達爾開畏怯地退了兩步,不再為難蓮兒。
  
  「走吧!!」德烈一喝,達爾開立即躍上馬背,領隊離開。
  
  眼睜睜看亂蹄踐踏著大娘的骨灰,蓮兒心底像被針戳一般刺痛,她兩手揪著心口發狂地喊--
  
  「不要,求求你們別這樣--」
  
  她不顧自身地撲上前去,德烈見她突然撲上來,千鈞一髮間要拉轉馬頭卻已來不及--
  
  「啊--」
  
  蓮兒一聲慘呼,在亂蹄下活生生被踏斷肩骨,霎時血腥飛濺!
  
  眾人見了這血肉橫飛的一幕,個個都張口結舌,呆若木雞。
  
  「該死的!」德烈見了血卻是反常地動怒,他翻身下馬。
  
  腿上的劇痛麻痺了蓮兒的知覺,昏過去前,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遮去了頂上扎眼的日頭,逐漸暗澹的光影中她見到一張男人的面孔……
  
  他輪廓分明,有一雙好看的眉眼,星目銳利有神,下巴還有一痕明顯的凹陷,再加上眼底的冷酷,他看起來顯得固執、不近人情……可那張英挺俊朗的五官卻在剎那間進駐她的眼底、心房,她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他是那麼好看,卻對住她皺眉頭……
  
  蓮兒暈了頭,她直覺這麼好看的人不該皺著眉,她掙扎著伸出手想撫平他眉心那道皺摺,還沒觸到他前,男人眸光一冷撇開了臉,蓮兒來不及看見他嫌惡的表情,籲了一聲,嘔出一口濃血,一口氣換不上來,就此昏死了過去!
  
  -----
  
  「好……好痛……」
  
  蓮兒悠悠忽忽醒來,唯一意識到的就是左肩上傳來劇痛!
  
  「爺,她醒了,這就沒事了。」蒼老的聲音道。
  
  蓮兒想睜開眼,看說話的人是誰,奇怪的是竟連這樣一個小動作也出奇地困難!她掙扎了半天,眼皮仍然不肯合作,反倒是極度的困乏佔據她全身……
  
  「她先前失血過多,這會兒力乏氣虛,恐怕仍不能睜得開眼,不過意識能清醒過來就表示性命已無虞!只要日後細心調養,個把月餘就可回復舊觀了!」那蒼老的聲音又接下去道:「她這斷了的骨頭我已給接上去固定住,往後只要每日換一次藥即可,我明日再來。」
  
  之後靜了一會兒,過半晌才聽到一個男人沈定的聲音道:「穆先生慢走。李英,送穆先生出去!」
  
  「喳!」
  
  過後又沒了聲音。
  
  可蓮兒直覺有股熱暖的氣息靠近她,就在她臉的上方俯瞰她!她努力想睜開眼看個究竟,可眼皮子掀了幾掀,終究使不上力。
  
  「你安心睡吧,別掙扎了。」那沈定的聲音貼著她耳畔低語。
  
  蓮兒不自覺籲了口長氣,不知是否她的錯覺,男人語音間似乎滲入一絲溫柔?
  
  灼熱的觸覺停留在她的肩胛上,接著絲被蓋上她的傷處,似蜻蜓點水一般輕之又輕,似乎怕傷了她……
  
  那溫熱的氣息仍然縈繞在耳畔,漸漸的蓮兒安下了心,她再一次跌進黑甜的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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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09:53

【第二章】
  
  蓮兒再度醒來時,不再覺得困乏,肩膀也不再痛得教人忍不住,雖然身子還很虛弱,可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不再似上一回雖清醒著,卻虛乏得連眼皮都張不開。
  
  「你醒啦?」甜美的女聲在她耳旁道。
  
  跟著一張圓圓的笑臉,友善地探到蓮兒眼前,衝著她微笑。
  
  「這兒……是哪兒?你……是誰?」蓮兒虛弱地問道。
  
  「你醒了,沒事就好啦!」圓臉的女孩笑道。「你啥事也別想,好好養傷,明白嗎?」
  
  那女孩說完話,轉身要走,蓮兒趕緊叫住她。「姊姊……你還沒告訴我,這是哪兒……」
  
  女孩轉過身來,歪頭想了會兒,隨即咧開嘴笑。「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蓮兒。」蓮兒乖順地回道。
  
  女孩兒點點頭。「我叫巧兒,在這兒你叫我巧兒便好!」停了一會兒,她又問:「蓮兒,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六歲了。」
  
  「十六歲了?!」巧兒誇張地吸口氣。「倒看不出來哩!不過倒也是,你瘦巴巴的,瞧來沒幾兩肉,也難怪看起只有十二、三歲數,要教人誤會!」巧兒笑嘻嘻地道。
  
  蓮兒眨眨眼,不明所以地道:「在咱們家鄉,人人瞧來不都是這副模樣?」不過她仔細瞧了巧兒的模樣,是比她來得豐腴些。
  
  巧兒捂著嘴笑了笑,指著蓮兒的胸脯,小聲道:「我是說這兒呢!」
  
  蓮兒粉臉兒一剎間通紅。「巧兒姊……」
  
  「別羞啦!」巧兒呵呵笑道。「實在的我也沒剝光你的衣服仔細瞧過,知道你身子長得怎生模樣的,大概只有十一爺了!」
  
  蓮兒聽了巧兒這一番話,起先腦子裡一片空白,跟著突然省悟過來,她睜大眼,猛地喘了口大氣--
  
  「巧兒姊!你、你說……你說有個什麼爺的……看過我的身子?!」
  
  「是啊,可就十一爺不是!」巧兒促狹地瞅著蓮兒。
  
  蓮兒好半晌說不出話來,隔了許久才幽幽地問了一句:「巧兒姊,這兒……這兒是花街嗎?」
  
  「花街?!」巧兒聞言噗哧一聲笑出來。「你怎會這麼想的?」
  
  蓮兒囁嚅地道:「因為……你剛說有個什麼爺的……」
  
  「是有個爺啊!不過他是咱們這房子裡的爺,他脫了你的衣裳也是為你肩上的傷,當時你被馬蹄踩得血肉模糊的,好不怕人!爺是怕咱們不懂得如何處理傷口,這才親手替你寬衣的!」巧兒解釋道,不再捉弄蓮兒。
  
  「原來……原來是這樣。」饒是如此,她心底對於自個兒身子被一個大男人看過,仍覺得不自在極了。
  
  「噫?現下你氣色可好多了!」巧兒瞧著蓮兒粉頰上生出的兩朵紅暈,忍不住又取笑了蓮兒一回。
  
  「巧兒姊……」
  
  「好啦、好啦,你休息吧,我不鬧你了!」巧兒說著轉身要離去。
  
  蓮兒忽然想起什麼,忙又喚住巧兒。「巧兒姊!」
  
  巧兒回過頭來。「怎麼啦?」
  
  蓮兒焦急地問:「巧兒姊,你有沒有看到我的一個藍布包袱?!」
  
  「是不是那個?」巧兒伸手指著五斗櫃上一個沾滿了泥灰的破包袱。
  
  「是,就是那個!」蓮兒籲了口氣,這才安下心來。
  
  那包袱裡裝著大娘的骨灰,是她拚了命掃回布兜裡的。雖然骨灰罈子破了,骨灰灑了許多出來,可現下能搶救回這一些些,已經是萬幸了!
  
  「那裡頭是什麼東西?瞧你寶貝的!」巧兒問,一邊走上前去,好奇地想解開那布包袱。
  
  「是……」蓮兒囁嚅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道:「是我大娘的骨灰……」
  
  「啥!骨灰?!」巧兒誇張地大叫,一連退了四、五步不止。「你怎麼不早說!我還伸手碰了它哩!」
  
  「對不起,巧兒姊……」蓮兒歉疚地道。
  
  「唉,算啦!算啦!」巧兒呸呸幾聲,嘴裡唸唸有詞,然後又再笑口常開了。
  
  蓮兒見她笑了,才有膽再問她:「巧兒姊,我幾時……幾時能見著我的救命恩人?」
  
  巧兒一聽,像是頗傷腦筋似的歪頭想了一會兒。「等爺要見你時,自然能見著!」
  
  說了跟沒說差不多!
  
  「巧兒姊……」蓮兒再喚,巧兒卻已轉身出門外了!
  
  「等爺想見我時,自然能見著……那要等到何時呢……」蓮兒喃喃自語。
  
  還有大娘的骨灰……
  
  前債不清又有後事,她一到京城來似乎事事不順!
  
  躺在床上,她輕輕歎口氣,過了一會兒終於疲累,沈沈地睡去……
  
  -----
  
  等到蓮兒好得可以下床後,巧兒才告訴她,原來這兒是深宮禁苑,她當日擋的是皇家公子的路!原來她的救命恩人是皇十一貝勒,也就是聖上賜封的奕親王!
  
  蓮兒知道後不禁惶恐不已,巧兒反而安慰她。「放心吧!爺不但把你帶回來,還延請穆先生看治你的傷,想來他是不會怪罪於你的。」
  
  「可是……」
  
  「別多想了!」巧兒問:「對了,你的傷現下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往後你有何打算?生活可有依靠?想好了往哪兒去沒?」
  
  蓮兒瞪大了眼,巧兒一連問了幾個問題,她都沒能答得上來。
  
  巧兒見她這模樣,搖搖頭、歎了口氣。「我瞧你是全無打算了!等你傷全好了,可有想過要如何在這京城裡討生活?」
  
  「我原本打算送還大娘的骨灰後,就回到鄉下去的,可是誰知……」
  
  蓮兒上京前後的事,這個把多月來已經讓巧兒從她嘴裡打聽得差不多了,蓮兒的事,巧兒說不準比蓮兒自個兒記得更清楚!
  
  「她老人家那不肖子擺明是不要老娘了!」巧兒啐道。「現下你又經過一番折騰,要養好身子,少說也要個一年半載的,別想還能走上百千里路回家鄉去,我瞧到不了半途,就要了你的小命!」巧兒道。
  
  她說話一向這般直性,久了蓮兒也知道她的脾氣,明白她一向說話如此,倒沒有惡意。
  
  「可是我不回去,留在這能做什麼呢?」蓮兒憂愁地道。
  
  京城雖大,可若無一技之長,卻也是謀生不易。蓮兒雖然見識不多,這道理她卻是明白的。
  
  「要不你就留下吧!我去求李公公給你派個差事!」巧兒道。
  
  這個把月來,她同蓮兒已培養出姊妹般的情誼,她也不捨得同蓮兒分開!
  
  「可是這……行得通嗎?」儘管蓮兒也不想同巧兒分離,可更不願她為難。
  
  「我去求李公公,自然行得通啦!」巧兒拍胸脯保證。
  
  「可是我什麼也不懂,要是做錯了事--」
  
  「有我在,你怕啥呢?!你不懂我教你就是了!」蓮兒話還沒說完,巧兒就搶著道。
  
  「那……那就麻煩你了,巧兒姊。」能留下來,一來生活有了著落,二來不用同巧兒分開,蓮兒心底也高興。
  
  「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你在這兒等我,我現下就找李公公去!」巧兒說風就是雨的,立刻掉頭找李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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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兒在屋裡等了好半日,始終不見巧兒回來。過了晌午,外頭漸漸下起灰濛濛的細雨,蓮兒想起有幾盆桂花一早便搬到園子裡曬,這會兒淋了雨水,怕要走了香氣!
  
  那桂花是巧兒姊負責照料的,這會兒巧兒為了她的事,無暇顧及花兒,要有了什麼差錯,巧兒姊可要挨管事嬤嬤的罵了!
  
  思及此蓮兒也顧不得雨勢加大人便衝出屋外,一口氣奔到花園,找到那幾盆桂花後,她想把那幾盆桂花樹搬到屋棚下避雨,可雨勢越來越大不說,花盆更是重得教人搬不動。
  
  她搬了半日,也不過移動了幾步路,累壞了她不說,仍然徒勞無功,眼看著花兒都教豆大的雨點給打落了……
  
  「蓮兒?下這麼大的雨,你在這兒做什麼?!」
  
  遠遠地傳來管事嬤嬤的聲音,蓮兒擡頭望向嬤嬤,氣喘籲籲地道:「下了雨,我怕這幾盆桂花樹承受不住,想把它們搬到屋棚下頭……」
  
  「欸欸,這可使不得啊!」常嬤嬤跑過來,手上拿著把紙傘,趕緊遮住蓮兒。
  
  「你傷才剛好,身子骨還虛弱,怎麼就不知多愛惜自個兒些,還跑出來淋雨!」
  
  常嬤嬤拉著蓮兒,回頭就往屋裡去。
  
  「可是那些桂花……」
  
  蓮兒還不肯走,常嬤嬤沒好氣地嚷:「別理那些桂花樹了!」
  
  到了屋裡,常嬤嬤才說:「是爺使我來瞧你的,看你傷勢如何。就這麼巧!我一來便瞧見你這丫頭不知死活地在園子裡淋雨!」
  
  「對不住,常嬤嬤……蓮兒教你擔心了!」蓮兒囁嚅地道歉。
  
  「同我對不住有啥用?要是當真又病了,到時苦的可是你自個兒啊!」常嬤嬤不苟同地道:「再說這搬花的粗活兒也不是你該做的,自然有擔負這事的底下人,況且爺帶你回來,可不是巴望著你替咱們府裡幹粗活兒!」
  
  蓮兒聽了這席話,低下頭不語。
  
  「怎麼了?你嫌常嬤嬤囉嗦?還是我說了什麼讓你不中聽?」
  
  「不是的,」蓮兒慌忙搖頭。「常嬤嬤你別多心!」
  
  「那是怎麼了?」常嬤嬤皺起眉頭。
  
  蓮兒還是低下了頭,半晌不發一言。
  
  「到底是怎麼了?你說說話啊!淨杵在那兒,活像個小媳婦似的!常嬤嬤我可沒凶你啊!」常嬤嬤口氣倏地轉為嚴厲。
  
  蓮兒幽幽地擡起臉……她不是不說,而是有口難言。
  
  她明白自個兒在這兒的身份尷尬,她從小自食其力,從不欠人的,也知道自個兒欠不起!欠人的難還,欠不起的人家要給臉色看……她完全明白這道理的!人世的涼薄,她懂得。
  
  許是天生柔軟的心性,懂得替別人著想、替自個兒留餘地。對加諸在自個兒身上的苛難責罵,她一向逆來順受,不爭不求,也不為自己分辯。
  
  「說啊!我可說了什麼不是的?!你對這奕親王府要有什麼不滿,就明明白白地說出,別教人家去摸你的性子!咱們要侍候的是主子,哪裡還來這些閒功夫哄掇你!」
  
  「常嬤嬤,我沒有這意思,我沒有不滿……」
  
  蓮兒柔順的態度更讓常嬤嬤認定她藏奸!
  
  「那做什麼皺著一張臉,是要給主子看還要教咱們瞧顏色的?!」常嬤嬤的口氣更是嚴厲。「雖說你在咱們這兒的身份特別,雖然不是供主子使喚的底下人,可也不是什麼客人!一個人要教人尊重,首要的是認清自個兒的本來身份!你也知道自己是什麼出身,不要得意忘形,教人看在眼裡醜態百露!」她不僅嚴厲且嚴苛地批判!
  
  「常嬤嬤,你說的蓮兒明白。」蓮兒輕輕道。
  
  就是因為明白,所以她不辯解,所以她認命地聽訓。
  
  「明白最好!」常嬤嬤面色稍霽,緩了口氣。「現下你傷也好了,未來打算好了沒有?」
  
  蓮兒擡眼望著常嬤嬤,搖了搖頭。「同我相依為命的大娘死了,蓮兒無依無靠,又不能回家鄉去……」
  
  「這倒是,你傷剛好,也累不得。」常嬤嬤斂下眼想了想。「依我看這樣吧,不如我就回了爺去,說你傷勢現下全好了,自願留在府裡幫手,你瞧怎麼樣?」
  
  蓮兒「咚」地一聲跪了下來。「謝謝常嬤嬤成全!」
  
  「起來吧!」常嬤嬤道。「在這兒幹活可不輕鬆,還得當心別得罪主子們,這可不是人人幹得起的差使,往後吃苦的地方還多,你且做做再說!」
  
  「我曉得的,常嬤嬤。」蓮兒慢慢站起來,謙卑地道。
  
  「明白就好,那我先走了!」
  
  蓮兒送常嬤嬤到門口,常嬤嬤突然回過頭問:「對了,巧兒那丫頭上哪兒去了?!」
  
  「巧兒她--」
  
  蓮兒正要回答,就見一名小丫頭跑得氣喘籲籲奔進房來!「不好了!不好了!
  
  常嬤嬤--」
  
  常嬤嬤皺起眉頭,不問是啥事不好,劈頭先訓誡那小丫頭一番。「什麼事兒不好了!大呼小叫的,當這兒是什麼地方,沒半點規矩!」
  
  那丫頭發急地道:「不是啊,常嬤嬤,是巧兒她--」
  
  「巧兒她怎麼了?」常嬤嬤和蓮兒異口同聲地問。
  
  「巧兒她……她跌斷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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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親王府的下人房裡--
  
  「都是我不好,非但沒替你把事辦成,還跌斷了腿,害得你得替我做事,一個人做兩份工!」巧兒躺在床上,神色懊惱地埋怨著自己。
  
  蓮兒連忙安慰她。「沒什麼,你安心養病就好。」
  
  巧兒噘起嘴,嘀嘀咕咕地道:「不過這常嬤嬤也真是的,怎麼能教你一個人做兩份工作呢!我瞧那老太婆分明不安好心眼,根本是想累死你!」
  
  蓮兒一聽嚇了一跳,慌忙瞧了瞧門外,見沒人聽見才鬆了口氣,輕斥巧兒那沒遮攔的嘴。「快別胡說了!是我自願要替你做事的!」
  
  「你自願的?!」巧兒瞪大眼。「你怎麼那麼傻,自願做白工!」
  
  「不打緊的,」蓮兒笑著道。「你急著替我說項去,因此跌傷了腿,我分擔一點工作也是應該的。何況我在府裡白吃白喝了好些日子,也該有所回饋……」
  
  蓮兒邊說,巧兒一邊搖頭,還不時翻翻白眼以表不以為然之意。
  
  「不同你多說了,明日一早我還有工作要做。」蓮兒起身離開巧兒房裡。
  
  常嬤嬤要她負責打掃的工作,一清早天沒亮乘爺上朝去,得擦拭爺的書房。爺下朝前就得完成,接著下來洗衣、沖刷竈房、燒煮熱水……都是她的工作,一雙水嫩的小手幾日浸水下來,已經粗乾發皺了!
  
  另外蓮兒還得照顧行動不便的巧兒,一天忙下來,待她得空時已經深夜了!
  
  回到自個兒房裡,她拉開五斗櫃,拿出大娘的神主牌位和骨灰罈子,在大娘靈前上了一炷清香,然後拿了自個兒的髒衣到井邊洗淨了,回房裡晾好濕衣褲,才能上床歇息。
  
  -----
  
  隔日一早,蓮兒又是天未亮就起來,開始她一日繁重的工作。
  
  蓮兒先到井邊打了桶水,然後提著笨重的水桶穿過大半個府邸到達書房,再開始擦洗的工作。
  
  蓮兒專注工作,不時在桶子裡絞洗髒了的抹布,這會兒她正轉過身要去絞洗抹布,突然迎面撞上一堵堅厚的肉牆,蓮兒沒提防以致轉身太猛,人竟然整個往後栽去--
  
  「當心!」
  
  男人出手扶住了她,蓮兒一方面要自個兒穩住身子,不意間踢中了水桶,「潑刺」一聲,整桶髒水頓時灑了一地,還潑了兩人一身!
  
  「對不住!對不住!」蓮兒一叠聲道歉,拿著手上的抹布,一個勁兒的往男人身上擦去髒水。
  
  「住手!」男人斥喝她,抓了她的手,用力甩開去。
  
  蓮兒跌坐在濕冷的地上,一擡頭看清了來人是誰,她不禁怔愣住。
  
  原以為那回見到「漂亮的人」是自個兒在作夢,可現下他就出現在眼前,但還是同前回一樣皺著眉頭。
  
  「你是誰?原來那婢女呢?」男人不悅地問,目光卻不看蓮兒,直接越過她往前。
  
  「巧兒她跌斷了腳,常嬤嬤讓我來替代她的工作。」蓮兒小小聲回答。
  
  她留意到他威嚴的語氣以及不凡的氣度,再細看他身上穿的衣料子,蓮兒心裡已有了底……
  
  她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心下竟有一絲……黯然?
  
  蓮兒試探地輕聲問:「十一爺,您下朝了?要不要我沏杯茶來。」
  
  「不必了!」德烈頭也沒擡,心神專注於手上的密摺。
  
  至此蓮兒終於確定,他果然是十一爺。
  
  她默默蹲下身,慢慢以抹布擰乾地上的汙水,然後用力抹淨餘下的水漬,她強迫自己專注於工作,連眼角也不許自己去看他……
  
  蓮兒埋頭工作,心底驀然響起常嬤嬤日前告誡她的話--
  
  一個人要教人尊重,首要的是認清自個兒本來的身份!
  
  她要牢牢記得自個兒的出身,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再不會有人比她明白這一層道理!自小到大,早已深刻地體認了不是?失去爹娘後她再沒吃過一口乾飯,一日辛勤所得,換來兩碗稀粥。過了幾年,連魚肉長得怎生模樣都已不記得!可有人四體不動,一日三餐卻大啖魚、肉!就像他同自己,一樣是打娘胎出生,一個是雲、一個卻是泥……
  
  兩人不再對話,書房內除了流水聲外,陷入一片寂靜。蓮兒認真擦拭著一地水漬,初見他時的激切被硬生生壓抑下,心口漸漸冷卻,就像指尖觸到那令人發寒的冰水。自始至終,不再看他一眼。
  
  「你下去吧!」德烈卻突然說。
  
  「可地還是濕的……」蓮兒沒轉過身去瞧他。
  
  德烈皺眉,不悅地擡眼。「放肆!我讓你下去,還囉嗦什麼?!」
  
  「是……」蓮兒只得背著他福個身,提起水桶要離開--
  
  「慢著!」他突然又叫住她。
  
  「爺,您有什麼吩咐?」蓮兒頓住腳步,停在房門口。
  
  德烈皺起眉。「誰教你這麼回話的?!」
  
  蓮兒僵住身子,不明白自個兒做錯了什麼。
  
  德烈陰沈地低喝:「轉過身來,對著主子說話!」他不許有人觸犯他的威權!
  
  「是。」蓮兒躊躇片刻,就在他要動怒前才慢慢轉過身去--
  
  德烈倏地瞇起眼,初初接觸到蓮兒那雙清洌的大眼時,微微失了神。
  
  蓮兒對住他炯亮狂肆的目光,在他定睛的注目下,不安地垂下眼。
  
  「我見過你!」德烈道,這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蓮兒垂著臉不說話,一逕教自己心如止水。
  
  「擡起你的眼來!」德烈命令道。
  
  蓮兒猶豫著,一會兒後緩緩擡起眼,卻是不看他。
  
  德烈瞇起眼。「看著我!」他不悅地警告蓮兒。
  
  蓮兒被動地移轉視線,對住他灼熱的目光。
  
  「你是那個擋路被馬蹄踏傷的女孩?」他認出了她,只是那一日她滿臉土灰,他能記憶的,只是這雙黑白分明、清瀅剔亮的眼睛。
  
  奇異的,他被這雙眼吸引!
  
  他從桌後起身走上前,探手擡起蓮兒的下顎。
  
  德烈貴為皇子之尊,見過的美人無數,以蓮兒的姿色,較之那些以美貌侍主,容貌萬中選一的女子,自然只是一朵毫不起眼的小花,可這朵小花卻楚楚可憐,別有動人心處!
  
  「你叫什麼名字?」
  
  「蓮兒……」
  
  「蓮兒?是了,常嬤嬤提過你!」他記起來了。
  
  當時常嬤嬤提及時,他只是隨意允諾,並沒放在心上,誰知洗淨了臉,竟是一張教他心動的素顏!
  
  他掌上傳來的熱度莫名地教她心亂!蓮兒莫名地又憶起常嬤嬤要她守本分的話,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想避開他的碰觸……
  
  她迴避的舉動讓他驟然冷下臉!他倏地擰緊她柔嫩的下顎,粗魯地扭過她尖削的小臉,正要說什麼,外頭突然有侍衛高聲道:「十一爺,十三爺和公主正等在大廳上!」
  
  德烈這才撤手,拋下一句話。「你在這兒等我回來,不許走!」說罷即轉身往前廳去。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0:12

【第三章】
  
  德烈走後,蓮兒繼續擦乾地上的水漬。
  
  她看出他眼中的灼熱,那彷彿要吞噬她的目光,這目光對蓮兒來說並不陌生。
  
  她猶記年前大娘躺在床榻上時,村裡的徐大富央媒婆桃嬤嬤來提過親,徐大富是村裡的仕紳,年紀已過半百,他看中了蓮兒,想花點銀子買蓮兒做妾。
  
  蓮兒在河邊洗衣時,曾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在岸上鬼鬼祟祟地偷覷她,事後桃嬤嬤說那人就是徐大富,他看中了她,想要以五十兩銀子買她做小妾。
  
  蓮兒永遠記得徐大富那時瞧她的目光,原來那是男人瞧女人的眼神,就好似德烈瞧她的模樣,可從徐大富混濁的眼珠裡,卻只讓她感到一股猥褻!
  
