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最後由 盛世太陽 於 2025-9-7 18:36 編輯
《雙面青春》系列作 【尚未分享於其他論壇，翻版不必究，但發佈者一定非本人】 2025ver. JKF 盛世太陽 原創投稿 發表日期：2025/09/04 若喜歡我的作品，歡迎在感謝處留下痕跡 每個章節文末處皆有提供目錄，若有遺失章節造成跳章觀看，可至該目錄點選跳轉
第一章 - 漣漪
前情提要 「家教老師找好了。是李文建老師，雙碩士學位，帶過很多高三生，成績提升很有口碑。下週三開始，每週三和週六下午來家裡上課。」 「佳瑜，這是最後衝刺的機會了，妳要好好把握，絕對不能再分心。」父母親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但相較於家教老師的語氣對於佳瑜卻沒有絲毫責備，反而帶著一種理性的包容。這種態度，和她預想中嚴厲古板的「補習老師」完全不同。
那一刻，窗外雲層縫隙中，恰好漏出一縷微弱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書房，落在攤開的課本上。
那一刻，窗外雲層縫隙中，恰好漏出一縷微弱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書房，落在攤開的課本上。但她看著那道光，卻只覺得刺眼。
張佳瑜（小雨）沒有任何感覺。不覺得感激，也不覺得放鬆。她只是像一潭死水，機械性地接收著外界的信息。母親的失望、父親的沈默、還有眼前這個家教老師所謂的「包容」，對她來說都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處理問題」——她，就是那個需要被處理的問題。
「我們從妳目前最不穩定的函數題開始，可以嗎？」李老師的聲音平穩無波，彷彿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他已經從公文包裡拿出了幾份講義，動作效率而冷靜。
「……隨便。」小雨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甚至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不耐煩。她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她點了點頭，目光低垂，盯著習題本上的一個墨點，拒絕與他有任何多餘的眼神接觸。
他開始講解，條理清晰，重點分明。整個過程，他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專業得無可指摘。
小雨的心神飄忽。他的聲音成了一個模糊的背景音。她聽著，但無法真正聽進去。腦海裡反覆閃回的，還是家庭會議那晚的畫面、前男友最後看她的眼神、以及妹妹小薇那句「所以老姐妳被甩了喔？」。
也許是因為她長久的沈默和明顯的心不在焉，他停了下來。
「或者，我們需要先休息五分鐘？」他問，語氣依舊聽不出情緒，既不是關心，也不是指責，更像是一種純粹的試探，試探她這臺「學習機器」哪個環節卡住了。
這句問話，終於讓小雨有了一點反應。她搖了搖頭，像是要甩掉什麼東西。「不用。繼續吧。」她不想延長這種被迫獨處的尷尬時間。
他傾身過來，用鉛筆在草稿紙上示範一個計算過程。他穿著短袖襯衫的手臂，無意間輕輕擦過她身上那件寬鬆家居服的袖子，帶來一瞬間極其短暫的、屬於陌生男性的溫熱觸感。
小雨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將手臂縮回，動作幅度大到讓自己都愣了一下。那觸感打破了她麻木的屏障，一種強烈的不適感和被侵犯領地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甚至皺了一下眉。
他似乎頓了一下，但沒有對此發表任何評論，只是極其自然地將身體坐正，拉開了更遠的距離，注意力全神貫注地回到紙上那串數字，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這裡的計算步驟，需要我再講一次嗎？」他問，抬起頭，目光公事公辦地落在習題本上，避免了與她的直接對視。
「不用。」小雨的聲音生硬，帶著一種自我防衛的刺。她感到一陣煩躁，對這個突然闖入她破碎世界的陌生人，對這種必須假裝一切正常的虛偽。
她沒有臉紅，沒有心跳加速，只有更深沈的疲憊和一種「為什麼連悲傷都不能被允許」的委屈。
就在這種沈悶的氣氛中，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和哼歌聲。是妹妹小薇。腳步聲在書房門口停頓了一下。接著，門把被輕輕轉動了一下！小雨的心臟猛地一緊，不是因為羞恥，而是因為一種極度的厭煩。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彷彿在積攢應付又一場鬧劇的力氣。她不想應付任何人，尤其是她那個永遠搞不清狀況、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妹妹。
門是鎖著的。門把動了一下就歸於平靜。門外安靜了令人難熬的兩秒，然後傳來小薇故意拔高、充滿戲謔意味的嗓音：「姐~李老師~需要幫你們送點喝的進去嗎？你們『上課』上得好~安~靜~哦~~~」那個「上課」二字，被她念得黏膩又彆有深意。
小雨感到一股火氣直衝上來，臉頰因為憤怒而非羞赧微微發熱。她幾乎想衝門口吼一句「走開！」，但殘存的力氣只夠讓她緊緊抿住嘴唇，指甲更深地掐進掌心。
「謝謝，不用了。」李老師朝門的方向平靜地回應，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我們正在解題，需要絕對專注。」
他巧妙地將「專心」換成了更具體、更不容打擾的「解題」和「絕對專注」，聽起來完全出於純粹的教學需求。門外的小薇似乎沒料到會得到如此正式且無趣的回答，咕噥了句「哦……好吧，真無聊」，腳步聲才終於悻悻然地遠去。
他轉回頭，目光重新落在習題本上，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彷彿剛才只是一個無需在意的干擾信號被排除：「我們繼續。」