  無論如何,那都是男人瞧女人的眼神,這樣的寵幸她承受不起,那樣的眼神也不代表什麼意義!
  
  常嬤嬤說得對,她得認清自己的身份,大娘死了,現下只剩她一個人過活,她打起精神來,這兒是京城不比鄉下,她得更小心謹慎。
  
  直到地上的水漬全擦拭乾淨,蓮兒提起水桶走出書房。
  
  她還有太多工作得做,沒法子一直待在書房等他,若他真有事找她,回到書房見不到人,自然會差人來喚她!
  
  蓮兒是這麼打算的,可德烈卻不這麼想,他在大廳談完了事,一回到書房見不到蓮兒,明顯地不高興!
  
  「人呢?上哪兒去了?!」他質問守門的侍從。
  
  「回爺的話,我見那名婢女提著桶子回後院去了!」守門的答道。
  
  德烈瞇起眼,也不動怒,逕自到後院尋人。
  
  「爺,公主還在前廳等您呢!」
  
  跟過來的侍從攔住德烈,他們心底皆訝異,爺丟下公主和十三爺兩人在廳上,竟是為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婢!
  
  「讓開!」德烈沈聲道。
  
  「爺……」幾名臣子為難地互望。「不如爺遣李公公去喚人,爺可再回大廳上去--」
  
  「放肆!」德烈低喝,眾人忙垂下頭。「什麼時候我做事由著你們安排!」
  
  眾人惶恐地下跪。「屬下不敢!」
  
  德烈越過他們,出了書房直接往後院去。
  
  後院裡一夥人正在竈房幹活,見德烈來了,眾人驚嚇得紛紛撂下手邊的工作到他跟前行禮,可大夥都不明白,王爺怎會跑到下人處來了!
  
  「蓮兒呢?」德烈沈聲問眾人。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爺問的是哪個蓮兒?
  
  常嬤嬤這時才站出來道:「爺找蓮兒嗎?她可是犯了什麼錯,惹了爺的晦氣--」
  
  「我不過是要找她!」德烈打斷了常嬤嬤的話,皺起眉頭。「她現下人在哪兒?!」
  
  「蓮兒嗎?」一名小丫頭道。「她在井邊洗衣服呢!」
  
  常嬤嬤回頭瞪了那多事的小丫頭一眼,那小丫頭被常嬤嬤一瞪,往後縮了縮。
  
  德烈已掉頭離開竈房,往河邊去。
  
  走了半里多的路來到井邊,就看見蓮兒和幾名幹粗活的老嬤嬤,一起蹲在井邊洗衣,陽光下,她細白的額角上凝著一顆顆晶瑩的汗珠,這工作對瘦弱的她而言,顯然很吃重。
  
  他走近她,擋去了炙烤她的艷陽。
  
  頂上灼人的陽光忽然不見,蓮兒迷惑地擡起臉,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著日頭擋在她眼前,她眨眨眼,一時教陰影瞇了眼,沒認出他來。
  
  「十一爺……十一爺!」
  
  老嬤嬤們先看清楚來人是誰,個個驚嚇得就地跪下,叩頭叫爺。
  
  蓮兒呆了片刻,才「咚」地一聲跪下,跟著老嬤嬤們喊。
  
  蓮兒雙膝才沾地,德烈立時抓著她手臂,一把提起她。「我不是讓你在書房等我!」這話非問句,而是質問。
  
  「蓮兒等了爺一會兒,始終不見爺回來,所以……」她想不到,他竟然會為了她沒等他一事,親自找到井邊來。
  
  「放肆!」他斥喝她,蓮兒身子一顫,卻並不退縮。「你大概沒認清楚這府裡的主子是誰?!我讓你等我,你就得等下去!」他瞇起眼,霸氣十足地道。
  
  「是,蓮兒……知道了。」她幽幽地回話。
  
  她自然知道他是主子,當然清楚主子說的話不可違背,可她的工作若是沒做完,她自個兒挨罵不打緊,卻會連累巧兒同她一塊兒遭殃的!
  
  畢竟巧兒是為了她的事跌斷腿,常嬤嬤知道後,已經把這筆帳記到她頭上,工作要沒做好,就連巧兒一同怪罪!
  
  「走!」德烈拉了她的手,就要帶她離開這兒。
  
  「可是,爺,我的衣服得洗好。」蓮兒掙脫他,固執地蹲下來繼續洗衣服。
  
  德烈瞇起眼。「我方才說了什麼,你沒聽清楚?!」
  
  蓮兒站起來,小聲問:「爺有什麼事要吩咐蓮兒去做的?」
  
  德烈挑起眉,她外表柔順,內在卻不屈的態度,惹火了他--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婢女罷了,膽敢如此不知好歹!
  
  「我是有事要吩咐你去做!」他撇撇嘴,冷酷的笑意泛開在好看的嘴角。
  
  蓮兒始終低著頭,沒看到他霎時的改變。
  
  「從明日起,你代替青玫,到房裡服侍我!」他沈聲道。
  
  聽見這話,幾個老嬤嬤一起擡起頭,瞪大眼望向不知所措的蓮兒。
  
  老嬤嬤們都知道,青玫服侍了爺五年,早已被默認是爺房裡的人了!這會兒爺卻為了一個新來的小丫頭把青玫換下來,這事要是青玫知道了後,不知要鬧多大的風波!更何況青玫是個大丫頭,她就這麼被換下來,而且還是被個新進府的小丫頭取代,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不服!
  
  可蓮兒自從進府後不是病著,就是被常嬤嬤分派做一般婢女不做的粗活,除了巧兒外,壓根兒接觸不到其他人,況且過重的工作也讓她沒時間同其他人交談,以至於她根本不知道青玫是誰,自然不明白問題的嚴重性,因此她只是柔順地點頭,當做是德烈讓她做的工作。
  
  蓮兒畢竟是新來的,平日又只知道埋頭幹活,也不同她們說長道短,老嬤嬤們見蓮兒心無城府地點頭,只存著看好戲的心態,彼此交換眼色,心底偷笑。
  
  見蓮兒點了頭,他滿意地笑了。「記著,明日天沒亮就過來,別教我等人!」
  
  撂下話後,他掉離去。
  
  德烈才走,幾個嬤嬤們立時圍成一團,指著蓮兒細聲碎語地說三道四。
  
  「這是怎麼了!不幹活兒,在偷懶嗎?!」
  
  常嬤嬤尖銳的嗓門斥喝開,老嬤嬤們見常嬤嬤來,立時一哄而散,趕緊回井邊洗衣,其中只有一個大膽的,放聲道:「常嬤嬤,方才十一爺來,要蓮兒代替青玫,到爺房裡幹活兒呢!」
  
  常嬤嬤一聽這事,臉色一凜,瞪向在井邊洗衣的蓮兒。
  
  似感受到一道淩厲的目光,蓮兒擡起頭來。
  
  「真有這事兒?!」常嬤嬤冷著聲質問。
  
  蓮兒站起來,輕輕點頭,回答常嬤嬤的問話。
  
  常嬤嬤見蓮兒不知情地點頭,冷冷地道:「哼,好得很,你好本事!既然是爺吩咐的,明日你就到爺房裡服侍去!」
  
  「常嬤嬤,她去了爺房裡,那青玫怎麼辦?」一名多事的嬤嬤問。
  
  青玫是常嬤嬤的表甥女,就這麼被換下來,常嬤嬤想必不甘心。
  
  「沒聽見是爺說的嗎?」常嬤嬤拉下臉。「青玫是我表甥女又如何?!主子吩咐下來,就是我親生女也不許囉嗦!」
  
  那多事的嬤嬤縮縮脖子,原想討好常嬤嬤的,反倒碰了一鼻子灰。
  
  「蓮兒,你跟我來!」
  
  「可是這些衣服……」
  
  「就擱下別管了!」常嬤嬤道。
  
  「是。」蓮兒在衣裙上抹乾了潮濕的手,站到常嬤嬤身後。
  
  「好好做事!別說長道短的,淨是偷懶!」常嬤嬤斥喝幾個老嬤嬤數聲,這才轉身走開去。
  
  -----
  
  常嬤嬤帶著蓮兒一路往前苑去見李公公,蓮兒等在門外,半晌出來,又帶著蓮兒折往東邊去,到了一所雅致的閣樓前,蓮兒認得這處地方,這兒是上等丫頭睡的廂房。
  
  「青玫--青玫--」
  
  常嬤嬤在一扇朱門前叫了幾聲,門「呀」地一聲被推開,一名相貌秀美、體態婀娜的女子推門而出,見了常嬤嬤,立刻笑開臉來。
  
  「表舅母!」那女子喊,原來她就是青玫。
  
  「嗯,」常嬤嬤點個頭道。「進屋裡再說。」說著轉頭使個眼色,要蓮兒跟著進去。
  
  青玫這時才注意到蓮兒,心底奇怪常嬤嬤為何帶著她,不禁多看了蓮兒兩眼。
  
  「青玫,」一進屋裡,常嬤嬤坐下後開口道。「有關於……你的事,不知李公公同你說了沒?」
  
  蓮兒站在一旁,青玫隨口招呼她坐,蓮兒見腆地搖頭拒絕。
  
  「我的什麼事呢?」青玫笑道,她長得十分嫵媚,笑起來有種風情。「今日我還沒見著李公公呢!」
  
  「是這樣的,今早爺說了……」常嬤嬤頓了一會兒,沒料到李英還沒告訴她。
  
  「爺說了什麼?同我有關的?」青玫見常嬤嬤吞吞吐吐,稍稍揚起眉。
  
  常嬤嬤行事向來一板一眼,還沒見過有什麼事教她為難過的!
  
  「是呀!」常嬤嬤看了蓮兒一眼,才對著青玫道:「我問了李公公,說是你自明日起就不必再到爺房裡,爺對你另有安排--」
  
  「爺要把我調走?!」青玫一聽見這話,臉色都變了。「為什麼?!我可是做錯了什麼?!」
  
  「沒的事!」常嬤嬤皺起眉頭,一面安撫青玫。「大概爺對你有其他安排,所以才--」
  
  「我走了,是誰替我服侍爺?」青玫沒等常嬤嬤說完便問。
  
  「這個,是……」
  
  常嬤嬤掉頭看了蓮兒一眼,青玫已經覷出端倪。「是這位妹妹嗎?」她一反常態,好言好語地道,失控的情緒顯然是強自按捺下來了。
  
  蓮兒聽到這兒,也知道自個兒佔了青玫不願讓出的位置,心底有無限的歉意,她望著青玫,誠懇地道:「青玫姊,如果你想留在爺身邊侍候,那我--」
  
  「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青玫扯開嘴,衝著蓮兒笑。「咱們是聽差辦事的丫頭,爺怎麼分派,咱們怎麼做就是了!」
  
  常嬤嬤一聽,不禁讚道:「青玫你真懂事,怪不得爺疼你!放你的心吧!李公公的意思是爺另有打算,不會教你白白受委屈的!」
  
  青玫笑道:「受什麼委屈呢!我不過是個丫頭罷了,侍候誰不都一樣!」
  
  蓮兒聽青玫似乎不怎麼介意,這才放下心來。
  
  「好啦,難得青玫你這麼明事理!蓮兒明日就侍候爺去,今日我把她留在這兒,她不懂事,你教教她吧!」常嬤嬤想到什麼似地又說:「對了,青玫,既然蓮兒現下替代你的位置,你這房間也需得騰出來讓她住,至於你就先搬回以前的住處,等爺示下了,再看著辦吧!」
  
  青玫聽了這話,臉色又是一驚,隨即很快地掩去。「是,表舅母!」她柔順地答。
  
  送走常嬤嬤後,青玫轉頭對蓮兒道:「坐吧!」她領著蓮兒回屋裡坐下,仔細端詳了一陣後,對住蓮兒清瑩明澈的大眼,幽幽地問:「你叫什麼名字來的?」
  
  「蓮兒。」蓮兒低聲應道。
  
  青玫點點頭。「蓮兒?是個好名字,怎麼瞧都教人憐惜!」她撇嘴笑了笑,看起來卻鬱鬱寡歡,眼底沒多少笑意。
  
  蓮兒見了她的模樣,關心地道:「青玫姊,你怎麼了?」
  
  青玫正對住她卻不說話,半晌才悠悠地歎了口氣。「蓮兒,瞧見了沒?主子一聲令下,是不顧舊情的,咱們當下人的命運便是如此,我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青玫姊……」蓮兒不明白,青玫說的舊情是什麼?
  
  在爺身邊侍候,不就是服侍爺的工作罷了?方才青玫不也說了,她們當奴才的,不過就是聽差辦事,又怎會牽扯到一個情字?
  
  青玫察顏觀色,明白蓮兒心底想什麼,便衝著蓮兒苦笑。「也不怕你見笑,我同爺……我服侍了爺這許多年,早就已經是爺的房裡人了……」她羞怯地低下頭,眼波含春。
  
  蓮兒聽到這話,心裡大大受到震撼,瞧見青玫羞怯的神情,不知為何,瞬間她覺得心口被一塊大石壓著,沈痛得教她喘不過氣來!
  
  「在爺房裡待久了,爺也中意我,才會發生那事的……可現下爺卻要調走我,這事兒決定得這麼匆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青玫臉色一變,兩行淚說流就流。
  
  蓮兒心底一痛。「青玫姊……蓮兒雖然無心卻仍然傷害了你,讓你心底痛苦,蓮兒……蓮兒對不住你!」
  
  蓮兒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咚」地一聲就地跪下,青玫一見,忙站起來扶她。「快別這樣了,蓮兒妹妹!這又不是你的錯,你這樣同我跪下,我怎麼承受得起呢?」她扶起蓮兒,一面安慰她,一面又不斷抽噎。
  
  蓮兒見她哭得傷心,不忍地道:「青玫姊,你別哭了……要不然,你教蓮兒該怎麼做?蓮兒全聽你的!」
  
  「快別這麼說,蓮兒!我青玫是讓爺撤下不要的婢女,哪還能教你什麼呢!」
  
  青玫幽幽地道。
  
  「青玫姊,你別這麼說,常嬤嬤留我下來不就是讓你教我的?你說我該怎麼做,蓮兒一定聽你的!」蓮兒急忙道。
  
  青玫聽了蓮兒的話,才抽著鼻子道:「我瞧你心地好,咱們非親非故的,還肯這樣為著我,」她歎口氣,才接著道:「你為我想著,我心底自然也疼惜你,可你明日就要到爺房裡頭去了,爺是咱們府裡的正主兒,侍候他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使,要教會你不做錯事,少說也得個把月呢!」
  
  蓮兒一聽,心頭頓時慌了,她略想了想,便對青玫道:「有了,青玫姊,不如咱們去求爺,求他同意讓你繼續留在他房裡,這樣一來爺有個曉事的留在身邊服侍,二來你可以教蓮兒做事,讓蓮兒不會犯錯!」
  
  「這……這樣好嗎?」青玫猶豫著,心頭卻有如放下一塊石頭般。
  
  蓮兒安慰她。「別擔心了,青玫姊,明日一早咱們就去求爺,他曾經救了蓮兒的命,不過是一點小要求,十一爺肯定會成全咱們的心願的!」
  
  青玫看了看蓮兒,才勉強地點個頭,算是應允了蓮兒求她去做的事。
  
  「太好了,青玫姊,你肯來教我,我就不怕會一天到晚做錯事了!」
  
  青玫扯開嘴角笑了笑。「爺還沒同意呢!」
  
  「爺一定會答應的!」蓮兒道。
  
  「可是……我還是得搬離這間房呢……」
  
  「青玫姊,你要是不想搬,就不要搬好了,也省了大家搬來搬去的功夫!」
  
  青玫臉上這才有了真正的笑容。「那……豈不是委屈你了?」
  
  「不打緊的,青玫姊,我在原來的房間住得很好,沒什麼好委屈的!」
  
  幹粗工活兒的下人房同上等丫頭的房間根本天差地別!可蓮兒並不計較這些。
  
  青玫看著蓮兒,片刻後又幽幽地道:「我瞧妹妹這麼好心,青玫姊就倚老賣老地奉勸你幾句,你記著我之前的話,要知道主子們全都是翻臉無情的,雖說咱們做奴才的要為主子們捨身殞命、在所不辭,可不論在誰的身邊侍候,至重要,要記著自個兒的一顆心別教做主子的騙了去,千萬別學你青玫姊這個壞榜樣……」說到此,青玫又抽噎了兩聲。「一心敬著主子、相信主子,到頭來卻落得淒慘收場!」
  
  「我明白的,青玫姊,蓮兒會記著你的話。」
  
  蓮兒長這麼大,從沒有人這般勸告、關心過她,蓮兒心底感激,卻也忍不住心酸……
  
  十一爺,原來竟是這樣澆薄的男人……
  
  「你記著我的話就好,不過……」青玫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青玫姊?」蓮兒單純地問。
  
  「不過明兒個咱們先別求爺,就這樣吧,我照常到爺房裡侍候,你也跟著,等爺問起了,再由你來告訴爺……」青玫沒再說下去,只是望著蓮兒。
  
  「我明白,青玫姊,我知道該怎麼說的。」蓮兒柔順地接下話。
  
  青玫這才安下心,她已看中了蓮兒單純好擺佈!
  
  「那就好,你心地真好,蓮兒!」青玫笑道,握住了蓮兒的手。
  
  「不是的,是我搶了你的位置……」
  
  「快別這麼說了,往後你有什麼不懂的,我一定盡心教你!」青玫道。
  
  「謝謝青玫姊。」
  
  青玫又交代了一些話,蓮兒才回到自個兒房裡,準備明日要來臨的新工作。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0:35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蓮兒和青玫兩個人一同到德烈房裡,可青玫在房門口就讓李公公攔住。
  
  「青玫,昨日常嬤嬤沒跟你說明白嗎?你自今日起就不必再上爺房裡來--」
  
  「李公公,是我求青玫姊同我一塊來的!」蓮兒道。「我什麼事都不懂,也不知道該怎麼侍候爺,所以求了青玫姊同我一道來,免得我犯錯。」
  
  「可是這--」
  
  「李英!」
  
  房裡頭威嚴的聲音嚇了李英一跳,他趕忙低著頭在門邊應聲:「喳!」
  
  「讓她們進來!」德烈在裡頭下令。
  
  「喳!」李英不再囉嗦,趕緊放她們進門。
  
  兩人一進門,就見德烈衣衫未整地坐在床頭,蓮兒霎時羞紅了臉,連忙轉過頭去,青玫卻把握時機,立時上前一步服侍德烈更衣。
  
  德烈冷眼在床上坐著,任由青玫服侍,什麼也沒說,一雙眼卻盯住羞赧不安的蓮兒,矜冷的眸光教人瞧不出端倪。
  
  青玫見德烈不反對,也就大起膽子。「蓮兒,你去端一盆水來,讓爺淨臉啊!」她順理成章地支使蓮兒。
  
  「是。」蓮兒回過神來,趕緊出去端水盆。
  
  水盆其實自有小丫頭們會端進來,可青玫卻支使蓮兒去做。
  
  蓮兒端了水盆進來,德烈已更衣完畢。
  
  待德烈淨過臉,青玫又道:「蓮兒,你下去吩咐膳房,要他們今日多做幾樣點心,晚上爺熬夜時可以墊墊肚子。」
  
  「是。」
  
  「慢著。」
  
  蓮兒正要下去,德烈卻叫住她。
  
  青玫忙道:「爺,你有什麼事吩咐青玫做就成了……」
  
  「我要的是蓮兒,不是你!」他冷淡地道。
  
  青玫一瞬間臉色大變,蓮兒見到青玫的神色有異,立刻到德烈的跟前跪下。「十一爺,是我請青玫姊來教我的!蓮兒什麼都不懂,不知道該怎麼服侍爺,所以才--」
  
  「擡起頭來!」他低喝。
  
  蓮兒聽話地擡頭。
  
  「是你要青玫過來的?」德烈口氣淡冷地問,瞧不出他是不以為意還是不悅。
  
  蓮兒點點頭。「是……」
  
  「青玫!」他不動聲色地喚青玫。
  
  「奴婢在。」青玫也跪在他跟前去,眼神昀動不安。
  
  「蓮兒不懂事,難道連你這個大丫頭也不明白規矩了?!」
  
  德烈不過淡淡說一句,青玫臉全白了,嚇得伏在德烈跟前。「爺饒了青玫這回,青玫一心為爺著想,只想著服侍爺,這才犯了錯……」
  
  青玫自然明白十一爺向來說一是一,絕不容底下人造次的強硬作風,可她原以為自個兒跟了十一爺這許多年,是該有些特權的……
  
  「十一爺,這件事都是蓮兒不好,您別怪青玫姊,是蓮兒求她來的!」蓮兒見青玫嚇得伏在地上,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雖說她不明白,青玫只是想服侍主子罷了,竟然就犯了這麼大的不是!
  
  可見青玫說的確實不錯,他是主子,翻起臉來確然是不認情分的……
  
  「你起來!」德烈對著蓮兒道。
  
  「您不再怪罪青玫姊,蓮兒才敢起來……」
  
  蓮兒雖然柔弱,可性子卻倔,她自然有一股傲氣,骨子裡其實十分堅強,這也是她自小能在險惡的環境中存活下來,所練就的本事。
  
  「我叫你起來!」轉冷的聲調裡隱隱挾了一股怒氣。
  
  蓮兒還是固執地道:「爺肯留下青玫姊,蓮兒才敢起來……」
  
  「你想替她求情?」德烈瞇起眼,冷冷地問。
  
  「我……蓮兒是希望十一爺能留下青玫姊。」
  
  青玫跪在一旁半聲不吭,讓蓮兒去沖犯德烈的怒氣。
  
  「青玫,你的意思呢?」德烈嘴角乍現一絲詭譎的冷笑,轉而問青玫。
  
  青玫嚇了一跳,囁嚅地道:「青玫……青玫也希望能留下來侍候爺!」
  
  「那好!」德烈站起來,走到房門前,出其不意地道:「既然蓮兒替你求情,你自個兒也願意留下來,那就留下吧!」話一說完便轉身出門,上早朝去。
  
  「謝十一爺、謝十一爺!」青玫跪著爬到房門口,直望到德烈的身影去遠了,才籲了口氣站起來。
  
  見蓮兒還跪在地上,她瞥了蓮兒一眼道:「你也起來吧!」
  
  「嗯……」蓮兒慢慢站起來。
  
  「你端著水盆跟我來!」青玫一扭身走出房外,蓮兒忙在後頭跟著。
  
  青玫回到自個兒房裡,撿了幾件骯髒衣物。「回頭你記得洗乾淨爺的衣服,順道把我這幾件衣裳也給洗了!」她把幾件髒衣服一股腦兒丟給蓮兒。
  
  「是……」
  
  蓮兒端著水盆,上頭堆了一疊髒衣服,正要轉身出去,青玫又叫住她--
  
  「對了,前幾日下大雨,我一隻繡鞋給弄髒了,你也拿去,順道洗洗吧!」青玫儼然把蓮兒當成供她使喚的丫頭。
  
  「好……」蓮兒收了鞋,這才走出房外。
  
  等蓮兒走了,青玫在自個兒房裡坐下,倒了杯熱茶,慢慢呷著,心底卻不住冷笑--
  
  她青玫是什麼身份!現下爺既然已經答應留下她,她自然不必再偽裝好人,委屈自己了!蓮兒這賤丫頭膽敢跟她搶地位,若是不整得這賤丫頭死去活來,她就不叫青玫!
  
  -----
  
  由於青玫從早到晚支使蓮兒去做事,蓮兒的工作反而比從前更多,每天都到三更半夜才得上床歇息,第二天一清早天還未亮,就得起來侍候德烈上早朝。
  
  慢慢的,蓮兒也明白青玫利用了她,她沒有防人之心,別人卻有害她之意……
  
  從前在鄉下她憑著勞力一個人自個兒過活,人同人間沒有利害關係,她不必防人,也沒人會來害她,可現下她本著誠心待人,卻頭一回就教人算計。
  
  巧兒知道後氣得罵她。「你是當真不知道人心險惡還是怎麼地?!就算你當真不知道,不會先來問問我嗎?這府裡誰不知道青玫那女人有多工於心計!她就是吃定了你單純、沒心眼,才敢這麼欺負你的!」
  
  儘管巧兒嘀咕不已,蓮兒也只是一笑置之。
  
  她不笨、也不傻,一切她自看在眼底……不過是多做點工罷了,重要的是,必須同德烈接觸的活兒,青玫都搶去,倒讓她鬆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的,她有些怕他,雖然他甚少同她說話,她也盡可能地避開他--
  
  青玫說的話對她不是沒有影響的,她記得自個兒親生的爹爹教過她,女子貴要潔身自好……
  
  雖說她是個下人,可她不會讓他像待青玫一般待她!她無依無靠、無父無母,沒人教她、養她,可她自小在劣境中長大,曉得下等人的尊嚴不值一個銅錢!可她自有一套原則,這是她尊重自個兒的方式。
  
  才想到此,房外遠遠地傳來對話聲--
  
  「十一爺,這回中堂大人上奏的密摺--」
  
  「閉嘴!這事兒別再提了!四哥不開口,咱們一句話也別說,免得落人口實,給四哥惹來麻煩!」
  
  「喳……」
  
  蓮兒正專注地擦拭著地板,一聽到人聲,知道是德烈回來了,她嚇了一跳,他這時多半待在上書房同皇上議事,怎麼會突然回來?她是算準了時間才來他房裡擦地的,為的就是不想碰到他!
  
  蓮兒慌慌張張地提起桶子,就要出去,沒想到一轉身就撞在他懷裡!
  
  「怎麼?一見著我來就要走,我當真如毒蛇猛獸,讓你避之唯恐不及?」德烈兩臂握著她,半扶半挾持地冷著聲道。
  
  她這麼躲著他已經不只一次了!
  
  打從頭一回在書房撞見她,他就教這雙剔亮、清澈的大眼給迷失了魂……
  
  他想要她!原以為她知道後會俯首謝恩,豈料她聰明地揣度到他的心意,卻開始躲他,不讓他有機會說出口--
  
  或者她自個兒也明白,她不過是個丫頭,他貴為皇子之尊,豈容她對他說個「不」字!可她雖然口裡沒說,表現出來的就是在抗拒他!
  
  蓮兒不動聲色地掙開德烈,放下水桶,低下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起還有衣服未洗,所以才--」
  
  「洗衣服?」德烈皺起眉頭。「這種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了?!」他冷聲質問。
  
  「是……是奴婢自願替爺洗衣服的!奴婢是侍候爺的婢女,洗爺的衣服是應當的。」蓮兒道。
  
  德烈盯住她半晌,跟著揮揮手,要隨行的人都退下。
  
  待隨行的人都退下,他才開口。「除了洗衣服還做什麼?」他看了桶裡的髒水一眼。「還擦地、抹桌子、端盆兒、燒水?!在我房裡,是誰教你這規矩的?!」
  
  他口氣嚴厲起來,蓮兒瑟縮了下,往後退了兩步,卻不說半句話!
  
  「該死的!」他突然低咒一聲,跟著上前一步,重新握著她細瘦的胳膊--
  
  「爺……」
  
  蓮兒擡起臉,拿一雙無辜的大眼瞅住他,德烈又低咒一聲,不耐煩地道:「別做了!」然後踢翻桶子,灑了一地髒水!
  
  「爺!」蓮兒「咚」地一聲跪下。「奴婢要是做錯了什麼請爺責罰,只求爺不要動氣!」眼睛卻不看他。
  
  「要我不動氣?」德烈瞇起眼,怒氣更熾。「那就看著我說話?!」
  
  頓了半晌,蓮兒僵著頸子轉過臉看他,眼神卻明顯地空洞、飄浮,分明未集中視線!
  
  「好,好得很!」德烈冷笑,看進她空洞的眼底,語音裡惱火地挾了一絲殘佞。「躲我、避我,這會兒又當著我的面陽奉陰違,好得很!」
  
  蓮兒單薄的身子一顫,他完全說中了她近日來的行為,可她仍然不肯看他……
  
  她不笨,不至於不明白他將她安排在房裡的意思,不管她身份有多卑賤,可她是人,是人就有自尊。
  
  德烈瞪著蓮兒手上被水長期浸蝕,因此龜裂、流著血水的傷口,心底莫名地一震--這麼冷的天,傷口要再不處理只會加重,何況她還每天泡水,傷口只會裂得更快。
  
  「很好,你硬氣!既然你自個兒高興,那就隨你任人欺負,到時挺不下去了,別妄想來求我!」他冷著聲,漠視胸口莫名的心疼,撇開嘴冷酷地道。
  
  原來德烈早知道青玫暗中支使蓮兒做雜役的事,他原以為她總有一天會撐不下去,自然會來求他,可她卻寧願咬著牙苦撐,只為了要躲開他!
  
  蓮兒仍然一句話也不說,她無動於衷地直視著前方,清瑩的大眼甚至一眨也不眨!
  
  看著她一逕漠視他的空洞眼神,突然他心口湧起一股煩惡,衝動地擡起腿踢開她--
  
  「該死的!要滾就滾得遠遠的!」
  
  蓮兒被踢倒在地上,摔破了手肘和膝部的皮,鮮血迅速染紅了衣褲,她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是……爺不高興看見蓮兒,蓮兒這就走……」
  
  聽她這麼說,德烈更是怒火中燒,再待下,他恐怕控制不住自己想殺了她的怒氣!終於他鐵青著臉掉頭而去,頭也不回地撇下她。
  
  蓮兒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全身因疼痛而顫抖著,她扶正傾倒的水桶,蹲在地上,不去在意膝肘上的破口,吃力地抹去地面上的水漬……
  
  她不怪他這麼待她,他貴為皇子,她對他的不從已能讓他處死她千萬次。
  
  蓮兒默默擦抹著地面,蒼白的小臉始終是木然的表情……
  
  -----
  
  這日午後,蓮兒才一進門青玫便喊住她。
  
  「蓮兒,你洗好了衣服沒?」
  
  「我方才搬好了幾株盆花,衣服還沒得空洗……」她到現在中飯還沒吃,一直忙著青玫交代下來的工作。
  
  「那就快去把衣服洗洗!一點工作拖到現在,這麼懶散,教我怎麼教得動你!」青玫刻薄地道。
  
  她明知道蓮兒忙到現在還沒吃飯,仍然昧著良心指責她在偷懶。
  
  「我馬上去做,青玫姊……」
  
  蓮兒拿了一堆髒衣服就往井邊去,她早已餓過了頭,只覺得頭暈以及胃疼,反倒一點胃口也沒有。
  
  蓮兒手中抱了衣物往井邊去,走到園子裡,突然一陣暈眩,手上的衣物全數散落在地上,她靠著園中一顆槭樹,緊閉著眼,兩手壓著肚子,強自忍受著突然來襲的不適,以及胃部轉烈的絞痛……
  
  蓮兒腳下一陣虛軟,兩腿開始搖晃,幸而有人及時扶住了她--
  
  「你還好吧!姑娘?」
  
  低沈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蓮兒吃力地擡起臉,看見一張英氣煥發的男性面龐……
  
  蓮兒記得這張臉!她在大街上被馬蹄踐傷那日,他曾經幫過她,替她擋過一道抽來的鞭子。
  
  蓮兒記得德烈喊過他十三弟,這人是十三爺了。
  
  「我……」蓮兒定了定神,片刻已覺得好些。「我……還好……」
  
  「可我看你氣色不大對勁,不是生病了吧?!」德煌道。
  
  「我沒事的……」蓮兒朝他綻開一記虛弱的微笑。
  
  德煌愣了一下,隨後瞇起眼,驚喜地問:「你是那日在大街上,被十一哥的馬踏傷肩膊的女子!」
  
  蓮兒點點頭,已無多餘的力氣掙開他,只能任由他扶住自己。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蓮兒……」
  
  「蓮兒?好名字!怎麼,你的傷還沒好?」德煌低頭望見地上一堆衣物,挑起眉。「怎麼,你還洗衣服?」
  
  「我的傷好了……我現下在府裡為婢,所以……」
  
  「你在十一哥府裡做婢女?」德煌撇撇嘴,不羈的俊顏上出現一絲笑意。「十一哥也真是,明明是他的馬兒踏傷了人,還留你下來當婢女。」言語間略有一絲調侃。
  
  「是十一爺可憐我無依無靠,才讓蓮兒留下來的!」蓮兒連忙解釋。
  
  德煌俊臉上的笑意更深。「那更是不該了!知道你無依無靠,就得替你尋一份依靠,當做是踏傷你的陪禮,怎還讓你留下來當奴婢--」
  
  「十三爺!」蓮兒欲辯無言,不知德煌是逗著她的。
  
  「哈哈,說笑的,怎麼你就認真了?」他對住她,深邃的眼眸含了絲興味。
  
  蓮兒一怔,隨即使力推開他,可大概是身子虛,用多了力,頭上竟然一陣暈眩,兩腿又開始癱軟--
  
  「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德煌又出手接住她,蓮兒眼前一片黑,好半晌才恢復過來。「謝謝……」她虛弱地道謝,心底恨自己的身子不爭氣。
  
  「我瞧你上回受的傷,元氣還沒將養過來!」他瞧了地上的衣服一眼,戲謔地道:「這會兒又替我十一哥做牛做馬,難怪身子要不支了!」
  
  「十三爺……你放開我,我能自個兒站穩了。」
  
  「可是--」
  
  「沒聽見她自己說能站穩了,還不放手?」
  
  德烈的聲音傳來,兩人都是一愣,蓮兒隨即掙開德煌的懷抱,忍著不適,給德烈福身。「十一爺……吉祥。」
  
  德烈卻不瞧她,任她彎著身子。
  
  「十一哥!」德煌瞧出不對勁,見德烈沒讓蓮兒起來的意思,便上前去扶她。
  
  德烈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他上前去扶蓮兒。
  
  「十一哥,你--」
  
  「先到廳裡等我!」德烈冷著臉,面無表情地吐出話。
  
  德煌挑起眉--
  
  十一哥會和個婢女賭氣?!不尋常、太不尋常了!
  
  「那我先上廳裡等你去了!」德煌撇嘴道,然後附在德烈耳旁輕聲謔語。「十一哥,千萬憐香惜玉啊!」
  
  看見德烈不善的眼色,他還不忘撩撥兩句。「蓮兒姑娘,改日我再來看你!」
  
  撇下話後,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起來!」德煌一走,德烈冷聲斥喝蓮兒。
  
  蓮兒站直身子,眼前突然一黑,腳下一個踉蹌,她險些摔倒,好在她及時扶住樹幹,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德烈冷眼看她,非但不伸手去幫她,且出言傷害她。「原來,除了我之外,任何男人都能碰你!」
  
  他剛才親眼看見德煌扶著她,莫名地心頭湧起一股怒火,德煌的介入激化了他的獨佔欲,他的驕傲卻讓他來不及去理解憤怒的緣由,只顧著把一腔怒氣全傾瀉在蓮兒身上!
  
  聽見他傷人的話,蓮兒小臉一白,血液似乎在霎時抽離頭部,讓她覺得暈眩…
  
  -----
  
  「為什麼不說話?讓我說中了是吧?!」他上前一步,突然抓住她,手勁之大幾乎要把她捏碎!
  
  蓮兒擡起頭望住他,看見他眼中明顯的輕蔑,胃部又是一陣絞痛……
  
  「不是……是十三爺見我要跌倒了,所以才扶我一把……」她試著解釋。
  
  「那你就毫不抗拒讓他抱著你?!」他冷哼一聲,眼神更冷。「你不是有骨氣?不是連碰也不讓我碰你一下?怎麼這會兒你就讓他碰你,就沒半點骨氣了?!」
  
  蓮兒望著他,他暴戾的眼神透露出的是蠻不講理!
  
  「我掙不開十三爺,何況十三爺是好意幫我的……」
  
  「好意?」他突然捏緊她,驟然使力,粗魯將她一把扯到跟前,故意弄痛她。
  
  可蓮兒卻一聲不吭,只咬著下唇強忍著。
  
  見她如此委曲求全,不喊痛、不求他,反倒更激起他洶湧的怒氣--
  
  她防著他、避開他,卻去接受其他男人的好意!
  
  蓮兒別開臉想掙脫他。「十一爺……請放開蓮兒,我還有工作--」
  
  「工作?」他冷笑,盯住她的眼神變得殘忍。「你的工作不就是服侍我?!」
  
  他非但不放手,反而使力把她拉向他--
  
  「不,十一爺--」蓮兒驚呼,不明白他的意欲……
  
  德烈握著她如弱柳般纖細的腰肢,漸漸加重手上的蠻力,漠視她眼底泛出的痛苦神色。「怎麼?你這是想抗拒我?!」他掐住她柔軟的下顎,迫使她直視他,狂戾的眼神定住她驚惶的視線,邪佞殘酷地道:「你不是最清楚不過自個兒的身份?
  
  一名親王府裡的賤婢!膽敢抗拒我?!」
  
  蓮兒定定對住他不善的眼。「奴婢不敢。」終於垂下眼,完全不掙扎。
  
  「這就是你所謂的不敢?!」德烈俊臉扭曲,手勁生猛地掐緊蓮兒的下顎,猛地往上擡起,毫無憐惜!「擡起眼!我要你看著我,沒我的允許,不許垂下眼!」
  
  蓮兒順從地擡起眼,面對德烈眼中的怒光,仍然不說話。
  
  德烈冷笑,隨後瞇起眼。「你躲我,不就是不讓我有機會說出要收你入房的話!」隨即寒著聲道:「我看你是沒搞清楚!我若是要收你入房,只須交代一聲即可,還用當你的面提起,徵求你的允可?!」
  
  蓮兒起先沈默,半晌才幽幽地道:「十一爺……蓮兒不過是個下賤的奴婢,承蒙爺的恩惠,收留在府上,蓮兒一心服侍爺,心底不敢存有妄想,但願爺能成全蓮兒,讓蓮兒一心一意服侍爺--」
  
  她委曲求全地軟聲解釋,這一番婉轉卻明顯拒絕他的說詞,卻反而激怒德烈!
  
  「怎麼?進我的房就不能一心一意服侍我了?!」他冷著臉質問,手上的勁道不自覺地加強。
  
  蓮兒臉色更白,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卻仍然不吭一聲,強忍下來。「蓮兒…
  
  …蓮兒一心只想服侍爺,從來不敢有其他念頭……」
  
  「想服侍我?!那好,我立刻就成全你,現在我就收你入房!」他刻意扭曲蓮兒的話,拖著她就往房裡去。
  
  蓮兒一驚,還來不及掙扎就被他拖著往房裡去--
  
  「不要啊,十一爺--」
  
  德烈不顧她的掙扎,拖著她來到房前,大腳一踹,粗暴地拖著她進房--
  
  這時樓裡恰巧半個人也沒有,德烈一把將蓮兒甩在炕床上,抓住了她狂亂揮舞的手,蠻橫地定在她頭頂上。
  
  「不要--十一爺,求求您……」
  
  蓮兒不知所措地喊著,她真的慌了,只知道德烈對她已失去耐心,卻不明白他要對她做什麼……
  
  「你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麼?」他低嗄著聲問,雙目炯炯地定住她,已動手去扯她衣襟--
  
  蓮兒呆住了,他眸光中有著什麼教她不能明白的東西,懾住了她的魂兒……
  
  那熾烈的眸光讓她忘了有一隻灼熱的大手正在拉扯她的前襟,且停留在她身上曖昧的揉撫,不斷搓揉她胸前鼓起的軟丘……
  
  「啊--不要--十一爺--」
  
  那大掌突然探進她的褻衣內握住一隻軟熱的玉乳--蓮兒聳然一驚,兩手扭轉著掙扎--
  
  德烈不顧她的掙扎,蠻橫地扯開她的衣襟,撕裂裡頭單薄的褻衣,大手粗魯地握住一隻椒乳,旋即低下頭去,銜住凸出的玉峰吮住,狠狠地吸吮頂端那絲綢般的粉紅花蕾……
  
  「不要,爺,我求求您不要……」蓮兒嘶喊著,兩手拗扭著驚恐地掙扎,一張粉臉急遽臊紅,細潔的額上泌出了一顆顆汗珠……
  
  她是個處子,從未歷經過男女之事,根本不知道德烈對她所存的除了佔為己有的私心外,還有一股男女間原始的燎原情慾作祟!
  
  既然是個處子,自然以處子的觀點霧裡看花,她不明白男人的慾望有多深沈,不明白德烈對她的獨佔欲包含了男性原始的蠢動……
  
  「求我?」
  
  德烈撇起嘴謔笑,出乎意料地放了她,蓮兒抓著自個兒的衣襟,羞愧地掙扎著爬到床角,腦子裡只剩下一團慌亂……
  
  德烈的雙眼閃爍著深沈的慾望,他喘著氣,冷聲謔笑。
  
  「你剛才說了什麼來著?求我?你不是不求我的嗎?!」
  
  隨即出手抓住蓮兒的腳踝,把爬到一半的她拖回床中央,跟著不顧蓮兒的哭喊,這一回直接扯掉她的褻衣,翻過她的身子,跨坐在她柔軟的粉臀上,自身後握住她飽滿的雙乳,硬碩的男性就抵在她挾緊的臀瓣間,隔著一層衣褲瘋狂地撞擊著她柔嫩的股間--
  
  「不要這樣,爺,我求您別這樣……」蓮兒狂亂地搖著頭,身上的氣力漸漸用盡,意識開始模糊……
  
  儘管德烈也驚訝於自己對她異常的飢渴,在來不及深究之時,已遏止不了自己對她的侵犯!
  
  忽然覺得身下的人兒似乎停止了掙扎,他一愣,然後翻個身滾離她身子,這才發現蓮兒已經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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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0:54

【第五章】
  
  待蓮兒恢復意識,天已經全黑了。
  
  她慢慢睜開眼,只感到頭痛欲裂,房裡似點著一盞柔和的燭光,床前有陰影遮去了她的視線,等了半晌她慢慢適應了昏暗的燭光,看清了床前德烈關切的面孔--
  
  「十一爺……」
  
  蓮兒忽然清醒,德烈見她掙扎著要爬起來,才伸出手,蓮兒卻突然地往後縮避開他碰觸!
  
  德烈臉一冷,驟然收回手,自床前站起。「放心,你不想我碰你,如今我也沒了興致!」
  
  他坐到遠遠的茶幾旁,蓮兒這才看清楚,原來這兒是德烈的寢房。
  
  「怎麼了?」見她要從床上起來,他又急步到床前。「給我好好躺著,不許起來!」霸道地制止她。
  
  「我……蓮兒好些了,不能再佔著爺的床……」蓮兒虛弱地道。
  
  「少廢話,我讓你躺著你便乖乖躺著!」他不悅地皺眉,對於她再次拒絕他好意,心中竟然提不起點火氣!「剛才大夫來看過了,你只是虛勞過度,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可是,我睡在您的床上,那您--」
  
  「別管我了!照你的說法,你的本分不過是替我端水、洗衣、清掃、鋪床!我睡不睡壓根兒不礙你的事!」他忍不住譏嘲。
  
  「我……奴婢沒有這個意思……」蓮兒怔住。
  
  德烈撇開嘴,冷聲道:「沒這意思?若沒這意思,我立刻就收你入房,你以為如何?」
  
  蓮兒心底一驚,料不到他又提起這件事,只能呆住,半晌不語。
  
  「不願意是嗎?」德烈冷笑。「可笑我想收個丫頭入房,竟然還要做丫頭的點頭允準!」
  
  蓮兒低下了頭,一逕不回話。
  
  「說吧!為什麼堅持不當我的侍妾?憑你的出身,難道給我做妾會委屈了你?」他把話挑明了講,冷肅的眸光直直盯住她。
  
  蓮兒擡起眼望住他,半晌沈靜地道:「奴婢……奴婢雖然沒有好的出身,可絕對不會陪爺侍寢,當爺們的玩物。」他既然要她說,那她就再無顧忌了!
  
  「玩物?」他臉色一冷,眉頭緊鎖。
  
  「爺要收蓮兒入房,還不如好好善待青玫姊……」蓮兒往下說。
  
  「什麼意思?!」德烈瞇起眼。
  
  「青玫姊是您的房裡人,您該趁早給她一個名分的。」蓮兒道。
  
  青玫雖然待她不好,可她並不怪青玫,若是設身處地地為青玫想,青玫是有苛待她的理由。
  
  「我房裡人?青玫是這麼說的?」這番話聽到此,德烈心中已有數。
  
  蓮兒輕輕點頭。
  
  「你信青玫說的話?」德烈面無表情,冷著聲問。
  
  「無風不起浪,女子的名節要緊,我相信這種事青玫姊是不會信口開河的,何況她說的也有理……」
  
  「有理?」他擡起眼珠,神色異常冷肅,對著她,兩眼如冰封住的寒石,不見感情。「什麼樣的理,你倒說給我聽聽!」他寒著聲道。
  
  蓮兒卻沈默下來,不再說話。
  
  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不願讓他收入房的理由,是因為害怕他的始亂終棄,害怕自個兒會同青玫一樣的下場……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明白她對他有許多保留,便是認定他確實辜負了青玫!「既然你認定我辜負了青玫,那就算是吧!」他離開床邊,語氣轉為冷淡。「今夜你就在床上歇著,哪兒也不許去,明日我就讓你調離我房裡,依舊去做你原來的工作!」
  
  對於他突來的冷淡,蓮兒有霎時的呆愣,兩人相對著,他冷眼看著她的錯愕,未置一詞,只等著她回應。
  
  「謝……蓮兒謝謝十一爺成全。」蓮兒垂下眼,掩去眸中失色的黯淡。
  
  德烈僵住了身子,然後掉轉身子,頭也不回地離去。
  
  一整夜,蓮兒躺在屬於德烈的大床上,鼻端嗅聞的是他身上留下的氣味,心頭竟不能抑止地漫生一股椎生的刺痛……
  
  原來逼他遣走了她,她並不快樂……
  
  -----
  
  第二日蓮兒又重回原來洗衣的工作,教蓮兒感到意外的是,青玫竟然也被發落到一般僕役處做雜工,且做的是一般丫頭都不幹的粗活工作!
  
  蓮兒不知是否因為自己的直言害了青玫,原本一番好意,卻反倒害苦了她,心下對她十分過意不去!
  
  連常嬤嬤也為了這樁事,當晚就找到蓮兒房裡--
  
  「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蓮兒在常嬤嬤跟前站著,只是低下頭,並不說話。
  
  「沒聽見問你是不?!你又不是啞巴,說話啊!」常嬤嬤板著面孔,語氣不善。
  
  先前她已聽過青玫的說詞,這時無論蓮兒說什麼,她心中已經有先入為主的偏見!
  
  常嬤嬤聽青玫到她跟前哭訴的話,早已認定是蓮兒從中挑撥,惹了十一爺不高興,不但自個兒被斥回原處,還拖了青玫下水,一起受害!可惡的是不知蓮兒在爺面前搬弄了什麼,青玫受的處罰竟然比她還嚴厲!
  
  想不到這賤丫頭這樣厲害,這樣工於心機!從前她以為蓮兒只是柔弱不懂事,看來她這雙老眼也有相錯人的時候!
  
  「常嬤嬤……一切都是我不是,是我害苦了青玫姊--」
  
  「果然是你!」常嬤嬤誤以為蓮兒是招認了!
  
  常嬤嬤生平最恨不知本分、搬弄是非的人,蓮兒正好犯了她的忌諱!
  
  常嬤嬤一時怒從心上來,惡向膽邊生,擡起手就指著蓮兒痛罵:「你這沒頭沒臉的賤丫頭!進府裡來不過月餘,先是勾引爺們,讓爺把你弄進房去,現下給爺玩膩了掃地出門,還要牽累無辜的青玫,搬弄得整個府裡不自在!我看你這賤蹄子不教人治是不痛快,趕明兒起你就給我搬出寮房住到柴房去,每日除了燒水、洗衣外,再給我砍柴、挑水幹所有的粗活去!」
  
  常嬤嬤這一連串斥罵下來,蓮兒整個人呆住了,她不明白常嬤嬤為何對她有這麼深的誤會,為什麼會認為是她勾引了德烈……
  
  「常嬤嬤--」
  
  「閉嘴!」蓮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才開口就又教常嬤嬤給打斷。「你給我當心點,往後要是犯了什麼錯,我可不輕饒你這賤婢!」
  
  常嬤嬤撂下話後就寒著臉轉身走了,留下蓮兒呆呆站在原處,直望著常嬤嬤的背影去遠了,才默默收拾自個兒僅有的幾件粗布衣褲,然後慎而重之地收妥大娘的牌位……
  
  她不怨常嬤嬤刻薄的言辭,不怨命運對她的苛待,自大汛那年起,她就已經是個孤女了!注定漂流無依的命運,她像一朵無根的漂萍,習慣了隨流而依,不再去怨天尤人……
  
  蓮兒心中十分清楚,一朵無依的漂萍,是眾人都能欺淩的,何況是德烈那尊貴傲人的出身,如他所言,他若想要她,是不須同她多廢話一句的!可是他卻依了她,隨她的自主意願,讓她離開他。
  
  是的,是她選擇了不去依附他,因為一旦恩情銷盡,憐愛不再,那代價是她償付不起的……
  
  至於為什麼償付不起,蓮兒心底雪亮明白,那全是因為--
  
  她已經太在意他了!
  