小雨沒有感到被解圍的鬆弛，反而有一種被看穿窘境的難堪。他一定聽到小薇那暗示性十足的語氣了，而他這種過度專業、公事公辦的態度，在她看來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劃清界線，提醒著她剛才那一幕有多麼尷尬和幼稚。這種認知讓她更加煩躁。
剩下的課程時間變得更加難熬。她的注意力無法集中，思緒像斷線的風箏。她不再去想前男友，而是被一種全新的、沈甸甸的疲憊感淹沒。應付學業、應付父母、應付失戀的痛苦、現在還要多一項：應付這個新來的家教和隨時會來搗亂的妹妹，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些無形的東西壓垮了。
當兩小時的課程終於結束，李老師一絲不苟地收拾好所有講義文具起身離開時，小雨心裡湧起的第一種，也是唯一一種情緒，是近乎虛脫的解脫。終於結束了。
房間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空氣裡似乎殘留著一股乾淨的、像陽光曬過書頁的陌生氣息。她走到窗邊，猛地將窗戶推開，讓夏末濕熱的晚風吹進來，試圖驅散那股不屬於這裡的味道。
她看著草稿紙上他留下的工整卻冰冷的筆跡，心裡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荒蕪的疲憊。窗外，天色漸暗。雨後的天空，依舊沒有放晴的跡象。而那縷曾短暫透進的陽光，虛假得像一個錯覺。
她內心的暴雨，從未停歇。李老師的出現，不過是讓她在雨中又多了一把不得不撐起的、沈重且格格不入的傘。
她只是覺得，更累了…。
時間在這種沈重的疲憊感中，悄然滑過幾週。
每週兩次、雷打不動的家教課，成了小雨生活中一個新的、卻依然讓她感到耗竭的固定節奏。那種最初的尖銳厭煩感逐漸被磨鈍，轉化為一種習慣性的麻木和順從。她像完成一項強制性的勞動一樣出席，大部分時間，內心依舊是那一片被暴雨沖刷後了無生氣的沈寂廢墟。
然而，無法否認的是，李老師的「細心」 確實有效。他的講解有一種冷酷的清晰，針對她知識漏洞準備的練習題像精準的手術刀。小雨的數學成績開始有了緩慢但確切的回穩。這份進步，連帶讓父母緊繃的臉孔鬆動了些，家裡那令人窒息的低氣壓終於得以略微緩和。
她對這一切的感受是複雜的：一方面，她痛恨這所有的「好轉」都是用她破碎的快樂換來的；另一方面，她又無法拒絕這份「進步」所帶來的、現實層面的喘息空間。 這種矛盾，讓她對李老師這個存在，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妙的、連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識的依賴雛形——他不是她渴望的光，但卻是她溺水瀕危時，唯一能抓住、並且確實讓她浮起來一點的浮木。
而李老師，似乎也極其緩慢地、從一個完全公事公辦的「教學機器」，流露出一些極其細微的、難以定義的「貼心」。這些舉動總是巧妙地包裹在「教學」或「效率」的外衣之下，讓她無從拒絕，也無從指責。
例如，他會在一個冗長的公式推導後，極其自然地從公文包裡拿出一瓶包裝精緻的果汁或一小盒進口餅乾，放在她手邊，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定理：「補充點糖分，過度飢餓會影響大腦皮層活躍度。」彷彿這只是他優化教學輸出的一個必要環節，而非任何形式的私人關懷。
又或者，在她某次因前夜失眠而精神明顯渙散、屢屢出錯時，他沒有點破她的狀態，只是看了看手錶，說：「今天妳的認知資源似乎消耗得很快。我們調整計劃，做二十分鐘的高強度間歇練習，然後提前結束。」這種基於「效率評估」的寬容，比直接的體諒更讓她難以抗拒，也讓她隱隱覺得自己像一個被仔細觀測並調試的精密儀器。
最讓她感到困惑的，是他在知識上的某種「偏袒」。當她歷盡艱辛終於獨立解出一道難題時，他不會簡單地說「很好」，而是會抬起眼，目光越過鏡片落在她臉上，用一種帶著一絲極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讚賞語氣說：「看，妳其實能做到。妳的邏輯韌性比妳自己評估的要強得多。」這種對她個人能力的肯定，像一滴溫水，精準地滴落在她因失戀和失敗而乾涸龜裂的自尊心土壤上，雖然微不足道，卻帶來了陌生的刺痛感。
他甚至似乎摸清了小薇前來搗亂的模式。好幾次，在小薇那輕快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的前幾分鐘，他就會不著痕跡地加快講解節奏，或者轉換到需要高度專注的計算題上。讓小薇的突襲每次都像一拳打在棉花裡，無功而返。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為她維繫著一個穩定、密閉、不受侵擾的雙人空間。這種潛移默化的「保護」，漸漸成了小雨內心一種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隱秘的安心感的來源。
小雨的反應遠非心動，更多的是「困惑」與被動的接受。
她開始習慣他的存在，甚至開始隱隱期待那種穩定和不帶情感壓力的高效節奏。他像一個技藝精湛的工匠，正用一種近乎冷酷的耐心，一點點修復她這件出了故障的產品。
她為自己竟然開始依賴這段純粹由「問題」構成的關係而感到一絲輕微的罪惡感，但更多的是一種成癮前的懵懂與麻木。她像一隻在暴風雪中幾乎凍僵的動物，本能地趨近眼前唯一的熱源，無暇去思考這熱源的本質是什麼。
她對他的觸碰不再像最初那樣劇烈地彈開，但當他傾身指點時，手臂那不經意的輕觸，依然會讓她心裡泛起一種陌生的、細微的異樣感，不再是純粹的厭惡，而是一種…「被觀測者終於被觸及」的輕微戰慄。
這幾週的時光，就像持續不斷的滴水，在堅硬的冰面上鑿出了細密交織的裂痕。
冰層之下，暗流開始以肉眼無法看見的速度緩慢移動。
冰層尚未破裂，但每一個承壓點，都已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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