  -----
  
  這日蓮兒如往常一般洗完了衣裳,仍舊提了桶子到井邊挑水,她雖然從小做慣了粗活,可身子一向單薄,且才剛大病痊癒,表面上看來已經沒事,身子卻沒將養過來,她病才剛好沒能喘口氣就開始操勞,日積月累下來,漸漸積勞成疾,鎮日咳嗽聲不止,眼眶下泛出黑圈,石榴般的麗質愈顯清約,腰身不斷清減,整個人幾乎瘦脫了形!
  
  德煌再次見到蓮兒時,幾乎認不出她來!
  
  「蓮兒?」他能認出她,還是因為她那雙明澈清瑩、神清氣定的大眼睛!
  
  也不知為何,這雙眼睛教人一見就不能忘懷!
  
  「十三爺吉祥。」見到是德煌,蓮兒放下手上提的桶子福了身。
  
  「快起來!」
  
  德煌上前一步要攙扶她,蓮兒卻不著痕跡地避去。
  
  德煌也不追究,只是問:「你怎麼瘦成這樣?!」跟著又問:「我十一哥呢?」他想弄明白的是,德烈知不知道她病瘦的事!
  
  乍聽他問起德烈,蓮兒身子一震,隨即恢復平靜。「奴婢已經許久不見十一爺了。」她輕咳了兩聲,強自壓抑著胸口和喉頭的不適。
  
  「你又病了?」德煌再問,之所以用個「又」字,是因為他每回見到她,她似乎總是在生病!
  
  蓮兒搖搖頭,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多謝十三爺關心,不礙事的,只是一點小風寒。」
  
  「看了大夫沒?」
  
  「小病而已,就快好了,不需要看大夫的……」
  
  「那怎麼成!」德煌皺起眉頭。「我瞧你瘦成這樣,小病也會變成大病的!」
  
  「奴婢真的沒事,」蓮兒退了兩步,低著頭道:「十三爺要是沒事吩咐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別走!」德煌攔住蓮兒的路,上前抓住她的手。「我看你氣色不好,又不肯就醫--正好,我這兒有幾粒藥丸子,是皇阿瑪賜的,說是調氣補血的,你拿去服了吧!」說著從腰帶內取出一隻玉寶瓶,倒出兩顆瀅白剔透的丸子。
  
  「不行,謝謝十三爺的好意,蓮兒的身份,不配的!」蓮兒推辭。
  
  「什麼話!都是給人吃的東西,管什麼身份不身份的!」說著把藥丸硬塞在蓮兒手上。「快吃了吧!」
  
  「可是--」
  
  「你再不吃才是糟蹋了!我又不是女人家,不吃這東西的!也不知道皇阿瑪為什麼賞了給我,大概他老人家有先見之明,知道我今日會遇著你,這藥就有了用處!」說完自個兒撫胸大笑。
  
  德煌生性豪邁不羈,年紀輕輕已經出入沙場多次,是戰場上造就出來的真英雄,他自己幾次從死人堆裡爬出生天,性格更是浪蕩粗獷,沒有一般皇家子弟習氣。
  
  蓮兒聽著他豪邁的笑聲,不禁也跟著發出會心一笑。
  
  「快吃了吧!我瞧這兩顆小丸子鬆軟綿綿的,拿在手上久了,當心化了!」德煌道。他粗中有細,用意還是催促蓮兒快些吃下!
  
  蓮兒也不再推辭,她解開隨身帶著的小壺,和著壺裡頭的茶水,同藥丸一併吞服下去。
  
  「我這兒還剩幾顆,你拿去慢慢吃吧!」德煌索性把玉寶瓶塞到蓮兒手裡。
  
  「十三爺,使不得啊!我吃皇上賜給您的東西已經是不應該了,怎麼還能拿您的--」
  
  「吃都吃了,剩下的還推辭什麼?!」德煌道。「算是你幫我個忙,這東西是進貢的,你替我把它吃掉,驗驗看是否真的有效!要真有效呢,就表示那些進貢的番王是真心誠意,不敢欺咱的,改日我也好回了皇阿瑪!」
  
  既然是進貢的珍品,豈會沒效,蓮兒明白德煌是替她找藉口收下罷了!
  
  「可是十三爺--」
  
  「別囉囉嗦嗦的,快收下吧!」
  
  蓮兒推辭著不受,德煌卻硬是塞給她,兩人僵持不下時,旁邊突然傳來女子清脆的嗓音--
  
  「十三爺,您怎麼和一名賤丫頭在園子裡拉拉扯扯的!」嗓音清越動聽,可惜是冷言冷語的聲調。
  
  蓮兒認出那名女子,她就是當時在大街上使鞭子抽她的蒙古公主!
  
  這蒙古公主名叫姮達,名為公主,實則是送到京城來進貢給十一皇子的美人。
  
  姮達身邊伴著德烈,他冷眼看著德煌和蓮兒兩人拉扯,冰冷的眸光射向蓮兒,一言不發。
  
  「賤丫頭?」德煌哼笑了一聲,撇起嘴譏道。「我怎麼瞧不見這兒有什麼賤丫頭?不過倒是運勢不好,撞上一個碎嘴的女人!」
  
  「你說碎嘴的女人是誰?!」姮達瞇起眼,冷冰冰啐笑。「你是爺,就許你做得,不許別人說得是嗎?」
  
  「我說十一哥啊,」德煌悠哉遊哉地說風涼話。「沒事兒我陪你小酌幾杯就是,別牽著一條惡犬出來到處亂吠!」
  
  姮達登時睜大了美目,目光獰惡,恨不得把德煌碎屍萬段一般!
  
  「你--」
  
  「別吵了!」德烈喝止姮達。
  
  「十一爺,您怎麼不問問十三爺,在這兒同一名賤丫頭拉拉扯扯些什麼!」姮達瞪著低著頭不吭一聲的蓮兒,冷冷地道。
  
  德烈轉向德煌。「還在這兒做什麼?四哥他等你過去!」他看也不看蓮兒一眼,似當她不存在。
  
  「四哥那兒我方才去過了!我同他商量了對策,另外給皇阿瑪上個密摺--」
  
  德烈一揮手,制止德煌往下說。「稍後再議!」
  
  德煌看了姮達一眼,冷冷哼笑了聲。「我醒得,十一哥!」他明白德烈不欲在姮達面前論及政事。「其實這會兒我正勸蓮兒收下今早皇阿瑪送我的蜜丸,可她就是不受,你也勸她收下吧!」
  
  德烈斂下眼,撣撣衣擺。「不過是個婢女,原本也不能要那東西,你把皇阿瑪賜的藥品給了我府裡的丫頭,外人知道少不得要說話!」
  
  德煌睜大眼。「十一哥--」
  
  「固然,那是皇阿瑪賜你的,你給誰原本也沒人有資格議論!」他揚起臉,卻不看蓮兒,只是冷聲道:「蓮兒,十三爺要賜你東西,你自個估量受還是不受!」
  
  「十一哥,」德煌皺起眉頭,搶著說道。「你這麼說,蓮兒自然不受了!」
  
  「是麼?」德烈冷笑兩聲。「同我說什麼原是沒干係的!縱然我是這府裡的主子,也不能教得下人們個個都聽我的命令行事!」他出言嘲諷,跟著冷聲道:「要不,她若不受,你就叫她說個不受的道理回給你聽,自然有話!」他盯著德煌,自始至終不瞧蓮兒一眼。
  
  德煌轉看立在一旁的蓮兒。「蓮兒……」
  
  「十三爺,您的恩賜蓮兒心領了,可皇上賜給十三爺的東西,蓮兒真的不敢要。」蓮兒低著頭答,德烈的話她一字一句聽在耳裡,刺在心底……
  
  她不是木頭人,自然知道德烈有意輕賤她,比之姮達開口閉口「賤丫頭」三個字,更教人心碎!
  
  「蓮兒,你沒聽十一哥方才說了,這藥丸是皇阿瑪賜給我的,我要轉手送誰,原本也是我的自由!」德煌道。
  
  「十三爺,蓮兒自小與爹娘失散,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您待蓮兒的好,蓮兒放在心底,萬般感激,一刻不敢或忘。可如同蓮兒方才說的,蓮兒是個無福受天恩的孤兒,較之十三爺您如同雲比泥,您自萬歲爺那兒得來的賞賜,說什麼也不該給蓮兒享用,蓮兒是汙泥之身,十三爺是萬金之體,求十三爺不要待蓮兒太好,蓮兒怕無福享用,反而折損了福分!」她說著跪下,索性卑賤到底。
  
  德烈有意輕賤她,她明白的,既然輕賤她能教他放過她,那她便順了他的意!
  
  言語上輕賤自己又如何?她就是不讓他有機會來招惹她!
  
  「聽見沒?雖然是丫頭,口舌可比你我伶俐多了!」德烈豈會看不出她表面順了他的話,骨子裡實則桀驁不馴!他寒著臉,面無表情地冷言譏刺。「她都說不要了,算是識得本分!十三弟,你要再堅持讓她收下皇家的東西,反倒是折煞她了!」
  
  德煌這下也瞧出不對頭,眼珠子一轉,隨即爽朗地笑開--
  
  「好吧,既然你堅持不收下,那我也不勉強你了!」接著又道:「不過你自個兒要保重身子,我瞧你再這麼瘦下去不是法子,十一哥,」他轉向德烈道:「不如你替蓮兒請個大夫--」
  
  「一個賤丫頭罷了!勞得十三爺這麼費心嗎?」姮達冷言冷語地插話。
  
  「這什麼話?」德煌皺起眉頭喝道。「丫頭也是人,咱們做主子的不照應,還有誰理會--」
  
  「李衛!」德烈喊。
  
  「喳!」李衛及時跪到德烈跟前。
  
  「告訴常嬤嬤,找個人替她瞧瞧!」德烈隨口示下,然後掉頭同德煌道:「四哥怎麼說?同我到書房去,你一五一十跟我說明白!」
  
  德烈說完話掉頭便走,也不管李衛回話了沒!
  
  德烈前腳才走,姮達跟在他身後也匆匆離開,德煌因事關緊要,也只得跟在德烈之後走人。
  
  一時間三人全走光了,只留下蓮兒還跪在原地,李衛看了只好道:「爺們都走了,你也起來吧!」
  
  蓮兒應了一聲,這才慢慢站起。
  
  「你這就跟我找常嬤嬤去罷!」
  
  「不用了,李公公,我沒怎麼樣,不礙事的!」蓮兒輕輕道,背起擱在地上沈重的衣籃。
  
  那衣籃子壓得瘦弱的她背脊彎曲,李衛看了心裡忽然有些不忍,便衝口而出問道:「蓮兒,你原先不是在十一爺房裡服侍?怎麼會衝撞了爺,惹了爺不快!」皺了眉又忍不住道:「單是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都替你捏了把冷汗!」
  
  「我可說錯了什麼?李公公?」蓮兒蹙起眉心,平靜地問。
  
  「說的是沒錯,可就是說得太多、太多了!」李公公搖頭歎氣。「要知道,咱們做下人的只要唯主子的命令是從,要賞要罰都隨主子們高興,最忌諱的就是在主子面前有自個兒的主意!」
  
  蓮兒聽了李公公一席話,蒼白的臉上忽然有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是嗎……原來我還是做得不對,原來只要順了爺們的意就好,連話也不必多說……」
  
  原來德烈的意思不是要她輕賤自己!
  
  她原本輕賤,又何須要她自個兒承認輕賤!可笑的是她不知原因,還一味逞口舌之能,以為他要聽的便是如此,殊不知她卑賤的身份是明擺在那兒,連張揚也不必的事實!
  
  「這是咱們在宮裡生存的法則!你來了也有一段時日,還侍候過爺一陣子,怎麼還是不明白嗎?」李衛皺起眉。
  
  「明白?」蓮兒搖搖頭,神情苦澀。「李公公,是否只要明白了,就能在這深宮內院裡明哲保身,安安穩穩當一輩子的下人?」
  
  李衛教她的話給怔住,愣了好半晌答不出話來!
  
  「不就是當下人,做一輩子的差使,聽主子們使喚,狗一般是下人、人一般也是下人……」
  
  「蓮兒,你滿嘴胡謅些什麼!」李衛趕緊喝止她,左右瞧了沒人聽見,這才安心。「快別胡思亂想了!你要在這兒待下去,就不能壞了規矩,惹惱了主子事小,惹來殺身之禍事大!」
  
  蓮兒僵硬地轉頭看了李公公一眼,幽幽地道:「做人都這般不自在了,我不去害人,人卻來算計我,此外還得委屈求全、自認輕賤……死?死了以後,他人也就不能主宰我了!」
  
  「你這是……」李公公重重歎了口氣,只得岔開話題:「我看你氣色真個不好,當真不要我告訴常嬤嬤,讓她替你請個大夫去?」
  
  「真的不用,李公公,謝謝你的好意!」蓮兒搖頭,神色木然。之後福個身,背著衣籃轉身去了。
  
  李衛愣在原地,兩道眉皺得死緊,又歎了口氣,也轉身往書房侍候爺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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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1:42

【第六章】
  
  天漸漸冷了,過了秋分,寒氣在北京城裡肆虐開來,蓮兒一雙手日夜浸在冷水裡洗滌,傷口裂了又合、合了又裂……早已失去了痛覺!
  
  這日晌午,蓮兒端了食盤到巧兒房裡,巧兒問她:「你自個呢?吃飯了沒?」
  
  「我吃過了,你別擔心!」蓮兒撒謊道。
  
  這幾日常嬤嬤又加了些工作給她,她忙得一點空閒也無,連給巧兒送飯都是偷空來的,她自己哪來的時間吃飯!
  
  「我怎麼見你一日瘦過一日!是府裡的夥食吃不慣嗎?」巧兒又問。
  
  「不是!」蓮兒搖頭,扯開笑容安慰巧兒。「也許是因為……我思念大娘,所以瘦了些。」
  
  「蓮兒,你既然來到這兒,就別再多想了,你自個兒的身子要緊,我瞧你不但愈來愈瘦,連氣色也不大好呢!」巧兒扒了兩口飯,憂心地勸她。
  
  「嗯,我明白。」蓮兒點點頭,匆忙站起來。「我還有事要做,先出去了,你吃完了碗筷就擱著,我晚上送飯過來時再收拾!」她怕巧兒再問起,話還未說起,已經轉身出了門口。
  
  在這府裡只有巧兒是真心關懷她的,巧兒病著,她不能讓巧兒替她擔心!
  
  巧兒同她一般身世飄零,她們是同一階級的人,兩人相交,自然不會有「身份」不合的問題,她能同巧兒講心底話,不需如李公公所言的唯唯諾諾、動輒得咎,永遠記得自個兒是個奴才!
  
  蓮兒背著衣籃到井邊時,正巧聽見圍在井邊洗衣服的老嬤嬤們說:「那什麼蒙古公主的,囂張跋扈得很哩!才來沒幾日,就耍足了威風,連常嬤嬤都讓她當面教訓過!」
  
  「啐,不過是陪爺睡覺的女人,她還真當自個兒是公主哩,擺什麼派頭!」另一個嬤嬤嗤聲道。
  
  「說的是,不過我想不通爺做什麼收了她,異族女子,鐵定不安好心!」
  
  「欸欸,聽說是八爺攛掇著,讓爺收下的,爺就不好不收了--」
  
  「可不是!」其中一名嬤嬤搶著道。「活色生香一個大美人!虧八爺捨得!」
  
  另一個嬤嬤挑起眉眼。「嘿,為了籠絡咱們十一爺,捨不得也得捨!」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見蓮兒走過來,都圍攏來問她:「蓮兒,聽李公公說,你前幾日見過那個蒙古番婆?」
  
  蓮兒擡臉看了幾個老嬤嬤一眼,點點頭,又低下頭洗她的衣服。
  
  「怎樣,那番婆子長得天生一副狐狸精相吧?!」左邊一個嬤嬤問。
  
  「可不是!聽說十一爺可疼她了,日日召那妖女陪寢呢!」右邊一個嬤嬤道。
  
  幾個老嬤嬤又是狐狸精、又是妖女的亂叫,蓮兒都沒聽在耳裡,她聽進去的只有「陪寢」兩個字!
  
  陪寢的意思就是陪睡,是侍候爺們睡覺的女人……這是巧兒曾經告訴過她的!
  
  蓮兒呆了半晌,片刻回過神後,臉色木然地用力搓洗衣服!
  
  她告訴自己,自個兒只是個下女,是王府裡的奴婢,十一爺有幾個陪寢都不干她的事!
  
  「蓮兒,你聽見了沒?你到底看清楚了那番婆長相沒有?!」嬤嬤們不死心地要問個明白!
  
  「我那日低著頭,沒看清楚!」她胡亂找個藉口回答,說完又只顧著洗衣。
  
  「怎麼不看清楚呢!」一名嬤嬤怪叫,彷彿是天大可惜的事臨到她身上!
  
  老嬤嬤們見蓮兒不搭話,只覺得怪無趣的,又說三道四了一會兒,就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蓮兒埋著頭搓洗一竹簍的衣物,腦子裡卻一片發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洗了什麼!只是不斷地使勁搓揉著,直搓得手上舊有的傷口都見了血,還不斷流著血水,她自己還不自覺,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
  
  洗完了衣服,蓮兒依舊背起衣簍,整個人卻像失了魂一般,才走到前苑,便看見德煌朝她走來。
  
  「我正問了路,要上你房裡找你!」德煌見著她,笑著走近。
  
  「十三爺,您找奴婢有事?」蓮兒回過神淡淡地問,見他走近,退了一步。
  
  見她生疏許多,德煌挑起眉,刻意又走近道:「沒事難道不能找你?」
  
  蓮兒噤聲,低下頭不說話。
  
  「怎麼回事?上回還能對著我有說有笑,這回卻連話都說不上一句了?!」德煌嗤聲道,語氣十分不以為然。
  
  「十三爺,您若沒事吩咐,蓮兒就先退下……」
  
  她說著匆匆要走,卻讓德煌一把攔住--
  
  「等一下!」德煌擋在她面前,他不讓路,蓮兒便走不成。
  
  「十三爺……」
  
  「你別急著走,我有事交代你做!」德煌道。
  
  蓮兒沈默片刻,才輕聲道:「十三爺有事,只管差遣奴婢。」
  
  德煌看了她半晌,才徐徐道:「你替我送一件東西到我十一哥房裡!」
  
  蓮兒一聽說是要送東西到德烈房裡便愣住了,好一會兒出不了聲。
  
  「怎麼?你不願意替我辦事?」
  
  「不是……只是奴婢是做粗活的丫頭,只怕不能近十一爺的寢房--」
  
  「現下我也沒人好差使,」德煌已經從腰帶裡拿出一件物事,硬是塞到蓮兒手裡。「再說我也信不過別人,現下我又有事急著離宮,一時也找不到十一哥,你就替我跑這一趟吧!」他再交代。「記著,要親手把東西交到十一哥手裡,這樣東西是十一哥要我去找的,要弄丟了,就是賠上你一條命也擔待不起!」他故意出言恫嚇,眼底卻藏了一絲詭譎的笑意。
  
  蓮兒手裡接著那緞面綿盒裝著的東西,知道推辭不了,只得道:「蓮兒明白了,我這就送去……」
  
  「慢著!」德煌又叫住她。
  
  「十三爺還有事吩咐?」
  
  蓮兒回過身,德煌卻出其不意地把一條圍巾套在她頸子上。「天漸漸冷了,你身上穿得這麼單薄,連我看了都要心疼!」他是真的心疼!
  
  她瘦弱的病容不但不減清麗,反倒讓人心生三分憐惜!
  
  因他這句沒來由的話,蓮兒呆在原地,直到德煌轉身去遠了,她才回過神來,那紫貂圍巾已經來不及辭謝了。
  
  蓮兒呆了一會兒,才解下那貴重的圍巾,她把圍巾收妥了放在衣籃裡,並不敢取用,只待來日見了德煌好還給他,而她手裡還拿著德煌交代送去給德烈的東西。
  
  若能夠,她是不想再見到德烈的……
  
  只要把東西交到他手上立刻就走!蓮兒這麼告訴自己,定下神,循著小路往德烈的書房去。
  
  她在書房裡沒見著德烈,問了小斯,才知道他午間在房裡歇息。
  
  蓮兒心底奇怪,她服侍過德烈一陣,對他的作息十分清楚,德烈向來沒有午歇的習慣,不知今日是否病了?
  
  想到這裡,她不自覺地加快腳步,趕往德烈的寢房去。
  
  才一到門口,就聽見房裡傳來一陣陣呻吟聲,她心裡一驚,撞開門便闖進去--
  
  「放肆!」
  
  女人的聲音怒斥,蓮兒呆在門口,見到一名美艷的女子正伏在德烈身上,兩人正半臥在躺椅上,而他的手--他的手竟然就擱在那名女子的胸房上!
  
  「賤丫頭,好大的膽子,這兒是什麼地方,誰讓你闖進來的!」姮達借題發揮、怒聲斥喝,兩手卻還纏在德烈身上。
  
  上回她在蓮兒面前受了德煌的閒氣,正要找個機會發作,沒想到蓮兒自己送上門來了!
  
  蓮兒愣在門前,呆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奴婢……奴婢給十一爺送東西來……」
  
  她真是天下至傻的傻子!還以為他是病了,原來……原來完全不是那回事!
  
  「好啊,這回我認出你來了!」姮達瞇起媚眼冷笑,甜膩的嗓音柔媚如絲。「你是那天在大街上擋路那個賤民!」繼而轉而德烈道:「您瞧我說的是吧,十一爺?」姮達的話裡含藏冷鋒,姿態卻一反往常的冷傲,顯得嫵媚嬌嬈。
  
  她是個驕傲的女人,自持著過人的美貌,當她知道自個兒要被送到京城服侍十一爺時,就立志要得到德烈的專寵--縱然不能掙得正名,也要當暗裡的正主!
  
  德烈睇了蓮兒一眼,冷著聲道:「不通報就闖進房來,誰教你這規矩的?!滾出去!」他嚴厲地斥喝蓮兒。
  
  「是奴婢該死,擾了爺的興致……」蓮兒平著聲道,低下頭兩腿僵硬地往後挪退,早已忘了自個兒來這裡的目的,木然地退開去……
  
  她淡冷的態度惹怒了德烈,他兩拳握緊,緊抿著唇一語不發,冷冷地看著她退開,就怕自己一開口會控制不住怒氣,恣意宣洩在她身上!
  
  「慢著!」姮達瞟了德烈一眼,扯開朱紅的唇瓣陰陰一笑,隨意拉攏了褪到肩上的衣物,指著蓮兒手上捧的錦盒問:「爺,您瞧那是什麼?」她看出德烈的怒氣,故意引他開口。
  
  德烈瞇起眼--他看到的不是蓮兒捧在手上的錦盒,卻是她背著的衣籃子裡的貂皮圍巾!
  
  「那是要給十一爺的東西?」見德烈不說話,姮達只得問。
  
  「是。」蓮兒面無表情地回話。
  
  「還不快把你捧在手上那東西拿過來!」姮達嬌斥。
  
  蓮兒並未猶豫,她手上捧著錦盒,僵硬地走到兩人眼前,克盡做奴婢的職責!
  
  姮達似有意若無意凝神看了蓮兒一眼,嘴角泛起無聲冷笑,之後拿過錦盒就要打開--
  
  「住手!」
  
  德烈冷鷙地低喝,姮達立時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爺,姮達不許看嗎?」她偎在德烈身上,嬌著聲問。
  
  德烈對住她撇開嘴笑,眼底卻無一絲笑意。「沒聽說是要給我的東西嗎?」嗓音出乎意外的醇柔。
  
  姮達心底一愕,對住他俊俏的笑顏忽而一時意亂情迷,繼而一顆心反倒驚怯地怦怦直跳--
  
  定了定神,她隨即綻開如花的動人笑靨,膩著聲道:「姮達只是替爺打開盒蓋子,準備供上給爺過目的。」
  
  憑著女人的直覺,她知道德烈突來的溫柔,反倒是危險的先兆!
  
  這男子是教她摸不透的!她一向能輕易駕馭男人,繼而操控他們,德烈是唯一不為她所惑的男子,可越是如此,反倒激起她得到他專寵的決心!
  
  德烈冷眼覷了姮達一眼,僅僅淡道:「不必費心了!」跟著低喝蓮兒。「把錦盒放在櫃裡第二個抽屜,仔細收妥了!」眼睛卻不看她。
  
  蓮兒像個木偶般應聲動作,她在德烈房裡服侍過,知道他指的是哪個櫃子,她走到左首,把錦盒收到一架酸枝小櫃裡。
  
  她已牢牢記得李公公的話,決定當個無聲、無己見的下人!
  
  姮達見蓮兒竟然對德烈隨口的吩咐如此清晰瞭然,宛如在此處住過一般,心中更是起了疑心,這回留起神來瞪住蓮兒。
  
  「爺還有吩咐嗎?」收妥了錦盒,蓮兒低著頭退到門口,神色木然地問。
  
  德烈轉眼瞪住她,半晌不說話。
  
  蓮兒站在門前等著,等了許久不見他吩咐一句,一味僵直地站著,不擡起頭來、也不再問,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了只聽使喚的賤役。
  
  姮達見這勢頭,也不說一句話,只是冷眼看著。
  
  見蓮兒始終不擡眼,德烈瞇起眼,終於冷冷地問:「你衣籃裡圍巾是誰的?!」
  
  「回爺的話,是十三爺的。」蓮兒平著聲回道,仍舊是低著頭。
  
  「既是十三爺的東西,怎麼會在你的衣籃裡!」他質問,其實他早已認出這貂皮圍巾是德煌的。
  
  「因為天冷,十三爺才給奴婢圍上的。」蓮兒照實答。
  
  「笑話!十三爺是什麼身份,會理會你這賤婢的死活?」姮達逮著機會,在一旁冷言冷語。「不是你偷了十三爺的東西,正好教爺給逮著了吧!」
  
  「奴婢不敢!」蓮兒就地跪下,克盡當奴婢的本分。
  
  蓮兒的「不敢」二字讓德烈冷下臉,她的態度反常,異常冷淡!
  
  德烈瞇起眼不再說話,卻放任姮達質問她--
  
  「不敢?東西都在你衣籃裡了,你還有臉說不敢?」見德烈並不阻止,姮達越發放肆!
  
  姮達故意要冤枉蓮兒,蓮兒卻只是噤聲,也不為自己申辯。
  
  申辯又如何?她看出德烈對姮達的縱容,姮達要平白冤枉她,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沒話說就是默認了?」姮達挑起眉冷笑,蓮兒不說話正中了她的意。「哼!
  
  好個刁蠻欺心的賤婢!先是大膽放肆,沒頭沒臉的闖將進來!現下竟還敢偷十三爺的東西!」
  
  蓮兒仍然一逕跪著,不置一詞。
  
  蓮兒不哭訴、不求饒的冷靜態度反而惹惱了姮達,她瞇起媚眼,自德烈懷中站起來,走到蓮兒跟前--
  
  「怎麼?你這賤丫頭還挺硬氣的!」
  
  她背著德烈捏了蓮兒一把,蓮兒卻還是半聲不吭,吃痛忍著。
  
  姮達見她硬是不吭聲,心中一半氣惱,另一半已想到法子整她!「爺,依您說要怎麼收拾這賤婢?」她轉頭,甜著聲問德烈。
  
  德烈深沈的目光緊緊盯住蓮兒,面無表情的俊臉教人瞧不出端倪,片刻後他丟下兩句話。「只要她肯求饒,就放過她!」聲音低沈、陰鬱。
  
  「可是爺,這樣豈不是太便宜這賤婢……」
  
  德烈忽然擡起手,制止姮達多話。
  
  他的動作雖輕鬆,姮達卻違抗不得,這月餘來的相處,她知道只要十一爺一句話出口,眾人只有照辦的分!
  
  姮達轉過身去瞪住蓮兒,瞇起媚眼。
  
  「怎麼?沒聽見爺說的嗎?還不叩頭求情?!」
  
  「蓮兒沒做錯什麼,不知要求什麼情!」蓮兒低著頭,聲音雖小,卻一字一句說得清晰。
  
  「大膽!衝著你這話,就該死千萬回了!」姮達怒喝!
  
  「蓮兒不過是個下賤的奴婢,出身不高,自然生性愚昧,原不知道什麼才該死、什麼才不該死。」她涼了心,不想再糟蹋自己。
  
  就算只這麼一次吧!她也是個有血有肉有知覺的人,既然同樣是個人,她總有說一回心底話的權利。
  
  蓮兒的回答換來房裡尷尬的沈默……
  
  「反了,反了……」
  
  之後,姮達故作姿態地嗲著聲細喊,一邊搖頭,突然的就揚起手--
  
  一記響亮的耳刮子,劈頭就往蓮兒臉上重重地掃去!
  
  蓮兒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她再擡起頭來,嘴角滲下一道濕熱的稠液……
  
  眼前的人影突然變得模糊,隱約中蓮兒看見德烈就坐在前頭的躺椅上,無動於衷地俯視她……
  
  「還不求饒嗎?!」
  
  姮達嬌嗲的聲音傳來,聽在蓮兒的耳朵裡,卻像催命的黑白無常,前來拘魂所發出的厲聲。
  
  眼前德烈的身影漸漸模糊,蓮兒的意識開始癱瘓,姮達的聲音變得渺小,痛苦似乎在漸漸遠離……
  
  「求饒?我做錯了什麼?你們誰又肯饒過我……」
  
  蓮兒視線模糊,喃喃自語……
  
  她突然覺得好累!
  
  她要求什麼饒?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又有誰會真正饒過她?蓮兒忽然想起五歲那年走散的親爹親娘,想念起死去的大娘……
  
  她真的覺得累了!
  
  「該死的賤婢!」
  
  蓮兒看著姮達再度揚起手,她緊閉起眼等待許久,意料中的巴掌卻遲遲未打下……
  
  然後像作夢一般,她竟然看到前方一處忽然生出的光源正對著她打開,漸漸形成炫目奪人的燦亮光景,她感到在光明起源的那一頭充滿了喜悅、平靜,不會再有生活的苦難……
  
  蓮兒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然後她覺得自己走近那光源,就要進入那平安祥和的地方……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2:04

【第七章】
  
  蓮兒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虛軟地幾乎無法動彈,只有耳邊恍恍惚惚聽見有人在說話--
  
  「她大病沒將養過來,又過度勞累,掏空了身子,以致氣血虛乏終究發出病來,這時勉強救回來,小命也去了一半!喏,我這兒開了數帖藥方,過後要好生將養著,再有個萬一,就是華佗祖師再世,也無力回天!」那個蒼老的聲音道。
  
  迷迷糊糊間蓮兒還認得這聲音,這和她上回因肩傷昏迷時,聽到的是同一個人的聲音!
  
  「李衛,她日常都做些什麼工作?!」德烈冷峻的聲音問。
  
  「奴才也不清楚,需得問過常嬤嬤……」李衛誠惶誠恐地道。
  
  他也不知十一爺為了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氣……
  
  「把她給我找來!」
  
  「喳--」
  
  李衛趕緊退下尋人,免得被炮火轟炸!
  
  「十一爺,這位小姑娘是--」穆懷德看著床上的蓮兒問。
  
  「穆先生,有勞你了,先請到花廳去喝杯熱茶,歇會兒,我少停即去。」德烈截斷穆懷德的話。
  
  「那麼十一爺,屬下這先告退了。」穆懷德不敢再多問,立即退去。
  
  「不送先生了!」德烈道。
  
  蓮兒睜開眼睛,看到德烈就俯身在她床前,剛毅的下顎冒出幾點青髭,冷峻的臉略顯憔悴……
  
  「醒了?身子覺得如何?何處不適?」
  
  德烈一連問了數個問題,蓮兒卻只是閉著眼,半晌後才虛弱地問:「我……怎麼了?」
  
  「你病了!」德烈甩開長褂,在她床邊坐下。「昏迷了兩日。」
  
  「這兒不是我的房間……」蓮兒重又睜開眼,四面望了望房裡。
  
  「是我讓李衛把你換到這間房的!」他道,深邃的眸光緊盯住她。
  
  蓮兒看出這兒不是合稱她身份的地方,她不該住這裡。「不必如此,我住原來那間房已很好。」她平聲道,別開眼,迴避他的凝注。
  
  德烈沒吭氣,只是瞇起眼,緊抿著嘴。
  
  蓮兒平著聲往下說:「這兒不是蓮兒的身份能住的地方,還請十一爺讓蓮兒換回原來的住處--」
  
  「我說住這兒就住這兒,不必多說了!」他突然語氣煩躁地駁斥。
  
  蓮兒噤了聲,不再多說,也不看他。
  
  「轉過臉來!」德烈命道,口氣已僵化。
  
  蓮兒僵硬地轉過臉,斂下眼。
  
  「先吃藥吧!」
  
  他伸手要扶蓮兒坐起,蓮兒卻避開他的碰觸,掙扎著自己坐起來。
  
  德烈冷著一張俊臉,對她迴避的舉動卻也不說什麼,由著她自己坐起。
  
  待蓮兒坐好後,他自小斯手上接過藥,揮手讓侍候的人全退下。
  
  「奴婢自個兒來就行了,十一爺--」
  
  蓮兒想接過他手上的藥盅,德烈突然冷著聲低喝:「少廢話!」一手把持著她纖細的肩膊,仍舊堅持由他餵她吃藥。
  
  蓮兒僵著身子,不得已聽任他擺佈,雙唇卻不合作地緊閉著,藥汁因此淌下她的嘴角,半口也沒進到她的胃中!
  
  德烈定眼看她,之後移開藥盅,沈聲道:「收起你的脾氣!已弄到這田地,不是好玩的,這回我不會由著你!」
  
  見蓮兒仍是倔強地別開眼,緊閉著嘴,他自我抑制地深吸口氣,又看了她半晌,知道蓮兒仍然沒有軟化的跡象,他也不說話--
  
  蓮兒倚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他胸腔不規則的起伏,不自覺擡起眼瞧他,見到他冷峻的臉上乍現一絲笑容時,她愣了一愣……
  
  「不合作?」他挑起眉,眼底掠過一抹教她渾身起疙瘩的可疑邪氣。「那就別怪我了……」
  
  說著,他突然俯下頭銜住她的唇,極盡挑逗地吮吻--
  
  「唔……爺--」
  
  蓮兒被他吻得措手不及,正要掙扎時他卻突然放開她,乘著她張嘴欲回話時,一骨碌把藥水全數灌進她口裡--
  
  「咳咳!」
  
  蓮兒雖然讓一大口的藥汁嗆到,可確實把藥全數吞下了。
  
  「下回再像個孩子一樣鬧脾氣,我仍舊用這方法治你!」他放下藥盅,撇起嘴沒事一般道。
  
  蓮兒脹紅了臉。「你--」
  
  「怎麼?忘了我是「爺」了?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你」?」他盯著她,嘲謔地道。
  
  蓮兒臉色一黯,索性撇過頭去,不再理他。
  
  「還有力氣生悶氣,不如躺下歇息才是明智之舉!」他慢條斯理地道,從床邊站起來,頎長的身體靠著床柱邊,炯亮的眸子微微瞇起,玩味十足地盯住她固執的小臉。
  
  蓮兒不躺下也不說話,小臉轉向床裡側,就是不瞧他。
  
  「隨便你!」他兩臂抱著胸,咧開嘴,慵懶地道:「反正你多病著一日,就多一日任由我擺佈,也沒什麼不好!」
  
  聽了這話,蓮兒身子一僵,隨即翻開被褥,一聲不吭地面向裡側,直挺挺地躺回床上!
  
  德烈見她乖張的舉動,挑了挑眉,突然彎下腰,壓低聲在她耳邊戲謔地嗄語:「這才聽話!」
  
  蓮兒驀地脹紅了臉,克制住幾乎衝口而出的怒語,索性閉上眼,對他戲謔的言語不理不睬,等著他自覺沒趣,自然會走開!
  
  可她等了又等,直到不知不覺中睏倦入眠,他仍然守候在她身邊,不曾離開…
  
  -----
  
  蓮兒再醒來,是被一陣吵嚷聲喚醒--
  
  「十一爺,我分派給蓮兒的工作不過分,奴才沒做錯什麼--」
  
  「住嘴!」德烈冷峻地低喝!「我還沒問話,你倒會賣乖,先為自己開脫來了?!」他盯住常嬤嬤,冷冽的眸光讓常嬤嬤不自覺縮起肩膊。
  
  德烈坐在蓮兒床邊,神態冷峻,青玫和常嬤嬤就跪在他跟前,內心揣測不安地覷眼互望。
  
  「說,是誰給你天大的膽子,這麼虐待蓮兒的?!」他沈聲低喝。
  
  常嬤嬤知道德烈向來斷事分明,遂大著膽子道:「蓮……蓮兒她……她不過是個低賤的奴才,非但不知本分,又刁鑽可惡!先前是用計陷害青玫,讓爺把她貶到下人房去,現下竟然還讓十一爺您為這賤人出頭--」
  
  德烈突然用力拍桌,嚇得常嬤嬤兩肩一抖,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青玫在一旁更是心虛地抖瑟著肩膊,她心底明白自己跟常嬤嬤說的全是謊話!
  
  「用計陷害青玫?」德烈轉向青玫,撇嘴冷笑。「青玫,你說,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十一爺……」青玫結結巴巴地,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難道沒那回事?心虛得說不出話來了?」德烈冷冷地質問。
  
  常嬤嬤這時也瞠大眼,轉頭望向青玫--
  
  只見青玫畏畏縮縮地低著頭,半句話不敢吭!
  
  常嬤嬤見這勢態,這時才知道事情不單純,自己恐怕做錯事了!
  
  「李衛!」德烈冷喝。
  
  「喳!」李衛上前一步。
  
  德烈瞇起眼,面無表情地低喝:「把這刁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喳!」
  
  李衛接令後使個眼色,一旁的侍衛立即架住青玫,拖著她就往門外拽。
  
  「十一爺,青玫知錯了,您饒了我……十一爺您饒了我啊,十一爺……」
  
  青玫殺豬般地嚎叫,德烈無動於衷地坐在蓮兒床邊,像似全然沒聽見求饒的聲音般!
  
  常嬤嬤則是俯下頭去,口中不住地道:「十一爺,是奴才老糊塗,奴才不分青紅皂白冤枉了蓮兒……」
  
  「這府裡什麼時候輪到你當青天,由你來獎善罰惡、充當府裡的仲裁了?!」
  
  他撇起嘴,譏諷地問。
  
  常嬤嬤滿臉羞愧,老臉赧紅,頭低得不能再低!
  
  「李衛,一併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德烈喝令。
  
  李衛愣了愣,他沒想到十一爺會為了一名新來婢女,重懲常嬤嬤!
  
  「怎麼,沒聽見我說的?」德烈冷峻的眸光射向李衛。
  
  「喳……」
  
  兩旁侍衛正要架走常嬤嬤時,蓮兒完全清醒過來,掙扎著喊:「等……等一下!」
  
  李衛看了德烈一眼,見爺的注意力已完全轉移到清醒的蓮兒身上,便揮手要侍衛們先別拖人下去!
  
  見蓮兒醒了,德烈出乎意料地緩下口氣,柔聲問:「醒了?肚子餓了嗎?我已經吩咐廚房--」
  
  「十一爺,如果您真是為了蓮兒著想,就請您放了常嬤嬤吧!」蓮兒掙扎坐起身來求他。
  
  「放了她?」德烈陰沈的眸底掠過一道幽幽的冷光。「這老刁奴這麼折磨你,你不恨她?」他舒臂擁住病弱的她,柔聲低問。
  
  蓮兒望了他一眼,他摟得死緊,她想掙開他一些都不能。「自小到大,折磨蓮兒的又豈止這兩人?黃河大汛,蓮兒失去爹娘、三餐不得溫飽……」她頓了頓,才接下去輕聲道:「及至教人打得口角淌血……要一一清算下來,我大概要恨天恨地,恨到至死方休了!」
  
  德烈挑起眉。「你要我也罰姮達?」
  
  蓮兒搖頭。「奴婢方才說過了,我誰也不恨,自然也無人可罰了!」
  
  縱然不明白他突然為自己出頭的理由,也未曾想過要去求他,可就是因為他為自己出頭,蓮兒不願有人為此而受罰,說自己不知本分!
  
  「難不成就這麼饒了她們?」德烈故意問,不顧她的抗拒,把她摟得更緊些。
  
  左右是掙不脫他了!蓮兒索性放棄掙扎,斂下眼,淡淡地道:「她們犯的也不是什麼怙惡不悛的大錯,不過是為難奴婢罷了,仔細想想,這世上的道理原本不脫弱肉強食,要真說她們有錯,倒不如說是奴婢沒本事!」
  
  常嬤嬤聽了蓮兒這番話,只羞得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她年紀一大把,卻見識淺薄,誤聽讒言,比一個年紀輕輕的丫頭還不如!
  
  德烈挑起眉,咧開嘴笑。「有趣!既然你說的有理,那就依了你!」
  
  常嬤嬤慚愧地低下頭,她仗著老奴的身份,以儼然半個主子的架勢欺生,不知本分的才該是她自個兒!
  
  「既然蓮兒替你求情,你下去吧!」德烈一揮手,李衛立即讓侍衛放開了常嬤嬤。
  
  蓮兒轉頭望他,心中掠過一些什麼,卻不敢縱容自己多想……
  
  「謝謝爺--」
  
  常嬤嬤戰戰兢兢地俯首叩謝,德烈卻打斷她的話。「我說了,是蓮兒替你求的情!要依我原本的意思,這二十大板的皮肉之痛是免不了的!」
  
  「是……」常嬤嬤轉向蓮兒,至誠地道:「蓮兒,常嬤嬤對不住你,你非但不記恨,反倒還替我求情……」說著低下頭去叩了兩謝。
  
  「快別這樣!」
  
  蓮兒要下床制止,卻讓德烈攔住,他緊緊抱住她。「應該的!她犯了錯,皮肉之痛雖然免了,卻要她自己認錯,以為警惕!」
  
  常嬤嬤叩完兩謝後,等德烈點了頭,這才安心地退下。
  
  常嬤嬤走後,蓮兒突然想起--
  
  「啊,還有青玫她--」
  
  「這回你說什麼都沒用,她是無可饒恕的!」德烈明白蓮兒要說什麼,覷了她一眼,冷淡地道。
  
  「為什麼?您都能饒過常嬤嬤了,為什麼不能饒過青玫?」蓮兒不明白。
  
  更何況他們兩人的關係是……蓮兒真的不明白,他對青玫為什麼反倒不饒!
  
  「造謠生事、搬弄是非,這樣的女人絕不能輕饒!」他冷下眼,口氣嚴厲。
  
  「可是--」
  
  「不必多說!總之我絕不饒她,你再說什麼也沒用!」德烈不容情地道。
  
  蓮兒噤口,掙開他的懷抱轉身躺下,不再多言。
  
  德烈揮手,讓一旁侍候的人全都退下。
  
  「生氣了?」餘下兩人獨處時,他柔聲問她。
  
  蓮兒平著聲道:「您是爺,您怎麼決定怎麼是,奴婢怎敢有氣!」
  
  這明明是在賭氣!
  
  德烈咧開嘴笑,盯住她倔強的神情,突然被她清麗的側顏攝去了心神,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對人都能寬懷大量,為什麼獨獨只對我防備、充滿戒心?」他再也忍不住問出口,低嗄的嗓音挾了一抹歎息。
  
  蓮兒僵住身子,過了半晌埋起臉,身子往被窩裡縮,是避開他灼熱的目光,也是逃避問題!
  
  德烈欲扯開被子,蓮兒卻拉得死緊,同他拔河!
  
  正在僵持不下間,外頭突然傳來李衛的聲音。
  
  「爺,公主找您呢!您看是不是--」
  
  「滾!別來煩我!」
  
  他突然暴躁地低吼,蓮兒嚇了一跳,兩手驀地一鬆……被子霎時讓德烈扯落,他抓起蓮兒兩手,鎖在她頭頂上,不讓她再同他作對!
  
  蓮兒兩隻手突然被他制住,她猛地喘了口氣,驚慌地喊:「十一爺……」
  
  「別叫我十一爺!你心底早不當我是主子!」他暴戾地怒吼,一股壓抑已久怒氣突然發洩!
  
  「不,我……」
  
  蓮兒想說什麼,德烈卻突然低下頭攫住她顫動的粉唇,狂肆地蹂躪,把她未說出口的話,盡數吞進嘴裡。
  
  「唔……」
  
  蓮兒扭著身要掙扎,德烈忽然放開她的唇,喘著氣低嗄地質問她。「你告訴我為什麼抗拒?!」灼灼的眸光固執地鎖緊她。
  
  蓮兒掙扎地別開眼,虛弱地分辯。「蓮兒只是一名奴婢……不配跟爺--」
  
  「放屁!」他粗魯地怒喝。「別拿這種鬼話搪塞我!」他再度低下頭吻她,這回更是粗魯,存心要將怒氣宣洩在她身上!
  
  蓮兒無力掙扎,只能任由他吮腫唇瓣,一股委屈卻油然而生,她心口一酸,怔怔地流下兩行淚……
  
  德烈忽然覺得口中含吮到濕鹹的液體,他愣住,擡起眼就看到她濕透的清亮眸子……
  
  「為什麼哭了?」他不自覺放柔了聲,急急地將她緊摟在胸懷。「我又沒凶你……」
  
  見蓮兒不說話,只是默默掉淚,隨即回念一想,他確實凶了她。
  
  「我……我方才是凶了些,可要不是你又說了教我生氣的話……」蓮兒掙扎著要掙開他,他一把摟緊了,說什麼也不放手。「噓,別哭了,想把我的心都哭碎了嗎?」他歎口氣,柔聲哄她。
  
  聽到他竟然說出這種話,蓮兒一怔,全然不相信。「放開我……您的身份尊貴,沒人能教您心碎的……」
  
  「這同身份有什麼關係!」他皺眉,愈是把她抱緊,兩人一軟一硬的軀體愈是糾纏在一起,見她臉上泛起紅暈,他低笑。「信不信隨你!看到你掉淚,縱然不心碎也要心痛的!」
  
  蓮兒一逕流著淚,胡亂地搖頭,藉此說服自己絕不能相信--
  
  絕不能相信他一時興起,說出來的甜言蜜語!
  
  「看著我!」德烈兩手抱著蓮兒哭紅的粉頰,定住她搖頭不止的動作,無限愛憐地道:「你明白我沒必要哄你,如果我不在乎你!」
  
  在乎?
  
  他口中的在乎會持續多久?半年?三個月?還是只此一刻?
  
  縱然蓮兒努力說服自己別聽、別看、別被他迷惑……可德烈牢牢定住她的臉,強逼她正視他!
  
  「為什麼不敢看我?你心底其實相信我的話,是不是?既然相信就不要試圖抗拒,那樣只會讓你我都痛苦!」他低柔地道,牢牢盯住她閃爍逃避的雙眼。
  
  「不、不是這樣的……」
  
  蓮兒還試圖掙扎,他已經吻住她的唇,封住她未來得及說出口的違心之論……
  
  「唔……」
  
  「別抗拒!我已經縱容你夠久了,這回說什麼我都不會再放了你!」他不容她拒絕,濃重的氣息噴拂在她細嫩的粉頰上,粗糙的大手急切地攀上她綿軟的胸脯,煽情地擠捏搓揉……
  
  「不要,爺,別這樣--」
  
  蓮兒掙扎著,使盡氣力轉過身,卻被他從身後一把抱住,大掌索性探進她的肚兜內握住兩乳,恣意擠捏……
  
  「別……爺……」
  
  蓮兒羞愧地低喊,兩手抓住他握著自個兒兩乳的大掌,絕望的想掰開他--
  
  「你的手--」德烈一凜,粗糙的觸感讓他一愣,及至把她的手抓到眼前細看,一陣怒火不可抑制地衝上腦門--
  
  「該死的!」他怒吼,大掌把蓮兒一雙滿是裂傷的小手緊緊包住,溫柔地握在掌中。「我真不該聽你的,輕饒那個老刁奴!」
  
  他握著她的小手,輕輕啄吻著,溫柔的舉止,霎時軟化了蓮兒抗拒他的心……
  
  此刻她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長久壓抑的愛戀瞬間決堤,積在心口的酸楚突然排山倒海地襲來……
  
  「疼嗎?」他低聲地問,仍不斷吻著。
  
  蓮兒傻傻地搖頭、再搖頭……眼眶裡忽而盈著滿滿的淚,怎麼也抑止不住……
  
  德烈翻身下床,從櫃裡拿出一小罐白瓷玉瓶,復而上床,將蓮兒擁進懷裡,他倒出玉瓶裡的透明稠液,抹在她兩手的傷口上,動作輕之又輕,像是怕碰壞了她…
  
  -----
  
  「十一爺……」她哽咽地輕喚他,清瑩的大眼疑疑地睇凝他……
  
  「噓。」德烈摟住她,把她抱在懷裡,溫柔地吻去她頰上的淚。「傻丫頭,哭什麼?又是誰欺負你了?」他低笑著調侃她,一邊輕啄著她細潔的額頭,擁住她的大手悄悄移位,不動聲色地探到她肚兜下,重新攫握住兩隻軟熱的椒乳……
  
  「爺……」
  
  蓮兒沒再抗拒,只是羞紅臉,低低垂下頭。
  
  「害羞嗎?」德烈低笑,兩掌卻不住揉捏,長指甚至挾緊了兩顆櫻峰,作弄般地搓弄拉扯,直到蓮兒再也壓抑不住地低吟出聲……
  
  他嗄聲低笑,拉開她胸前的衣襟,輕輕扯下貼身的肚兜,兩隻白嫩豐腴的椒乳霎時撐開衣襟彈跳出,暴露在他眼前!德烈倒抽一口氣,眸光一濃,兩掌急切地握住赤裸綿熱的玉乳,情不自禁地用力揉捏,然後突然低下頭吮住其中一隻白嫩的乳房,舌尖頂住絲綢般的乳峰,邪謔地兜旋逗弄,又突然使勁吸吮……
  
  「啊--爺--」
  
  蓮兒情不自禁地拱起身子,渾身似著了火一般的難受……她不知道德烈正對她做著什麼?更不明白他為何要吮住她那裡……
  
  德烈邪氣地輪流吸吮著兩隻白嫩的乳房,逗弄得兩隻櫻峰堅硬地挺起,圓滾的軟球變得脹大,大手則隔著一層褻褲,盡情在她下處揉弄……
  
  「別這樣,爺……」
  
  蓮兒微微抗拒,害怕自個兒身體上莫名的變化,也因為不明白他施加在她身上的作為而恐懼。
  
  「別怕,這是自然的,男人同女人在一塊兒便是這樣,頭一回你不明白,往後就習慣了!」他柔聲哄她,一掌仍然握著她的胸脯不放,另一手在說話時已經往下移去,伸進她的裙裾內,探到褻褲裡放浪地揉弄她灼熱的私處前端,捏住前頭那顆鼓起的小核搓弄,無名指及小指則輪番撥弄著下頭腫脹的花瓣,恣意地撩撥那兩片盛開、多汁的嫩瓣,直到手上淌滿了濕滑的蜜液……
  
  「好濕……」他啞著聲低笑,同時掀起她的裙子,扯下裡頭的褻褲,女兒家隱密的私處再也無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前!
  
  蓮兒無助地嬌喘著,羞得滿臉通紅,卻不知道怎麼是好,她想用手遮,德烈卻反倒將她的雙腿撐開,讓她想遮也無從遮起!
  
  看到她滿臉羞紅,他邪氣地低笑出聲,大掌更是放浪地按住她的私處,邪肆地搓揉、撥弄!
  
  「呃……」
  
  蓮兒迷亂地吟哦著,嬌紅的臉兒無措地撇向一旁,德烈盯住她羞怯的眸子,重重地喘著氣,灼熱的唇貼在她敏感的貝耳邊嗄聲道:「別害臊,我要你擡起臉來,看著我!」
  
  蓮兒不肯依他,她羞怯地根本無法面對他!
  
  「聽話,擡起眼看我,嗯?」
  
  他嗄聲哄她,低柔溫存的嗓音讓蓮兒不自禁地擡起眼望他。
  
  「啊呀--」
  
  蓮兒驀地尖喊……德烈修長的中指突然戳進她體內,深深插入她下體緊窒的窄穴,感受到她體內濕熱緊窒的推擠,還未有男人入犯的處子之身!
  
  「不要,爺,好痛--」
  
  蓮兒劇烈地扭動身子想擺脫德烈,可她害怕的扭動及白嫩的胴體泛起醉人的紅暈,更煽起德烈原本已不受控制、蠢動難忍的慾火!
  
  「噓--」他吻她,邊喘著氣,扯開嘴角低哄她。「再忍忍,一會兒就不疼了,相信我,我也捨不得讓你這麼疼的,嗯?」長指仍然緊箝在她體內,自私地佔有她甜蜜的緊窒……
  
  蓮兒雖然胡亂搖著頭,卻咬住下唇強忍著,相信他說的一會兒就不疼了……
  
  德烈重重喘著氣,他也在強忍著,只以手指緩緩在她下體抽動,沒有貿然將自己的衝動埋進她體內!
  
  「還疼嗎?」他柔聲問,長指微微彎起頂住她,忽然感覺到她體內一陣抽搐,他嘶啞地笑出聲。「你喜歡這樣?嗯?」
  
  「呃……」蓮兒猛地喘了口氣,拱起了胸脯,腦子裡一片昏脹,再也說不出話來……
  
  德烈低笑著,空出的一手掰開她兩股,跟著另一根長指突然又戳進蓮兒股間--
  
  「呃啊--」
  
  蓮兒身子一彈,睜大了原本陶醉如絲的媚眼。她只覺得前後都被塞滿,他同一掌食指和無名兩指,竟然一起箝牢她下體兩處!
  
  「這樣呢?嗯?舒不舒服……」他嗄柔地低問,邪氣地抽轉兩根停留在她體內的手指……
  
  「啊……」
  
  蓮兒呻吟著,全身劇烈地打顫,下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德烈額下的汗珠豆大的淌下,直撐到蓮兒開始抽搐,他才解開褲頭,碩大的男性早已經堅硬勃起,他撤出前頭的食指,一掌握著顫動的椒乳,腰桿猛地挺進--瞬間刺入她緊窒的體內……
  
  「啊呀--」
  
  蓮兒慘叫,這一刻她終於嘗到比方才更痛十倍、百倍的滋味……
  
  「放鬆……」德烈壓在她身上,嗄著聲低喊。
  
  「好疼……你騙我!」蓮兒淚眼婆娑地控訴。
  
  聽到她在這關鍵時刻還有空抱怨,德烈低啞地笑出聲,下身卻失去控制地一沈--
  
  「啊--好痛!」蓮兒尖喊,冒了一額冷汗。
  
  「乖!這回真的,一會兒就不痛了……」德烈強自穩住,豆大的汗珠不斷滴落在蓮兒泛紅的胴體上……
  
  「真……真的……」蓮兒喘著氣,迷迷糊糊地呢喃,兩頰逼得火紅。
  
  德烈眸子一濃,深吸口氣。「真的。」驀地沈身,深深刺進她體內……
  
  「啊--」
  
  蓮兒痛得尖喊,掙扎著要擺脫,德烈卻一下下愈來愈深猛迅速地衝撞,再也不克制地在她體內狂猛地律動,直到蓮兒的痛覺褪去,兩腿反而攀住他緊實的腰臀,牢牢圈緊,他更是放浪地在她濕漉的體內發狂地衝擊……
  
  一陣猛烈的衝撞後,再一次深深的撞擊下,突來的高潮驟然席捲兩人……
  
  同時他灼熱的種子瞬間噴湧在她體內深處……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2:53

【第八章】
  
  蓮兒睡到夜半時,恍惚間似覺得有人在揉搓她的胸脯,蓮兒一嚇驚醒過來,眼睛一睜開就看到德烈沈黑的眸對住她,一隻大手正探到被褥裡擠捏她的胸脯!
  
  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蓮兒羞紅了臉,掙扎著坐起。「別這樣……」
  
  「別哪樣?」德烈低笑,明知故問。
  
  「別……別再來了!」蓮兒羞怯地背轉過身,在床上摸索著昨晚脫下的褻衣。
  
  德烈挑了挑眉,跟著坐起來。「這麼害羞?嗯?」自身後摟住她。
  
  「爺,我得穿衣服……」蓮兒被他緊緊抱住,半點不能動彈!
  
  「才半夜,穿什麼衣服!」他硬是抱緊她,不許她穿衣。
  
  「可是……」
  
  蓮兒想說什麼,德烈卻突然把她壓向自個兒胸膛--
  
  「你真美……」
  
  蓮兒背著身,德烈自她後上方看著兩隻白嫩顫動的乳房,慾火頓時上湧,再也按捺不住,便探手自她身後攫住一隻溫軟的椒乳,把在手上恣意地揉捏,另一隻不安分的手也繞到她身前,探到蓮兒的下體撥弄她柔嫩濕熱的私處……
  
  蓮兒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卻被出乎意料的痛感覺所懾住……
  
  「痛--」
  
  「怎麼了!哪兒痛?」聽到蓮兒眉頭緊擰著喊痛,他皺眉問。
  
  蓮兒卻只是低下頭,紅著臉兒不說話。
  
  「我明白了……」他唇角勾出一撇邪笑,按著她私處的手指拂過腫熱的花瓣。
  
  「是這兒痛吧,嗯?」見她身子一陣戰慄,臉兒愈加紅艷,還微微喘著氣,他低嗄地笑出聲。「昨夜我太急切,弄疼你了?」
  
  德烈自床頭仍舊取出昨日那一瓶藥液,又倒了些許在手上,這回卻塗抹在蓮兒的下處……
  
  直到德烈收起藥瓶,蓮兒還兀自低著頭,嬌紅的臉蛋像一朵盛放的桃花,清艷動人,德烈看得目不轉睛,情不自禁地低頭啄吻她,長指同時擠進她濕窄的下體--
  
  「啊……別……」
  
  蓮兒想阻止,德烈卻一意孤行!「我只是試試還疼不疼!嗯?」他低笑著哄她,手指探進她的深處--
  
  「呃……」
  
  蓮兒緊緊抓住德烈的手,胡亂搖頭,卻如何敵得過他男性的蠻力!
  
  「爺……別……別再來了--」
  
  「你真美!我讓你迷住了,再來幾次也不夠!」
  
  德烈非但不住手,還放縱自己在她身上取樂,看著她的身子也漸漸染上一層艷紅,他呼吸跟著急促,手指抽動得更快……
  
  「啊……」
  
  蓮兒覺得跟昨晚一般全身發熱,就快喘不過氣來了……
  
  「現下不痛了吧!」德烈嗄聲問,一直盯著她的反應,闃黑的眼底蓄著蒸騰的慾火。
  
  「不……可是……」
  
  雖然不那麼痛,卻仍然有些痛楚!可蓮兒話未說完,德烈留在她體內的手指又開始抽撤起來--
  
  德烈已顧不得她昨日才從生澀的處子蛻變成女人,身子仍然柔嫩,他慾火狂燃,一心只想得到她。
  
  他不能控制的激狂讓蓮兒痛楚,她喘著氣掙扎著往前爬行,誰知德烈的手仍然緊緊箝在她體內,直到蓮兒全身綿軟地趴跪在床沿,德烈立時自後頭湊上去,碩大的昂挺抵著她柔嫩的股間撞擊,之後撤出深掏進她體內的長指,一手握著顫動的椒乳,另一手掌著她纖柳般的腰肢,自後方強悍地頂入……
  
  「啊呀--」
  
  蓮兒喊叫未止,德烈已經在她體內猛烈地抽動起來……
  
  下半夜德烈數次激狂地向她索愛,直到天快亮了,他才擁著她躺在床上,稍做歇息。
  
  蓮兒陪德烈歇了一會兒,忍著渾身的酸痛和不適就要起身。
  
  「去哪兒?」他攔住她,重把她摟回懷裡。
  
  「天快亮了,奴婢該工作去了。」蓮兒道。
  
  「你還病著,能做什麼?」德烈皺起眉頭。
  
  蓮兒輕輕搖頭。「蓮兒的病已經好了--」
  
  「你身子那麼虛弱,就算好了也得將養一陣子!」德烈霸氣地道。「再說你現下的身份不同了,還去做什麼工!」
  
  蓮兒擡眼望住他。「身份不同?」她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德烈擁著她笑道:「你昨夜伴我侍寢,已經是我的人了,難道我還讓你去當下人?」
  
  蓮兒聽了他解釋,臉上並無喜悅的顏色。
  
  「怎麼?你聽了我這麼說不高興?」德烈臉上的笑容斂去。
  
  蓮兒搖頭。「不管怎麼說,蓮兒現在還是奴婢,既然是奴婢,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我說了不必就不必,你沒聽見我說的?」德烈不悅地打斷她的話。「我讓你留下你就留下,在這宅裡我是爺,我說的話難道不能立即兌現?!」
  
  「不是的,」蓮兒見他動怒,委婉地解釋。「蓮兒昨晚陪爺的事還沒有人知道,蓮兒仍然只是一名奴婢,仍然是要照府裡的規矩行事的!」
  
  德烈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過了半晌才道:「既然是這樣,那我立刻喚李衛過來,吩咐他告知全府,就說你現下已經是我的人了!這樣你就不必再怕蜚短流長,可以安心歇息,不必再守這些無謂的「規矩」!」
  
  蓮兒知道他要一意孤行,自己再多說也無用,她垂下臉,直直盯住自己擰著被褥的手,默不作聲。
  
  見她不說話,德烈也冷著臉下床。「時候不早了,我得準備準備上早朝去!」
  
  他不快地下床穿衣,臨走前又叮嚀一句。「你在房裡歇著別出去!」
  
  德烈走後,就有一名府裡的女婢進來服侍她。
  
  「蓮兒姑娘,」那婢女名叫喜春,蓮兒待在下人處時沒見過她。「李公公吩咐喜春進來服侍您!」
  
  「服侍我?」蓮兒愣住。
  
  「是啊,李公公說您是爺的房裡人,爺特地吩咐讓人來侍候的!」喜春道。
  
  蓮兒聽了喜春的回話,輕歎了口氣。
  
  她原想趁著德烈走後下床,想不到他真的吩咐了李公公,還派了人來服侍她!
  
  「蓮兒姑娘,李公公還說了,等您用過早飯後,還要請您過去爺屋裡。」喜春又說。
  
  「為什麼?」蓮兒問,德烈不是讓她留在房裡歇息嗎?
  
  「也是爺吩咐下來的,說讓您搬進他房裡。」喜春老老實實地回答。
  
  知道是德烈吩咐下來的,蓮兒明白為難喜春也沒用,只得點點頭,輕聲道:「知道了。」
  
  喜春福個身,先退下端早膳去了。
  
  喜春走後,蓮兒瞪著被褥發呆……
  
  經過昨夜,一切都不再受她控制,德烈已經霸道地介入,更何況她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成了他房裡人,她已經喪失自持的能力!
  
  只是「房裡人」這三個字的涵義是什麼?
  
  重要的不是她怎麼看這三個字,而是德烈--
  
  他心底究竟是怎麼想的?
  
  -----
  
  蓮兒搬到德烈房裡後,又接連將養了月餘,身子才慢慢調養過來,面孔不但恢復了紅潤,更因為細心調養、氣色勻潤,加上德烈日夜的歡愛,姿色比之前更多了幾許嫵媚,整個人煥發出一股動人的艷色。
  
  這期間德烈雖然每晚與她同床雲雨,卻不再提起收她入房的事。
  
  這一日德烈外出,蓮兒在房裡小憩,房外突然有人敲門。
  
  「是誰?」蓮兒醒過來,對著門外問。
  
  「蓮兒姑娘,是我李衛。」李衛在外頭喊道。
  
  蓮兒忙下床開門。「李公公,快請進來吧!」
  
  李衛站在門外朝裡頭張望,似乎在找什麼,過一會兒焦急地問:「蓮兒姑娘,怎麼爺不在房裡嗎?」
  
  原來他找的是德烈。
  
  「爺晌午就出去了,說是到四爺那裡辦事去。」蓮兒道。
  
  「晌午就出去?到四爺那裡去了?!」李衛似乎很驚訝。「可是我一下午就等在四爺那兒,沒見到爺啊!」
  
  蓮兒愣了愣。「可是,爺明明說了,是到四爺那兒去了沒錯……」
  
  這時一個平日侍候德烈的小斯走過來,李衛趕緊抓住了他問:「我說小狗子,你午後見過爺沒?」
  
  「爺?」小狗子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狗子自然見過爺了!今兒個下午一直待在姮達姑娘房裡,就是我站在門外侍候的!」小狗子沒半點心眼地脫口道。
  
  李衛聽了小狗子的話愣了一愣,臉色不太自在地覷了蓮兒一眼。
  
  蓮兒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臉上雖然蒼白,卻沒說什麼。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幹你的事吧!」李衛急急揮手驅退小狗子。
  
  小狗子走後,李衛略顯不安地同蓮兒道:「蓮兒姑娘,既然爺不在這兒,那我先告退了--」
  
  「李公公!」蓮兒喚住他。
  
  李衛前腳已經踏出一步,聽到蓮兒叫喚,沒奈何,只得又縮回來。「有事嗎?
  
  蓮兒姑娘?」
  
  「李公公,」蓮兒定睛望著李衛,臉色雖然蒼白,語氣卻出奇地平靜。「蓮兒有個問題想請教您,請您老實告訴蓮兒。」
  
  李衛聽到這兒,心底暗叫糟糕,可蓮兒現下住在爺房裡,等同是爺的侍妾,也就是府裡的半個主子,她有話問自己,他怎麼好拒絕!李衛只得硬著頭皮笑道:「蓮兒姑娘,有什麼話您儘管問好了,別這麼客氣!」
  
  「李公公,我想請問您,青玫她……她還好嗎?」
  
  「啊?青玫?」李衛一愣,他原以為蓮兒要問的是姮達。
  
  蓮兒點點頭。
  
  「欸,青玫她啊,她現下被分派到竈房去,每天就負責生火添柴的工作!」李衛道,見蓮兒眉頭緊擰著終於忍不住問:「我說蓮兒姑娘,您問青玫那丫頭做啥呢?我以為……嘿,我以為你會問姮達姑娘的事哩!」
  
  「小狗子剛才不都說明白了?還要問什麼?」蓮兒輕輕扯開嘴角,卻無笑意。
  
  「呃,我的意思是--」
  
  「我不好奇,也沒什麼好問的。」頓了頓,蓮兒木然地道:「他是爺,我是婢,爺的事,做人奴婢的怎能過問?」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您不同啊--」
  
  「沒什麼不同的!在主子的眼裡,奴婢永遠是奴婢!」蓮兒平聲道。
  
  「這……可我瞧爺對您……還是有不同吧?」李衛抓抓頭,顯然很困擾。
  
  「李公公,您在宮裡多久了?」蓮兒突然問。
  
  「啊?呃,咱進宮來的時候只有十足歲,早先是被派在慈妃身邊服侍的,後來才跟了烈主子,算算到如今……大概……大概幾十年有了。」李衛又抓頭抓耳朵,不明白蓮兒怎麼突然問這個。
  
  「這麼久了……」蓮兒淡淡一笑。「那麼想必已經見過不少後宮嬪妃,紅顏邀寵,到頭來色衰愛弛的故事了?」
  
  李衛一醒神,已明白蓮兒要點明的事。「這種事兒是見了許多,可也有例外的,皇家裡恩愛不渝的例子還是有的!」
  
  蓮兒擡眼望住李衛,輕聲問:「有多少,只怕一百人裡撿不出一對吧!」
  
  「蓮兒姑娘……」
  
  「由此可知,就算一時能得寵又如何?終不久仍然會被打回原形!自恃驕寵正隆,以為主子們的目光會留在自個兒身上一世,那是自欺欺人的想頭。」蓮兒淡淡地道。
  
  歎口氣,李衛發自肺腑道:「蓮兒姑娘,您別想太多了,李衛同您說句真話,待在這宮裡千萬別想太多,想多了實在是自討苦頭……」他壓低了聲,接下去說:「要不您瞧幾年前聖上恩寵的雲妃娘娘,她就是想多了,才會犯上瘋病的!」
  
  蓮兒卻搖頭。「照我看雲妃娘娘並沒瘋,只是她性情剛烈,因為不願見郎君澆薄,故而寧願捨去恩情,獨善其身--」
  
  「蓮兒姑娘,」李衛忙打斷蓮兒的話,神色緊張、左右張望。「這話扯到聖上,可不是玩兒的!李衛當沒聽見,您可千萬別再對人說起啊!」
  
  蓮兒垂下頭,知道李衛不能理解,便不再多說什麼。
  
  「蓮兒姑娘,您還有事問李衛嗎?」
  
  蓮兒輕輕搖頭。
  
  「那我先走一步了,回頭還得找爺去哩!」李衛咕噥兩句,然後又勸。「我說蓮兒姑娘,聽李衛一句,別再多想!左右是過日子,既然快快活活能過,就別淨想些難過痛苦的,您說是不?」
  
  蓮兒垂下眼,沒回話。
  
  李衛見蓮兒不說話,還想勸些什麼,突然門外有人叫道--
  
  「十一哥!十一哥在嗎?!」
  
  「十三爺!您怎麼來啦?!」李衛慌忙迎出去。
  
  「是來找十一哥,也是來找你的!」德煌皺著眉頭。「你同四哥說要回來找人,找了這好半天了,人究竟是找到了沒?」
  
  「這個十一爺他--」
  
  「蓮兒?」李衛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德煌打斷,只因德煌見到了蓮兒!乍見蓮兒,他驚訝地挑起眉,壓根兒沒想到能在德烈房裡見到她。「你怎麼會在我十一哥房裡?」隨後又接著道:「你氣色好多了!」神情有掩不住的驚艷。
  
  「十三爺,您找十一爺嗎?」蓮兒沒回德煌的問話。
  
  「是啊,四哥見李衛回來許久也沒半點消息,也不知找著十一哥沒!四哥等得久了,便讓我親自過來找十一哥!」德煌道。
  
  「爺,您要找十一爺,就同我來吧!」李衛趕緊道。
  
  「怎麼?總算找著人了?」德煌揶揄。
  
  「欸……是,是啊!」李衛搔搔頭。
  
  「十一哥人在哪兒?」德煌問。
  
  李衛不自在地看了蓮兒一眼,才回德煌的話。「聽府裡的小狗子說,爺現下在姮達姑娘房裡。」
  
  德煌挑起濃眉,隨後眉頭又皺起。
  
  「十三爺,既然您來,不如您就同李衛一道上姮達姑娘房裡找爺去--」
  
  「你自個兒去吧!」德煌逕自進屋,大剌剌地在屋裡的椅子上坐下。「我在這兒等著!」
  
  「十三爺?」李衛聽德煌這麼說,當場愣住,不知所措。
  
  「沒聽見我說的話嗎?您去找人,找到了人再回頭來叫我!」德煌自個兒倒了杯茶,擺明是不走了!
  
  「是……」主子都明說了,李衛這做奴才的也只得點頭稱是。
  
  「你去吧!」
  
  德煌揮了揮手,李衛再看蓮兒一眼,沒奈何,也只得退下。
  
  德煌見蓮兒站在一旁,便招手喚她過來。「你也過來這兒坐,咱們聊聊!」他生性落拓,也不避嫌疑,拍拍身邊的座椅就道。
  
  蓮兒走到小幾邊替德煌倒了杯茶,德煌接過後,又讓她坐下。「坐吧,別拘禮了!」
  
  「主子您坐,蓮兒站著就成了。」德煌不是府裡的人,但她還是記得自個兒奴婢的身份。
  
  「別又分什麼主子、奴婢的!我讓你坐下,你就坐吧!」德煌不耐煩地道。
  
  蓮兒這才在他對邊位子上坐下。
  
  「坐那麼遠做什麼?難不成我身上有跳蚤還是瘟疫?」德煌取笑,自己移到她身邊坐下。
  
  德煌這麼一說,蓮兒也不好再移位子。
  
  「我瞧你氣色真的好許多了!」德煌湊近蓮兒的臉蛋細看,不住點頭。「這樣才像話啊!先前我瞧你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一副風吹就倒的模樣,這風要是吹得大了,還真讓人替你捏一把冷汗!」他促狹地道。
  
  蓮兒讓他逗笑了,原本冷肅容顏如春花初綻,霎時讓人如浴春風、怦然心動。
  
  德煌怔怔看著她,怎麼也移不開眼睛!「總算見你笑了!」他回過神來,誇張地呼口氣。「方纔看你見著我緊繃著臉,還以為我是不受歡迎的人物!」跟著又緊盯著蓮兒道:「當初見你瘦的,還真瞧不出來!原來竟然是美人一個,看來是我有眼無珠了!」
  
  「十三爺說笑了。」蓮兒微微低下頭,德煌的誇讚她雖然沒掛礙在心上,可還是微微羞紅了臉蛋。
  
  「欸欸,頭別低下,好看的人兒誰都愛瞧,別這麼小氣,讓我多瞧幾眼成不成?!」德煌逗她。
  
  他雖是個浪蕩不羈的漢子,可也是風流子弟,逗姑娘家的本事一樣也不少!他見蓮兒不快樂,便想盡辦法要逗她笑。
  
  「十三爺,您別開玩笑了!」蓮兒微笑著搖頭。
  
  「誰同你開玩笑來了?我是認真求你的!」德煌舉手發誓,一臉認真。
  
  蓮兒沒他的法兒,只得擡起頭道:「十三爺……」
  
  「欸欸,別動,就這個姿勢好!這個姿勢最美、最適宜我觀賞!」德煌果然一派認真地「觀賞」起來!
  
  蓮兒睜大眼,被他誇大的舉動,弄得啼笑皆非!
  
  「咳咳,十三爺--」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兩下咳嗽聲,蓮兒和德煌雙雙轉頭,看到李衛和德烈就站在門口。
  
  「十一哥!」德煌立刻迎上前去。「你總算現身了!咱們是不是即刻到四哥那兒去?」
  
  「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到!」德烈看了他一眼,目光轉向蓮兒,冷冷地盯住她。
  
  蓮兒想起之前小狗子說的話,又見李衛找到了人,知道他必定是還待在姮達房裡,李衛才有地方找去!
  
  一思及此,她冷下心,避開他的目光。
  
  德煌沒瞧出兩人間詭異的情勢,只急著道:「可是四哥讓我來找你--」
  
  「四哥讓你來找我,你怎麼就留在這兒不走了?」德烈轉眼對住德煌,語氣嚴峻地冷問。
  
  德煌挑起眉,愣了一愣,忽然眼角餘光瞄到蓮兒,一剎間似是想通了什麼!他咧開嘴笑。「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先回四哥那兒等著了!」然後又轉頭對蓮兒道:「蓮兒,那我先走一步了,改天有空再來看你!」德煌撂下了話才從容地走人。
  
  「你也下去!」德烈面色鐵青,看也不看李衛一眼冷聲命道。
  
  「喳……」
  
  李衛走得比跑的還快!打從爺一回房,在門口見了十三爺和蓮兒在房裡有說有笑的模樣,立即就變了臉,他是頭一個瞧出不對頭的人,早恨不得能立時溜得不見蹤影,無奈卻脫不了身!
  
  等房裡只留下蓮兒和德烈兩人時,德烈終於開口問:「剛才我見你和十三弟兩個人在房裡有說有笑的,聊了什麼這麼愉快!」他冷冷地問。
  
  蓮兒臉上的笑容早已在見到德烈時褪去,她淡淡地回答:「沒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你會笑得那麼開心,一見到我卻板著張臉?難道是說了什麼我不能聽的?!」他神情更冷,口氣尖銳。
  
  蓮兒擡頭見到他冷冽的神情,她不明白自個兒做錯了什麼,更不懂他為什麼同她發脾氣,卻仍舊只是淡淡地道:「您累了吧?我去吩咐人擡熱水進來……」
  
  「你沒跟德煌說你已經是我的侍妾了?!」他突然寒聲問。
  
  蓮兒一怔,隨即平靜地道:「十三爺沒問起,蓮兒沒多說什麼,再說蓮兒只是府裡一名奴婢,是侍候爺的,並不是……」
  
  「我上回交代過什麼!你當我說的話不算數?!」他冷著臉斥問,指的是上回吩咐李衛告知全府,已收蓮兒入房一事。
  
  蓮兒突然「咚」一聲跪下。「上回的事請爺不要認真!蓮兒是個奴婢,怎樣也不敢僭越。」蓮兒神色蒼白,卻異常堅決地道。
  
  德烈臉色一變,拳頭握緊。「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存心跟我作對嗎?!
  
  「蓮兒沒有。」她搖頭,擡起眼望他,目光是哀懇的。「蓮兒只想當個奴婢,留在爺身邊,服侍爺一輩子。」
  
  蓮兒已有打算!她明白若接受了「侍妾」這樣的身份,色衰愛弛,主子總有厭棄的一日!可若她的身份只是一名奴婢,那她或者可以永遠留在德烈身邊侍候,即使什麼名分也沒有,她也心甘情願!
  
  可蓮兒心底的想法德烈並不明白,他只聽見她的抗拒、只看見她的不從!「當真沒有?」他冷笑。「你敢說不是因為德煌才拒絕我的?!」
  
  蓮兒倏地擡頭凝住他,睜大了眼,一時間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同他能有說有笑,同我就冷冷淡淡!」他對住她的眼,冷鷙的眸光陰沈幽晦。「你是為了他才又突然反口,拒絕我的是不是?!」
  
  蓮兒總算聽懂他的話!她睜著眼,搖頭、再搖頭……怎麼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默認了?」他冷下眼,乾笑兩聲。
  
  「我……我認什麼?」心口突然泛起一陣強烈的痛楚,她揪著胸口的衣襟,望著德烈無情的眼色,心頭漸漸冷瑟……
  
  「我親眼見到的就是事實!」他突然暴烈地狂吼,目光冷峻。
  
  強烈的醋意讓他執意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她!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麼在意過,偏偏她不領他的情,這讓他憤怒、更讓他難堪!
  
  蓮兒怔怔地望住他,過了好半晌,才木然地問:「你見到了……什麼事實?」
  
  因為心太痛……她已失去知覺,只能一味反問他。
  
  他冷笑,突然傾身向前對住她的眼--
  
  「你做了什麼,心底打什麼主意,自個清楚!」跟著一甩袖,轉身掉頭離去!
  
  留下蓮兒跪在地上,怔怔地望著重重甩上的房門,久久久久……
  
  直到夜裡的寒氣凍傷了她兩膝。
  
  德烈始終沒有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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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3:20

【第九章】
  
  自德烈掉頭離去那晚以後,一連兩個多月,他都不曾再回房,蓮兒也一直沒再見到他的面。
  
  這天清晨天特別寒冷,蓮兒披上外衣,推開房門,園子裡的綠葉大多數都已凋萎,她仰著臉呆呆瞪著枝上零落的枯葉看了好一陣子,等她回過神來時,竟然已經過去大半天了……
  
  蓮兒拉攏身上的衣服,慢慢走出房外,不自覺地沿著園裡的小徑,無意識地往前走……
  
  「蓮兒?」有一女聲喚住她,蓮兒擡頭看見青玫就站在她跟前。
  
  她竟然走到竈房來了!
  
  「青玫姊……」蓮兒還是以舊有的尊稱喚青玫。
  
  她下意識地走到竈房,是因為想親眼看見青玫現下的狀況……再過不久,她的處境可能也是如此!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意外地,青玫不但好言相向,還衝著蓮兒友善地微笑,似乎全然不怪德烈為了蓮兒,嚴厲責罰她的事!
  
  「我來看看你……你還好嗎?青玫姊?」因為感同身受,她對青玫的處境抱以無限同情,並不記恨青玫之前陷害她的事,況且她的性子寬容,對於逆境向來淡然處之,不曾掛礙在心上。
  
  「你瞧我現在這樣,還好得起來嗎?」青玫苦笑,神情滿是無奈與憂苦。「對了,我聽李公公說爺已經收你入房,現下應該稱呼你蓮兒姑娘了!」
  
  「青玫姊,你別這麼說……對不起……」蓮兒不知自己為何要抱歉,也許她心底總認為是自己佔了青玫的位子,頂替了原本是青玫所擁有的寵幸!
  
  青玫挑起眉。「算了,也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同我抱歉了!何況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也有不是的地方,你沒放在心上就好!」青玫嘴上寬容地道,眼睛盯著蓮兒眼底下的陰影,留心了幾分。
  
  「青玫姊,你別這麼說!」蓮兒搖著頭道。
  
  「你不介意就好!」青玫眼珠一轉,假意關切地問:「不過我瞧你似乎有心事……怎麼了?爺不是收你入房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沒什麼……」
  
  蓮兒強顏歡笑,卻瞞不過青玫仔細留意的眼睛。「別瞞我啦!是不是為了爺的事?」頓了頓,她故意猶豫了下才吞吞吐吐地道:「我聽說……爺這幾日都待在姮達那蒙古婆的房裡,你是不是為了這事才心底難過的?」
  
  蓮兒眸子一黯,連青玫都知道這回事了……府裡耳語又是怎麼傳的?
  
  「不、不是為了那事……」
  
  「那是為了什麼?」青玫反而不解。「爺一連兩個月,到別的女人房裡歇宿你都不介意了,還有什麼事比這教人更難忍受的?!」她半譏刺地道。
  
  蓮兒斂下眼,神情變得清冷,卻不說話。
  
  「難道當真是為了十三爺嗎?」青玫試探地問。
  
  蓮兒倏地擡起頭。「你怎麼會知道十三爺……」
  
  「原來真讓我猜中了!」青玫嘴角勾出一撇不易覺察的冷笑。「我其實是聽爺說的……」
  
  「爺……你聽爺說的?」蓮兒不知道青玫聽到德烈說了什麼!
  
  「是啊!我真要替你喊冤呢,蓮兒!那日我送熱水到姮達的房裡,聽到寢房內……」青玫瞟了蓮兒一眼,誇張地歎了口氣。「聽到寢房內傳來……爺和姮達說話的聲音……」
  
  青玫說到這兒又停住,原本她想等蓮兒開口問,可見蓮兒只是臉色蒼白,卻沒問她的意思,她只得自己往下說。
  
  「我聽到爺對姮達說,你和十三爺……和十三爺有不清不白的事!」青玫一口氣說出!
  
  聽了青玫的話,蓮兒整個人呆住。
  
  「蓮兒,你怎麼了?」青玫問。
  
  蓮兒擡起頭,神情木然地搖搖頭,然後緩緩轉過身去,她不辨方向地往前直直走去……
  
  「蓮兒?蓮兒你去哪裡?」
  
  蓮兒像是沒聽到叫喚聲,對青玫的呼喚充耳不聞,如一縷幽魂般往小徑深處遠去……
  
  青玫在後頭叫嚷著,嘴角陰險的笑紋卻驀地加深--
  
  看著蓮兒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她心中感到一陣復仇的快意!
  
  「青玫、青玫!」
  
  後頭突然有人叫喚她!青玫一轉過身,見到李衛和德烈,她喜出望外。
  
  「爺--」
  
  「青玫,你有沒有看見蓮兒姑娘?我問過喜春,她說見到蓮兒姑娘往這方向過來的!」
  
  德烈冷著臉,瞧也不瞧青玫一眼,從頭到尾是李衛在問她話。
  
  青玫見德烈看也不看她,心頭的恨意又深了一層!
  
  「有啊,奴婢看見蓮兒姑娘了!」青玫恨意一起,惡念便生。
  
  爺今早好不容易回房,卻沒見著蓮兒,又發了頓脾氣,連他都擺不平!阿彌陀佛!現下他只希望快點找到蓮兒,歹命的他能盡早脫困升天!
  
  「是,奴婢剛才看到蓮兒姑娘和十三爺在園子裡……」
  
  「十三爺來了?我怎麼不知道?」李衛問。
  
  「奴婢也是剛才看見的。」青玫答。
  
  「往哪個方向去了?」李衛又問。
  
  「往哪個方向去奴婢是沒注意,不過奴婢見到蓮兒姑娘和十三爺有說有笑的,還……」
  
  「成了、成了!」李衛聽青玫忽然說到這上頭,心底捏了一把冷汗,緊張地看了德烈一眼後連忙打斷她。
  
  「說下去!」德烈卻冷著臉厲聲命令。
  
  「爺--」李衛想勸,卻被德烈冷峻的眼光嚇得縮起脖子,不敢再吭一聲。
  
  「那奴婢就說了,」青玫當做沒瞧見李衛對她打的眼色,裝做不知所以然地往下說道:「奴婢剛才看見蓮兒姑娘和十三爺兩個人在園子裡有說有笑,還……還手牽著手一塊兒散步!」她虛構事實,恣意加油添醋!
  
  在姮達房裡聽到德烈說話的事,也是她編造的!她會扯到德煌,是因為德煌來的那晚,李衛到膳房端飯時愁眉苦臉的,青玫才會特別留心,也因此李衛和小公公們說的話,才會正巧被她給聽見!
  
  「李衛!」
  
  「喳……」李衛趕緊到主子跟前跪下。
  
  見主子的臉色不好,李衛恨恨地瞪了青玫一眼,都怪這死丫頭多話!
  
  「我不在府裡這幾日,德煌時常來找蓮兒?」德烈面無表情地冷聲問。
  
  「這……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倒沒親眼撞見過十三爺--」
  
  「奴婢倒是見過兩、三次!大都是在園子裡見到的!」青玫插嘴,撥弄是非。
  
  「胡說!」李衛馬上轉過身去斥責她。「蓮兒姑娘平日甚少出房門一步,也不過今日才到園子裡,你又怎麼會看到她和十三爺在一塊?!」
  
  「我……我可不知道她平日出不出門,可我就是看見了!」青玫強詞爭辯。
  
  「你--」
  
  「夠了!」德烈冷喝一聲,然後就突然掉頭離去!
  
  「爺!爺您等等我啊……」李衛瞪了青玫一眼,忙跟在德烈身後追去。
  
  -----
  
  蓮兒漫無目的地在外頭晃了一日,腦子空空湯湯的,直到天色漸漸昏暗才走回房。
  
  「蓮兒姑娘,你總算回來了!」李衛看到蓮兒,如釋重負地迎過來。
  
  「李公公,您找我有事嗎?」蓮兒問,她在外頭走了一日,又餓又累,神情睏倦。
  
  「不是我找你,是爺找你!」李衛擡眼望了望門裡。「等你大半日了,快進去吧!」
  
  蓮兒要進房,李衛又喚住她。「蓮兒姑娘--」
  
  「還有事,李公公?」
  
  「欸,那個……」李衛欲言又止,終於說:「爺今兒心情不好,您留心些!」
  
  蓮兒點點頭,推門進去了。
  
  李衛等在外面,心裡七上八下的,可他只是個下人,卻也管不著這許多……
  
  蓮兒一進房就看見德烈和衣躺在床上,連鞋也沒脫。
  
  他終於肯回來了!她凝睇著他眼睫下一弧陰影及他睡著時平靜的俊顏,壓抑了多日的思念驀地氾濫決堤,她心底盈滿了對他的感情!
  
  是因為太愛他吧!所以寧願一生一世當個奴婢,好能留在他身邊。
  
  如果答應了當他的妾,反而不能名正言順的在他身邊侍候,必須等他偶爾想起她時點召侍寢……
  
  她明白,這是普天下所有女人的不幸,所以她寧願當個奴婢,只要不犯錯,就能以下人的身份,一輩子留在他身邊侍候!
  
  以為他睡了,她悄聲上前去,蹲在床榻邊要替他脫鞋--
  
  「啊--」
  
  她才蹲下就被他一腳踢開!
  
  「爺!」蓮兒跌在地上,膝頭上立即碰出傷口。
  
  「知道我為什麼踢開你?!」德烈神色陰沈,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蓮兒睜大清瑩的眸子,不知所措地睇望他,直覺以為他還在生上回的氣。
  
  「我和十三爺--」
  
  「淫賤放蕩、水性楊花!」他一字一句,冷冷地指控。
  
  蓮兒怔住,她原本要說的是--她和德煌之間並沒有什麼,她不要他誤會她!
  
  可卻沒想到,他竟會對自己說出這沒來由的八個字!
  
  而德烈卻以為她自個兒承認了!這更讓他怒上心頭,狠下心傷害她!
  
  他從床上站起來,站在她跟前。「你一下午到哪兒去?」
  
  「我……」蓮兒望著他,卻答不上來!
  
  她只是漫無目的的隨便亂逛,問她去了哪裡,她也說不上!
  
  「答不出來?」他冷笑。「那我來替你說吧!這一下午,你和德煌兩人就在園子裡手牽著手散步!」
  
  「我和……十三爺?」蓮兒呆呆地望住他,腦子一片空白,只感覺到手腳漸漸冰冷……
  
  「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德烈蹲下身,對住她軟弱的眼,嗓音輕之又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出口的話卻殘酷無情!
  
  蓮兒對住他冷冰的眼珠,直視進他瞳眸深處。
  
  「為什麼……冤枉我?」她平聲問,心門一寸寸合緊,蒼白的小臉不再有任何表情。
  
  「冤枉?」他像是聽見天大的笑話般,粗暴地把她扯到跟前,扭曲的俊顏倏地在她眼前放大!「你竟敢說冤枉?!」一字一句地詰問。
  
  蓮兒僅僅望住他,隨著他粗蠻的拉扯,單薄的身子脆弱的像一隻布娃娃……
  
  「我不該說冤枉嗎?」她面無表情地盯住他,聲音出其意料的清冷、平靜。「還是一個賤民沒資格說冤枉兩個字?」
  
  德烈一剎間變了臉色,跟著驟然放開她!
  
  蓮兒再一次跌在地上,她瞪著乾硬的地面,不再擡起頭看他……
  
  「收起你的伶牙俐齒!」他回過神,握緊拳頭。「你以為逞口舌之能,我就拿你沒法子?!好,既然你口口聲聲賤民,那就依舊回去做你賤民的工作,從今以後,不許出現在我眼前礙眼!」
  
  他撇下話,隨即翻箱倒篋,找出蓮兒當初帶到京裡來的包袱,甩在她身上。
  
  「滾!」德烈紅著眼怒吼。
  
  蓮兒抱著自己的破布包袱從地上爬起來,她摔傷了膝頭、顛著步子,一步步走向門口,心口的門已完全緊閉,腦子裡一片空白……
  
  「蓮兒姑娘……」
  
  李衛守在門口,見蓮兒出來了,立即迎上前去,可她卻似全然看不見他一般,眼神呆滯地直視著前方,拖著受傷的腳一步步走遠……
  
  連當一名婢女也已經是奢望!他已經不要她,這回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
  
  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
  
  「蓮兒,你去哪兒?」常嬤嬤看見蓮兒拿著包袱失神地走著,便喚住她。
  
  可蓮兒卻像沒聽見似地,一路往前直走。
  
  「蓮兒,你到底怎麼了?」常嬤嬤攔在蓮兒跟前,看見她手上拿著包袱,不禁憂心地問:「你手上拿著包袱要上哪兒去?」
  
  自從那回蓮兒在德烈面前替她求情,又說了一番讓她打心底服氣的話,她對蓮兒非但已不存芥蒂,反倒憐惜起她來。
  
  「常嬤嬤……」蓮兒擡起眼,目光卻縹緲空洞,她凝視著常嬤嬤,眸子裡沒有焦點。
  
  「蓮兒,你這是怎麼了?別嚇常嬤嬤啊!」常嬤嬤接過她手中的包袱,拉她在一旁的石階上坐下。「有什麼事你好歹說出來,告訴常嬤嬤,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解決的?」
  
  蓮兒任由常嬤嬤拉著坐在石階,她目光空洞地看著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無神地說:「我想出宮……」她望向常嬤嬤,眸子裡慢慢釀成淚水,之後她懇求。「常嬤嬤,你帶我出宮好嗎?求求你……」
  
  「你要出宮?!」常嬤嬤趕緊掏出帕子替蓮兒拭淚。「別哭、別哭啊!你想出宮怎麼不同爺說去?爺知道你要出宮嗎?」
  
  蓮兒一聽見常嬤嬤提起德烈,她垂下眼,神情變得木然。
  
  「怎麼了?是不是你說要出宮,爺不高興?」
  
  蓮兒搖搖頭,然後平靜地道:「是他讓我走的。」
  
  常嬤嬤愣住,好半晌才回過頭來愣愣地問:「為什麼?」
  
  任誰都瞧得出主子極喜愛蓮兒!否則豈會為了一名府裡的婢女出頭,只為了替她討回公道?!
  
  蓮兒沒多解釋,只是輕輕問:「常嬤嬤,你能幫我出宮嗎?」
  
  「這個--」常嬤嬤猶豫。
  
  她明白蓮兒不說必定有難言之隱,可不說明理由就要出宮,卻讓人擔心!
  
  「常嬤嬤,求你幫幫我,這兒……我是待不下去了!」蓮兒黯然道。
  
  她決心離開這地方,離開德烈……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可是,你離開這裡能上哪兒去?我聽巧兒說過,你沒有半個親人的!」常嬤嬤問。
  
  「為奴、為婢,哪兒都能去!」她淡淡地道。
  
  她只有一個人,上哪兒去又有何差異?天下之大,總有能收留自己的地方!
  
  常嬤嬤見她心意已定,自己似乎留不住她,心底正著急,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主意--
  
  「這樣吧,剛巧我有個親戚在怡親王府當差,不如我安排你到那兒去,一來有個地方好棲身,二來也有熟人照應著,你看如何?」
  
  蓮兒一心想離開德烈,常嬤嬤這麼安排,她自然同意。「常嬤嬤,謝謝你。」
  
  「傻孩子,別同我說謝了!從前常嬤嬤老糊塗,我那麼待你,你都能不記前嫌地原諒你常嬤嬤,現下不過舉手之勞、撿個現成人情罷了,你同我還客氣什麼?!」常嬤嬤真切地道。
  
  蓮兒頓時淚水盈眶,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好一個漂亮孩子,別哭壞啦!」常嬤嬤忙替蓮兒擦淚,一邊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我想現在就走……」
  
  「現在?!」常嬤嬤睜大眼,瞧見蓮兒堅定的神情,只得歎口氣,點點頭。
  
  「現在就現在吧!」反正蓮兒在怡親王府裡,有她親戚照應著,至少不是下落全無!
  
  -----
  
  「李衛,蓮兒在嗎?」這日德煌來到德烈府裡,先不找德烈,反而問起蓮兒。
  
  「十三爺?」守在書房門口的李衛張大了嘴。「蓮兒姑娘她……呃,我也不清楚,不過您若是要找爺--」
  
  「你怎麼會不清楚!」德煌撇撇嘴。「蓮兒不是住在十一哥房裡?等我和十一哥談完了事兒,你找她過來!」
  
  「十三爺,」李衛問。「您找蓮兒姑娘有事嗎?」他仍然稱蓮兒叫姑娘!
  
  雖然蓮兒三日前被德烈貶到下人處,性子又太過倔強,可李衛莫名其妙地喜歡這個女孩兒,連他自個兒也弄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概是蓮兒說的話讓他覺得有些不同,至於不同在哪裡……如果他李衛想得出來的話,大概也不會這麼喜歡她了!
  
  「沒事兒就不能找她?難道我喜歡同她聊天也不成?」德煌霸氣地道。
  
  「這個……我瞧爺您還是別找蓮兒姑娘好……」
  
  「別找她?為什麼?」德煌不以為然地問。
  
  「你找她有事?!」德烈從書房出來,冷著臉望住德煌。
  
  「也沒事兒,」德煌轉頭,對才走出房門的德烈笑道:「不過是因為許久沒看到她!十一哥,你也曉得我這人,一旦同什麼人一見如故,就不時要找他聊聊天、說說話!」
  
  他莫名其妙地喜歡蓮兒!初始只覺得她的氣質完全不似個下人,又不像一般無知婦女令人厭煩!後來覺得她雖然冷淡,話也不多,可同她對話,卻教人愉快!
  
  「你們三天前才聊過,怎麼?這麼快就又想起她了?」德烈盯住德煌,冷言嘲諷。
  
  「三天前?」德煌挑起眉,隨即又皺起眉頭。「三天前我打哪兒見了她來著!
  
  十一哥,你忘了?兩個多月前皇阿瑪命我同四哥下了一趟河南,直到昨日才回到京裡的!三天前,那時我還同四哥在回京的路上哩!」
  
  德烈怔住,李衛則是閉著嘴不作聲,只敢覷眼偷瞧主子的反應……
  
  「李衛!」德烈突然喝道。
  
  「喳。」李衛趕緊伏到德烈跟前跪聽。
  
  「去把蓮兒找來!」
  
  「喳!」李衛高興地應話,正抖擻起精神要找蓮兒去,德烈又叫住他--
  
  「回來!」
  
  「喳……」李衛只得又回轉。
  
  「另外,」他瞇起眼,犀利的眸光森冷無情。「把青玫給我叫來!」
  
  「喳!」
  
  李衛走後,一頭霧水的德煌盯住德烈--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十一哥做了件錯事!」德烈森冷的目光,奇跡地在霎時轉柔,可眉頭卻緊緊鎖住。「希望……還來得及補救!」他懊悔地道。
  
  他不怕她不原諒他!只要她留在他身邊,他一定會想辦法挽回她!
  
  一股強烈的不安籠罩住德烈,他再等不及李衛找來蓮兒,索性邁開步子往下人處去--
  
  「十一哥,你去哪兒?等等我哪--」
  
  德煌叫喚無效,見德烈越去越遠,只得跟在他後頭瞧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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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3:51

【第十章】
  
  蓮兒到怡親王府已經個把月了,她是自願賣身進來的,這輩子大概永遠離不開這地方了!
  
  十多日前她見到府裡的貞儀格格,格格收留她在房裡服侍幫忙幹點細活兒,才免去她雜役的差使。
  
  這日蓮兒拿著午膳正要端到貞儀房裡,才拐過迴廊,半路突然被一隻粗糙的大掌摀住口鼻--
  
  「嗚--」蓮兒手上的食盤摔落在地!
  
  「噤聲!要敢出一丁點聲音,立刻宰了你!」挾持蓮兒的人凶狠地威脅道。
  
  那漢子操南方口音,身形粗壯,是個練家子!
  
  那漢子押著蓮兒往屋簷上一躍--
  
  就見王府的瓦頂上全伏滿了一身黑衣的不速客!
  
  「頭兒,我截了一名婢女來!」漢子把蓮兒押到前方。
  
  蓮兒掙扎著,黑暗中,她看見那名被稱做頭兒的男子,有一雙黝亮剔黑、冷肅犀利的懾人眸子!
  
  「迷昏她!」那男子的聲音冷沈,無情地下指令。
  
  蓮兒還來不及掙扎,先前那名漢子已經拿一塊濕布摀住她的口鼻--
  
  「唔……」
  
  幾乎在轉眼間蓮兒已經失去知覺,神識墜入一片荒漠的闃暗中……
  
  -----
  
  蓮兒再醒來時,眼前的一景一物分外熟悉……
  
  她猛地坐起--為什麼自己會再回到宮裡?!
  
  「醒了?」
  
  德烈清瞿的面孔在她眼前放大,他眼下多了一層陰影,一個多月不見,他俊削的面孔顯得消瘦許多!
  
  蓮兒倏地睜大眼,緊張地從床上坐起來--
  
  「你……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他目光嚴肅,眸底卻有一抹溫柔……
  
  「我不知道……」她望著德烈,清瑩的眸子籠上一層迷茫的霧光。她突然想起被人摀住嘴挾持的事。
  
  「我想起來了……有人挾持我--」她擡眼望住德烈,不解地問:「可是,我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這其中有一些曲折,一時也說不明白!」德烈沈聲道。
  
  事情牽涉到貞儀格格的花轎被劫一事,茲事體大,實在非三言兩語能說清楚!
  
  「為什麼離開?」他突然問,嗓音低嗄,忍不住伸手拂開她額前的落髮。
  
  蓮兒眸子一閃,轉頭避開他的目光,並且避開他的溫柔,冷冷地道:「請十一爺送我回怡親王府。」
  
  「你認為我會送你回去?」他眸光轉柔,深沈地呼出一口氣,對她冷漠的回應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釋然--她終於回到他身邊!
  
  「我已經賣身到怡親王府為婢,請十一爺莫罔顧各府的禮法倫常。」她冷淡地提醒他。
  
  「賣身?」他挑起眉,嘴角勾出一撇笑痕。「我可以買你回來!怡親王府想必不會有意見才是。」
  
  蓮兒倏地擡眼望他。「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他傾身壓向床內。「我是爺,自然能為所欲為!你是奴婢,只要做自個兒本分內的事,管不到爺身上--這不是你一直強調的?!」他嗤笑,見她全身僵住、緊張戒備的模樣,突然有了捉弄她的念頭!
  
  「你……」
  
  「你?放肆!」他沈聲斥喝,嘴角似笑似笑,找不到半點責備的意味。「忘了我是爺?」
  
  蓮兒直著眼看他,過了半晌乾脆撇過頭,不理會他。
  
  「你在怡親王府又過度勞累了?穆先生剛才來看過,又說了我一回!」他突然把話題轉到這上頭。
  
  「蓮兒是個奴婢,做的只是分內的事!」想到他是爺,不能不回話,她木然無表情地應聲。
  
  德烈撇撇嘴,對她的倔強,深深玩味。「每個當奴才的,要是都像你這樣賣命,咱們做主子的又豈會不懂得回饋?」
  
  蓮兒眨眨眼,僵硬地轉過頭,不解地望他。
  
  德烈低笑兩聲。「你這麼賣命,我這個當主子的自然不能沒有良心!」
  
  他粗重地呼出一口氣,灼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臉上,蓮兒僵住頸子,想避卻無處可避……
  
  「我就準你一個月的假,讓你好好歇養--這不為過吧?」他黯黑的眸光對住她不自在的眼,眸底閃過一抹戲謔的惡作劇光芒。
  
  「不、不必了,我沒事,不需要歇養……」她屏住氣,驚惶到甚至忘了自稱奴婢兩字!
  
  「我知道你盡責!」他邪氣地笑開,愈發壓下身子,附在她耳畔低嗄地柔道:「這是好意,別不領情,除非你要陷主子於不義!」柔著聲威脅。
  
  蓮兒睜大眼,瞪住他邪謔的眸子……他根本是故意的!
  
  看到她眸中逐漸醞釀的怒滿,德烈挑起眉,得寸進尺地接下說:「我是主子,你是奴婢--我說了算!」嗓音柔之又柔,說出的話卻叫她氣結!
  
  「我、我還是怡親王府的人!」蓮兒絕望地反駁。
  
  「關於這一點你毋需擔心,我早已經跟宣瑾知會過!」他輕鬆愉快地道,兩句話讓蓮兒再也沒有回怡親王府的理由!
  
  蓮兒傻傻地躺在床上,不能再反駁一句!
  
  「什麼也別想,只管安心歇養吧!」他柔聲在她耳邊提醒,撇下話後才悠哉地走人!
  
  蓮兒傻了眼,卻也不能奈他如何,他不是認定她和德煌有什麼嗎?為什麼又突然--
  
  蓮兒被他弄糊塗了!可不管他態度如何轉變,他終究是對她不信任,終究誤會了她!
  
  想到他對自己的誤會,蓮兒仍能感覺到心痛,心底深處,仍舊是冷冷的……
  
  -----
  
  蓮兒想不到,一連十多日,每天德烈都來探視她,無論她如何不理他,對他視而不見,他也不在意,仍然每天到房裡陪她!不知不覺中,她似乎也習慣了他的陪伴!
  
  可這天來的卻是常嬤嬤,蓮兒試圖漠視心頭的失望,迎進常嬤嬤--
  
  「爺今日到怡親王府,說是有事走不開身,吩咐我來陪你!」常嬤嬤笑道。
  
  蓮兒點點頭,沒說什麼。
  
  她如何又回來的事,李衛曾經解釋過,常嬤嬤已經全部知道了。
  
  「至於……爺錯怪你的事,我也知道原因了!」常嬤嬤沈吟了一會兒才接下去道:「難怪那時你一定要離開,原來是青玫搞的鬼,才讓十一爺誤會你!」
  
  「青玫?」蓮兒不解地望向常嬤嬤,德烈從沒解釋過,她一直以為是他故意冤枉她!
  
  「是啊,不就是那個惡毒、沒心肝的丫頭!」接下來常嬤嬤把從李衛那兒聽來的事,源源本本重演一遍。「一切就是這樣!後來青玫被重打了四十大板,已經讓十一爺給趕出宮去,下令京裡所有的官紳富戶不得收留,讓她一輩子行乞!」
  
  蓮兒聽了青玫的際遇只是低頭不語,她自始至終沒有害人之心,捫心自問也不曾當真愧對過青玫,沒想到青玫竟會這般恨她、害她。
  
  「至於那個姮達--」常嬤嬤壓低聲,關切地道:「你得多提防她一些!」
  
  蓮兒擡眼望常嬤嬤,心裡明白常嬤嬤的意思,卻沒有問出口!
  
  「自從你回來後,她雖然不知道你不是貞儀格格,只當是十一爺剛娶進來的正妃,可她見白天十一爺的心思整個兒放在你身上,晚上爺雖然沒留宿在你房裡,卻寧願只在書房裡歇著,她心底就更已經不是味兒了!」常嬤嬤見蓮兒不明白,索性解釋得透徹些!
  
  蓮兒聽了這話並不做回應,她遲早要離開這裡的,德烈不能一直軟禁她!
  
  「對了,常嬤嬤,你知道貞儀格格她到底怎麼了?」蓮兒轉開話題。
  
  「這我就不明白了!」常嬤嬤聲音壓得更低。「我只知道你換了貞儀格格,被送到府裡來的事是瞞著聖上爺的!聽李公公說,十一爺和宣瑾貝勒日夜為了格格的事,正在琢磨……」
  
  聽常嬤嬤這麼說,蓮兒不禁為貞儀擔心!
  
  她印象中的貞儀美麗善良,因為可憐她的身世,因此留她在房裡,不和一些做粗活的僕役一起聽差,做粗重、瑣碎的雜役!
  
  貞儀待她有恩,她是祝福貞儀與德烈的……
  
  「十一爺!」常嬤嬤站起喊。
  
  蓮兒正陷入沈思中,德烈已經回來!
  
  「你下去吧!」德烈揮揮手。
  
  「是。」常嬤嬤福身便退下了。
  
  剩下蓮兒和德烈在房裡時,蓮兒問:「貞儀格格……她沒事吧?!」
  
  「只要你合作,她自然沒事!」他似笑非笑地道,一邊脫下大氅。
  
  「什麼意思?」蓮兒愣住。
  
  「不懂?」他對住她笑,明顯地不安好心。「現下你非但是我的人,身份還是……十一皇子的正妃!」他索性明說出來,愉快地觀看她目瞪口呆的模樣!
  
  十一皇子的……正妃?!
  
  蓮兒愣了好半晌,才想明白他拐著彎、繞圈子要說的意思!
  
  「你說什麼……正妃?」蓮兒喃喃地問,大大的眼睛怔怔地望住他。
  
  德烈嗤笑。「你坐了花轎嫁進我的府邸,自然是我的正妃了!」
  
  蓮兒兩眼睜得更大,懷疑他不是瘋了就是惡意作弄她!「可你明知道我不是--」
  
  「不管你是誰!我只認坐轎子進來的就是我的福晉!」他耍賴,惡霸地截斷她的話,然後走向她--
  
  蓮兒看著他走近,慌忙地往床裡縮。「別、你不能過來!」
  
  「我當然能!」他嗤笑,作弄的眉眼儘是邪意,她越是往裡縮,他就越是逼到她身前,惡質地狎近她耳畔低語:「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女人,我當然能和我的少福晉「圓房」了!」
  
  蓮兒瞪大眼,還來不及反抗,已經被德烈壓縛在床上。「你明知道我不是貞儀格格!」她情急地喊。
  
  「你不是嗎?」他挑眉,不正經地笑道。「那也無妨,只要我喜歡你就成了!」他捉住她掙扎的兩手,扳在她頭頂上。
  
  蓮兒不敢置信!「你瘋了不成?怡親王府的人不會任由你胡來的……」
  
  「這你就錯了!」他咧開嘴,笑得得意。「我這麼做,是怡親王府同意的!」
  
  蓮兒愣住,德烈捉住這個機會,利用男性的優勢,把整個體重壓到她身上--
  
  他已經忍太久了!每天面對她,卻為了要讓她重新接納他,只得忍著不碰她--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現在,他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你、你別這樣……你壓得我……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德烈見蓮兒的俏臉脹得通紅,才稍稍撐起身。「之前是你壓我,現下我當然要壓回來!」
  
  「我幾時壓了你來著?!」蓮兒睜大眼,莫名所以地瞪住他。
  
  「你拿話壓我、反駁我!那些難道不是你做過的,你能否認?」他挑起眉,心曠神怡地觀賞她緋紅的面頰,胸膛一邊曖昧地搓揉她柔軟的胸脯……
  
  「你……這完全是不同的兩回事!」她掙扎地扭動身子,心型的臉蛋整個羞紅,大半卻是因為他不安分的手--
  
  蓮兒倒抽一口氣,他的大手居然探到她褻衣下握住她的……
  
  「呃!」蓮兒喘了口氣,卻掙不開他。
  
  他氣息變得濃重,眸子闃暗幽深,大掌恣意地搓揉她軟熱的椒乳。「好軟,我想了多久,日夜都想這麼握著你的--」
  
  「住嘴!」蓮兒兩手捂著雙耳,臉上的紅霞已經逼到脖子根!
  
  德烈粗嗄地低笑,大掌又作弄般地揉了幾揉,牢牢捏在掌裡。「怎麼?不想聽?還是害羞了?」他粗嗄地取笑她。
  
  「你、你別這麼沒正經!」蓮兒呵斥他,聲音卻不受控制地發顫……
  
  「這樣就叫沒正經?」他邪氣地貼著她耳朵低道,另一隻大手悄悄地移到她底褲下,探到濕熱的私處,兩指放浪地私捏住前頭的小核搓揉--
  
  「那這樣呢?嗯?你又要編派我什麼罪名?」他低笑著啞聲問。
  
  「啊--」
  
  蓮兒身子一顫,沒提防他會這麼放肆!
  
  「說啊!你不是伶牙俐齒?這樣又叫什麼?放蕩無倫?還是--」他突然喘了口氣,跟著低嗄地喃道:「好濕……還是……誘淫貞女?」說完,他狂浪地低笑。
  
  「啊……你……你住手!」
  
  蓮兒掙扎著轉過身子,德烈便從身後扣住她下體,一根長指擠進她的體內--
  
  「呃……」蓮兒柔軟的身子一瞬間僵住,下身抽搐著……
  
  「我不住手!你是我的,我要你、愛你,你再也阻止不了我把這些話說出口!」他激狂地衝口而出,手指牢牢箝緊她!
  
  「你……」蓮兒喘著氣,不斷抽搐著!「你別說……別說了!」她摀住耳朵,不聽也不肯相信!
  
  誰知他會要她多久?他口中所說的愛是不是一時興起?!
  
  見她捂著耳朵,德烈目光轉為陰沈,他一手仍然箝在她體內,另一手突然掀開被子,動手扯她的衣褲……
  
  「不,不要--」
  
  蓮兒使盡力氣,終於掙開他的手爬到床邊,德烈卻拉住她纖細的腳踝,把她拖回身邊,並且順利剝光她的身子--
  
  「不信我?那我就同你耗上一輩子!」他脫光她身上衣物,讓她出不得房門,直到她肯面對他、相信他為止!
  
  蓮兒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只能緊抓著被單,掩住自己赤裸的身子,然而德烈卻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蓮兒睜大眼提防地看著他,全身蜷成一團小人球縮在床角,直到他碩大勃起的男性暴露在眼前,蓮兒才羞澀地別開眼。
  
  德烈裸身來到她面前,一把扯去她手中的被單!
  
  「啊!」蓮兒低喊一聲,他已經抓住她兩腕,將她壓在炕上,他強健的兩膝同時頂開她的大腿--
  
  「不要--」
  
  蓮兒掙扎著,他卻只是將長腿埋在她濕暖的大腿間,溫柔地抱緊她!
  
  「睡吧!我抱著你,你沒睡著,我是不會離開的!」他低柔地道,未曾發洩的慾火,讓他的嗓音幾近嘶啞。
  
  結果他還是為了她忍住了!
  
  他縱然懊惱,仍然守著諾言,一整夜只是抱著她入睡。
  
  蓮兒雖然驚愕,對他的舉動感到不解,雖然心底仍然抗拒,可不能否認的,在他溫暖的懷裡,數著他的心跳聲,她感到自己全身奇妙地放鬆……
  
  終於她在他懷中安詳地睡著,而德烈摟著赤裸的她,卻得忍受著煎熬、漫長無眠的一夜!
  
  -----
  
  這日常嬤嬤在廚房裡指揮著一群廚工正忙,突然看見姮達身後跟著婢女,蓮步輕移地走向廚房來。
  
  「姮達姑娘,您怎麼來了?您上咱們這骯髒地方有事嗎?」常嬤嬤訕訕地問。
  
  姮達待下人們一向高傲,且隨意頤指氣使,動不動責罵,這會兒居然肯紆尊降貴到廚房這地方來?
  
  姮達居然一反常態地好言好語道:「常嬤嬤,我是想少福晉進門已經許多日了,姮達卻不曾去拜訪過姊姊,因此今日到這兒來是想借廚房一用,姮達雖然不會下廚,但也要親自監督侍女,為咱們的少福晉熬一碗雞湯,以表達我的敬意!」
  
  「要借廚房?當然可以啊!」常嬤嬤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留意起姮達!
  
  人說來者不善,這番邦女人會安什麼好心腸?
  
  姮達得到常嬤嬤的允可,便站在她侍女的身後看著,果真親自監督侍女熬起雞湯來!
  
  常嬤嬤留心注意,卻沒發現什麼異常之處,直到雞湯熬成了,姮達湊著鼻子,在碗上嗅了一嗅--
  
  「真香!」姮達笑道。「現下我就親自端去給姊姊吧!」她說著,便端起碗。
  
  「等一等!」常嬤嬤擋在姮達身前。「我說姮達姑娘,你也不是不知道,爺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新房一步的!」
  
  姮達臉色變了變,隨即鎮定下來,笑吟吟道:「那就有勞常嬤嬤,替姮達把這碗雞湯端給姊姊喝了!」
  
  常嬤嬤立刻伸手接過,客套地道:「姮達姑娘,別這麼客氣!」
  
  常嬤嬤端著那碗雞湯到蓮兒房裡的一路上,突然想起這幾日蓮兒和十一爺的情感雖說有了進展,可蓮兒還是對十一爺冷冷淡淡,也不知蓮兒這孩子心底想什麼!
  
  她又想起蓮兒的好心腸,不記前嫌地救了自己一命的事……
  
  常嬤嬤邊想著,腳下的步子便慢了許多,她一路往蓮兒房間去,一邊搖頭歎息,走到半路就看見德煌正朝這邊而來--
  
  -----
  
  「爺,不好了!少福晉她喝了姮達姑娘的雞湯後就暈死過去了!」
  
  德烈正在書房忙著公事,常嬤嬤卻突然闖進來,一臉驚慌地喊道,手裡還端著半碗雞湯。
  
  德烈聽到蓮兒出事,全身一震,立即丟下公事,趕回房去--
  
  「蓮兒!蓮兒!你醒醒!」蹲在床前,見她迷迷糊糊地呻吟了一聲,他痛徹心肺地轉頭吩咐跟來的李衛--
  
  「快去請穆先生!」
  
  「喳!」李衛趕緊打發小斯去請人!
  
  德烈守在床前,一邊不住喚她:「醒醒,快醒過來--我不許你死!」他暗啞地嘶吼,瞬間紅了眼!
  
  「唔……」蓮兒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德烈不住搖晃她,眼眶都紅了!
  
  「你……你、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德烈見她沒事,先是一愣,然後欣喜若狂地抱緊她。「你沒事!真的沒事?!」見她沒事,他高興得語無倫次,還不放心地捧近她的臉仔細瞧,唯恐再多一丁點差錯。
  
  蓮兒呆呆地看著他為她激動的模樣,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被他的樣子弄得心口一酸--
  
  他竟然為她流淚了!
  
  「常嬤嬤說你喝了雞湯,然後就暈死了……要是你當真有事,我會要姮達陪葬!」他發狠地道。
  
  「姮達?我沒喝什麼雞湯啊!」蓮兒莫名其妙地道,一面掏出繡帕,悄悄伸手為他拭去眼淚。
  
  「你沒喝?那常嬤嬤為什麼--」
  
  「蓮兒、十一爺!」常嬤嬤和德煌一起在房門口出現。
  
  德煌一副悠哉遊哉的模樣,常嬤嬤臉上的表情則有點畏怯,可她還是鼓起勇氣,大膽地道:「十一爺,雖然姮達姑娘確實給蓮兒燉了雞湯,可是我並沒有端給蓮兒喝,蓮兒暈死的事,是我騙您的!」
  
  「常嬤嬤,」蓮兒關心地問。「你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常嬤嬤大著膽子,乾脆一鼓作氣道出。「因為我見你一直不理會十一爺,可任誰只要有眼睛的都瞧得出來,十一爺待你是真心的!因此我便想出這個不入流的法子,讓你瞧見十一爺的真心!事後就算你和爺要怪我,那我也管不著了!」常嬤嬤有一句說一句,放了膽子說盡心底話。
  
  連李衛聽了,也不怕擔關係地在一旁猛點頭!
  
  「所以你就這麼嚇我?!」德烈沈下臉,忍不住要發作--
  
  「是我教常嬤嬤這麼說的!我看她為你們的事這麼煩惱,便想幫她個忙,順道也幫幫你們兩個!」德煌本來閒閒晾在一邊,這時終於開口。
  
  「你別怪常嬤嬤啊!」蓮兒拉住德烈,嗔道。「她老人家還不是為了你,如今你還得感謝她……」
  
  「可是她--」德烈愣住。「如今--我為什麼要感謝她?」他瞪住蓮兒,直了眼,心口湧上一股火熱……
  
  「如果不是常嬤嬤……」蓮兒低下頭,羞怯地往下說:「我怎麼會知道,原來你是真心的……」
  
  「你終於明白了?」德烈喜出望外地握緊她的手,一會兒又突然轉而憂心忡忡。「可是,我只恨不能給你名分--」
  
  「別這麼說!」蓮兒擡起纖纖素手,遮住他的口。「你知道,我從來不計較那個的!」
  
  「這倒是!」他笑開,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至於姮達,因為她是八哥轉贈的,八哥和四哥又一向不合,你知道我是站在四哥這邊,為了避免八哥猜忌,也為了替四哥省麻煩,我這才留下!明日--明日我把她就送走!」
  
  「可是,這樣做好嗎?」蓮兒擔心地問。
  
  「為了你,我顧不了這許多了!」德烈堅決地道。「剛才的事讓我有了警悟,姮達不是一般女人,這樣的事難怪她做不出來……」
  
  「唉喲!」
  
  德烈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常嬤嬤突然捧著肚子大叫,跟著便倒在地上打滾,臉色鐵青,明顯是中了毒!
  
  「怎麼了?怎麼了?」李衛手足無措地問,看著常嬤嬤在地上打滾,慌得他不知所措!
  
  「那……那女人真的下毒!」常嬤嬤痛苦地喊。
  
  德煌瞪大了眼。「常嬤嬤,你說什麼?!」
  
  「倒……倒掉的那半碗雞湯……全在我肚子裡!」
  
  原來常嬤嬤生性節儉,那半碗雞湯硬是不敢浪費,因此全部下了她的肚,祭了五臟廟了!
  
  這下子可真叫德煌和李衛兩人啼笑皆非了!
  
  「常嬤嬤!」
  
  蓮兒要上前扶人,卻被德烈拉住。「李衛,先把常嬤嬤扶上床!穆先生呢?人來了沒?!」德烈指揮若定,不像剛才誤以為蓮兒中毒一般,完全失去冷靜!
  
  李衛扶起常嬤嬤,一面急急回道:「已經著人去請了……」
  
  「穆先生來了!」外頭小斯喊。
  
  德烈摟著緊張的蓮兒,讓她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別擔心,常嬤嬤不會有事的!」他柔聲安慰她。
  
  蓮兒倚偎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輕輕點頭。
  
  她完全信任他!
  
  德烈一直緊擰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今生今世,我們之間絕不能再有任何疑慮!」他一語雙關地道。
  
  蓮兒擡眼望住他,兩人對望著,一切盡在不言中……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5 19:14:30

【尾聲】
  
  常嬤嬤中的毒,直將養了個把月身子才回復過來!
  
  事後姮達雖然否認下毒,並且辯稱雞湯是侍女燉的,她壓根沒動手!可在剩下的半碗雞湯內確實驗出了毒藥,後來那名侍女終於招供,說姮達上前聞香時,她曾看見姮達動了手腳,那時因為害怕,又因為姮達以利害威脅,因此才不敢說出來!
  
  之後李衛果然在那侍女的衣箱內,翻出姮達為堵她的口,所送的金鈿、花翠,真相終於大白,那名侍女被判了笞刑,姮達也被判笞刑,另外還被押送到邊關,充為軍妓!
  
  「蓮兒!」
  
  大白天的,蓮兒正在房裡做針黹,德烈突然回房--
  
  「不是說到怡親王府去,你怎麼回來了?」蓮兒迎上前問。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牽了她的小手,走到內房坐在炕上。「當真是陰暗陽差,貞儀格格跟了我九哥。你以假作真,從今起就是我的真福晉了!」他興奮地道。
  
  「等等,你說什麼,我怎麼全沒聽懂?」蓮兒糊里糊塗地問。
  
  「你知道,貞儀格格原被江南叛黨綁走,誰知那名綁匪頭子竟是我失散多年的九哥!貞儀格格被綁的期間同我九哥發生了感情,現下她決定跟他!」蓮兒替他倒了杯水,他喝了一口才接下道:「九哥要綁的對象原來是小十四,會挾持貞儀,全是因為綁錯了人!這件綁架皇格格的案子實在駭人聽聞,其中又牽涉到九哥,我已將實情確實稟明皇阿瑪,並且說明了我同你之間的事,皇阿瑪知道認回了九哥,心裡著實歡喜,又為了避免朝野不必要的議論,便什麼都答允了!」他望著她,眸子裡熠熠生輝。「皇阿瑪決定讓你以假代真,就當你是貞儀格格!」
  
  蓮兒聽說了,也為貞儀找到真愛而高興,卻仍然憂心。「可是,怡親王府那邊……」
  
  「放心吧!同樣是嫁給皇子,他們沒有不允的!」德烈笑道,摟著她和衣躺倒在炕上。「你呢?可願意跟我一輩子?」他作弄地問。
  
  「你壞!」蓮兒小手捶他一下。「現在還來問人家這個!」
  
  「我自然要問清楚了!」他摟住她,大手不安分地爬上她綿軟的酥胸。「當初是誰死也不肯當我的侍妾的?」他拿話逗她。
  
  蓮兒推開他的手,轉過身去。「那有什麼法子?誰讓你是個爺,我不過是個--」
  
  「不許說!」他捂著她的嘴,自身後摟緊她。「是主是奴又怎麼樣?能抵擋得住相愛的兩人嗎?」
  
  蓮兒轉回身,望住他含情的眼,慢慢笑開臉。「現下,我也明白了。」她柔聲說,投入他一直為她守候的懷裡。
  
  房外雪風呼呼地吹著,房內卻一片春暖,兩情依依……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kegp2t
準男爵 | 2012-9-22 16:26:35

引言 使用道具
sophia5824
見習騎士 | 2012-11-3 06:25:47

謝謝大大的分享噢 辛苦了{:4_395:}
引言 使用道具
azrael1990
男爵 | 2013-10-13 17:51:57

謝謝樓主的分享,看到女主角因為身分關係一直推開男主角,真叫人心疼

最後結局陰錯陽差當了正妃,讓人替女主角開心
引言 使用道具
azrael1990
男爵 | 2013-10-13 17:54:17

azrael1990 發表於 2013-10-13 17:51
謝謝樓主的分享,看到女主角因為身分關係一直推開男主角,真叫人心疼

最後結局陰錯陽差當了正妃,讓人替 ...

忘了不能回覆,不好意思,請幫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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